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豹子头月夜忧败战 扈三娘柔情激英雄 话说陈希真濮州大败林冲,林冲溜脱了性命,身边只剩得几十个人。林冲一路垂头丧气,意懒心灰。心话:“这事怎好?公明哥哥把濮州交付于我,原是万金重任。我固王英夫妻死得太惨,急图报仇,却是卤莽了些。不料陈希真串同刘广,袭取城池,直弄到兵散将亡,一败涂地,我林冲直如此命悭。如今欲图恢复,实实无计可施。若回梁山,有何面目。又不知山寨中被困情形,近日怎地模样,好生记挂,只有且回山去”,林冲自此终日长吁短叹,眠食减损,渐渐颓唐。 离濮州地界渐远,暮色已深,栖身古庙之中,打了火食。渐渐月轮推上,照得殿庑明亮。林冲抬头看那庙中神灵,想起那年雪夜草料场之事,宛然这般景象,一阵心酸,不觉泪如泉涌。渐渐定了神志,看旁边几个兵丁伴着,也是没声没气。 林冲前情后节想了一回,又想到如今形势。心中如何不急,暗想:“苍天!我林冲初为八十万禁军教头,只一心想忠君报国,他日封妻荫子,谁想高俅禽兽父子害我家破人亡,朝廷昏暗无处申冤。后幸遇梁山众兄弟一同除暴安良,虽是落草为寇,但心中却也痛快。如何近年来我梁山处处受挫,屡逢劲敌?兄弟们已有一半战死,再下去如何是好?”,心中气苦,右手持矛狠狠刺向一棵大树。 林冲何等力道?只一戳,矛头深入树中,大树摇摇晃晃,松枝尘土纷纷落地,只吓得树上宿鸟乱飞。自问仍是天下第一神力,为何难挽大局?不料身后有人笑道“林哥哥还是恁的脾气?”,林冲猛回头不由一惊,眼见身后一位佳人身材高挑貌若海棠,正含笑看着自己,不是扈三娘还是哪个? 林冲哪知是梦是幻,颤声道:“贤妹,你不曾战死么?”三娘笑道:“冲哥,我等梁山之人何时怕过战死?你休问此刻如何,难得这几日不打仗了。今夜月色这样好和我一同赏月如何?” (古庙顶,两人并肩而坐) 三娘:我忘了是那个老人家说过,当月亮最亮,最圆的时候,你向它说出自己的心愿,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林冲:那你有没有向月亮许过愿呢? 三娘:你呢? 林冲:小时候许过愿望,想做一个好官。长大才知道,好官不容易做,夹在中间一事无成。舍不得辞职,到头来把夫人害了。(又泪落) 三娘(柔声劝慰):冲哥又难过了,你夫人在天上看到你这么怀念她,一定会高兴的。人生好多事都会后悔,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林冲:有时我觉得自己不如任何人…… 三娘(看着林冲,无限敬慕):谁说的?就说咱们梁山英雄这么多,你论武功比得上鲁大师武行者,论文才比得上吴学究萧秀才,论声望你也是梁山开创人,弟兄们谁不服你? 林冲(不安的):可是……可是我空有武艺,却懦弱,早点反抗,夫人也许不会死的。 三娘:天下很多的人都知道,你为了替夫人报仇,血溅山神庙杀了三个恶贼了,连杀了高廉高衙内两个禽兽,“仗义是林冲, 威镇泰山东!”,大家都说你勇敢。(有点害羞,回避林冲的注视) 林冲(鼓足勇气):其实我一点也不勇敢,那年打破祝家庄山寨新来了一位女英雄。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她,可是庆功宴上宋江哥哥把她许配给了别人,还说早就想好了。我想着梁山兄弟义气比什么都要紧。就没有开口,眼睁睁看着她嫁了别人。我只恨自己为何不像鲁师兄,武行者那样敢爱敢恨呢?哪怕像铁牛不痛快了就敢骂娘呢!到头来我对不起她,直到她战死,我也没有和她表露过心意。(梦中的林冲并不知自己的话不合逻辑,含泪看着三娘美丽的面庞。) 三娘(泪光闪闪):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勇敢的。冲哥,振作起来,梁山也等着你去振作!(握起林冲的手,月亮变成了心型) 未完待续 ------------ 第二章 公孙胜作法除徐槐 张叔夜奉诏讨梁山 话说林冲失了濮州,呼延灼失了嘉祥,一齐奔回山寨。此时宋江正失了二关,一闻此报,吴用及众头领都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林冲、呼延灼一齐伏地请罪。宋江略定定神,急忙扶起,道:“贤弟休如此说。二位失了城池,便要问罪,我宋江失了泰安三城,向谁请罪?”林冲、呼延灼都谢了,就坐。宋江、吴用以目相视,想到外郡全失,云陈两处乘势进攻,徐槐如当门巨虎,刻不容宽,真是急极万分,计较毫无。 这晚宋江且教置酒,众头领相聚,大众同吃闷酒。席间,吴用说起兵卒溃散,大为不妙。呼延灼道:“目下儿郎们不知怎的,不比从前。即如我嘉祥,和官兵对阵的时节,看见胜仗,尚肯奋追;但只前阵一失,后面随即慌乱,立时溃散,军令都弹压不住。”林冲道:“我濮州正是这样。追奔之时,大众踊跃;前锋一挫,立刻都溃散了。”宋江听到此际,凛然变色,想到自己逃出泰安时也是这样,兵马整整四万,吃傅玉一追,顷刻散了三万;再被刘广一邀击,便一人一骑都不见了。那吴用听那二人所说情形,正与二关溃散相同,口中不说,心中惶急,便叫:“众兄弟休提!” 大众听了,均各无言,个个闷闷而散,仅存几个机密头领,乃是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林冲、呼延灼。宋江传渝,叫裴宣查点现在实存兵马数目。传谕去讫,六头领在堂上相视无言。须臾,裴宣进来禀报道:“自兄长分驻泰安时,本寨人马实存十二万。后与徐官儿屡次交锋,我军失利居多,所有人马,随丧失,随补缉,到今通盘查核,却只得八万有零,不能符合原数了。”六头领听了这话,个个心中着急。宋江叫裴宣退去。裴宣退出了,宋江便教左右都退去。 宋江看着吴用道:“这事怎好?”吴用只是沉吟,不发一言。卢俊义开言道:“为今之计,进退两难。若再如俄延过去,必遭奇祸。但儿郎们数万生灵命悬呼吸,就是我们弟兄,难道竟如此了账不成?军师有何妙法?”宋江未及回言,呼延灼早说道:“我们到了此刻,难道从新去受招安不成?我们好弟兄死亡无数,我们厚着面目倒去乞哀,却于心有所不甘。”宋江正色道:“众兄弟何如此颓唐!古人一成一旅,尚可中兴。今我虽丧师失地,而现存人马尚有八万,岂不可以有为?为今之计,但求军师设法打个胜仗,便好固住众心了。”公孙胜道:“兄长所言甚是只是人心如何收拾,须得速定大策。”吴用道:“众兄弟何用纷争,我们素来替天行道,岂有不邀天佑。只须尽人事以待天命罢了。”宋江听罢,默然无言。众人各默坐了一歇,见吴用只是沉吟,不发一言,夜分已深,各归寝室。宋江留住吴用,重复入内,商议良久。忽然值班亲兵来报林头领在外求见,宋江吴用皆诧异,便叫亲兵请林冲进入…… 不多时,夭已黎明,宋江起来到忠义堂,仍聚众英雄商议。吴用道:“迩来山寨被兵有年,儿郎们辛苦已极,自今以后,须立个抚恤章程。凡儿郎们在关上供役一年者,令其归内寨休息。并分别有功无功,有功者除例应赏给之数外,再加奖赏;其无功者,亦酌有赡给。其在关战守兵了,所有关领粮食,与主将不分粗细。有受伤者,与主将一体调治。所有阵亡军士,均厚恤其家属,并为设醮迫荐超度,主帅亲自拈香,以示肫诚。”宋江称是,便即起身亲到各营,将此意宣谕了一番。众军士个个都感激非常,沾襟涕泣,愿为效力,死而无怨。 当日宋江暗对吴用道:“军心已固,能趁此打一胜仗便好。”吴用道:“且与他开关厮杀一场再看。”宋江称是,使整顿戈甲,调派人马。便派徐宁带领八千名精锐军士,开了三关,冲杀出去。徐槐官军正在二关土闉之内,义军呐喊一声,杀气飞腾,直奔官军。任森、颜树德即忙迎敌,两军大战一阵。徐槐见贼兵个个舍生,人人拚死,便鸣金收军,退入土闉。贼兵拚死攻闉,徐槐严紧守住。这一场幸亏徐槐军政素有准备,不然当日便被义军抢入土闉,夺去二关了。宋江见自己儿郎们被官军枪炮矢石打死无数,却毫不退却。吴用对宋江道:“此番不如鸣金收军为妙。我看这徐槐守法严密,一时未必攻得破,儿郎们如此舍生忘死,必然被他杀尽。不如收回来,再行设计破他。”宋江依言,便传令收军而回。 归寨后,宋江令卢俊义整顿人马兵器,治疗伤兵。留吴用,公孙二位军师帐中密商道:“今日一战虽未分胜负,但弟兄们士气高昂,定能夺回关口水泊。”,吴用道:“哥哥直言甚是,但徐槐狡诈,今日看到我军士气恢复,定然一面增兵把守,一面求助云陈二贼,二贼离此甚近,若待其赶到,我军困矣。如今之计,必要速战夺得二关头关,方可无忧”。宋江道:“军师高见,小可倒有一计在这里,徐虎林账下倒是有几员惯厮杀的战将,然能施法术者未见。希真那老贼不在这里,我这里公孙军师樊瑞兄弟都在,何不作法破之?只是有一样难事,公孙军师自汶河与陈贼斗法后,每欲施法破敌都不灵验。”,公孙胜道:“正如兄长所言,那陈希真原与小弟法力伯仲,但占了法宝乾元镜的便宜。前次虽压制了他,但师尊所授五雷天心正法,竟从此呼唤不灵。不过小弟此刻上有三山九侯之术,里面有最厉害的混血天罗一招,如此如此用来。只是若用尚有踌躇,此术过于阴毒,若对手并非大奸大恶而强用之,必遭天谴。”,宋江吴用齐声道:“那徐槐怎的不是大奸大恶?,不说趁虚夺我山寨水泊,只说反间计害我秦明兄弟,便令人发指!”。公孙胜首晗,三人遂商定计谋…… 却说徐槐见义军已退,便传令修筑土闉,列兵严守。徐槐巡阅一番,退归帐中。任森入帐密禀道:“贼军与我相遇,大小战阵已不下百余次,从未有这一次的凶猛,却是何故?”徐槐道:“此必宋江行了什么要结之术,买服了众心,以致于此,但我也不怕他。我当初做郓城县时,原不过想力守城池,障蔽狂寇,拚着一死以报皇恩。如今邀天之福,竟得头关,贼人大势已去,想大经略不日到来,进取易易,现在总以严守为要。”说罢,便派韦扬隐、李宗汤把守头关,自己与任森、颜树德镇守二关,昼夜巡绰。那宋江这边却有七日不见动静,徐槐只是吩咐各营当心防备。 这日正在帐中默坐,不觉矇眬睡去,忽听得梦中有人叫道:“启禀相公!”徐槐一惊,蓦地惊醒,只见颜树德在旁道:“启禀相公:关上蓦然烟雾迷空,三关上有兵马喊声,请令定夺。”徐槐急令备马,带兵与颜树德亲登士闉,任森已在关上督兵备御。只见关上黑雾迷漫,雾中义军喊呼不绝,乃是公孙胜作的妖法。 原来公孙胜自汶河渡与希真斗法之后,罗真人授他的五雷天心正法,竟从此呼唤不灵。今日只得将他起先学得妖法,用心祭炼了七日,特来兴雾作怪,袭取二关。公孙此法名唤混血天罗。却是采取天象鬼宿人间中的积气凝炼而成,得人血接引,立能感召。徐槐以为妖术,急令堵御,吩咐将镇关大炮五座,直向黑雾中打去,那雾中义军兀自喊声不绝。忽然几阵狂风扑关而来,只见徐槐一个寒噤,突然开口将黑雾尽行吸入腹中。官兵见妖法破了,连连欢呼! 忽的徐槐大叫一声,口中竟吐出血来,此一股恶臭腥膻之气实不可耐,这边官军被臭气扑倒数十人。颜树德急前一看,那徐槐两目已定,鼻息全无,原来早已一命呜呼。颜树德大惊。任森急叫休乱,使教颜树德掖住徐槐,自己只顾督兵抵御。只见义军连声呐喊,云梯满布,翻翻滚滚杀上土闉。为首一员大将,乃是金枪手徐宁,指挥众喽啰奋勇喊杀。任森料知难支,便叫树德道:“我在此挡御一阵,你快保主公回头关去,并通知韦李二将严守头关。”树德应了,扶了徐槐,带兵八百名,奔入头关去了。 这里任森挺着单枪挡住徐宁,徐宁舞动钩镰枪直取任森。两个就在关上奋勇厮并,两枪卷舞好似两条怒龙,挥挥霍霍的左右盘旋。关上天摇地动,义军已纷纷布满,官军奋呼喊杀。义军后队李应、张清也纷纷杀到闉下。此时任森、徐宁已力战了三十余合。任森因势危拼命,情愿有死无生,枪怒如雷发,只有攻取,绝无遮拦;两个又斗了数十合,徐宁心道:“这厮枪法真个严整,若耗下去只恐官军有援”,心生一计卖个破绽。这边任森被一枪刺中咽喉,徐宁亦被被一枪刺入腰胁,说也凑巧,眼看两杆神枪交溯,两员勇将齐休。李应张清大惊。却见徐宁缓缓站起,你道怎的?原来徐宁仗着身上披着祖传金锁甲,那甲刀枪砍刺不入。要不怎么敢卖破绽给任森?官军见主将亡了,死的死降的降。义军乘势夺了二关。 宋江闻得捷报大喜,和吴用急赴二关,李应上前通禀,竟在二关土牢之内救出了燕顺,李立,石勇三位兄弟。原来徐槐以为此三人为贼军头目。明着解送州府关押,暗中关在二关,日夜拷打探问真情,三人哪里肯招。只被打得皮开肉绽九死一生。宋江见兄弟救回却气息奄奄,心中喜怒交加。命将三人急送大寨将息调治。命徐宁镇守修缮二关,自己带吴用,李应张清换了不曾厮杀的两万新弟兄直扑头关! 且说颜树德保着徐槐尸身入了头关,韦扬隐、李宗汤接报,一齐大惊,急忙点齐兵将,登闉守备。不一时,二关上官兵都纷纷奔来,数卒界着任森尸身,与众兵一齐到了闉下,韦李二将开闉迎入。官兵进毕,韦李二人正待闭闉,只见宋江领着李应、张清,大队人马已乘势来抢头关。韦李二将在闉上悉力守住,与贼军足足相持了一日,不分胜负。里面随营军弁,将徐槐及任森均如礼安殓。颜树德哀毁之余,跌足捶胸,神丧色沮。忽到自己帐中,敲开一瓮陈酒,连吸数斗,趋入徐槐棺旁,大哭道:“君在我听用,君死我心痛,从今无知己,地下永相从。”言毕,以头触棺而死。众皆流泪,当时亦为安殓了。韦扬隐、李宗汤在土闉上彻夜防堵,不敢轻离。义军亦在闉下彻夜哨探。 次早,宋江又策众贼军努力攻打,自辰至午,一片枪炮之声,轰阗盈耳。义军愈斗愈奋,官军渐渐不支。韦李二将正在慌急,忽然梁山营内人声沸乱,二关上历乱鸣金。宋江急忙收聚兵马,纷纷退回,急问何故。大众俱称三关上有一枝人马自天而降,见是徐槐手执令旗,颜务滋横刀跃马,挥军杀来,故尔兵心惊乱。宋江急令查明,寂无影响。但二关上大众万口同声都说如此,宋江也无可如何,只得保守了二关,再行定议。 那韦扬隐、李宗汤保守头关土闉,见贼人无故自退,不解其故,也不敢追击。只将防守事宜一一经理了,便下闉入帐,向徐槐棺前行礼举哀,痛哭一场,又痛哭了任森、颜树德,便派营弁将三枢护送郓城。这里韦李二将协力保守头关。慢题。 且说云天彪大军在嘉祥,陈希真大军在濮州,各自办理抚恤事宜,正拟择日进兵,与徐槐协力同剿梁山。忽接到二关失守、徐槐阵亡之信,都吃一大惊,不待抚恤事完,便各自起兵迅赴头关。韦扬隐、李宗汤闻云陈西路兵到,即忙迎接参见,天彪、希真也各相见了,共问韦李二将备细情形。韦李二人细细说了一番,天彪、希真齐叹道:“徐虎林真人杰也!”当时会议,将徐槐赴难之事,与山东安抚使盖天锡会同具奏。这里一面派兵严守头关。天彪部下傅玉、云龙、刘慧娘、风会、闻达、毕应元、欧阳寿通、哈兰生、孔厚、庞毅、唐猛。其沙志仁、冕以信,因攻城受伤,回村将息,故不在列。希真部下刘广、祝永清、陈丽卿、苟桓、祝万年、栾廷玉、栾廷芳、真祥麟、范成龙、刘麒、刘麟、天彪、希真各自分派将住,各路防守,一面相机攻取梁山,一面等候天兵。不数日,朝廷降旨下来:徐槐功绩最深,此日捐躯,不胜震悼,着赠太子太保,锡爵定远侯,赐溢忠武;任森锡元功伯;颜树德锡威烈伯。云天彪、陈希真着缵徐槐前功,镇住梁山,统俟大经略张叔夜率领天兵征讨时,协同进剿巨寇。云陈奉旨,便一同围住梁山,静候天兵。慢题。 且说张叔夜自上年七月奉旨征讨方腊,八月到了睦州,方腊抗命迎敌。那张伯奋、张仲熊、邓宗弼、辛从忠、张应雷、陶震霆、金成英、杨腾蛟八员大将,雷轰电击,云卷风驰,不及五个月,早已扫平贼寨,方腊就擒。本年正月奏凯回京,天子郊迎慰劳,告庙献俘,举行一切大典、张叔夜封燕国公,从征诸将均各按功锡爵,从征军士均从优分别赏恤,大赉天下,百姓大悦。天子谓群臣道:“朕凉德藐躬,抚驭失道,以致盗贼蜂起,生灵涂炭,此皆朕之罪也。今幸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浙江巨寇,竟已扑灭;山东残贼,亦将荡平。朕承兹天贶,敢不只惧,可降罪己之诏,以使中外臣庶,成知朕悔悟自新之意。”群臣咸称圣明。天子乃下诏道: “朕获祖宗之德,仰蒙苍吴之麻,首出四民,于兹一纪。虽兢业惕于中心,而过咎形于天下。盖以寡昧之资,藉盈成之业,言路壅闭,导谀日闻;恩幸恃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万姓之财,戎马困三军之役。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食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叠见而不悟,闾阎怼怨而罔知。追溯已愆,悔之何及。自今以后,有各直省官员,能率众勤王,捍边立功者,优加奖重,不限常制;草野之中,怀抱异材,能为国家建大业,定大计,出使疆外者,不次任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虽有失当,亦不加罪。朕惟仰副上苍,俯恤下民,毋敢逸豫。宣和三年正月诏。”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诏下之日,百官称颂,咸仰圣德。 次日,有一太学生,姓陈名东,应直言之诏,挺身上疏。天子闻有谏疏,甚喜,看其疏中写道:“今日之事,蔡京坏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面+力)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结怨于辽金,败祖宗之盟,失中国之信:惟此六贼,罪恶贯盈。今蔡京、童贯既已伏诛,而梁师成等四人犹在,愿陛下明昭睿断,速正典刑。”天子览毕,便传张叔夜、贺太平进宫,问:“此奏何如?”张贺二人极言陈东所奏甚是,因共陈六人劣迹。天子叹道:“朕为此辈欺蒙久矣。”便传旨将梁师成、李彦、朱(面+力)、王黼尽行正法。叔夜因奏:“朝中尚有一贼,皇陛下去恶务尽。”天子问是何人,叔夜便将高俅劣迹一一陈说。天子道:“纵此人于朝端,皆朕之不明所致,今日岂可尚道典刑。”便立将高俅拿下,将家私尽行抄没,不日将高俅发配沧州去了。此时奸邪尽去,君子满朝,士民欢呼相庆。贺太平进言道:“今日之事,恭逢陛下圣明神武,睿断严明,小人道消,君子道长,四海升平,万年康乐,实基于此。惟有梁山一区,群盗盘踞,积恶贯盈,所宜速行扫除,庶使宇内清平,万民乐业。”天子道:“上年朕本有着张叔夜统军征讨梁山之命,嗣因方腊事急,遂命移征方腊。今方腊既除,宋江未灭,可即着张叔夜领兵往讨。”说罢,便传谕兵部先行调集兵马,以备攻讨。数日后,兵部尚书奏称二十万兵马均已调齐。 次日五更三点,景阳钟响,百官各具公服,齐集丹埠。天子升殿,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命宣张叔夜升阶渝旨。叔夜趋进丹宸拜跪,天子开言道:“嵇仲,率事公忠,戎行宣力,经谋伟划,朕实依赖。前者方腊猖狂,命卿征讨,役才五月,遂奏肤功。今梁山宋江,肆逆已甚,特命卿率师往讨,尚其敬慎,以襄大事。钦哉!”叔夜稽首承命谢恩。天子便传谕,于二月十五日躬行大阅,兵部尚书领旨。当日退朝无话。 到了这日,张叔夜全装披挂,五更上朝,伺候官家大阅。只见那左右羽林军、龙武军、神武军,各自按着班次,摆列在魏阙之外。旌旗明丽,剑戟如林。里面御道两旁,都是神龙卫兵马,豹尾枪排得密麻也似。那些驯象也一对一对的侍立在御道旁边。左右金枪班将官,都个个披挂着,执持军器,排列两旁。四员陪辇大臣,早已全装披挂,从立龙墀之下。殿上黄罗伞盖,龙凤仪仗,无数内官擎着提炉,燃着龙涎,香烟绦绕,簇拥着九龙宝辇。那三十六个校尉,都齐整整侍立着,伺候车驾启行。须臾间,只听得殿上撞钟伐鼓,奏动起一派仙乐,殿头官引喤传出午门,扑通通九个号炮响亮,午门外前站军官纷纷起行,天子出殿升辇,四员陆辇大臣都趋出阶旁。车驾启行,张叔夜在车驾前面旁阶趋行,众扈从护着龙辇徐徐的出了宫门。张叔夜在宫门外上了马,做那车驾的前驱。一路上卤簿庄严,天威肃穆。不移时到了御教场,只见那将台大吹大擂,鼓角齐鸣,兵部尚书率领部属,并那二十万大军,早已在御道两旁俯伏接驾。天子法驾直上正殿,转身朝外大座。张叔夜等众大臣都上金阶,依班蹈舞,分列左右。兵部尚书献上阵图册本,天子命张叔夜传旨开操。两员大臣捧了令旗,传谕兵部。须臾间,那将令号炮响亮,鼓角齐鸣,二十万貔貅遵令开操,端的威严出常,武怒超群,说不尽那旗筛招飐,枪炮轰阗,马嘶人喊,动地惊天。那些龙虎杂阵,云梯技击,都依次操演。群臣看那操演步伐整齐,进退有方,端是有制之师,都以必胜为天子贺。天子大悦,当时传旨发放,着户兵二部遵制赏赉。车驾回銮,号炮明动,鼓乐悠扬。兵部官员并二十万天兵,依就俯伏送驾。张叔夜仍旧陷辇还宫。群臣嵩呼。退朝,天子与张叔夜论议军机。 次日,天子传旨,命张叔夜为经略大将军,贺太平为参赞,十九日告庙誓师,二十日辰时出师。张叔夜蹈舞谢恩。到了这日,天子亲诣太祖告庙,遵依古制,陈设辉煌,仪度敬慎。张叔夜受了兵符印信。到了二十日,天子出郊行御饯礼,送大经略祭纛兴师。满朝文武官员随送出城。一时震动京都,异常炫耀。其时天日晴和,风光明丽,士民聚观,欣欣色喜。只见那旗筛连云,戈矛耀日,祥光万道,飞上九霄,须臾间天上庆云聚集,五色缤纷,结成“天下太平”四个大字。万目共观,欢呼雷动,群臣齐庆圣德,天子感仰天恩,龙颜大悦。当时教场上九声号炮,经略大将军张叔夜叩辞御驾,与参赞贺太平,率张伯奋、张仲熊、邓宗弼、辛从忠、张应雷、陶震霆、金成英、杨腾蛟、康捷诸大将,并二十万天兵,一齐起行。 不说天子还宫,只说张经略统领大军,浩浩荡荡出了京都。一日行到归德府遇贤山地方,忽报种经略相公有书呈上。张经略接展看视,原来荐一勇士。张公大喜,即令进见。 ------------ 第三章 冲头阵林冲斥群贼 守二关单矛诛四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却说张经略统大军行至半途,接阅种经略荐书,原来荐到一员勇将,乃是曾做过东京殿帅府下八十万禁军教头的王进。因高太尉要寻事陷害,便见机逃避,奉母出走,投奔种经略,大为录用,屡立战功,已奉旨给与兵马都监衔。种经略因闻得张公征剿梁山,料其用武需人,特此荐来。张公甚喜。传令进见。王进参见了,张公见他一貌堂堂,仪表非俗,心中愈喜。王进略述履历毕,张公道:“你来此甚好。但查种老相公发信月日,何以延至此刻才到?”王进道:“末将因奉侍老母到京,因此迟了三日,这是乌鸟私情,求恩怨罪。”张经略道:“这也是个要事。移孝作忠,定然不负种公之举荐也。”当时将王进收入帐下,仍复一路大刀阔斧向山东进发。 不日到了梁山,二十万天兵直抵头关,驻扎行台。云天彪、陈希真齐来接见,张公相见了,叙坐。张公道:“梁山寇盗猖獗有年,二位将军久经攻讨,徐总管捐躯报国,共建殊功。今贼人大势就衰,扫除在即,皆诸君毅力之功也。徐总管攻克二关,借其复失,今二公驻兵于此,必悉其详,现在贼人形势如何?”天彪答道:“论贼人形势,其初盘踞梁山,剪屠州郡,锐不可当。赖有徐总管出身犯难,制其心腹,天彪始得与陈将军分军攻剿,乘势迅扫。今梁山占踞各郡,俱已恢复。惟此地头关虽得,二关复失,尚成得半之势,贼人险阻尚多,克复犹需时日耳。”张公道:“贼人徒党 何如?”希真答道:“贼人徒党 ,枭桀鸷悍之才,颇亦不少。自徐总管直捣贼巢后,贼人大势分崩,所有贼目陆续就擒斩获。然现在贼目中,犹有强且鸷者,须先设计擒拿,方可扫平贼寨。”张公道:“贼人兵力何如?”天彪答道:“自徐总管制胜之后,贼人势蹙,人心涣离,天彪与陈将军兵戈所指,无不奔溃。今日攻及梁山,贼人情形迥与前殊,人人舍命死战,无有异心。似此死命抗拒,我军攻讨,尚费周章。”张公道:“贼人粮草何如?”希真答道:“贼寨被徐总管攻围年余,所有粮草,既无增添,谅必匿缺,然其中备细真情,却难悬揣。”张公听了,一一点头,因叹道:“徐总管真天下奇才也。为今之计,可先将贼寨四面围困起来,再看动静。”天彪、希真都称是。当时张公便请云天彪领所属部将兵丁作友军。攻围右关;陈希真领所属部将兵丁作右军,攻围左关;自己领众将驻扎头关,攻围二关。云陈各领令而去。 张公便传徐总管旧将韦扬隐、李宗汤进来,细问徐总管攻守的章程。韦李二将一一具答,张公甚喜,便教仍依原章程办理。张公与贺太平部署人马,贺太平因言安抚使盖天锡智略过人,张公便即移请盖天锡共来参议军务。不数日,盖天锡到来,相见礼毕,分军办事。张公与伯奋、仲熊统领亲兵,监督三军。贺太平、盖天锡与邓 宗弼、辛从忠、张应雷、陶震霆、金成英、杨腾蛟、韦扬隐、李宗汤、王进、康捷,督领中军人马,就二关外相度地宜,安营下寨。那边云天彪、陈希真已各领人马,分屯左右关外。三军联络呼应,将贼人进出路口,都密密层层的守定,只是按兵不动。 且说忠义堂上宋江吴用。闻得朝廷点大经略张公统兵到来,到二关上登高一望,只见旌旗蔽日,杀气腾空,四面八方,重重密密,都是官军旗号。当时传令将各关隘严紧守备,忠义堂上日日早聚晚散,议论军机。看看一个月来,不见官军发作,吴用道:“这经略正是在试探我粮草实情!我等粮食缺乏,我料他二十万人马也每日消耗巨大,急于求战。为今之计,好在儿郎们个个乐于效死,可趁此决一死战,方好集事。”宋江 便请吴用定计。吴用便令林冲领头阵,鲁达作副将;呼延灼领二阵,徐宁为副将;卢俊义领三阵,张清为副将。每阵带兵一万。头阵出战,二阵守二关,三阵守三关,层层策应,更番替换。众皆领命。 次日,林冲、鲁达带领一万人马,三声号炮,杀出二关。原来林冲自回了梁山之后,遵宋江将令在寨内将歇,故未参加收复二关之战。日日摩拳擦掌,振刷起精神。此时奉着将令,便直趋经略大营,当先溺战。 早有营门小校报入中军帐里。那张经略正与贺太平、盖天锡坐在帐内议事,忽闻贼兵杀来。贺太平道:“贼兵果然耐不得了,其粮尽食竭可知。”盖天锡道:“贼人志在死战,我等且宜坚守,仍照经略原主意,干封杀他。”张经略道:“非也。我原意不过要探看贼人粮竭与否,今贼人既来求战,粮竭之情被我探得了。只是贼粮虽竭,未必竭尽无余。倘再相持一年半载,我军劳师费财,亦非善策。今可乘他来战,就与决战一场。”便问那小校道:“来贼是谁?”小校道:“是个姓林名冲的,绰号豹子头。”张公点了点头,便传王进入帐谕话。又点起众勇将,同王进领三万人马,张公亲自押阵。 三声号炮,金龙大纛下无数猛将精兵,簇拥着大经略张大元帅出营列阵。张公只见对阵上林冲戴嵌宝头盔,披磨银铠甲。全装披挂,挺着丈八蛇矛,立马阵前,威风凛凛。背后大旗上书:天雄星豹子头林冲。 林冲见官军正在布阵,带马上前大喝一声:“俺乃梁山五虎将豹子头林冲是也,哪个敢过来厮杀!”,声如雷震,官军众将为之一慑,一时竟无人搭腔。张叔夜知林冲乃朝廷军官出身,初意官军新败,徐槐战死士气受挫。本想让王进先出阵对林冲宣以朝廷剿贼大义,扰乱其心志,拿下头阵鼓舞士气。不意林冲这一大吼,竟觉得有些心慌,一时忘了命王进出阵。 中军将领辛从忠心想:“打破梁山多年来都是云陈徐三路功劳,我等新到若无胜绩倒教他人小觑。”,又见林冲也使长矛,心头技痒,便请令道:“待末将斩杀此贼。”,张公首晗。辛从忠提矛出马直奔林冲。 林冲见对面官军布阵严密势若集云,有人自对阵杀出,不由把手摸向护心镜。那日梦中三娘和晁天王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三娘,你要走,还会回来看我吗?”——“冲哥把这面宝镜拿在手里攥住,你我会有相见之日的!” “晁天王,小弟一事不明,今年我梁山对阵劲敌,众兄弟智勇穷尽,为何终难挽回败局”——“贤弟不知,近年来我梁山被忽来道人用邪术暗中结界,贤弟等上阵武功发挥不过平常一半而自己并不觉,吴军师定计忽来妖道往往从中作梗或预先通知官军,所以屡战屡败”——“可恨,这般如何是好?”——“贤弟不急,适才三娘给你的家传宝镜你把它嵌在铠甲掩心之处,回山寨后戴着镜子将毕生武艺演习一番,今后上阵就可出全力”——“好,那今后哥哥与三娘可会复活,助我梁山兄弟?哥哥别走!” 林冲惊醒,自己才发现在篝火旁睡着,但手中竟紧紧攥着宝镜! “三娘,你还会回到我梦中吗?”,林冲手按宝镜眼中含泪,根本不把冲来的辛从忠放眼里。战场上两军开始呐喊,声势如雷。 “好吧,我这就先拿敌将开刀,振作自己,振作梁山!天可怜见,三娘若重生我面前,无论刀斧在前,我都会紧紧抱住你,在再也不让你离开!” 辛从忠冲到林冲马前,见林冲立在马上一动不动,心中火起,也不打话一矛刺去。鲁达奇怪半天,一看不由着急大叫:“林教头仔细!”。 说那迟那时快,只听镗的一声响亮,林冲已经拨开刺到咽喉的矛头,一矛向敌将刺去,大吼道:“来!”二英雄双矛并举二马相交,但见沙场四条铁臂环绕,两条蛟龙飞舞。大约二十合辛从忠已然破绽连出,料知不是对手(这才是梁山对雷将的真正实力,详细真相见后章叙述),急忙拨马回阵,林冲哪里肯舍,座下大宛马追风也似撵来,辛从忠听得林冲将近马后,回首一标枪。 好个豹子头,见标飞来,亦不用矛拨打,轻轻一闪,让标打在左肩狮兽鼻上,镗的一声弹开了去,胯下马神速不减,一矛正中辛从忠左肋,把个辛天将痛叫一声跌落尘埃,梁山好久不曾如此痛快斩将,但见梁山阵上一片叫好声直冲云霄。官军阵上一齐大惊。 邓,陶,张三将早出来接应,见辛从忠落马且惊且怒,咬牙切齿围斗林冲。众军士连忙救了辛从忠回营医治。孔厚看罢伤情不动声色,凑近张叔夜耳边告知辛从忠难捱过今夜了。 张经略表面不动声色,左捧令箭,右挽紫缰,闲闲地看那众将鏖战。心中却知不妙,奉旨讨贼头阵便伤亡大将,军心定乱,想想还是依照初计。于是传令邓,张,陶三将且退,换王进出马。 王进领令,挺着浑铁笔管枪,一马纵出阵前。林冲见王进出马,便定睛一看道:“来者莫非王武师么?两军阵上刀剑无眼,林冲得罪了!”,王进道:“且住!我你同是教头,忽分一官一贼,今日既已相见,岂可无话。”,林冲喝道:“休得啰嗦!我与你这人面兽心之辈有何话说?” 王进惊怒:“你也朝廷军官出身,出口伤人什么道理?”——“两军阵上斗的是刀枪武艺,有胆过来决一生死,空卖口舌何益?!” 王进大怒,挺枪直刺林冲,林冲奋矛相迎。两个本来都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本领岂有高下。但见枪来矛挡,矛去枪迎,两人各奋神威,各逞本领,来来往往,翻翻滚滚,斗到四十余合,杀气飞扬,人影倏忽不见,但见两条神龙飞腾变化,银光穿乱,金彩盘旋。两阵上都暗暗喝彩。 王进四十合后拨马跳出圈外,手中枪指林冲道:“且慢!”,林冲点头道:“王武师功夫果然高强,到底何事定要饶舌一番?”。 王进暗想道:“主帅教我出马,原要我指陈大义,先行斥骂一顿,以宣朝廷顺道之意。不料这厮死战不休,如今是机会了。”于是带马上前,向林冲朗声道:“林教头,昔日高俅陷害足下之事,我等尽知,然足下不闻苏武不念君过,留匈奴十九年终返汉廷。后世千古褒扬其忠。足下因一身之小端不白,竟聚啸山林,致数百万生灵之无罪遭殃,良心苟未丧尽,亦当寝寐难安。如今私怨已了,高俅父子尽死你手,不思退路,反更变本加厉负隅顽抗天军,我且问你:万里而遥,千载而下,林冲两字能脱离反贼二字之名乎?玷辱祖宗,贻羞孙子,只就你一人而论,清夜自思,恐已羞惭无地矣。还不悬崖勒马投诚朝廷或有生路,若再怙恶不悛,哈哈,林教头,恐你悔之不及了!到如今,你山寨危亡就在目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王进作朝廷名将,你林冲为牢狱囚徒,同是一样出身,变作两般结局,岂不可惜!”。 林冲闻言,高声回道:“王进听者,想我林冲出身八十万禁军教头,平日里奉公守法,夫人光天化日被高俅儿子调戏,某一再忍气吞声不能保全,乃被陷害发往沧州,本想挣扎回来三年五载复为良民。那高俅又一再设计要害我性命。夫人被高衙内逼迫自尽,我林冲走投无路方落草梁山!我堂堂朝廷军官无法保住家产眷属,可想多少平民无辜丧生权贵淫威之下,何谓足下口中小端之不白?!”王进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对答,对面不少官军亦屏息静听,心中暗暗称是。 林冲又道:“至于高俅那厮,无才无德,不过王府家奴,踢得一手好球被圣上看中,竟被封为太尉,手握军国重权,平日他兄弟,儿子,家奴残害忠良,欺压百姓。恶事出了无千无万!,想当初你被高俅陷害,背着老母一路逃亡,直到西北边关,受尽苦楚。你江湖上兄弟不少,我梁山史进称你为师。武艺也自不必说了。可你今日糊涂透心,黑白颠倒。给奸贼当前锋是对国不忠!忘记令堂流亡之苦是对母不孝!讨伐义军想得富贵是为不仁!背叛兄弟谓之不义!似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何颜立于天地之间?”。王进大叫一声!面色登时雪白,两眼上插,手中铁枪不觉抛落在地,仰鞍而倒。官军一起惊乱。 林冲却大吼一声不理王进,竟打马挺矛直奔张叔夜!正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张叔夜见林冲竟直冲自己冲来,尽管距离尚远心中也惊,他心知辛从忠乃官军上将,官军中比他手段再强的也强的不多,如今竟20合便被林冲挑落,更兼王进落马生死不知,平素里张叔夜护卫全凭仲熊,伯奋在身边。偏偏这几日二子押粮未到。心中更慌,拨马向头关跑回。 征讨官军虽说训练有素,然而看到林冲凶猛心早惶惶,这番经略逃跑,众军将有的欲上前拦住林冲,有的欲保护经略一起逃,顿时队伍大乱。 离张叔夜最近的杨腾蛟和金成英急忙杀向林冲,腾蛟在先成英稍后,腾蛟看林冲到来一斧狠狠劈来,好林冲,不躲不闪手中长矛竟如闪电般之捅向腾蛟面门。只听腾蛟一声大叫,面门背戳中,倒地而亡。手中大斧劈到半途亦落在地上。看官,这杨腾蛟武艺虽比不得林冲,但也不致一招被杀。林冲若在平素对阵也绝不如此行险 。 今日为何?只因一则林冲已经抱了此阵不胜即死之心。二则要杀张叔夜,不愿与别的敌将纠缠。故定要涉险一招对决! 随后的金成英见杨腾蛟阵亡,又惊又怒,急忙挺枪挡住林冲去路,此刻一关上贺太平,左右营陈希真云天彪都急忙派兵将过来接应。梁山上鲁达率一万儿郎紧跟林冲后面冲阵,吴用亦派遣呼延灼二阵杀出,宋江却道:呼延,徐宁二位兄弟随我一起上,军师保关。吴用苦劝,宋江道此等战机我不亲去谁肯向前?宋江居中,左右呼徐二将。带一万精兵杀出。 金成英正是有些实力,与林冲周旋二十余合,虽然招架多进取少,林冲一时胜他不得,此时头关杀出接应的正式韦扬隐,见金成英正在苦战林冲,忽然想起当日曹州与成英暗算董平之事。心想林冲非一人可胜。不若夹击。 各位看官,董平乃双枪名将,最善群斗,怎会输给两将偷袭,一则当日俞妖道暗中咒禁,水泊英雄力道发挥不到一半自身不觉。二则金,韦二人偷袭董平并非随意,成英之前与董平交手,将董平双枪攻守讲与韦扬隐,两人参详偷袭双枪之法足足反复三日,故一击成功。 此刻韦扬隐见成英一枪刺出,林教头蛇矛压住,两人身法方位竟与曹州战董平那年酷似,心头惊喜,生怕成英不懂,大喊一声破双枪!挺枪直刺林冲!成英反应敏捷,一听口号,即盯紧林冲,若林冲翻出蛇矛挡韦扬隐,自己立刻快枪刺翻林冲! 不意林教头座下马不但不减速反而加速,只听林冲一声大吼开,这边矛头压住扬隐枪尖,这边矛尾挑上成英枪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周围众军士听得林冲大喝,只见林冲打马跑过,成英扬隐两匹马却呆呆站在原地也不追赶。等尘土稍散再看时,成英那一枪正中扬隐咽喉,扬隐那一枪正中成英肋下。噫!说也凑巧,两杆神槍交溯,两员勇将齐休。 各位看官说了,那林冲20合拿不下金成英,何至于一合拿下金,韦两员勇将?原来当日鲍旭自曹州败归山寨,林冲闻得董平死讯十分吃惊,特地和鲍旭问得清楚,那鲍旭也是久经沙场骁将,把三人最后几招式都告诉了林冲。林教头乃细心人,今日遇到成英虽未通姓名,一看旗号便知此乃害死董平之人,再听扬隐高喊破双枪,心里已然明了。他在山寨无事之际就练过反破金韦双枪夹击之法。今日恰好用过。 说书人说得慢,那战场之上可是如开锅一般,官军见林教头秒杀二将,彻底丧失了斗志,抛戈弃甲叫苦连天,鲁达等梁山将士在后追逐砍杀只恨不能有三头六臂!但有一样,那头关和二关间战场乃是山间一片空地,虽开阔也容不得这数万人马,追兵逃兵援兵密麻也似挤作一团,林冲已经离头关不远,却被数万乱兵挡住。眼睁睁看着张叔夜等进了二关,哪里冲的过去?欲趁势枪关也来不及了,关上早有准备,弓箭手已然排好。只得打马回头。 此刻吴用在二关上看今日胜局已定,忙命李云侯健二将打扫战场捕捉俘虏,因梁山粮紧,特命多抢官军战马回来。 宋江率呼宁二将来接应已经离林冲不远,鲁达已经赶到林冲身边,大喊教头打得好。林冲再向两边看去左右营官军增援已经到了,右一边旗号是唐猛庞毅,左一边旗号正是那陈丽卿夫妇。林冲见得仇人眼中喷火,对鲁达道:师兄记住我昨日的话,你我军马各分一半,你挡右营我挡左营,说罢带兵直奔陈丽卿祝永清队伍杀去。 你道林冲和鲁达何话?林冲回梁山后已经把晁盖梦中嘱托告诉众兄弟,并今日上阵嘱咐鲁达只要不离自己两里开外,就不受俞贼魔咒,可用全力对敌官军。鲁达越想越气:怪道近年来和官军厮杀,是个鸟人就能和洒家几十合不分胜负,汶河边我和武二,铁牛三人还杀不得那婆娘,真真可恨!今日看哪个鸟人从俺禅杖下跑了!右营庞毅带兵先到,鲁达一见,虎吼一声一禅杖过去,庞毅急忙架住! 林冲奔向左路官军,不多时已经看到丽卿两口率军赶到,林冲一见丽卿心中三千丈怒火哪里忍得?挥军直奔陈丽卿而来,陈丽卿两口见到濮州败将林冲,本想再讥嘲几句“莫非又给王英夫妇收尸?”之类的闲话,今日不知为何一看林冲气势,不敢怠慢,一起迎上抵挡。 当下林冲三人一根矛两只枪搅作一团,那陈丽卿浑身猩红披挂,祝永清银装素裹,围绕林冲马前盘绕,却也壮观。这里插句闲话,你道那丽卿能大战鲁达,林冲,武松,花荣等梁山名将不落下风,那扈三娘在林冲,呼延灼面前都走不上十合,但为何当日濮州大战,两位女英雄竟大战百合难分高下?就说三娘入梁山后受林教头点拨,武艺有进步也没进步得那么快。 正是书中交代了,前面梁山与雷将作战,都受咒禁,武功速度不到平时一半而不自知。好汉中唯有三娘靠祖传宝镜不受咒禁,故能发挥实力与丽卿拼一平手。如今宝镜已经成了林教头的护心镜,丽卿永清功夫在林冲长矛前如何施展?眼见三人斗了四十余合,林冲神力不衰越斗越奋,丽卿两口已是遮拦多攻取少。 丽卿心道:这厮比濮州时武艺大有进境,今日唯有弓箭胜他。便打了暗号给永清,自己马跳出圈外,准备摘弓射林冲,竟只听祝永清哎呀一声,自己脖子后亦是一凉,原来丽卿一撤祝永清独力难支,立刻被林冲刺伤手腕,顿时血向外喷,溅在丽卿后颈。丽卿知祝永清若不回去包扎止血,便有性命之危。心中又急又怒,连忙挡住林冲,大叫:玉郎快快回阵! 好个陈丽卿,死死顶住林冲又是十余合,待祝永清回阵,自己也实在支不住,虚刺一枪而还。林冲哪里肯舍,口中喝道:还我王英夫妇命来!紧追不舍,一直矛只在丽卿后心晃动!梁山人马紧跟林冲,欢呼雀跃奋勇追杀,跟着丽卿的猿臂兵马被杀无数。 正危急关头,陈希真率领栾氏兄弟赶到,希真见丽卿危急,急忙念念有词,向巽地上呼风,只见狂风大起,那山间的大小石子,遮天蔽日价起来,随着狂风满天飞舞,骤雨雹子般的落往那梁山兵队里打过去。随林冲冲阵的梁山骑兵顿时被打倒十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其余叫苦不迭,急忙或趴在地上躲避,或找蛮牌遮挡。哪里还敢追? 林冲向前定睛一看,眼瞅丽卿就要追到,黑风隔在前面,大小石块飞也似从身边掠过,脸上被风吹打生痛,再若硬追只怕有性命之忧。 暮的,濮州夜战,三娘被丽卿扼死那一幕出现林冲脑海,三妹,我喜欢你,可是你活着的时候,我只能和你在谈论军机,点拨武艺是说几句话而已。直至你战死,我都没有和你说过心里话。濮州那日,我就在你身边,却没有照顾好你,晁盖哥哥说的对,我太无能,没有提防敌人诡计,那天就算你胜了陈丽卿也难逃暗算。三妹我对不起你。今日你若有灵,保佑我冲阵成功手刃仇家,若我战死,你在阴间等我!你不再是王英兄弟老婆,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林冲大喝一声,三妹等我!策马挺矛直奔丽卿紧紧追去,消失在黑云惨雾之中!预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四章 抒心曲宋公明忏悔 定大略吴学究设计 回忆场景一:(月夜扈三娘刚刚消失,晁盖又至) 林冲(激动地):晁天王?晁大哥!你不是早生天界了吗?怎么来看兄弟? 晁盖微笑:近年来山寨气数不佳,难为林教头了。濮州丢了,你没事就好了。 林冲(惭愧的):我真没用,把梁山的脸都丢光了。 晁盖:非也,不怪贤弟,近年来战事不利,一则乃天数不利于我,不过眼下正有扭转良机。 林冲(又惊又喜插话):真的? 晁盖:正是,这一节先后谈,二则要说兄弟你内心过于和善公正,就说今日这帮男女如此害王英兄弟,还和他们公平决斗什么?你为何不暗中助三娘一箭? 林冲语塞:这…… 晁盖:贤弟可知,就在三娘和陈丽卿比武分际,陈希真祝永清两个贼子早就预备暗算三娘,并派兵暗暗抄你后路取濮州。而贤弟你呢?就知道嘱咐三娘提防弓箭。可以说三娘今天阵上无论上风下风都是难逃暗算,而濮州也已经丢定了。 林冲(枉然大悟,只恨得咬破嘴唇,血泪交并)仰天大叫到:正是我林冲无能害了三娘你和众将士!有何面目活着? 晁盖温言劝道:兄弟不必懊恼,自古英雄豪杰谁无失算,三娘刚才已经来劝你振作,阵亡众将士泉下有知丁不怨怅贤弟。贤弟只记住我话,必然报的了仇! “教头!教头!你可醒了!”,林冲睁开眼看到亲信喽啰们高兴的呼叫,他只记得自己冲入陈希真的妖雾中,什么都看不见,凭着记忆把手中长矛用尽全力向陈丽卿后背方向掷去…… “这是哪里?”——“教头这是二关呀,你睡了整整三天了,军医说你不妨事只是太累了,公明哥哥吩咐我等寸步不离看护教头”——“啊,陈丽卿那婆娘死了没?”——“没有,教头一矛正扎中她的坐骑枣骝马,她跌下马被猿臂寨的人救了,那股妖风也散了”——“头关夺下了吗?”——“没有,教头刺倒那婆娘,公明哥哥也率军赶到,和陈希真大战,鲁大师大败官军的唐猛和庞毅,但后来云天彪又率大军来救,张老儿也从头关派兵,吴军师看官兵毕竟人多,鸣锣收兵了,但这场仗已经是大获全胜,军报说斩敌两万,杀敌将四员,战马武器缴获无数”。 林冲听罢,坐起身擦了脸,也委实饿了,喽啰们急忙奉上酒菜,林冲边吃边问:那这几日官兵动静如何?——官兵如何敢动,老老实实的扎寨呢。但山寨却是怪事连连——哦?有何怪事?——那日大胜,鲁大师回到本阵,吴军师向他道贺,不料鲁大师却说这点功不算,洒家杀到东京拆了金銮殿,口气很怪。军师说鲁大师拼得太累,急忙给他上酒肉。鲁大师喝了两桶睡了。不料醒了却更疯了,拿着禅杖直奔大寨忠义堂,管军师叫高俅,管大哥叫瘟皇帝,众兄弟他一个不认识,挥禅杖把忠义堂家伙全打碎了。卢员外赶到想制服他,不料鲁大师大吼,跳起来打落了忠义堂牌匾。高喊洒家圆寂了,然后又昏睡过去。 林冲笑道:没伤到人?——那倒没,只是把忠义堂三个字拆了,宋江哥哥苦笑传令挂上过去聚义厅的牌匾。林冲听罢,叹道:鲁师兄真不愧佛门中人,大性情大智慧我不如也。又问:山寨还有何事?大哥和军师去哪了?喽啰道:寨主已经回聚义厅了,山寨从二关救回来的石勇,李立,燕顺三位头领伤也快好了,宋江哥哥天天陪着他们。林冲听罢甚喜,饭也吃罢,出来和呼延灼徐宁略略议论了几句攻守之法。便上马去往三关总寨。 聚义厅密室,宋江幽幽的坐在那里,吴用道:敢莫鲁兄弟真个疯了?宋江苦笑:“军师真的不知?天下苦战有累死的,没听说有累疯的,鲁大师便是看那忠义堂三个字眼气而已。你没看我换了聚义厅的老匾,他就不再闹了。 吴用:如此,哥哥怎么看?我看那宋天子已经是不可救药,何况我等梁山兄弟近年来一般死于宋廷之手,再打出忠义旗号,就算弟兄们也是不服。 宋江:烦军师找卢员外,公孙道长再问问,我梁山今后可打出别的旗号。 吴用:小可一言哥哥莫怪,三日前头关大战,我军大获全胜,哥哥去时本来也是高兴,为何回来庆功宴上闷闷不乐至今呢。 宋江长叹:不瞒军师说,那日我率军已经赶到林教头背后,正要助战,只听林教头大喊一声“三妹等我!”就冲进妖雾和敌军拼命。这三妹自然是扈三娘了。 吴用也是呆了:这么多年林教头还不曾释怀么? 宋江自责道:昔日祝家庄覆亡,我在庆功宴上得意洋洋,心地想我自江州带来的梁山兄弟已经大大超过原有兄弟,又立了这样的军工,威望已经压倒晁盖哥哥,是真正山寨之主了。只是遍观弟兄们当众,威望卓著文武双全的非林兄弟莫属。林兄弟来梁山比我和晁天王都早,后来是他火拼王伦奠定大业。他是朝廷军官出身,武艺文韬都很了得,又深得弟兄们敬爱。论军功三大祝家庄若不是他捉住扈三娘,或许山寨就输了。我听父亲说,三娘武艺出众,而且通晓军机。那日林教头回山,三娘请他指教武艺,二人聊得甚是入港,林教头向来与人话不多,从未有过的情形,若他和三娘真在一起…… 吴用道:兄长不是早就答应给矮虎说亲事吗?三娘那日生擒矮虎,又被我军生擒,也是二人缘分。 宋江苦笑:军师休要替我掩饰了,凡我心计瞒不过你,我是当初许诺给矮虎找一房妻子,除了三娘难道没别人吗?我是怕林教头真的和我开口就不好拒绝,故在庆功宴上将三娘许配给矮虎了。矮虎不过我军偏将,三娘就算再有本事也是他妻子,今后作为不大。但三娘虽可惜,无形中不让林教头做大。这计策我昔年心中得意洋洋,自以为滴水不漏,三娘也好林冲也罢大小兄弟谁也不能说我什么,谁也看不出我的心思。直至今日我方知欺人难欺己,欺己难欺天,人家林兄弟为梁山大业苦苦厮杀舍身忘死,我为了这把椅子穷尽心思。到头来害人害己……这些年我梁山战事不利,弟兄们纷纷阵亡,连花荣,武松兄弟都走了,莫非是上苍罚我?(声随泪落) 吴用:兄长休如此说,自兄长上山,梁山事业比晁盖哥哥那会壮大几十倍,几十万人马吃穿用度都是哥哥费心筹划,百十位英雄大小职务要哥哥巧计安排。林教头为人忠朴,那时哥哥刚入山寨不全知道他心思,有防人之心也无可厚非,真个换做林教头统领梁山,怕是山寨很难有今日规模。兄长近年来战事不利容易自责,此事不可再对别人提起。若觉得对不住林兄弟,兄长待战事好转,替他再找位好夫人便是。我梁山目前还未解围,生死一线,无论如何兄长要振作才是。 宋江:如此,我和军师明早就去探望林兄弟,好好商议破敌之策! 官军方面 张叔夜那日守军回头关,命毕应元统计战损,不多时毕应元回报:中军大将三死一伤:杨腾蛟,韦扬隐,金成英,辛从忠眼看重伤难治;左军祝永清手被挑伤,陈丽卿坐骑被刺死,人亦跌伤;右军唐猛,庞毅力敌鲁智深百余合,战罢收兵时唐猛竟累的吐血,庞毅更是年老,竟昏倒于地至今未曾醒转。折军两万,兵马器械失去无数。 张叔夜初战不力,闷闷不乐,到晚间孔厚来报,王进只是被林冲气倒,已经无大碍。但辛从忠死了。张叔夜想着杨,金,辛三将追随自己有年,暗暗伤感。命军士招贺,盖,毕三人入账商议。那毕应元愿在天彪营,盖天赐特举荐至中军参与军机。待众人落座,张公开口道:“不想今日初战竟损失如此,皆因老夫轻敌之故。各位看接下去怎好?”,贺太平道:“胜负兵家常事,下官自会将原委奏明朝廷,只是须尽快打个胜仗,以防朝中御史弹劾,万一朝廷命经略收师,梁山就更难扑灭了。”,盖天赐也道:“不错,据云陈二公军报,梁山目前残剩兵马不过七八万,粮草更是缺乏,今日阵上我看他一味抢我官军战马就可断定,我军虽败,实力胜过其数倍,仍操胜券”,毕应元道:“经略两日前命末将考察梁山后关水泊情形,末将已经办妥了。”,张公乃命应元向众人展示。 原来梁山形势,四面水泊环绕,但前、左、右三面,与后面水泊情形迥别。前三面水泊,系一水相连,里面陆路也一望相通,所以徐槐攻进前泊,分抢左右两关,官军都在水泊以内,那左右两水泊早已虽有如无。惟有后关,有东西两座大山,抱住一所水泊。那东山一带直接运河,那后山洞就在此山之内,图中不载,所以官军都不晓得。只是此山横截水泊,水陆两路都不通。就是西山下水路,也都是浅溜急滩,舟船难行,陆路自不必说。收后关主将卢俊义,副将为燕青,李应。至于详细兵力,却不得而知。 张经略对三人道:“我把贼人三面攻围,独留后关,原有主见在内。贼人尽力顾我三面,那后面必然空虚,可从此进攻,必然得手。”盖天锡道:“贼人吴用,智计殊胜,未必不防及此。为今之计,可用一声东击西之法,遣偏师数队去击后泊,他必然增备后面;后面增备,前面力薄了,然后我用全力破他前面。”张公道:“盖见之言固是,但我料贼人后面必然空虚。缘他前关如此攻击不破,其重兵严守可知。因其前关之力守,可卜其后关之无备。即使有备,料不过数千兵卒而已,与空虚无备何异。为今之计,可一面令中军加紧攻打前关,一面分拨左右两军兵马,出其不意,去袭击后关:如此两路齐攻,贼人招架不及,必有失手之处。无论前关、后关,但被我破得一处,便可直捣贼巢矣。”贺太平道:“经略欲攻后关,可与左营云将军商之。他营内刘慧娘,善制攻守器械。后关水泊,险阻最多,非器械不济。”张公称是,便吩咐左右:“速去请左营云将军前来议事。” 不一时,云天彪到来。张公接见叙坐,便将上项谋划向天彪说了。天彪道:“此事在天彪身上,只须请奥图细细一看,便可施行。”张公便取出那徐总管遗下的梁山后泊一册,授与天彪,便道:“此事悉请将军调度。惟攻关之日,须前后约定时刻,我让毕将军和你回营,告知后山详情,时刻定了,告知毕将军即可。”天彪应诺,受了地图,和毕应元退回本营去了。 次日晨,中军第六队右将军康捷遣人来报,报知本队左将军王进不知去向,坐骑武器俱不见了。张公恐人心惊乱,传令康捷,若有人问,只说王进奉经略之命督问粮草去了。 不说张公部署中军,且说天彪回到左营,便与刘慧娘共看地图,听毕应元解说。天彪对慧娘道:“若要攻打后关,惟有移军到后水泊,从泊外杀进去,先破了水泊,然后可达后关。”慧娘道:“正是。但既攻水泊,那白瓦尔罕沉螺舟之法,可以水底潜行,今日正好应用。”天彪喜道:“有此妙器,何愁水泊不破,便传令分派众将移军后泊。”慧娘道:“不可。经略之意,要乘贼人不备袭取水泊。我若先行移军到彼,待得沉螺舟造成,然后进攻,极快也须十余日,贼人岂有不觉之理。”天彪道:“你说因是,但我在这里将船造成了,异到彼处,岂非笨事。”慧娘道:“不妨。可先将舟中所有散料,一一做好了,然后携到后泊去,一凑好便可落水。如此计算,到彼不过一日之期,仍出敌人不意也。”天彪称妙,便传令就右泊里面择一空地,搭起庐厂,制造舟船。天彪对慧娘道:“此事本可委白瓦尔罕监督,今白瓦尔罕已死,只有你亲去监督。”慧娘道:“正是。”当时天彪派慧娘作监督,云龙作提调,率领工匠三百五十名,都关在厂内昼夜并工赶造,限十二日须造齐沉螺舟六十号。又派毕应元,欧阳寿通领五百铁骑,绕厂外昼夜巡绰,端的号令机密,毫无泄漏。 再说梁山方面,因初战大胜,故宋吴稍稍放心,让卢俊义率燕青,李应督守后关。这日天晚,燕青正是当值巡视,胡听关下有人发暗号,燕青急问何人,来人道:小乙哥吗?燕青已然听出是盐山雷横的声音。急命放下绳筐将关下之人拉上。 此刻宋江正率众兄弟给林冲,鲁达摆宴庆功,在场头领还有吴用,公孙,卢俊义。听说盐山雷横来了,宋江忙命唤入,原来梁山后关山洞虽太狭小不得用兵,却是唯一通道。整个梁山也无几人知晓。好在现场都是机密头领无需回避。雷横见宋江拜毕,道:哥哥却看我左右是何人。宋江看罢,竟抱住来人痛哭。众好汉也是又悲又喜。 原来这两人正是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兄弟俩,濮州之战被官军拿获。被解往大名府囚禁。如今被雷横等搭救出狱。宋江和二张抱头痛哭一会,突然又抱住张顺哭道:“兄弟,你我戴院长铁牛一起江边吃鱼饮酒,你回来了,铁牛何时回来?”,众人无不落泪劝解。林冲也拜倒在地请罪道:“濮州之战都是林某无能,误了两位兄弟和众多将士儿郎性命。”,二张急忙扶住道:“哪里是哥哥错?”。 好一息大众方落座,宋江命人密传戴宗来一起吃酒。雷横这才插得话道:“盐山近日倒十分兴旺。缘邓、辛、张、陶四将都调开了那里 ,我们因得联络了蛇角岭、虎翼山两处人马,借粮屯草,招兵买马,重复整理事业。近闻大寨被兵如此紧急,小弟们却日在记挂。特与朱仝兄弟回来探望,正值官军押送二张兄弟来大名府,顺手救了。若非当初戴院长到来,说出后山小洞之路,弟等正无从进来。不识寨内情形如今怎样了?”吴用道:“山寨被围紧急,却幸我军士气重振,连大胜两场,官军眼看半月不曾再发兵攻打。只是山寨内缺粮,又不得杀出去筹措,是为最紧急之事” 雷横和二张道:“这便怎好?”。吴用道:‘’兄弟休要着急,小可自有调度。只是二位张兄弟来得正好,山寨水军头领正是缺乏,你二人就留在后关协助卢员外‘’,二张领诺。 卢俊义问道:“为何未见朱仝兄弟一起回来?”,雷横道:“我和朱仝哥哥共带了四十人改扮官军模样,接近后关时只见到处营汛燉煌,朱仝哥哥说数十人绝无法进山不被发觉,便分两批,小弟三人先进来,明日这般时候朱仝一队再进来,现在四十余人正在几十里外密林里悄悄驻扎”,宋江道:“若如此,明日可派燕青在后关洞口预先接应。不知这队除了朱仝还有何人?”,雷横笑答:“还有两人,一人哥哥知道是东京范天喜,流亡路上遇到我等,一人却是朱仝让我给哥哥告个罪先不说,说此人是重礼,哥哥见了定然欢喜”,鲁达骂道:“你等弄甚虚活假鸟,你若拿捏不说明日洒家见了无论是谁便当头一禅杖。”,众皆笑了。林冲却心中一动:“莫非是三娘?”,却回想自己糊涂了怎么可能。暗暗苦笑。 众兄弟好久不曾快活饮酒,直到夜深才散。 次日晚上,燕青率十余名精干喽啰出关到后山洞,果然接到朱仝一行。送至聚义厅,宋江和众人一看朱仝身边一个是范天喜,另一个中等身材,粉红色面皮,深国高鼻 ,碧睛黄发,正是洋军师白瓦尔罕,却穿了身官军装束未免可笑。鲁达大怒,挥禅杖道:“你这厮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投降官军,造了鸟器械害我兄弟,还有脸回来?!”,众人连忙劝住。 白瓦尔罕吓得跪地哭道:“哥哥容禀,那日在水泊大意被擒,那官兵头云天彪说要把我碎剐祭奠阵亡官军,却是刘慧娘装好人出来解劝,哄我献出《轮机经》,给我重赏,另立一帐,拨人去伏侍我,手下人都称我白教授,恭敬至极,可待我把秘籍翻译完毕,却见不到刘慧娘了。官军头目毕应元说我匪性不改,仍暗通梁山,趁夜把我打入囚车,发往大名府,实际上公差半路就要杀我,天幸遇到朱雷两位兄弟杀了官差救了俺。小弟的确被擒之后为刘慧娘献勤出了好多主意,包括刘慧娘火镜和铁网都是我造的器械,如今才知慧娘心毒如蝎,特来哥哥面前请罪!”。 宋江听罢叹口气,对众人道:“我梁山军纪严谨,降将不杀,叛将必杀。但白先生并非我中原人士哪知人心险恶,来我梁山后造奔雷车大败官军立了大功,后来也是我等大意才让官军在家门口捉走白先生。众兄弟全看宋江面上,今后不快之事不再提了”,说罢亲手扶起白瓦尔罕入席,命人在大寨腾出干净房间,仍按头领待遇。白瓦尔罕感激涕零。范天喜也拜见宋江,宋江也扶起好生安慰,嘱咐天喜酒宴后向吴军师报道朝廷动向。众英雄一则战阵有了转机,二则几位兄弟归来,个个心中欢喜,又是痛饮一醉。 次日聚义厅上群英毕集,宋江升帐,吴用发话道:“各位兄弟,虽近来连败官军,但我梁山仍是形势危亡,目前山寨头等大事是缺粮,山寨自被徐槐包围后两年多未曾外出借粮,山寨虽自种些青菜,水泊有些鱼虾根本不济事。昨日我命蒋敬兄弟核算,山寨即便省吃简用最多支撑两月。”,众人一听个个心急,鲁达道:“既然我军新胜,何不趁气势盛夺回头关?”,吴用道:“当初收复二关时,我命军士搜索官军粮食,所获极少,那厮们知我粮乏,宁可从远处一日日运来,亦不肯就近屯粮被我夺取,我料即便夺回头关,粮食仍是没有”。众人皆沉默不语,一时无计可出。 吴用又道:“其二,我梁山目前兵不满八万,比官军几十万众寡悬殊,我听白教授说刘慧娘已经得了沉螺舟之法,官军下一步必是仗着兵多,前面舍死猛攻二关,后面用沉螺舟暗夺我水泊,让我两面不好应付,他只消夺了一处便是胜了。”,林冲道:“这倒不怕,我等只需将兵力分配妥当,严阵以待,如今二张兄弟回来掌握水军,又有白教授通晓沉螺舟之法,更兼刘慧娘不晓得白教授回来,我必能破他。只是再胜一阵粮食仍是告缺,如何是好?”。 吴用道:“小可倒是想了一策,胜负但凭天意!”,众人忙问何策?吴用道:“朱仝雷横二兄弟说起盐山形势十分兴旺,可知宋廷为了围剿我弟兄,精兵猛将尽在山东!我等只需再派出几位兄弟和朱雷二弟回盐山,狠狠打破他几座城池,作势直奔汴京,那宋天子畏惧,必然诏张叔夜老儿回援,我等这边战局就松动了”,众人惊喜,齐称妙计。卢俊义却道:“官军亦有知兵之人,即便我等在盐山颇有起色,万一按兵不动奈何?”,吴用道:“正是敌利久持我利速决,小弟自有激将之法让官军这几日便来决战,数十万官军每日消耗极大,朝廷也盼望早胜。我等梁山这边只需再胜一阵,盐山那边又逼得朝廷紧急。必有人参劾张叔夜退军”。宋江道:“军师妙计,只是派哪位兄弟去盐山为首指挥?” 吴用道:“非林教头莫属,一则教头威望武勇兵法不必说了,二则教头刚刚诛官军四将,这番又出现在河北,官军听了必是疑惑惊乱,三则我听范天喜兄弟说高俅这厮被朝廷发配沧州,却花了钱在沧州居住,正好让林兄弟去收拾了他报往日之仇。四则范天喜兄弟在沧州官府有故旧可以暗通,打破沧州朝廷也必是震动。只是大寨周围官军太强,实在无法调勇将和林兄弟同去盐山”。 林冲出列道:“学究此计甚妙!兄长若愿用小弟时,万死不辞!”宋江喜道:“此战利于速决,我派神行戴院长和兄弟同去,加上朱雷范天喜共五位兄弟下山,戴院长便负责这里和盐山两边联络。”吴用道:“再加一位兄弟,便是金毛犬段景住,他经常北方买卖良马,这身本事在山寨施展不开,真好兄弟到了盐山需要招兵买马使用”。 朱仝道:“这样便是我六人今晚装扮成官军模样分两队下山”,公孙胜笑道:“你等来时费些周折难免,下山自有贫道相送,不用走那腌臜山洞了”,众人大喜。宋江命人备酒壮行。 林冲端起酒杯向众人道别:“想当初俺林冲手刃王伦,赖晁宋两位哥哥和众兄弟同心合意开创如此局面,如今我梁山有覆亡之危,林冲等在外若不付全力营救,贪生怕死,心存私念,天难容我!”和五名兄弟一起饮尽烈酒,一起跪下,对面宋江也率众头领下跪,宋江欲搀扶林冲,心中忽然想到三娘之事,连愧带悔,颤声道:“这些年哥哥对你不得,未曾带好众兄弟,如今晁天王,花知寨,武行者都去了,正是天意罚我……”,林冲亦泪落:“哥哥说的哪里话?哥哥若要林冲好好的,便率兄弟们守好大寨,大寨有失,林冲在外断不独生!”众兄弟皆失声泪落互道珍重! 公孙胜冲巽地吹一口气,渐渐风气土生,不见人影,尘土散尽,林冲等六人已离寨遁去! ------------ 第五章 飞天虎巧遇豹子头 罗真人义救武行者 待林冲等睁开眼睛,正是到了朱仝所云梁山远郊树林里,四十名骑兵正等在那里。公孙胜稽首道:“各位兄弟,贫道只能护送至此,还要回去保守二关”,林冲等人都谢了,公孙又借地遁回山了。 朱仝道:“哥哥,如今向盐山进发可好?”林冲道:“目前盐山军力打沧州可够?”,朱仝道:“盐山如今招兵买马,有七八千人马,王,邓各位兄弟亦不等闲,沧州如今没有几员良将,加上哥哥去了尽可破得,” 林冲道:“如此甚好,只是梁山缺粮危在旦夕,我等能快一日便要快一日,我听说戴院长神行符可带一人疾走?” 戴宗道:“正是。”。 “如此劳烦院长带朱兄弟先走,到了盐山安排出征军马,并派精细喽啰数十人装扮了先混入沧州接应。我等骑马过几日便到,争取一日内便拿下沧州,震动朝廷。”,朱仝戴宗领命飞也似的去了。 林冲,雷横,范天喜,段景住四筹好汉一起上马带众军士飞奔盐山。 却说官军方面,一大早上发现梁山二关变了旗号,慌忙通知张叔夜,张经略带众将一看,二关上飘扬的旗帜变成了“替天行道,除宋安民”八个大字,张叔夜怒骂道:“贼子敢耳!”,众将无不大怒,纷纷请战。张经略乃命盖贺二人并左右营主将希真,天彪前来商议。 众人坐定中军帐,天彪道:“叵耐贼子如此猖狂!我半月前奉经略命准备沉螺舟已经齐备了,愿与经略约期前后夹击梁山!”希真道:“云兄且慢,贼军公开打出反旗,其一是从前假忠假义已无人信,再者天兵威压下自觉末日已到索性原形毕露,其二似乎有激怒我军,诱我速战之意。”。天赐道:“陈将军直言有理,依下官看贼子伎俩不过驴嘶犬吠罢了,我等坚守不战,稳稳封杀他”,贺太平叹道:“盖兄直言虽是高见,然梁山粮草究竟还有多少?详情谁也不得而知,万一真个能拖半年,只怕朝廷申斥。我等不算云陈二公人马。只东京来就二十万大军,每日吃喝用度浩大,国库也难支撑。再拖延下去朝中定有御史参奏我等畏敌不战空耗国家钱粮。”。 经略听罢众人议论道:“各位皆是高论,但目前贼人打出反旗,我若不出战恐士气动摇,且传至朝廷谓我等惧贼不战,就更难分辨,我等只需将战略排定,稳步进军,料贼子无计可施。”乃命天彪回营准备前后夹击之策。 天彪回营,慧娘与云龙同来禀告天彪:六十号沉螺舟早已办齐,却只是散料,尚未装成。天彪早已把兵将分派停当,傅玉、风会、孔厚领一半人马,仍留在右泊攻击右关。天彪自领云龙、刘慧娘、闻达、欧陽寿通、哈兰生、庞毅、唐猛,领一半人马,带了沉螺舟散料,悄悄地由西山外移到后水泊。又去右营里移调刘麟同来。当时在后关泊外安营下寨,一面差人去告知张经略,一面教刘慧娘监督工匠,将六十号沉螺舟一齐装好,又办齐杉板船只,派拨了队伍。天彪按览舆图,见那后泊有四条港口:一名红荷荡口,进去是红荷荡,转采荷湾,直南进西口渡;一名螺蛳港,进去有两条路,一条过新开港口,转西与采荷湾相通,一条从新开港分路,向南过鸳颈荡西口,由西南进大中渡;一名穿心港,进老庙湾,过鸳颈荡东口,直南进小中渡。这三条港各有对渡,其中来往相通。还有一条名为单渡港,两边虽有汉港,不通别处,只直达梁山东口渡。东口渡在后关之东岸上,地势散挺。天彪料此处贼兵必不把守,便于次日黎明,先派哈兰生领沉螺舟四十号,每号一百人,共四千人,先由单渡港水底进去,直到东口渡岸下伏住,静候外三路炮响,便突出岸上,直抢后关。哈兰生领令去了。随派闻达带领杉板船五十号,每船兵丁五十名,共二千五百人,杀进单渡港,遇贼兵即便厮杀。如贼兵战败,便去接应哈兰生。闻达领令去了。又派刘麟领沉螺舟十号,兵一千名,由穿心港进去,一到鸳颈荡东口,便出岸袭击贼人水寨。刘麟领令去了。又派唐猛领衫板船四十号,每号兵丁六十名,共二千四百人,进穿心港接应刘麟。唐猛领令去了。又派欧陽寿通领沉螺舟十号,兵一千名,由螺蛳港直到鸳颈荡内,助刘麟夹击贼军。欧陽寿通领令去了。 原来那日和鲁达大战后,唐猛累的吐血,老将庞毅回营后昏迷在地数日方醒,此刻两将都已将息好了,尤其庞毅一心复仇,向天彪请令出战,天彪壮之,亲自斟酒壮行。派庞毅领杉板船八十号,每号兵丁一百名,共八千人,由螺蛳港进去,直取鸳颈荡西口。庞毅兴冲冲领令去了。天彪委刘慧娘看守大营,自己与云龙统领大军二万,驾齐大小兵船,直取红荷荡。七拨军马一齐起行。 张经略在山前得到天彪通知,将中军、左军,分派队伍,轮流攻关,四面迭击,那陈希真升帐点兵,丽卿跌伤已经好了,只是枣骝马死于林冲矛下,成了梁山军士肚里食,丽卿深恨不已,第一个出来请战。陈希真将右军分为五队:陈希真领祝永清、陈丽卿为第一队,刘广、刘麒、刘麟为第二队,苟桓、祝万年领第三队,栾廷玉、栾廷芳领第四队,真祥麟、范成龙领第五队,每日轮流攻打左关。 却说林冲等快马加鞭,这一日已经到了青州地面,到了二龙山脚下,天色已晚,林冲等忽然想到此处是当年鲁智深武松杨志落草之所。不由感叹。本欲在路边歇脚,又怕有官军路过看出破绽,便往山上林密处走,想在半山腰对付一晚。 正走间,忽然周围窜出数百喽啰拦住去路,为首一将喝道:“你等留下马匹军器速速滚远,留尔等性命”,雷横骂道:“贼子不生眼睛?老子们是官军!”,那将大笑:“不要命也罢。”,打马挺枪而来。林冲喊声:“兄弟退下”,拍马上前迎战。此刻天色昏暗,两边都用火把照看,林冲和那将就在山坡一条小路上厮杀,三十回合林冲已得那将破绽,正要施展。忽听那将喝道:“且住,你是何人?你这护心镜哪来的?”,林冲听这人似乎知道宝镜,也不再隐瞒。回道:“俺是梁山豹子头林冲,你是何人?”,那将一听急忙下马欠身施礼道:“林教头,得罪了。”,林冲心有提防不敢下马,扬矛问道:“好汉是谁?何处认识林冲?”。 那将道:“小人扈成,贵寨三打祝家庄那年见过教头一面,教头或不记得俺,但应该认识扈三娘,听说她在贵寨做头领”,林冲听罢连忙滚鞍落马,扶起扈成,仔细一看扈成二十七八岁,生的剑眉英目,眉宇之间真个很像三娘。林冲顿时一阵心酸。怕扈成难过,没有马上提三娘的事,口中喃喃的说:“遇到扈将军真是太好了,事情真是太巧了。”,扈成笑道:“怕是还有更巧更高兴的事。”,命后面喽啰道有请大头领,林冲一面拉着扈成,向他介绍各位兄弟,一面心中又狐疑起来,莫非三娘没死在山上当头领。转而一想心知不可能,又暗暗责怪自己不要一味儿女情长胡思乱想误了山寨大事。 众人正在听扈成讲述往事:“那年祝家庄破,李逵甚是鲁莽跑到扈家庒胡乱砍杀,害的小弟护着太公逃离庄外。在外面远亲家住了月余,遣人打听庄子的事,回来的人却叫苦不迭,说祝家庄后人祝万年祝永清上奏官府,李家庄李应和扈家庒扈成本为祝家盟友,却勾结梁山里应外合打破祝家庄,李应已经逃上梁山了。官府于是通缉扈家,这样哪里敢回庄去,本待慢慢使钱疏通官府分辨冤情再回来,不料外面消息却越传越多,说小妹真的降了梁山,嫁了头领,还和官军对阵。如此不但不敢回庄,连远亲家都不敢再住,后来又带父亲投奔延安府一好友处,变卖家产隐姓埋名过了数年”,众人都嗟叹不已,林冲道:“如此,为何不派人和梁山打探消息,三娘多年来一直托心腹到处打探你们,有时提到父亲哥哥还落泪想念。”——“唉,家父乃忠君之人,常说死了也是大宋鬼,虽思念小妹却不愿去相认,说本来就是冤情再去认了亲就更洗不清了。有一次我和父亲说洗不清也罢,这样朝廷忠它作甚?还挨了顿家法,所以家父在日小弟哪敢过来,去年家父病逝延安府,小弟料理了后事这才能出来。” 正说间,大头领来了,林冲等定睛一望,之间尘土扬处,为首马上坐着凛凛的一位壮士,行者打扮,一手抓着辔头带马,一手抓着两把雪花镔铁戒刀,不是梁山好汉武松却是哪个?林冲等欢呼一声一起扑向武松,武松亦滚鞍落马,众人尘埃中抱做一团,又哭又笑只说不出话来,好久雷横才问出一声:“哥哥,大家不是传说你在秦封山打仗累死了吗?”,扈成忙道:“各位头领这里哪是说话地方,赶紧上山寨歇息,宝珠寺里面喝茶叙谈”,众人这才你扶我我扶你一同站起来。都向山上走去。 回忆场景(泰安城外):……这里闻达斗武松,又是五十余合只武松手里只有几路架隔遮拦儿端的支持不住,仰天叹道:"我武二一生正直,不料今日如此死法。"说罢了天上忽起了一阵怪风,尘土障天一武松方得乘机逃脱。闻达失了武松,只得与唐猛、庞毅同趋泰安城去…… ……行至申末酉初儿已走得六十余里,且喜无官军追来人一行人马陆续前行,忽后队报称有三骑马飞速追来宋江吃了一惊,忙问何人了原来是自己的伏路探兵宋江弃泰安时一时慌急,不及招呼收拾,所以遗落在后个宋江忙唤到面前,问有甚事,探兵道:"小人方才在拔松山个见武头领独自一人,执棍挺腰,怒目圆睁,踞坐石上。小人们呼他只只是不应。小人们又不敢惊动他特来通报。"宋江叫苦道:"武兄弟怎地这般胆大这拔松山在泰安东南,我此刻已西行六十余里,如何回去叫得他来?"想了一回,道:"有了,我们现有四万人马人不如转去攻围泰安。一俟招呼着武兄弟同来,便仍旧退兵。"算计已定一便立刻掉转马头直向泰安向次日到了城下,一面教公孙胜攻城,自己带兵二百名同那三个探子绕到拔松山来寻武松上只见三个探子一齐叫道:"奇了!武头领为何还是这般坐在这里?"宋江一看,只见他挺棍怒目,威风凛凛宋江叫他几声,只是不应个近前向他脸上一按,冷如凝冰二方知他早已亡了。宋江放声大哭上众人都痛哭了一场,就近市棺盛殓,就于拔松山掘土安葬。 ……却说官军打下嘉祥之时,武松这日也悠悠醒转,睁眼却是躺在草床上,大叫道:“怪哉!这是何地?!”,慌得一童儿叫到:“师傅,那好汉醒了!”,武松见一老道士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真是星冠鹤氅,长髯广颊,心中知是异人,慌忙下拜道:“仙长在上,小人梁山武松,正在秦封山大战官军,那厮们用车轮战对俺,正在力尽不支,天上忽起狂风俺才突围,本想去泰安找宋江哥哥报信,却浑身力尽不觉睡了,为何又在仙长这里?”。那道长急忙扶起武松,口中笑道:“一切自有因缘,老拙小徒公孙胜可是义士结义兄弟?”,武松这才知是罗真人,心中惊喜交加,再拜道:“莫非是仙长救了小人?”,罗真人笑道:“那日我云游山东,经泰安秦封山时见杀气蔽日,乃绕路而行,正看到义士与官军厮杀,正在危及,故略施小法将义士引到敝处。”武松谢道:“若非老师出手,小可定然丧命阵中,却不知宋江哥哥和各位兄弟守泰安如何?”,罗真人道:“休提泰安,濮州嘉祥也早陷落了,梁山外郡全无,仅存山寨!宋公明和众头领都已回山死守了。”武松听罢大惊,忙道:“如此武松先告辞仙长,救命之恩容某日后图报。”,罗真人道:“义士何往?”,武松道:“自然回梁山大寨!眼看兄弟们危急,武松岂可旁观?”,罗真人道:“不敢强留义士,但一者此地蓟州距梁山甚远,二者义士虽未受伤,但气力需要回复尚待时日,否则如何与人对阵?”,武松听得有理,一展筋骨竟果然气力全无,只得答应暂留。罗真人吩咐童儿带武松去山下草芦将息,并与童儿些银两,去山下附近村庄寻些酒家每日送酒肉与武松吃,武松知罗真人出家之人不能留自己在山上,想得周到甚是感激。 武松下得山来,每日自有村汉送来酒肉与他吃,童儿每三日来看他一次,再留些银两。武松过了几日但觉气力恢复,又问童儿梁山军情。童儿笑道:“壮士容禀,此地距梁山千里,俺也一般血肉之躯如何能知道,除了我家仙师,再无第二人能。”,武松便要上山去找罗真人,童儿只说师傅云游后日才会,武松只得耐下性子。 再过三日,童儿又来,武松急问:“尊师回来否?“,童儿道师傅仙踪不定,尚未回来。武松道:“既如此替我向尊师告罪,我先去梁山了,军情危急刻不容缓。“,童儿道:“壮士,此地距梁山千里,无百两盘缠千里快马,如何去得?还不说一路官军有关卡通缉?如等我师归来,以他法力半日便可到梁山。‘’,武松听得实情,便又按捺住了,眼看又过了五六日,罗真人只是不回…… 各位看官,你道罗真人是何去向?原来罗真人有位大名鼎鼎的师兄,正是宋末武神周桐,年轻之时真人与周桐乃是至交,后来罗真人选择道教出世,周桐却苦练武艺兵法想要报答国家。 因为主张抗辽抗金,周桐在政治上不得意,因此专心武学,确立了官派正规武术的若干套路,如五步十三枪戳脚,发展出自少林的翻子拳,以及棍法等。他悉心传授武功,在御拳馆期间正式收徒二人,一个是玉麒麟卢俊义,一个是豹子头林冲,卢俊义广有田产,不作官,林冲担任宋军中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第三个徒弟是曾头市的史文恭,只传授两年,周桐发觉史文恭行为不端逐出师门。收一不记名徒弟是武松,只教了两个月拳脚。武松的玉环步和鸳鸯腿也是周侗所交授,最后收的闭门徒弟就是岳武穆岳飞。却是后话了。 但周桐传授武艺每次只单独传一个弟子,又严命弟子不得暴露师承,所以卢员外,林教头,武行者竟互不知道自己乃是同门兄弟。曾头市之战,卢员外打倒史文恭,自己也不知道等于清理了门户。 梁山与雷将之战已然六七年,梁山渐渐衰败,半数将领阵亡。周桐从罗真人处明白北宋必亡,梁山替天行道匡扶大宋根本行不通,故梁山之灭乃天数不可回。但周桐惦记自己卢,林,武三位弟子,应求罗真人救回,罗真人也想出手救回林冲,故此云游泰安等处。救了武松,本来说还要在梁山救回卢员外和林冲,却发现梁山气运好转。 那罗真人回转来正看到武松焦躁,徒儿拦挡不住,不禁哈哈大笑,将真情告知武松,武松涕泣向师傅周桐方向参拜,再拜谢罗真人,真人急忙扶起,道:“梁山已经破徐槐,收二关,昨日林教头又连斩雷将,数年来败转之气运为之扭转矣。将军得救亦是天意。”,武松道:“适才仙长说我梁山近年败战都是俞万春这妖人作梗,但为何近日战局扭转呢?”真人道:“将军可知汉末诸葛武侯,有经天纬地之能,欲匡扶汉室恢复中原,然天意灭汉,武侯六出祁山未收寸土,终病逝五丈原。可见人力难敌天数。如今宋主昏庸,任用奸人,外境不宁,强敌环伺,天下不出十年必有大变。梁山欲替天行道,众英雄盼望朝廷招安,为国出力,封妻荫子可能得乎?岂非逆天而为?”武松听罢叹息不语。 真人又道:“然而那忽来道人一则趁众好汉不知,暗中下套,二则梁山之败确实天数,故几年内可得逞,但此妖野心膨胀,已经派郭京妖道混入宋主身边,欲有朝一日自己暗杀宋主而变化取代,白白得到大宋江山。陈希真云天彪那般雷将被哄得更是好笑,以为今后灭了梁山万年太平,己身个个生前忠义死后封神。早已经逆天害道。气焰将终。但贫道奉劝将军勿回梁山为上,虽然目前战局好转,怕是宋公明大业终难善终。”。 武松听罢,拜倒在地:“多谢真人提点,只是某身是梁山将,死是梁山鬼,休说这几日战局好转,就说梁山天塌地陷,武松也要回去和众兄弟同担,那诸葛先生虽未统中原,但后世千人说忠万人说义,千秋功罪自有定论,不以成败论英雄。武松岂敢为自身安危弃兄弟们不顾?”。 真人首晗:“真义士也,怪道我那公孙胜徒儿不肯回来,也罢,一会贫道施法将义士送到二龙山西侧五十里处,那里有一只投奔梁山的队伍,义士和他们汇合后请在二龙山等上几日,自有人接你回返梁山。”武松大喜拜谢! ------------ 第六章 宝珠寺扈成识宝镜 碣石山林冲忆前缘 却说各位好汉宝珠寺坐定,武松将如何死里逃生前项事一说。扈成道:“几日前我带三百家将来梁山寻找妹妹,到二龙山地面,正遇武行者,武松哥哥道梁山被围进不去,带我等来二龙山,这里原驻有百十官军,被我等滚汤泼老鼠不曾走了一个,山上粮食颇多,武松哥哥说如果官军路过不要纠缠,若是官军上山搜索就全做了他,便正是看到你们官军服饰,又不走大路往上来,才有这番巧遇”,众人听罢都笑。 扈成又问三娘在哪?林冲叹口气道:“特向扈兄请罪”,把濮州战王英被害,三娘阵亡和晁天王三娘将宝镜托梦给自己这些事说了。众人听罢王英事无不大怒,道:“哪时捉了这帮贼子碎剐解恨”,又都为三娘叹息,扈成不由落下泪来,借过宝镜看了一会,道:“梁山近年战况不利看来就是中了妖邪,小弟当年在祝家庄时,也和那祝氏三杰较量过武艺,那祝永清祝万年虽是祝彪叔叔,但年龄相仿故在一起练武,小弟自问武艺和祝龙祝虎相去不远,略输给祝彪,那永清万年同是二栾的徒弟,和祝彪也差不多,方才我和教头对阵,三十合已经不支了,那祝永清陈丽卿哪就能和教头平手?”,武松插话道:“怪道昔日我和鲁大师铁牛三人在汶河渡夹击陈丽卿那婆娘,居然还让她跑了。真是可恶。”,扈成道:“又因为小妹身带祖传宝镜,此镜能挡一切邪崇入侵。所以未受禁忌,和陈丽卿能打成平手”。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武松道:“如此如今梁山只林兄弟一人不受禁咒,你如今离开梁山,战阵怎么办?”,林冲道:“无妨,那日我把晁天王的话告诉众头领,公孙道长借这宝镜画了符箓,日日做法,道一月之内可击破忽来妖道邪咒,如今早已经一月有余,我梁山兄弟再与雷将对战无事了。”,武松道:“如此,下回我再会会那官军里面那个自称能打豹子姓唐的,也不弄杀他,活活累死他便是。”众人都笑。 扈成却暗暗心明一事:“原来扈太公当年爱女心切,把家传宝镜给了三娘,那宝镜一凹一凸是阴阳两片,林教头这片镜子正是阳面。”,扈成再看林冲提到三娘之死几乎泪下的样子。心中早就瞧科,只是此刻不便明言…… 林冲又将梁山缺粮危急,吴军师局外用棋让自己从盐山发兵围魏救赵之计说了,问武松道:“武都头如何打算,是和我等去盐山兴兵,还是回山寨协防?”武松踌躇片刻道:“听教头之描述,我山寨连胜,目前士气已经恢复,众兄弟摆脱邪咒武力也可以施展。山寨目前最缺粮草,武松便回去了也是无益,至于守寨有大哥,军师,卢员外,公孙先生,鲁大师,呼延兄弟都在,定能支得住。不若小弟和林兄一起去盐山大闹。”扈成道:“若如此,我也去盐山,一是追随山寨,二是为妹妹报仇!”众人大喜!。 次日,林冲,武松,扈成,雷横,段景住,范天喜共六位好汉率队离开二龙山,那二龙山本是云天彪据守,挡住宋江的所在,云天彪也知道鲁达等在此落过草,故曾留下一千官军把守。后因为朝廷大军围攻梁山,各地官府押运粮草甚急,此地也只剩二百多人防守,被武松扈成全歼不曾跑了一个。好在山上粮草马匹甚多。林冲等除去头领共计三百六十兵士都骑了马带足粮食,下山时告知百姓山上还有存粮任其搬去。 众好汉打马扬鞭赶路,一路上林冲问范天喜道:“范兄,你在沧州有何熟人用得上?”那范天喜四十余岁,脸圆体胖,手持双刀。原来在东京蔡京府上做旗牌。传递号令。喜欢结交各路人物,信息灵通。绰号:“顺风耳”,故林冲,徐宁,周通他都认得。后被徐宁推荐入伙。当下答道:“小弟有几个朋友目前在沧州做校尉,正是把守沧州东门,听他们说那高俅被朝廷发配沧州,因上下使了钱,只在沧州一处僻静街巷告病静养。”林冲点头道:“如此沧州必破,当年柴大官人在这一带多结交豪杰,军师让大官人写了张名单,将来都可以联络。”众人闻听甚是欢喜。 正说着,段景住道:“前面的不是戴院长吗?”众人定睛观看,远远一人捷如飞鸟跑来,不是戴宗却是哪个?不多时戴宗已到眼前,见到武松不由惊喜交加,林冲将前事说了,问道盐山准备如何?戴宗道:“朱仝哥哥和王邓两位头领已经点起了马步军兵五千,随时听用,范兄弟在沧州东门的朋友也联络上了。只等我军攻城,他们便在里面响应”,林冲甚喜。说道:“劳烦院长速返山寨,把武都头未死之事告知,哥哥定然欢喜。再告知军师,从今日起五日内,沧州必破,山寨有何动静,也劳烦院长火速回来告知。只是院长太辛苦。”戴宗道:“哥哥哪里话,只要梁山得保,我便粉身碎骨何惧?”,说罢讨口水喝,告辞众人一溜烟去了。 河北盐山聚义厅 邓天保、王大寿在朱仝引荐下叩拜林冲,林冲急忙扶起二人道:“两位寨主岂能行此大礼,我山寨如今危急,借盐山兵马调开官军,林冲等谢二位才是”,邓王二人含泪道:“教头说的哪里话,且不说不是公明哥哥多次解救,盐山早就失陷了,且听说教头在梁山枪挑辛从忠,为我等报了大仇,那年这厮和邓宗弼施诡计擒我施威兄弟,又亲自用飞标坏了杨烈兄弟。施头领被解往东京凌迟惨死,居然还被扣上奸嫂的恶名。每每想起我等都咬牙切齿,只是不能报仇”。 林冲道:“二位若信得过林某,将来邓宗弼这颗人头只在林冲身上要!”,二将叩谢。 林冲当下便要发兵,朱仝和邓王苦劝弟兄们疲惫不在这一日等话,林冲方去歇息,范天喜自告奋勇去沧州找内线,林冲喜而称谢,把酒送行。并挑选二三十个精细喽啰扮作百姓跟着天喜同去。 当下众人在盐山歇了,林冲睡了一下午,傍晚起来在山顶亭子上行走观看地形,此刻夕阳正浓,想到昔年被发送沧州,火烧草料场之事不由感慨。再细看盐山,并不甚高,但面积较大,故目前山上八千余人尽容得下。盐山不似梁山有三关之险,只是一座关隘,经过王邓朱雷等多年整修,关下也没有水泊尽是密林。但盐山之后却是运河入海口,乘船可直通山东下江南。盐山又称碣石山。传说昔年曹孟德东临碣石便是此处。林冲来这前听雷横描述过一番,如今再看连连点头。心里想此处乃是四通八达之地,威胁四面州郡,但又是四战之地,利攻不利守。 林冲看罢地形坐在山顶观日亭处歇息,忽然想起此地很像梁山半山腰的断金亭。自己自从上梁山后依然因为娘子之死愧悔不已,每日公务罢都在亭子这里捧着坛子喝酒。从王伦一直到晁盖宋江掌管梁山,林冲这习惯从未改变。偶尔鲁达等爱喝酒的兄弟和他一起大碗解闷,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人独酌。 林教头!怎么一人在此饮酒?不怕违背军令被砍头?——林冲抬眼一看正是三娘。此刻她刚入山寨还未嫁给王英,因梁山优待加上对梁山有了了解不再有什么敌意了。笑着看着林冲,不过因为自己曾被林冲打败,自然心中一直有点耿耿。 林冲:公明哥哥将令,公务在身不得饮酒,今天兵练完了,自然可以喝。 三娘:哼,天天酒喝得多了,就怕武艺练了也白练,一上阵……(忽然想起自己就是被林冲活捉的,不由噎住了,红了脸转身要走) 林冲:扈三小姐请留步,那日阵上各为其主,林冲多有得罪,这里赔罪了。 三娘(暗想这人明明喝得很多,却说话不失礼):哪里?我自幼就好习武,比武较量打败的人多了,阵上较量哪有得罪不得罪的。只是教头少喝点吧,男人不光料理军务还得顾家吧? 林冲(脸色一沉):林冲没有家,扈三小姐说得极是,我这样的人料理完军务正可以喝酒。(又抱起酒坛咕嘟喝下) 三娘(有点气恼的):好好,林教头好酒性,哪家女子跟了你也是背气,不如教头为梁山练一辈子兵! 林冲(抬起头看看三娘,想起她并不知自己身世,点点头):不错,女人若跟了林冲这样的必定倒霉。不如练一辈子兵吧。(抱起酒坛又喝不再理会三娘) 三娘(忽然想起有人和她说过林冲身世,看着林冲痛苦的样子心里后悔说错了话,柔声劝道):林教头,听说梁山好汉替天行道要铲尽人间不平,你这样想自己的娘子,为何不替她报仇,把高俅高衙内那帮害民贼捉住为民除害呢?总是喝酒有什么用?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教头勿怪。(见林冲不说话,自己下山去了。) 林冲坐在盐山山顶观日亭上,望着夕阳暗想:“三妹,那日我在头关大战,抱定不赢就拼死的念头,谁料想今后每一仗都不能输也不能再拼死。你给我指的路好难呀。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断金亭和你说话之后就喜欢你了。你能不能像武松兄弟一样回来呢?” 此刻的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斜山林。林冲看着宝镜道:“三妹,林冲不再饮酒了,明日沧州之战一定要赢,后面的仗一场一场一定要赢,等你回来!” ------------ 第七章 豹子头再会高太尉 拉鼍将终成瓮中鳖 次日晨盐山聚义厅群英毕集,林冲升厅对众将道:“林某不才,众英雄推我为首发令,只有一样。军中无父子,大家需尊令而行,违令者即使林冲本人亦无可赦。虽众位将军,都是我至交弟兄,当用兵之时,亦是如此。”众将齐拱手答应。 扈成,王大寿听令!——在!——明日你二人与本帅带两千骑兵,沧州兵马虽有五千,皆老弱病残,亦无勇将,谅他们不敢出来厮杀。我等只率骑兵在外追杀逃兵,防堵外援。——得令! 武松,雷横听令!——在!——军中已经备好三千云梯兵士,明日武松为主雷横为副,但见沧州城内火起,便猛攻沧州东门,务必一日内拿下——得令! 段景住听令!——在!——你可在山下运河边开家酒店,为山寨耳目。带范天喜回来你二人通管酒店,山寨兵马,武器,钱粮还烦你去北方筹划。——得令! 邓天保,朱仝听令——在!——命你二人率两千兵留守盐山,打破沧州后官军必来围剿,这几日好生修理营寨不得大意——得令! 另烦邓将军休书一封,派心腹送到虎翼上蛇脚岭两处好汉,告知我等本来兵少,散开容易各个击破。劝说他们弃了山寨来这里入伙。——得令! 各位看官,话休烦絮,林冲率军来到沧州,官军哪敢出城迎战?范天喜等在内部放火接应,全城大乱。武松雷横如咆哮大虫踏云梯登城杀散官军。沧州文武官员跑的跑,死的死。范天喜事先派人在高俅居住的地方做眼,大军破城早就拿住了高俅。林冲杀入城内约束军纪,出榜安民。 (沧州衙门大堂) 当下林冲,雷横,王大寿,武松,扈成,范天喜共六位好汉座次。林冲坐在当众公案上,喝令军士押上高俅。虽说正是冤家路窄,林冲却感到自己虽然对高俅依然憎恶不已,已经不是几年前恨不得食肉寝皮那种痛恨了。高俅经过大起大落的起伏,也不再那么怕死了,但他一见林冲仍吓得瘫倒在地,自知难逃一死,心中只求死的痛快些。 林冲:高太尉,当年倚仗权势害人无数,可想到有今天?可想到少造些冤孽,给自己留条后路。 高俅:林,林将军,我知道当年对你不住,高某一时糊涂误信小人的挑唆,如今那些人已经被你杀了,逆子也被你千刀万剐了。林将军,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也该消恨了,能不能看往日之情饶我一次? 林冲:高太尉,你那高小畜生,就说为了糟蹋良家妇女这一节,害死了多少人命?千刀万剐也并不为过。不过当年曹州我们也就赏他四刀。至于太尉本是踢球的家奴出身,天子提拔你为朝廷重臣,平素里排挤忠良,残害百姓罪恶滔天,作恶甚于你那衙内千百倍。你要林某饶你也可。这些年你为国为民做了哪怕一件好事没有?有便说出来,哪怕有一件人事真是你做的,林某便饶你条生路。 高俅:…… 林冲:如此,林某今日让你死的心服,来人把高俅打进囚车,推到闹市中心让百姓自己发落,要是过了午时百姓仍不杀他,就放他走。王大寿,雷横二位将军,烦你们监刑。 高俅知道不妙哭嚎求饶,王,雷二人哪容他分说,喝令军士拖了下去。林冲又命范天喜释放沧州牢狱犯人,并将高俅家产济散百姓。 至午时过后,王雷二将回来交令,说道高俅下场。二人都是沙场杀人不眨眼的好汉,看了高俅下场也不免心颤。原来沧州百姓都知高俅恶名,而不少犯人更是被其陷害得加家破人亡刺配这里。百姓们见了高俅只咬牙切齿一拥而上。可怜那高太尉还剩的什么残碎骨肉?只得把高俅血衣当做首级挂在沧州城门示众,林冲命在城墙竖起替天行道除宋安民大旗。以便朝廷得知。 然后吩咐开庆功宴,各位好汉痛饮一醉。 正是:想当年,势焰滔天忘留手;到今日,苦海无边怎回头? 却说林冲得了沧州,与众将大饮庆功宴,次日晨林冲醒来忽想起当年在沧州的恩人李小二夫妻,若非他二人提醒,自己当年就被陆虞侯等烧死之草料场了。后来上了梁山,林冲托人去说李小二搬上山入伙,却得回报说小二两口听得林冲消息,为了避祸早搬走了,林冲只得作罢。林冲想起此节,赶紧起来上马奔李小二酒店看看虚实。 到得地方,果然昔日酒店已经没了。林冲心中感叹。只得骑马回营。 到了沧州衙门,武松等都在里面,众人正商议是把沧州钱粮搬回盐山还是加固沧州为盐山犄角。正议论间,人报神行太保戴宗到,林冲急叫唤入。 戴院长进来,参加众人毕,道:哥哥们打下沧州甚好,山寨也是得胜了,公明哥哥和众头领知道武二哥还在,高兴的了不得,又派我这趟带来柴大官人,说他沧州地面最熟,可以来助哥哥,到了盐山知道哥哥打沧州,就留下柴大官人在盐山休息。小弟折到这里来了。 林冲忙问梁山军情。原来就在林冲离开梁山第二日,梁山公开打出反旗,宣称“灭宋安民”,官军经过十日准备,沉螺舟造好,即开始总攻。前面张叔夜,陈希真督众将轮番进攻二关,后面云天彪率官军袭取梁山后泊。用张叔夜之言,只要两处得了一处,官军便胜券在握了。 而梁山方面早已料定,宋江吴用所以打出反旗激怒官军正是梁山缺粮不利持久。吴用命卢俊义全权负责后关,燕青李应为副将,张横张顺为水军头目,并派白瓦尔罕为行军参赞辅助卢俊义破沉螺舟。这番吸取教训,吴用嘱咐卢俊义不许白瓦尔罕出后关以免再被官军抢去。 至于二关,把守大将为呼延灼,徐宁,鲁达,李云四将。吴用在三关和公孙胜,鲁达殿后策应。命石勇将斥候分作二十队,轮流在二关三关巡回,每刻都要告知吴用二关信息。吴用因梁山兵少,嘱咐呼延灼在后关得胜之前只管死守,绝不可开门出击。 结果当日,梁山后泊红荷荡口炮火连声,喊呼振天,云天彪亲统大军杀进红荷荡了。卢俊义亲率一万二千兵马飞速出关,杀到采荷湾来。卢俊义对左右道:“官军自作聪明,欲在前面摆出决战状,派兵暗度水泊袭击我后关,可笑已经被我军师识破,大家和我顶住这里,待后面号炮响,官军必乱!”,众儿郎听了,个个合死忘生,力战官军。官军也个个奋勇,迎杀义军。两军就在红荷荡内,摆列战舰,桅樯蔽日,旗帜连云,两边槍炮矢石,如卷如扫,如撒如驰,直杀得天崩地裂,海覆江 翻。 洪涛中喊呼振天,杀气飞扬。忽听官军坐船上一个号炮,官军战舰豁地分开,露出中间一只大坐船,船头立出一员大将,青巾绿袍,倒提青龙偃月钢刀,正是云天彪,大喝:“卢俊义叛国庸奴,敢与吾决一胜负么?”卢俊义见是天彪,卢俊义冷笑道:“足下倒是忠奴,决战也没什么不敢,就是让那傅玉走远点,别又敌不过就暗器伤人。”云龙大怒,张弓搭箭,对卢俊义的咽喉射去。卢俊义即忙挥枪打飞来箭。燕青大怒,待船近些袖子一扬,一弩箭向云龙标来,云龙也闪过了。却射中后面一偏将心窝,倒载入水。两船早已逼近,两边将对将,兵对兵,长就短剑,切近攻杀。阵云中云龙提刀直取卢俊义,燕青见了,即忙跳过船头,举朴刀来迎。卢俊义举槍直刺云天彪。此时官军贼军,已逼近相杀。剑戟林中,血雨翻飞。 不说水面上两军殊死搏杀,单说水下,哈兰生,欧阳寿通,刘麟三将带着六十号沉螺舟六千官兵静悄悄的行驶在后泊下,窃喜无声无息一路顺畅,忽然间只听沉螺舟下有斧凿叮当之声,舟中将士面如土色只叫得苦,原来这沉螺舟周身密封,故此水不能浸,待行驶快到岸边,把所负重物砍下,舟身便上浮水面,里面人再打开密封杀出。现在有人水底凿船,既不能下水厮杀,又来不及上浮逃跑。真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多时,前队螺舟被二张的水军凿漏。可怜前队欧阳寿通空有一身水性,至此活活淹死在舟内。中队哈兰生也听得舟下响动,亏他一个独足铜人从不离身,大吼一声挥铜人打破船身,仗着会些水性从窟窿里逃得性命。只是那铜人太重只得丢在湖底了。至于后队刘麟倒是乖巧,见前方混乱,知不是头,提前扔下附舟重物,升到水面,打开舱盖和军士们逃命。 那老将庞毅领杉板船八十号,每号兵丁一百名,共八千人,正向鸳颈荡进发,互见水面上沉螺舟浮上,水面无数官军争相逃命,庞毅急命救人,刘麟趁机扒上一直舢板船逃得性命。但庞毅忽然发现周围舢板船也开始无故自沉。列位,这趟因沉螺舟是水下活,所以官军水军精锐尽在沉螺舟中,舢板船上只是陆上人马和老弱水军。如何敌得梁山水军?但见东一艘舢板船被人凿沉,西一艘舢板船被人扒翻。庞毅虽勇,奈何是陆将,急的不知如何,下令撤退亦来不及,试想这么多舢板船在湾中如何掉头? 胡听船尾一人叫:庞老匹夫!,庞毅转头一看水中正是张横,不由大怒,一刀剁去,张横早就入水不见了。而张顺趁机跳上船尾,揪住庞毅道:“下去吧!”,二人一同落水。 这庞毅便如当年李逵,被张顺灌水数十遍,空有拉鼍神力,水中却施展不得,被梁山活捉了。 慧娘在缆车上慧眼观看水战,看到沉螺舟浮上水面,叫声不好,急忙派人通知天彪退兵。又派人报与前关张经略。 此刻天彪与卢俊义厮杀正欢。一闻鸣金,知道事情左了。传令且战且退。卢俊义见官军撤了,顾念二关需要支援,也不追赶,班师而还。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再说前面二关,官军分为十余股自晨至午怒涛不绝般的拼命攻打,呼延灼,徐宁,鲁达,李云四将拼命防御,两边人马死伤无数。至午时,呼延灼本队一万人已经死伤过半,陶震霆在城下用火枪击中李云,众人急忙抬下去救助。张清率燕顺,李立一万新锐赶来支援。将将抵住官军,呼延灼等这才下到城内略喝口水歇歇,徐宁道:“官军如此冲击城碟必坏,不若我等率骑兵冲出去抵抗一阵。‘’,呼延灼道:“军师再三严令不可,贤弟不得鲁莽。”。 直到下午,李应率新兵一万从后关赶来,告诉众人水泊大捷,军师吩咐可以出击。众人大喜,呼延灼,徐宁,张清哥率两千骑兵出城冲击官军。鲁达等歩将趁机修筑城碟。但见官军队伍也同时撤后,长枪大盾防守森严,枪炮弓弩尽管打来。呼延灼知赚不到便宜,也只得在二关列阵以待,等城碟修好,慢慢撤军。 (沧州城衙) 众人听得戴宗说了军情,又惊又喜。雷横道:“如此,我梁山连胜三场,加上这里夺了沧州,那官军也该退了。”,林冲道:“虽然,但兄弟们不要懈怠,我梁山依然缺粮,我等这里动静闹得再大些方好。”。让众将速速回去休息,随时准备出击。 林冲独留武松,戴宗商议。林冲道:“兄长为何派柴大官人前来?二位兄弟可想过?”,武松道:“依某家看,大哥和军师也觉得山寨有覆灭之险,先借着戴院长神行,把重要头领转移盐山。”,戴宗道:“真个瞒不过二位哥哥,这一战虽胜,我军也伤亡六千余人,大寨伤员已满。本来军师定下轮休制鼓舞士气,恐怕下场官军再来攻打也无人能轮休了。小弟走时看过二关,城碟都被打坏,如果下场官军还如此攻打,怕是保不住了。”,林冲道:“正是,官军这几阵损失虽惨,根本未动,朝廷二十万大军,云陈徐三处原有十余万,加上各地州府补充,怕不有四十余万官军,比起来我们这几场胜仗都不算什么。”。 毕竟几位好汉商量出什么妙计,我等后文自见。(未完待续) ------------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第八章 运河畔神弓惊远射 青州城义士出牢笼 却说林冲三人商议定后,立即点起三千兵马连同范天喜一同回盐山,这里原有两千盐山人马白,加上招降官军和新招募百姓共计三千人,全都委托王大寿,雷横,扈成负责。林冲暗中嘱咐雷,扈二人:“虽然盐山邓,王二位头领十分心诚,但毕竟兵马全部来自盐山,你二人遇事多与大寿商议,有军士要处罚一定要告知大寿,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二人领诺。 林冲,武松,戴宗,范天喜一齐回到盐山,见了朱仝柴进,须知尤其林冲,武松,朱仝三位上梁山前都曾得柴进接济。此刻众人见面又是欢喜又是感慨。林冲便将盐山钱粮核算俱托付柴进,并委托柴大官人四方给昔日旧部写信,搜罗豪杰。柴进道:“小可既然来到这里,自当出力,只是山寨如今危在旦夕,怕是在此招兵买马远水难救近火,还需急策。”林冲道:“我等来盐山前有了打算,小弟原想打破沧州便攻打大名府,渡过黄河威胁京畿,让那宋天子诏回张叔夜大军,但目前看来官军未必没有防备,据戴宗兄弟说官军有风雷传令管康捷,一日可行一千二百里,端的在院长之上,我等打破沧州之事怕是官军早就有了应对。我等商量虚打大名府,实打青州。一则从盐山运河扮作客商两日可到青州,易于速破。二则我寨头领朱武三阮等兄弟都被关在青州大牢正好营救。三则官军只道我要打大名府,青州必然空虚。四则青州乃是云天彪老巢,云部官军家属尽在青州,我等拿下青州他部必乱,不信他不来救。”,柴进,朱仝,邓天保听了连称妙计。 正说间喽啰来报,河北吴桥虎翼山的头领拔山熊赵富、索命鬼王飞豹,带三千人并山寨所有物资前来,原来赵,王两位头领接到邓天保书信,商议自己确实山寨太小难以久守,干脆焚毁寨子来盐山入伙。告知喽啰听其自愿,当下原去的三千人,不愿去的少一半拿了金银四散下山去了。林冲等听罢大喜,邓天保将赵,王二人引荐,众人看去,那赵富身材魁梧使一对熟铜锤,王飞豹却高瘦精悍使一条镏金三节棍,端的两条好汉。邓天保道:“可惜蛇角岭的兄弟回话说路程太远,尚容三思,怕是不来了。”林冲道:“那些兄弟留下牵制官军也好,赵王两位兄弟来得真是时候”,便下令:命朱仝,邓天保,赵富,王飞豹把守山寨,训练盐山和虎翼山弟兄。盐山内务尽委托柴大官人。段景住和范天喜在山下酒店打探信息,购买军械,并四处派喽啰放风说盐山迟早拿下大名府。 林冲自己和武松精选一千喽啰扮作客商,乘十几条大船去袭取青州。那王飞豹却道:“小弟正是青州人士,地形熟悉,初来山寨远同去立功。”林冲大喜应允。众人都是客商伙计水手装束,刀枪剑戟尽藏在船舱底。军马除了头领的几匹一律不带。 戴宗便要辞行,武松嘱咐道:“院长一路小心,那官军康捷十分凶猛,那年我行刺陈希真不成,这厮反而在我眼前捉走了时迁兄弟,我虽不怕他却追他不上,此事至今遗恨。”|戴宗道:“无妨,康捷那厮小弟路上遇到过几次,那厮长得如如同恶鬼,一路气焰嚣张,吓倒百姓无数,凡他经过前,小弟早就知觉了。”众人点头。戴宗飞也似的去了。 林冲等到了盐山背后运河边,正要上船,听得有人喊道:“头领且住”,回头看时,两匹马渐渐近了,喊话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白色斗篷,不着盔甲,只胸前有面掩心镜,风采儒雅像位文士,却背着一张大弓。另一匹马上是位豆蔻年华的黄衣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模样,却全身披挂英姿勃勃,细看背插的旗号为“方”字。林冲笑对武松,飞豹道:“柴大官人声威了得,刚来几日就有人来投奔了。”。 白衣人对林冲等拱手道:“在下庞万春,江南人士,曾替方腊大王把守昱岭关,这是小妹庞秋霞。”林冲等俱是一惊道:“难道阁下就是小养由基?”庞万春道:“不敢,数年前我曾云游到沧州,那时幸蒙柴大官人厚待,大官人推荐我去梁山入伙,一则当时江南有家事未完,二则这个小妹那时十岁不到(庞秋霞在旁吐舌),因此只得回江南了,后遇到了方腊大王扯旗造反。不幸我国去年被张叔夜那厮灭绝,方大王以身殉国。我当时是昱岭关太守,小妹亦是方腊军中女将。她人馉饳性儿,至今还穿着方军铠甲,说有朝一日让那张叔夜死前看看方腊军还在不在。” 林冲等都笑了,林冲道:“亡秦必楚,令妹真是巾帼英雄”,秋霞红了脸道:“什么金锅银果的?反正俺不服,那昱岭关我哥哥先后射死官军大将七员,官军绕道才拿下清溪洞”,庞万春忙笑道:“头领休听她的,小可自幼喜欢弓箭,因为图对阵射的远,从来不披重铠,除了弓箭,其他武艺稀松的紧”,秋霞笑着抢话道:“这倒是真话,他就会抡几下宝剑,每次临敌都是我用双剑护着他。”林冲武松飞豹三人都是在战场厮杀惯家,只一打量兄妹俩带马姿势,便知他俩所言不虚,打青州之前多了两员强手,众人不胜欢喜。只是林冲见到兄妹俩不由想起了花荣和扈三娘,心中暗暗感伤。 林冲道:“庞兄来得正好,当年梁山结义,我和大哥军师说过,梁山只有马兵头领,步兵头领,却没有弓兵头领,如今庞兄正好通管我军弓手了,只看庞兄你的弓比常人大一倍,真不一般。”万春笑道:“此乃家传宝物,传说便是养由基弓,尽力可射200步远,弓箭都是神臂弓弩箭,比寻常弓箭长一倍”,王飞豹咋舌道:“常人大力者可射50步,军中骁将可射80步,那三国吕奉先辕门射戟150步。虽然神臂弓可射240步,那时三人合力拉弩才行”,万春道:“惭愧,俺最远200步,再远就不准了”。王飞豹虽看得出庞万春非寻常人,但毕竟不信,便笑着捡起拳头大一块石头,尽力扔出,边扔边说:“二百步须到这里,来日倒要……”,忽听万春一声断喝,看!众人顺着庞秋霞手指去,但见那石头力道衰了,下落时被箭簇撞中,金碰石,火光四射,石屑飞溅。那支箭滴溜溜落入江中。船上路上之人但是看见此景的喝彩声不知高低。庞万春仍持弓凝视稳如泰山。庞秋霞看着哥哥满面得意喜悦,王飞豹拜服。林冲武松心中又欢喜又惊骇。 十几艘大船,长风迅利直奔青州。船上,王飞豹久慕武松功夫,请教枪棒武艺。林冲却和庞氏兄妹问起方腊军败因,那庞万春知书之人,叙事清楚,加上秋霞叽叽呱呱的抢话,天真无讳。林冲大致明白了方腊军败因,一则方家本身勇将颇多,如方腊弟,子,侄都有万夫莫当之勇,但正因如此方氏战将作风跋扈,又各自为战人心不齐。二则江南百姓所以造反是因为花石纲扰民,张叔夜禀明徽宗撤销花石纲,罢黜朱勔官职,并下诏罪己,不少百姓便丧失斗志撤去了。方腊军威震东南,攻占六州五十二县,但起义时间短,经验不足,故一年内被张叔夜剿灭。 (注:苏州应奉局便是用来征集奇花异石,从此送到开封,收来的悉数编导装在船上,10个船装满算一个纲,所以被称为“花石纲”。不吝派出大量的人力去押送这些东西,不但如此在保送进程中若是碰到桥拦住了巨船就直接拆桥,碰着城郭就直接拆城,这让运河沿岸的百姓都无法正常生活。而且只需谁家里有宝贝,应奉局的人就会与混混一般冲进家里,尔后用黄纸一贴就归公,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林冲冷笑道:“那皇上的罪己诏我也看过,什么啰里啰嗦全是套话,别的不说,他把一个就会踢球的奴才提拔成太尉,祸害多少忠良百姓,有一句悔悟吗?方腊大王可惜了,今后我梁山应为前车之鉴。”庞氏兄妹连连点头。 两日后,傍晚船已经接近青州东门。林冲在船上布置:武松王飞豹带20名武艺高强的喽啰扮作客商进城直奔青州大牢,在附近寻客栈住下。只要看到旗花信号,便杀进大牢救朱武等兄弟出来。自己和庞氏兄妹留在船上,只待混入青州水门便冲出去夺城。 此刻的青州精锐都已经和天彪去讨伐梁山了,近两年没打仗,加上新知府范金门十分无能。官军早已经制度松懈。到了青州水门前,官军上来检查,林冲庞万春扮作客商出来赔笑应酬,暗给军官头目塞了大把银子,果然官军草草在船上看看,并吩咐进城之后天亮前不得上岸就放行了。 林冲船进了城内码头,伏在船仓中个个手握兵刃,林冲命吹熄船上灯火,只见码头上少数兵丁打着灯笼往来巡逻,林冲告诉庞氏兄妹,让他们带兵一半,一会开战后尽管占领东门城楼,挑选善射喽啰只管箭射城里援军。自己带一半人马攻打青州衙门。众人遵命守候不提。 却说那武松混进城后,早在一家离青州大牢不远的客栈歇脚,给了小二一锭大银,让安排一间高处靠窗向东的客房,小二喜出望外,不一时三刻安排停当。武松吃了干粮,和王飞豹进了屋,两人轮番睡,武松哪里睡得着,只是略略打个盹,醒来后两眼只盯着外面,看到旗花闪亮,武松急忙推醒飞豹,掣出双刀,杀到街外,巡街军士喝问,武松一声不响跑过去剁倒一个,余众惊散。武松抢了一个火把,和王飞豹直奔青州大牢而去。 此刻大牢门口也有十几个人陆续持家伙到来,都是武松带来的头目。大家闯进大牢,试问那帮牢子如何抵挡?武松拿住一人喝问:“梁山来的囚犯都在哪里?!说了留你活命。”那牢子道:“在,在,在最底下丁字号”,武松喝令他带路,原来史进、刘唐、李忠、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朱武、鲍旭、朱贵九位好汉被官军捉住,都关在此。武松见了又惊又喜,急忙喝命开了枷锁放众好汉出来,其中几位伤病都让喽啰们背着,那史进,刘唐二位却自己走得动,各自要了把朴刀一起杀出牢门。 刚出牢门,但见远远火把明亮,数百人涌来,武松正待厮杀,飞豹喊是林教头,武松定睛看可不么,为首大将手持丈八蛇矛不是林冲又是哪个?原来林冲一路奔青州府衙杀去,官军乱中如何抵敌?眼见林冲一条长矛飞舞,挑倒人马无数,两个青州兵马督监都死了。衙门**捉了太守范金门一家。林冲见到武松已经救出众兄弟喜极。吩咐众人不得杀害百姓,史进,刘唐,王飞豹各带二百人占领西,北,南三个门。武松带大家就近入府衙歇息。扑灭余火。自己带十余人直奔东门接应庞万春。到了东门却见地上数十名守军尸身。楼上早就被庞氏兄妹把住。林冲上去一问,原来天快亮时马陉镇总兵于龙光带一千骑兵来救。万春城楼看到,搭开养由基弓射打头战将,竟一箭正中于龙光,箭矢贯胸而出。龙光倒栽马下。军士惊散。林冲大喜,赞万春神箭立功。 天已大亮,城内余火扑灭。城上插遍梁山旗号。这正是梁山泊二破青州城。梁山兵士出榜安民,秋毫无犯。林冲下令将知府范金门一家处斩。一口气救出九位兄弟,哪九人?史进、刘唐、李忠、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朱武、鲍旭、朱贵。林冲武松如何不喜?让众头领休息就医一日。被擒九位头领大多无碍,狱中受了不少折磨,调养便好,只是阮小七当初在水中大战刘琪和欧阳寿通,右手被扭断,官军又不给好好医治,请大夫看了,说是接上骨头且先养着,即使好了怕将来也无法再拿重物。 通查此战官军公差死了八百余,被俘一千,其余逃走。林冲所部阵亡不过十余人,可谓完胜。缴获钱粮军械马匹数倍于沧州所获。 次日吩咐就在青州府衙摆宴,并将新旧头领相互引荐。说起小七伤势众人黯然,小七却生性豪迈,道这点事哭丧个鸟。老子一只左手来日照样把云天彪,陈希真脑袋提来。大家又笑。死里逃生又认识了新的兄弟,大家说说笑笑互相敬酒,林冲武松见弟兄们难得开心,暂未提起大寨被围紧急之事。 席间林冲说起斩了范金门,朱武道:“此人一介生员,就知舞文弄墨,给那云天彪春秋大论做序书加注,那阿谀之文真令人做三日呕,那云天彪腆颜自称刚正无私,却把此人保奏为青州知府。平时害民贪渎不说,林教头一千人马袭击此城,他放着三千守军居然带一家老小私逃,逃了也罢,可怜逃都不会逃,片刻被林教头擒了。”说罢,众好汉大笑。 正在推杯换盏高兴之时,外面报是戴院长到了,林冲急命唤入,但见戴宗进来便哭喊:“林教头二关丢了!”,众人一起大惊。 正可谓:败报偏随胜仗至,忧惊每伴喜颜来! ------------ 第九章 云公子气盛争先遣 呼延灼血勇战群敌 各位看官,林冲连下沧州,青州,偌大动静,难道张叔夜不知?并非不知,而是说书人一张嘴难表两处。官军这一面还容在下一一道来。 自张叔夜定了两面夹击梁山之策,却被梁山破了沉螺舟后,官军在后泊暂停用兵,然而对二关仍是每日攻打。多亏呼延灼等多方守备,才未失利。这一日张公正在头关和众人商议军情。康捷来报,说梁山豹子头林冲攻破沧州,众人都是一惊。贺太平道:“敢莫贼人虚张声势,林冲明明上月在头关和我军大战,如何去得盐山?”,盖天锡道:“贺老师有所不知,这梁山周围太大,虽说刻下我军合围,难保没有密道连接外界?而想那林冲自上月和我军大战,已经好久不曾露面阵前了”,陈希真亦道:“盖兄之言是也,即使无密道,梁山上尚有公孙胜等会妖法遁术之人,把林冲等贼中上将带到盐山肆孽,分散我军不是不能。”。 张叔夜首晗:“盖,陈二公所言有理,上月我接到官家口谕,虽未责备我出师不利,但也说如今几十万官军在外,钱粮耗费太大,令我等速胜为好。如今若是吴用奸计,分明是想让我分兵去救河北,我若不动,目前精兵良将都在此处,河北薄弱之地甚多,难保别的郡县不失。”。 盖天锡道:“下官倒是有一策,那盐山林冲若真的想分我兵力,无非两路用兵,向西攻取大名府,渡黄河威胁京畿,但大名府城池阔大,渡黄河也需要大量船只粮草,估计贼军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或向东攻打青州,高唐等地,东面州县目前空虚,倒有可图。倘若贼军断我粮道也是老大不便。”,张公道:“有理,如此如何应对?”,天赐道:“我等不妨分兵两路应对,一路人马骑兵为主出西路直奔大名府,若贼军真敢攻打,我军正好援救。贼军若声西击东,我军就趁机直捣他盐山老巢。另一路直奔青州以守为主,若贼军到了,我军坚守不战,待到西路人马直捣盐山,贼军便进退两难了,下官不才,愿率东路军三万直奔青州,如此我军后路无忧了”。众人都赞。 贺太平道:“此计甚妙,但梁山宜加紧攻打,一旦贼老巢覆灭,盐山小丑不征自溃了。”,张叔夜道:“正是如此,众位道我因何多日未总攻梁山?只因天彪将军那里刘慧娘军师又造出奇巧军械,本帅那日秘密去看过,定能打破梁山后关,而前面二关这些天我军日日袭扰,城碟根本无法重修,这一番我军再次两面夹击,定能得手。”,众人皆喜。 张叔夜问云天彪道:“云将军军械准备如何?我拟从云将军寨中拨几员战将从西路袭击盐山如何?”,天彪道:“军械已然停当,只待将领,至于战将明日便让他们来中军帐报到。”,张经略大喜。 当日天彪回得梁山后泊大营,命后山军士加强巡逻,阻绝梁山交通。升帐问诸将谁愿去西路攻打盐山。云龙出列道:“末将愿往!”,天彪道:“你莫要小看此路兵马,此去不但剿灭盐山,更兼护卫大名府和京畿,如果有失,全局动摇,非同小可。”云龙道:“主帅容禀,末将在蒙阴曾经与那豹子头林冲交过锋,何况若不打盐山,那厮必侵犯青州,末将岂敢轻敌。”天彪点头,账下风会,傅玉,闻达三将愿往。天彪也点头应允。 云龙与慧娘回到帐中,慧娘埋怨道:“你也不与我商议,便请令了。”,云龙笑道:“我今日也是升帐才知此事,想表兄在上月被林冲刺伤,卿姐坐骑被刺死,一直想找这厮报仇哩。”慧娘道:“你还说,我听说卿姐那边点兵东路,卿姐闹着要去,姨夫无奈,只得派永清,万年,栾廷玉和她一起去了。”云龙惊喜道:“甚好,我就与表兄东西进击,盐山会师”,慧娘道:“你莫要托大,进来我军不利,连折大将,遇到林冲交锋要小心。”云龙道:“林冲伤了卿姐夫妇,是一时拼命逞勇,两军阵上斗的是智谋,谁去和他拼命?倒是你这边飞船造好,赶紧拿下梁山后关,梁山一完我们这边就是赢了”,慧娘道:“飞船试炼过没有问题,但前一阵沉螺舟失利,我总是纳闷梁山何人能破我沉螺舟,敢情白瓦尔罕这厮回去了?可是怎么可能?”云龙道:“既如此,不如头次少放几只,若顺利也能破的梁山,若不顺不至于赔进太多兵力”,慧娘点头称是。夫妻俩一夜互道珍重不提。 次日中军帐,张经略命盖天赐统帅东路,率祝永清,祝万年,梁廷玉,陈丽卿四将带兵三万驻扎青州,命云龙带西路三万人马增援大名府,进剿盐山。风会,闻达,傅玉为副将。云龙接令心中得意,暗暗给丽卿使个眼色。心想卿姐你急着找林冲报仇,只怕我这路把功劳都抢了。两路兵马刚走。又有人来报,张经略公子伯奋仲熊押粮道,张叔夜大喜。与众将商议夹击梁山。 却说公孙胜在梁山大寨整日与宋江等商议退敌之策,眼见兵粮日蹙,真是忧心如焚无计可施,这日军医来报青眼虎李云伤重不支,这日早上病故,宋江泪下,和众兄弟在聚义厅焚香祭奠。公孙胜出来后正看见梁山大寨操练之所,原来平坦坦的大场地可容四五千人操练,在场边天然有块巨石两米多高,大将可站在石上指挥军士操演,因石头形似虎头,故名虎头点兵石,也算梁山泊一景。如今天天打仗那还需要操练,山寨平坦之处都种了麦苗青菜。公孙胜追忆以往,轻轻叹口气。 且说公孙胜回到三关上,又披甲提剑各处巡阅了一转,时已三更,退入帐中,公孙胜坐在帐中,正欲朦胧睡去,忽见一人掩入帐来。公孙胜急忙定睛一看,更非别人,原来就是二仙山内,同道师弟兄,双姓东方,单名横的便是。公孙胜吃了一惊,急问:“师兄何来?”东方横道:“清师兄别来无恙否?今有要言奉告,请屏左右。”公孙胜便教左右退去,与东方横逊了坐。东方横道:“公孙师兄,前次小弟来传令师口谕,大势对梁山不利,让你速做准备。今日令师又教小弟特地来此,馀言说不得许多,只有四个大字,叫做‘速离火坑’!”公孙胜道:“小弟与梁山兄弟结义一场,今日事急,与他丢手,自问心上过不去。如今二关危在旦夕,我不能走。”东方横微笑,叹道:“师兄既要保二关,小弟有数言奉赠。”公孙胜道:“愿聆教言。”东方横道:“二关保住不难,关上无须厮杀。不必剑戟刀槍,能使官军退却。保得二关之后,了手当为上着。”言毕,袖中取出一方青罗帕,铺于地上。东方横踏上了,变成一朵青云,冉冉腾空而去。公孙胜欲送无从,因细细将他六句谶语思索一番,恍然惊到道:“藏头诗六字!二关不能保了!,难道我梁山真个完了?”,正惊叹之时,只听外面炮声响彻,樊瑞闯入道:“老师快出,官军又在夹击二关和后泊了!” 且说公孙胜正随樊瑞跑出,正撞到吴用也匆匆赶到,吴用忙道:“公孙兄弟速往后关,刘慧娘又造器械攻打水泊,你和白教授同去,若白教授破不得,你就做法抵挡一阵。”,公孙胜想起东方横六字谶语,想告知吴用,却也来不及了,忙带着白瓦尔罕奔赴后关,吴用又嘱咐燕顺:“你跟白教授身后保护寸步不离,免得官军又来暗算。”,燕顺领命,急忙去追赶公孙等人。 就中单表前面二关,被中军攻打,最为紧急。这一日,正轮着邓宗弼、栾廷芳率众攻打,张应雷、陶震霆为后应。关上张清、徐宁,李立,悉力守备,自辰至午,槍炮之声 不绝。邓宗弼、栾廷芳见关门将破,便教后队张应雷、陶震霆齐来攻关。那边呼延灼、汤隆在三关上,闻得二关危急,急来策应。此时二关槍炮已绝,矢石一空,楼垣雉堞尽行毁坏,眼见顷刻难保。张清见呼延灼到来,便叫:“呼延兄弟,你和汤兄弟守住这关,赶紧修筑城墙,我同徐宁兄弟领骑兵开关出战,拚着一死,以冀保关。”呼延灼应了,张清便与徐宁各领两千骑兵杀出关去。众义军大呼振天,奋勇冲杀。直杀得天旋地转,海覆江翻,官军被冲退三百余步。 邓宗弼大怒,对三将道:“今日二关业已唾手而得,叵耐这厮们冲突出来,如今我与众将军协力,休放一人回关。”三将称是。邓宗弼一马当先,挥开双剑大战张清,各位看官,梁山张清呼延灼等武力都和林冲相仿,为何不能再单矛诛四将?须知那日林冲出战是为了挽回梁山颓势,也是为三娘等报仇,心中有死无生,像对方一斧砍来,自己不躲不闪一矛秒杀,实际上至少六成危险。那一战颇多侥幸。加上过去梁山将领被咒禁,雷将多有轻视之心所致。如今你再让林冲来一遍单矛诛四将绝不会有了。邓宗弼等人也是官军的百战钢将,哪能那样容易斩杀? 当下邓宗弼,栾廷芳率兵围住张清,张应雷陶震霆率军围住徐宁,兵对兵将对将杀的日月无光。呼延灼几位头领拼命指挥军士修理城垛。足足一个时辰,张清只听得官军号炮响亮,原来远处张伯奋,张仲熊,李宗汤,真祥麟四将杀来,张清知不是头,卖个破绽,率军杀出重围,招呼徐宁速撤,一见徐宁不由一惊,原来徐宁满身血污已经受了重伤,张清急忙命军士们先带着徐宁入关,自己断后。 这是栾廷芳挥舞双刀杀到,张清喝声着,一石子打在栾廷芳手上,栾廷芳痛得扔下一口刀,拨马而走。那边陶震霆正摘了火枪想要暗算,也被张清一石打在嘴角,翻身落马被军士们救了回去。邓,张二人没想到张清石子厉害,只得远远招架。官军亦稍却。 却不料后队奋,熊,汤,麟四将又杀到,张清只得打马回关,到得二关门口叫声苦不知高低,原来真祥麟和李宗汤商量,各带一千骑兵趁着张清飞石退敌之际,抄了后路堵在门口。此刻徐宁已经被抢救入关,张清还剩一千残兵不到,在二关门口进退不得。厮杀了半日兀自头昏眼花,忽然伯奋仲熊又拍马杀到,张清勉强应敌,不妨背后真祥麟一枪捅中肋下,血流如注。 正危急间,但听空中一人大吼:“”援军来也!‘’,众人一抬头一位金刚自空而降,对着伯奋迎头一杖打下,伯奋忙双锤一架,当的一声大响,饶是伯奋神力,座下马也连退几步。众人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金刚,正是鲁智深到了。 原来鲁达,张青,孙二娘率三关五千精兵赶来策应,呼延灼正让鲁达等护城,自己下去厮杀救出张清,鲁达叫到:“鸟耐烦修城,洒家只去厮杀快活”,见张清危急,不及开关门,自己竟从关上跳下,张青,孙二娘也带了一千牌刀手出关策应。呼延灼来不及阻止,只得命汤隆带人在门口把张清接了回来,扎裹伤口毕和徐宁送三关医治。 当下鲁达一支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上下飞舞,挡住了伯奋仲熊两个凶神;张青截住李宗汤,孙二娘截住真祥麟捉对厮杀,一千牌刀手严密阵列护住关门,二关上兵士不住手的射箭,暂时挡住了官军。呼延灼看看各处损坏之处虽然草草修好,官军尸横遍地只是不退。二关怕是熬不过今日了。心中急极无计。 忽然李宗汤得了个破绽,一刀刺入张青小腹,孙二娘大惊,急忙过来救助。鲁达也忙撇了伯奋仲熊,挡住真,李二人。呼延灼关上大喊:“鲁大师快快进城,张青兄弟命要紧”,鲁达便让孙二娘扶着张青先退,自己带牌刀手且战且退。官军见到机会哪里肯舍,紧紧贴住义军,要趁机闯关。关门上催命判官李立见到鲁达已经退过城门,大喊一声关闸,二关闸门胡隆落下,官军队中李宗汤却想起当初任森托闸取二关之事,立刻扔了刀,跳到闸下准备托举,不料一抬头才知坏事,原来那吴用在二关吃过落闸的亏,和李立商议闸下镶上不少铁刺,落闸时会扎入地下,也不怕人托举。李宗汤躲闪不及,可怜一员钢将在闸下成了肉酱。饶是如此,还冲过去了十几名官军,闸一落地关里关外两不相见,十几人统统被汤隆带义军砍作烂泥。 三将在外看到李宗汤被压死,又气又恨,传令不得二关决不收兵,加力攻打。呼延灼见关门虽然无恙,但外面城墙即将塌陷,一咬牙主意定了。对鲁达道:“大师快带张青回去三关医治,告诉军师这点兵横竖不够用,让他倾寨兵马过来救援。”,鲁达和张青,孙二娘等都是二龙山聚义老人,交情最重,见张青伤重,急忙尊令退三关去了。呼延灼又叫过李立商议一番,修书一封对汤隆道:‘’你带着所有受伤弟兄撤往三关,我书里是退敌妙计,一定让军师亲眼看到,要紧要紧!”,汤隆叫声哥哥放心,也带伤员撤离。 呼延灼留下李立守卫关上,自己下来到关墙即将坍塌之处,带双鞭上马。对众人道:“今日是我呼延灼舍身报效之日,各位已经尽力守御,我准你们自愿回三关,不算脱逃。”,众军士大呼:“主将不怕死,难道我们不敢舍身吗?”。 呼延灼仰天大笑道:“大丈夫疆场一生,这死法不快活还有什么死法快活?”,须臾城墙被官军撞破,呼延灼带兵丁大喊:“替天行道,除宋安民!”,冲杀出去。 二关外兵对兵将对将乱做一团,呼延灼大战伯奋仲熊真祥麟百余合不曾落败,那双鞭直如两道闪电四方飞舞。这是官军后对栾廷芳,陶震霆包扎妥当,邓宗弼,张应雷也歇了一息。四将上马高喊各位将军乏了,看我等斩了这厮! 于是伯奋三将退下,又换上邓宗弼双剑,栾廷芳双刀,张应雷双刘,陶震霆双锤一起围定呼延灼招呼,好个呼延灼双鞭抵住八般兵刃,身形鞭法丝毫不乱,防御迭定,四将竟一时寻不出破绽。 却说宋江已经去了后关督战,吴用在三关指挥,徐宁张清负重伤已经被抬了回来,吴用连忙命令医师诊治。正在此时,樊瑞和白瓦尔罕却从水泊回来了,原来为了及早让吴用之情,樊瑞竟使用地遁将白教授带回。白教授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樊瑞禀道:“今日辰时云天彪率官军再犯水泊,卢俊义哥哥带着燕青,张横,张顺领兵出战,双方就在水面大战,正这时不想天上来了三个怪物,顶部是牛皮扎的圆球,想里面是空心的,居然飘在半空,圆球下面吊着大竹筐,每只竹筐上有三十余人向下放箭,那球像孔明灯飘得甚高,我军弓箭射不着它,但官军居高临下可以射到我们,并且由于飘得高,我军布置被它一览无遗,竹筐上有人旗语指挥,官军往我芦苇深处放炮,我军战船失去甚多,军心也慌乱,幸亏公孙先生赶到,做了一阵狂风,将三个飞船吹远,我军才稳住阵脚,但官军目前还是不断攻击,显然牵制我后关兵力不让去二关支援。”。 白教授也道:“小弟在沙滩上看到这三个怪物,必是刘慧娘造的,用的乃是沉螺舟之法,将空气烧热,用密封牛皮制成球状飘起,大箩筐两侧放上重物,随高度依次投下便可调整高度。若要下落只需缓缓放空球内气即可。”,吴用道:“如此可有破解之法?”,白教授道:“这飞船飞的慢是老大破绽,我等只需用打磨铜镜集太阳真火烧掉他的气球即可,气球一漏飞艇摔下,她便败了。只是上午她出我不意,小弟一时也不能凑足铜镜使用,幸亏公孙先生法术在,否则今日后关危矣”,吴用便委派白教授赶紧打造铜镜,训练军士。 这边樊瑞二人刚退下,二关那边鲁达气急败坏带着张青孙二娘退回,那张青身受重伤,性命只在呼吸。吴用急忙命抬进后面医治。鲁达又转述呼延灼直言,要吴用将山寨兵马尽数点起去救二关。吴用疑惑道:“呼延兄弟久经战阵如何说出这话?如今便是尽数杀去也未必能救二关。不如让他撤回”,正说间汤隆又带伤兵数千乱哄哄撤回,将呼延灼信给吴用看,吴用看罢连连跺脚叫苦,却无计可施。 各位看官,呼延灼端的作何打算?原来刘慧娘曾经打造钢柜火轮炸了兖州飞虎寨。器械虽好日久必然泄露,吴用也和呼延灼商议打造数十个钢柜火轮放在二关,待二关实在无法防守就打开机关炸死官军。今日呼延灼见官军实在势大,若不大量杀伤,就算弃了二关,三关也是不保。索性拿自身性命来吸引官军。所以和李立约定一起和官军同归于尽,汤隆带回的信里正是告诉吴用,千万莫派别的兄弟再来二关支援送死,好好保护三关。 此刻呼延灼已经与官军四将辗转大战一百回合,慢慢将官军引入缺口,兀自神力不衰,忽听城上李立高喊:“呼延哥哥时辰已到!”呼延灼一声大吼,用尽平生力气打飞了邓宗弼手中长剑。另一只手将钢鞭扔向张应雷,看官,有道是撒手锏最为厉害,何也?锏若是撒手未曾打到敌将,自己空手就危险了。但往往敌将想不到对方敢扔兵刃,所以又可以行险,那张应雷一看鞭飞来,急忙双刘护面,当的一声大响,只砸的火光四溅。 正此刻平底霹雳,地雷齐发,二关尘雾蔽日,关外官军纷纷被震倒在地。待多时尘土散尽,只见二关已经夷为平地,官军方面除了邓宗弼剑被打飞,回阵换剑,虽被震倒保住性命之外,大将张应雷,陶震霆,栾廷芳和数千打入二关军士都被炸死。梁山方面呼延灼,李立也未曾脱逃。 正是,霹雳一声惊天地,万千英魂随烈风! ------------ 第十章 入云龙施法祭飞虎 朱军师定计显神机 梁山总寨那边吴用刚看罢呼延灼书信,二关便炸了。吴用将书信遍传众将,大家一起落泪跪向二关方向。宋江从三关回来得知亦是大哭一场。传令聚义厅做灵堂,摆放呼延灼,李立,李云三位好汉牌位。众好汉举哀痛哭。并委派公孙胜,鲁达,樊瑞,汤隆镇守三关,公孙胜细想东方横六字谶语,连连叹息。出灵堂忽然又见到虎头点兵石,心生一计,暗暗找樊瑞准备。 却说张叔夜在头关督战,只听得二关山崩地裂的响动,脚下隐隐震颤,急忙命人打探,才知二关被贼兵自行炸毁。这一番又折了四员大将:栾廷芳,李宗汤,张应雷,陶震霆。邓宗弼昏迷不醒正在救治。张叔夜连连跺脚叹息,心中却暗道侥幸,好歹两个儿子无事。传令暂停进攻,收敛众将士尸身。次日早上升帐议事。 这一晚张经略心中有喜有忧,忧的是围剿梁山残寇竟如此艰难,不提盐山林冲,如今已经连折八九员大将,四五万官兵。实力大挫,如今再想前后拼命夹击梁山,就算兵力可以,怕是士气也不行了。喜的是总算打破了梁山二关,算是对朝廷暂有交代,原来那宋天子甚好欺瞒,损兵虽多,贺太平报的甚轻。至于折将天子也不太在乎。只是出兵耗费国家钱粮巨大,故此天子只要速战速决,如今二关虽毁,来日须修理木城,只报奏收复了。何况这一趟还毙杀贼军大将呼延灼,算是大胜仗了。往下只需要整顿士气再破三关,梁山也就完了。 次日晨张经略升帐毕,见众将脸上各带忧愁哀戚,正待出言抚慰激励。忽见皂衣二人阶前跪报道:“鸭嘴滩小寨寨门前面二里处便是破贼之所,请相公速去巡视。”张公道:“奇了,你是何人?” 那二人忽然不见,左右皆骇然。张公贺公起立道:“我等速去查看”,和众将出账上马,直奔鸭嘴滩小寨而来。一路上众将有人议论:“莫非神人指点?”,也有不信的暗暗拿好兵刃做提防。 不一时出头关来到鸭嘴滩小寨,看看已经到了寨门二里外,四处看去只有一大池塘,除外空荡荡没有什么,不过一些巡逻兵士往来,众人正在不解。忽然狂风大作,尘土四起,那左营真祥麟眼尖,指着天空大叫到不好,众人抬头看时,只惊得人慌马乱。一块房间大小的巨石竟从梁山方向飞来。伯奋仲熊急忙拉父亲战马却不知往哪里躲闪。正危急间,但见陈希真急中生智,看到附近池塘有水,变念念有词祭起升龙大法。池塘中水竟拧成一条水龙向虎头石激射。只听一声霹雳般响动,那虎头石碎做无数块落下。漫天竟是小碎石,水雾落下,却似下了场冰雹。但却又臭气熏天。 原来希真虽道法高强救下众人,但只一点,那大池塘竟是营中军士平日倒便溺之处。已经和鲁达昔日在大相国寺踢泼皮下去的粪池无异。陈道子适才祭起的说是水龙也可,说是粪龙也不错。但可苦了众人,连经略红袍,贺太平官赴,天彪美髯,道子拂尘,慧娘青丝上都不免沾些屎尿。众将更是狼狈,躲闪跌破四肢的也有,石子打伤脑袋的也有。经略大怒,不免先带众将回去换了袍服,又去头关升帐坐定。陈希真道:“贼营内有一名公孙胜,善会妖法,刚才必是他变幻皂衣人引出我等,此石必是他运来按方位砸到,此贼心思好毒。”张公道:“昨日云将军飞城攻后泊,几乎得手,被此人妖法挡住。此妖也必须除灭了他,方可集事。陈将军深明仙术,定能收服此妖。”,希真道:“容末将回营思量”。张经略下令众将仍轮流每日袭扰三关。其余兵将且把守营寨休整数日。 却说林冲正在青州府衙摆宴,戴宗深一脚浅一脚跑进来报道二关丢了呼延灼阵亡,众头领听戴宗说了一遍军报,个个着急落泪,戴宗将宋江亲笔信交予林冲,林冲方打开信几乎惊得把信丢了,原来此信是宋江血书,上半部写的是梁山目前军粮将尽,托林冲等兄弟速速想办法。下半部竟是交代后事,写给众头领,如梁山不保,众人拥戴林冲为山寨之主,继续替天行道除宋安民。 林冲持信跪拜众头领,含泪道:“众兄弟一起努力救梁山,若山寨有失,林冲绝不独生!”,众人急忙扶起。刘唐阮小七叫道:“既如此,我等在这耽误甚鸟?且在这里招兵三日,通知盐山沧州两地兵马尽过来合并,一起杀到山寨,砍了那张叔夜云天彪陈希真三颗狗头。”,神机军师朱武急忙止住道:“兄弟们莫动怒,山寨围困官军有几十万,沿途还有诸多关隘,山寨又粮草将尽,我等若强攻蛮干断断救不得。”。原来那青州关押的梁山好汉伤势各异,如史进刘唐未受大伤,加上铁打身躯,方出狱便能厮杀。朱武乃是文人,监狱里折磨多日,此刻元气未复强支撑在交椅上说话。众人这才沉默下来。史进埋怨道:“朱军师你这两日也不好好休息,天天府衙里翻那些鸟公文作甚?如今兄弟们还指着你和林教头拿主意救山寨,你说不能蛮干,可有什么妙计?”。 正此时又气喘吁吁进来一人,大家一看竟是圣手书生萧让,原来这番宋江又命戴宗带萧让离开梁山,戴宗沿途打听到梁山军打下青州,便带着萧让做法神行,各位可想萧让不是李逵,一路上只累的气喘,到了青州城门口委实走不动了,让戴宗先进来报信。自己慢慢走到衙门。林冲等见到萧让,心里叹息,知道公明自觉山寨不保,尽量把不能厮杀的头领先送出。 朱武却笑道:“萧兄弟来得好!众头领若信得过小弟时,我却有救山寨之策,只要我等肯用命,未必救不得。”,众人齐道:“你只管说,水里火里我等去得。”,朱武道:“第一步,我先救出山寨外失陷兄弟,史大郎问我看这些鸟公文何用?上面写了兖州府监内四人: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沂州府监内五人:李逵、穆洪、李俊、黄信、欧鹏;我等目前已经惊动官军,若他们防我劫牢把九位兄弟害了如何是好?再者救出九位兄弟我等又添了九员虎将!又震动了官军。”,众人听了都说应该,林冲道:“不知如何救法?打破城池明救还是想法暗救?”,朱武道:“问得好,戴院长说官军东西两路来救,我等明救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暗救。”,说罢拿出一道公文给众人看:“小弟昨日翻出那盖天锡发给青州知府范金门的公文,我等只需模拟字体,改做为防梁山劫牢,犯人一律押东京关押的行文,把人骗出来即可,所以我说萧兄弟来得正是时候。”,众人听罢齐称妙计,萧让道:“小弟模仿盖天锡文体不难,只是这大印却需要金兄弟来,此刻他在梁山如何是好?”,朱武道:“不妨,萧兄在此赶紧写好公文两份,戴院长疾行梁山让金大坚刻章盖印,然后我等派人在沂州和兖州城门口等公文,公文一到作速救人。”,众人都道可行,林冲这才看到戴宗风尘满面,急忙道:“院长先到后堂歇上半日,萧兄弟模拟公文也需要时间。”,戴宗也觉困乏,答应一声去官衙后面睡了。萧让自去静室拟稿不提。 朱武道:“第二步,官军两面来,我等也分作两批,一批先回盐山对付云龙,一批等众兄弟被救回来对付盖天锡。这场厮杀不能客气,务必全歼一路,让那宋天子和张叔夜都震动,梁山才能得救!这里有句话,众兄弟刚才看了宋江哥哥的信,必须尊林头领为帅,军令严明,个个向前拼命,方能成事。”,史进道:“还用得着说!林教头带我等两路都灭了他才好,只怕他不来。”,众将摩拳擦掌都愿厮杀。林冲于是和众将吃罢宴席,让大众休息,自己和朱武商议人选。 林冲和朱武商议完毕,先下令在青州贴告示求名医医治阮小七的手臂。然后下令,戴宗带公文先回梁山,找金大坚盖印后送到兖州城门口和冒充公人的史进,李忠等汇合。再去沂州和冒充公人的朱贵,刘唐等汇合。救出九位兄弟后送回青州。小七留在青州养伤。小二小五领水军带着朱武,武松,飞豹,鲍旭,萧让等回盐山对付云龙。林冲和庞氏兄妹留下镇守青州。众人领诺。 正此时有盐山军情来报,林冲唤入,一喽啰呈上公文,原来朱仝禀报,蛇角岭已经被云龙夺了,寨主蟠海龙秦会、喷雾豹张大能皆阵亡。众人听罢都是一惊。林冲道:“那厮倒来得快,云龙随云天彪多时,有点武艺兵法,朱军师武二哥回去对阵时留心。”,朱武,武松答应了。戴宗此刻已经辞别众人,一溜烟直奔梁山而去。 朱武,武松,飞豹,鲍旭,萧让和二阮带着几十名喽啰乘一艘大船告辞也走了,林冲见有小二,小五押船心头十分放心。送到码头刚回官衙,却见阮小七,庞氏兄妹正和一名道长叙话。秋霞一见到林冲就笑道:“林哥哥你看,你看,小七哥哥的手腕好了。”,林冲又惊又喜,急忙拜谢道长。那道长急忙起身稽首还礼。林冲见道长鹤发童颜,貌似四十出头。道长笑道:“小道俗名皇甫坦,是贵寨头领皇甫端表亲,这几日恰好云游到青州,既是贵寨头领有伤,过来治疗也是分内之事。”,阮小七也道:“老仙长真个神通,只握住俺这手腕片刻,便重新有了气力能握刀枪,和往日无异了。”。林冲急命人备下上等素斋款待道长。自己趁隙把庞万春叫到一旁,问道:“目前山寨头领好几员重伤危在旦夕,我想请道长和戴院长回去一并诊治下,只是两军交锋十分危急,人家又并非山寨头领,如何开的口?”,万春思量片刻道:“我看巧言不如实讲,毕竟皇甫端头领还在梁山,老道长未必不愿去”。 两人商议定了,回到宴席,却只看见秋霞和小七,皇甫道长不知哪里去了。秋霞小七道:“奇了,我俩一直和老仙长叙话,只是自己间谈了一句,再回头时仙长就不见了”,屋里屋外的喽啰也如此说,林冲等正惊异间,皇甫坦又大笑进来道:“贫道要去梁山不难,治好各位头领再离开也不难,不用什么神行法钻山洞了。”,林冲等方知老道长神通,一齐拜谢。 (备注皇甫坦真实资料:工医术。宋高宗绍兴年间(公元1131~1149年),显仁皇太后患目疾,宫中御医几治无效。据说,一夜皇太后梦见一黄衣道士,须髯长耳,自言能治其疾。即告于宋高宗。宋高宗诏命有司到全国各地道观查找该道士,终被临安(今浙江杭州)太守打探到,入见慈宁殿告诉宋高宗,此人远在峨嵋山,姓皇甫名坦。宋高宗当即诏请皇甫坦入临安。“坦以嘘呵布气,目即愈,瞖脱隙然矣。”之后他又为仙韶甄娘治好了瘸腿。由此倍受朝廷器重。当他告辞还峨嵋时,两宫赐赍甚厚。不久,高宗又遣使送御香到青城山丈人观祈祷,并至皇甫坦隐居地拜谒安抚,为其建观。皇甫坦临行前,宋高宗留有一个活话,“赐诏存问”。过了一段时间,宋高宗觉得路途遥远,不便随时召问,遂诏令皇甫坦移居庐山,为其筑室,赐御书名其所曰“清虚庵”,“诏绘坦像,御赞之”。) ------------ 第十一章 史英德义愤除恶霸 黑旋风性起摔康捷 且说,皇甫坦吃罢素酒数杯,请林冲给宋江写了书信,拿了书信道别而去。林冲吩咐庞氏兄妹加紧在青州招兵,并整修城郭以便对付盖天锡人马。青州百姓多有天彪部下家属,初时恐惧梁山屠城报复,不想梁山人马秋毫无犯,不伤百姓反而济散钱粮。也便上街各安生计。当下也招了一千新军。算上编入俘虏,林冲在青州已经有了三千人马。 过两日,兖州一路史进李忠带着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四位兄弟回来,见到林冲后说戴宗回到梁山禀告宋江,宋江甚喜,让金大坚加紧刻印,又怕误了时机,索性留戴宗山寨休息数日,让混世魔王樊瑞用地遁法来兖州送公文,再去沂州救人。因此回来的很快。林冲大喜,摆宴为众将压惊。 次日晨,沂州一路也回来了,救回头领中,穆洪、李俊、黄信、欧鹏四将都无事,唯有李逵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林冲惊问其故,朱贵道:“我等奉哥哥令等在沂州门口,樊瑞兄弟做法送来公文,我们用假公文骗过沂州知府,进了大牢提人,却只不见李逵兄弟,幸亏有个牢子叫史英德,带着我们在一口枯井中找到铁牛”,说罢将史英德介绍给众人。林冲看史应德三十出头,英气勃勃,勉励几句便问李逵事,史英德道:“小人是沂州牢内差人,心中一直敬慕恩人黑旋风,那盖天锡早就给沂州知府来过信,知府吩咐小人等将李逵头领挑断四肢经脉以防逃脱……”,方说到这里,众头领大骂盖天锡狠毒,林冲道:“那盖天锡因小衙内事深恨梁山,这番知道铁牛被救走,必然发兵前来”。史英德道:“小人怎忍心下手,只是瞒了上面说已经奉命行事,私下把李头领藏在土井之中,每日夜深方敢放他出来吃点东西。好在知府胆小又怕牢内肮脏,从不下牢探问。”,众人叹道都是铁牛昔年井下救了柴大官人,苍天有报。于是让医官赶紧治疗李逵,这里摆宴款待众兄弟,众人在宴上都把酒谢史英德。刘唐问史英德为何称李逵是恩人。 史英德叹道:“小人本名史应,昔年在高唐州摆水果摊做点买卖,一日天色将晚正要收拾,但见三匹马跑来,打头一匹马把小人摊子踢翻,水果满地都是,摔得稀烂,小人气急责怪他一句,那骑马之人破口大骂说小人弄脏了他的宝马还敢还口,扬鞭要打小人……”,众头领大怒,刘唐道:“这要我在连他带马砍作四段!” 史英德接着说:“马后跳下一人却是女的,把小人推开,低声说那打头骑马的是高唐州知府高廉的妻弟殷天赐,让小人千万别再还口。我看那女子花枝招展,大概是跑马武妓,也不敢还口了,没想到那殷天赐不依不饶大骂小人,这时从后面转来一人遍身花绣,面目峥嵘,对殷天赐道这里交给他便是,上来便痛打小人,还拔刀威吓小人跪下给他们赔罪……”众好汉听罢更是怒极,史进道:“难怪铁牛那年打死殷天赐回梁山说便是活佛都忍不得,这殷天赐连柴大官人都敢欺负,何况平民?”。 史英德接着说:“小人只被打得浑身是伤,那刀还划伤小人身上两处,周围百姓看得不平,又哪里敢过来劝解。这时也是天开眼,那纹身之人看得出也是酒后,竟拿刀不紧,挥出了手,小人***上前捡起刀,心中连气带怕,狠狠砍了那厮七刀,吓得殷天赐打马没命的跑了,那纹身之人倒在地上眼见进气少出气多,小人好在没有家属,连夜逃到沂州乡下远亲处。”,众好汉听罢齐声叫好。 “后来听说成立贴出告示通缉小人,小人混进人群看了,才知砍死的是殷天赐护院武师,绰号翻海蛟龙。只是可笑那殷天赐晚上并未看清小人相貌,告示上画的和小人不是很像,连小人姓名他们也未查出。再到一月后,铁牛大哥打死了殷天赐,整个山东震动,小人想拿武妓倒是有良心之人不会检举我,剩下两个看到小人面目的也都死了。胆子便大了,后来亲戚推荐我在沂州当了官府牢子,所以没有铁牛大哥时,小人如何敢出头做事?”。 林冲听罢叹息:“这人若有了权势难免膨胀,若再是无良之人岂能不害民?那高俅,高衙内,高廉,殷天赐……上至太尉下至家奴,个个势焰滔天,可怜一个武妓尚知给人留条退路,这班昏君奸臣却死不悔悟!眼瞅江山都要断送了!”。 史进道:“兄弟,你倒和我同姓,立了大功在军中做个头领吧。”——“小人武艺平常哪做的头领?砍那恶人几刀都是被逼的。”——“不妨,我教你武功,你使什么兵刃?”——“小人就使那年砍恶霸的砍刀吧,这把刀小人一直冒险留着,提醒小人遇到恶人怕也无用,你若不怕他他倒怕你!”,众好汉齐声喝彩,当下史英德拜史进为师傅,军中绰号“斩蛟手”。 林冲又问新来弟兄愿去沧州还是留青州,林冲道:“我看单,魏两位兄弟身体还没全好,不如随小七回盐山将息,我这里缺水军头领,李俊兄弟可留下助我,其余兄弟自己定夺,两边都是官军。”宣赞郝思文起身道:“听说傅玉那狗贼已经随着云龙西路军来到蛇角岭,我二人一直要为故主关胜报仇,请林头领准我们去沧州。”,其余头领都表示留在青州抗敌,林冲一一应了。又问医生李逵伤势,医生道:“李头领目前醒醒睡睡,左手筋脉被划断,又长期在牢里煎熬,今后使不得斧头了,右手倒是无妨。身子根基结实,虽受了不小折磨,只要好好补养当无妨碍。在下开一副药方,每日服下,一月左右可无大碍,但一月内还需静养。”,林冲道:“只可惜皇甫道长先行一步,明日还是让铁牛一起回盐山将息吧。” 到了次日,众将尚未出发,却有人来报盐山兵马来了,原来朱武到了盐山,和朱仝邓天保商议,怕林冲只有一千老兵实在不足,派飞天虎扈成带精兵两千,乘大船十艘来援助,小二,小五带百十水军护送。林冲大喜,便留扈成在青州,那阮氏兄弟见面自然欢喜,林冲便托阮氏三雄带着单,魏,宣,郝四将回盐山。青州物资也装了满船。只有李逵早上醒来得知梁山之事,大叫要回梁山,众人如何拗得过他?只得告诉李逵戴院长来了便送他回去,李逵放才消停。又索要酒肉吃,医生虽说近期不宜暴吃暴饮,众人也无奈,都随李逵了。 忙罢早上,中午林冲和庞万春用餐谈论军机,林冲道:“皇甫道长此刻必定到了梁山,受伤几位弟兄想来没有大碍了,只是这军粮只剩一月不到,真是燃眉之急。”,万春道:“却也未必,山寨与官军连番大战,阵亡将士也有近万了,人口少了,加上我军胜仗居多也缴获了些战马军粮,再节约度日,两月总能支持。”,林冲点头道:“纵使两月也太危险,我等务求至少全歼一路官军为上。云龙乃是天彪亲子,盖天锡是山东安抚使兼行军参赞,两人捉得一个,朝廷和官军必然震动,那时就有望了。” 正议论间,人报戴院长和金大坚到了,林冲急命请入,戴金二人见到救出的众兄弟不免惊喜唏嘘一番,林冲问起山寨军情,戴宗道:“自从呼延哥哥舍身炸二关后,官军也不敢大举进攻,只是每日袭扰三关而已,但前日忽然大军云集,又放了十个飞城企图居高临下箭射三关,正危急间,白教授带人用火镜把阳光反射在飞城气囊上,烧破气囊,那飞城便落了下来,飞城上官军尽皆摔死。连续烧了几个,后面官军一见不好,便把飞城收了,也未敢大举攻击。” 黄信道:“飞城上不过数十官军,全摔死不过数百,只是小胜而已。”,戴宗道:“正是,另外皇甫道长来的甚是时候,张清,徐宁,张青兄弟得他医治都无大碍了,只是近期不能厮杀。”此时李逵已经从后面出来,大叫道:“有我在还怕不能厮杀?院长带我回去找公明哥哥,这里快闷杀出鸟了。”。 林冲知道留李逵不住,只得把李逵伤情和戴宗说了一遍,道:“铁牛回去也好,若皇甫道长没走正好治疗。只是铁牛和院长回去药方路上带着每日服用,另外长兵器打眼,只能带短刀护身”,李逵叫道:“只要能回山寨,一路神行鸟法我也认了,一路吃素我也认了。”,众人都笑。林冲又对金大坚道:“只是院长不能护送金兄去盐山了。”,金大坚笑道:“无妨,自从拿下青州,官军不敢到运河巡视,且小可自己带了伪造文书,遇到官军也是无妨”,林冲便派两个精细头目都扮作平民好生护送金大坚去盐山。又嘱咐医生给李逵换一遍药,药方和药包让戴宗收好,两人都换了短刀,装束成平民模样,带足干粮告辞了。 三人刚走,探马来报,盖天锡三万大军前锋已经到了沂州,林冲道:“这厮来得正是时候,几位兄弟尚未把身体养好,暂时留守青州,我和庞氏兄妹,刘唐,扈成带新来两千精兵驻守二龙山,此山甚长,官军无法绕行。史大郎留在青州主持防务,加紧训练这里的新军”,黄信道:“听说官军来了三万,我军两千应敌少了些。”,林冲道:“不妨事,二龙山山险可持,更何况如今那忽来妖道咒禁被破,我兵将连获胜仗,官军总有十万,怕他怎的?”,众人点头称是。 不提林冲分兵,只说戴宗李逵离开青州,戴宗做起神行法来才叫得苦,原来李逵此刻身体还是虚弱,只速行三十里路便喊头昏目眩,戴宗知道李逵耐苦之人,他若说走不动,那是真走不动了。只得找个林子僻静处歇息,两人把干粮吃了些。李逵靠在树上小睡片刻,两人这才动身,不料这次二十里不到,李逵又不行了。戴宗只得又找地歇息,李逵靠在树下,有气无力,说道:“大哥,你那神行鸟法我委实走不得了,你只管先去见公明哥哥,两日后在后山鸟洞洞口等我,我不用你这神行鸟法,自己去集镇买些酒肉,有了气力反而走得快。”,戴宗道:“休得胡言,你走不动,我们每次少走些路,找个客栈歇歇便是。”。 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神行法虽快,架不住李逵耽搁,总的的速度和常人也相差不远,论平时戴宗回梁山一日即可,这下连续两日才到郓城县境内。郓城县巡逻官军甚多,戴宗一般不敢停留,但李逵委实支撑不住,戴宗只得扶了李逵,待天黑了才敢进县内客栈投宿。好在戴宗也准备了假公文身份,自问还能应付官军核查。 到了客栈,戴宗赏了小二不少银两,让他找一僻静客房,吃饭尽管送到房门口。小二满心欢喜应承了,戴宗扶着李逵进了房间,乃是二楼,戴宗凭窗看院中无异常。便和用些干粮,戴宗和小二讨个药壶煮了药让李逵喝了。自问明晨赶路可到梁山后泊。两人睡下不提。 次日早上,二人却被吵闹声惊醒,二人急忙掣出短刀,戴宗靠窗一看,却是一名军官揪住小二吵闹。戴宗原以为官军来查房,这下心里稍安,和李逵收了刀,让李逵千万不可下楼,自己穿好衣服下楼看动静。却不料下了楼,戴宗暗暗叫苦,原来揪住店小二的军官长得山神恶鬼青面獠牙,正是那康捷。只听康捷揪着小二说:“老爷又不是没有银子,如何说没有上房?”,那小二已经挨了耳光,脸上红肿,忍气吞声道:“哪敢慢待军爷,只是上等房间昨晚真的订满了,这会刚刚早上,客人大多没起来,实在腾不出,军爷恕罪则个。”,康捷大怒道:“睁开你这厮**看好了,咱家是张经略相公门下大将康捷是也,剿灭梁山军情甚急,你便是住满了客也得腾出来,再若多言,爷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店。”,一脚把小二踢到尘埃。 戴宗看罢,心里甚是愤慨不平,却不敢声张,正要回房间劝住李逵,但听楼上一身霹雷般的大叫:“你这厮要剿灭哪个?”,众人抬头看一黑大汉从二楼跳下,却似降下一团乌云,正落在康捷身后,不是李逵还是哪个?李逵抓住康捷后领,那康捷身高不满六尺,李逵单手提着他如提稚童,大骂道:“李爷爷给你腾地!”,原地转一圈将康捷惯出客栈外街上,足足扔了一丈远,那康捷脸朝下摔得皮青脸肿,急忙爬起来祭出风火轮飞逃,一面跑一面叫客栈里有梁山贼人,李逵大怒,捡起客栈院里劈柴的斧子,大叫道:“还是这个快活,鸟耐烦用刀。”,追出院去,正好一对巡逻官军听喊声前来查看,李逵单手使斧连劈两个,剩下军士没命逃窜。满街的人也都吓得乱跑,李逵只冲康捷方向追去。 戴宗只叫得苦,追出院子正要拉回李逵。却见几队官军骑兵去追李逵了。满街当当当敲起警锣,戴宗知道再不走城门必然紧闭,只得一咬牙用神行法跑回梁山找宋江求救。 ------------ 第十二章 黑铁牛大闹郓城县 紫髯伯义别梁山泊 各位看官,李逵去向我等先不提,却说那云龙奉令出师,不日军马到了大名府外,里面官员出来迎接。云龙得知并无盐山人马侵犯大名府,便对众将道:“此处无贼,那便是贼用声西击东之计,必是沿运河打青州去了,我等不如只带骑兵去打沧州截断那厮归路,待表兄卿姐那路人马到了青州,正好两面夹击这厮。”,傅玉道:“经略命我等协防大名府,此刻军粮尚未齐备,何况若改军令先禀明经略为好?”,云龙道:“父帅常说兵贵神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我等请示后,战机贻误多时了。这里先差人禀明经略便是,那我军家属多在青州,倘若失陷,断非小耍。”,便让风会带两万步兵在大名府补充军马,自己和傅玉,闻达带一万骑兵飞速奔沧州而来。 路上,张叔夜攻破梁山二关,但栾廷芳,张应雷,陶震霆,李宗汤四将战死的军报传来,傅玉和栾廷芳师徒一场不由泪下。云龙等也十分叹息。又得知虎翼上贼人已经拔寨去了盐山,蛇角岭贼人尚在观望。云龙道:“不如先出其不意攻取蛇角岭,我等都是骑兵,带粮不多,拿了蛇角岭也可以就近补给。”,闻达,傅玉应诺。 不日到达蛇角岭,果然守寨兵马毫无准备,张大能仓促出战,被闻达一刀斩了,云龙便策众奋力攻关。午时破关而入,秦会情急自刎。云龙挥众杀尽守军,记点官军人马损失不上五百人。众人都赞公子深通兵法,云龙也不免有些自得。就把中军帐设在蛇角岭聚义厅上。和众将商议军情。并向大营告捷。 次日康捷军报到,告知林冲攻下青州,知府范金门被害。众人又是一惊。傅玉道:“我等全军老小都在青州,既如此当速救。”,云龙道:“不然,此刻贼兵已经攻下青州,我等去了便成倒拔蛇之势,不如索性打下沧州,断了他后路,待表兄卿姐东路军一到,我等两头夹击,贼军可束手就擒。”。于是休整一日发兵直奔沧州,并请康捷告知风会。康捷得令飞也似的去了。 再说东路盖天锡率三万官军向青州进发,你道这盖天锡为何提出两路分兵他管东路?有他的私心在里面。自然是他深恨李逵,生怕梁山劫跑了,另外梁山近来胜仗居多,凯旋献俘不知何日,故立意到了沂州就把李逵私下酷刑处死。之前早写信给沂州知府邵循伯,让他把李逵四肢废了以防逃掉。邵知府回信说已经办妥,所以这位精明的盖大人这次并未专门派人去看押李逵,否则铁牛真个难保了。 路上听说攻破梁山二关,但栾廷芳,张应雷,陶震霆,李宗汤四将战死的军报,栾廷玉放声痛哭,永清,万年亦伤心泪落,丽卿哭道:“奴家当年不懂事,冲撞过栾将军,昔日汶河渡若非栾将军搭救,奴家早就死在贼军阵中了。”,于是搭起灵堂,盖天锡,毕应元和大家都祭拜了几位将军灵位,少不得耽误了一日。 次日又有军报说青州被贼人攻破,范知府和兵马督监都被害,众人皆惊,不敢再耽搁,盖天锡命在沂州驻扎大军,到了之后才知李逵等人犯都被人骗走。盖天锡看了邵循伯呈上的假公文大怒,骂道:“难怪百姓骂你邵糊涂,有公文提钦犯你就敢把钦犯交出,若人家有公文要沂州你也把沂州交出?”,下令把邵知府及沂州衙门的推官孔目一干官员全推出斩了,毕应元等觉得过了,小心劝告,盖天锡哪里肯听。共砍了二十余颗官头,才稍稍消恨。下午,又听说兖州也走了人犯,盖天锡怒极,下令毕应元去兖州把大小官员都斩了,众人苦苦相劝,天锡才作罢,移文张经略处处置。 盖天锡问众将计策安出,永清道:“如今贼人刚占青州,人马不多,即使勉强捉百姓凑数也不堪用,但目前走失九名人犯,梁山被围,多半是去了青州,贼军目前将多兵少,若迁延时日,贼军练成军队,再修理好城池,青州就不好收复了。我等应先占据二龙山山险,然后大军扫荡青州,再和云龙一路南北夹击沧州。”天锡以为然,便派永清,万年,丽卿,廷玉四将率军一万占据二龙山。自己和毕应元在沂州整顿军马粮草。四将遵命去了。 入夜,盖天锡在居室将父亲宝刀放在案上,跪下流泪请罪,发誓生擒吴用,柴进,李逵碎剐报仇。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各位看官,官军东西两路人马动向已说清楚,那梁山张叔夜这边如何?自从那日慧娘造飞城被梁山用铜镜引火法烧掉。张叔夜一直未派大军强攻,只是派小队循环进攻每日扰乱而已。一则梁山三关比二关更加坚固,利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二则官军之前损伤惨重,连折八九员名将,如若再败军心必乱。三则分兵两路对付林冲,如要总攻梁山兵力上需要布置。四则三关若失梁山也就覆没了,所以贼军必然死战不可轻敌。张叔夜每日和贺太平,陈希真,云天彪议论军机,欲寻找战机。 这日张叔夜接到郓城县和云天彪处公文,原来梁山钦犯李逵竟逃出沂州大牢,欲回山寨,在郓城县被康捷带巡逻官军发觉,李逵竟打伤康捷,大闹郓城县。那官军勇将都在头关和后泊对敌梁山,郓城县大多都是轮替下来的伤兵乡勇,如何捉得李逵?李逵自晨至午单独一人在县城内胡乱砍杀,竟然把当初献出梁山地图的汪恭人一家尽数杀了,可怜那徐槐眷属徐青娘常过来和汪恭人说佛法,也一并被害。直到下午刘广率两子赶到郓城县,才重新捉拿李逵。郓城县公人军士竟伤亡数百人。 并还有云天彪公文,建议用李逵换回被俘虏在梁山的老将庞毅。 张叔夜犹豫不定,找贺太平商议,贺太平道:“此事答应云将军为好,目前我等连续折损中军大将,原来的将军只剩邓宗弼和康捷。新将领尚未补充,全靠云陈两路人马。那李逵已经是半残之人又鲁莽至极,梁山多他一个何用?而换回庞毅,云将军也定感激相公成全。”,张叔夜道:“有两事碍着,一是李逵乃是朝廷钦犯,既然捉了当奏明朝廷处置,私自交换有违律法。二则盖天锡参赞深恨李逵,吴用等,被他知道未免对付不了。” 各位你道贺太平为何同意交换?原来盖天锡杀的沂州知府邵循伯是贺太平门生,官场都戏称贺鼻涕,邵糊涂。盖天锡一时不知内情大怒之下杀了邵循伯,贺太平颇为恼怒。哪管李逵是谁仇人? 当下贺太平对张公道:“不妨,我等只要做的机密,目前此事只有天彪和我等知道,那李逵放回梁山早晚攻破梁山时把他杀了。对朝廷只报李逵死在逃亡路上即可。盖公也不知情,即便日后知道,一则李逵也跑不了,二则我等是为了救庞老将军,谅他也无话可说。” 张公又道:“那汪恭人和徐青娘,一个献出梁山地图,一个多次为官军献策,青娘还是徐槐侄女,可恨都被李逵害了,若不杀李逵不好对付。”贺太平道:“徐槐当年四将,颜,任,韦,李都为国捐躯了,军中谁还计较,再者我等也并非放过李逵,不过是暂留他一命,梁山攻破之日,谅他逃到哪里去?此事只要保密,万无一失。”。张叔夜点头称是。 话休烦絮,张叔夜派了得力心腹秘密通知梁山,宋江本接到戴宗报告李逵在郓城胡乱杀人被官军捕去,正急极无计,如此自然愿意交换。因为有濮州王英前车之鉴,双方交换时都非常提心。庞毅放回后先去见了张叔夜,再去见云天彪一一拜谢,二人好言安慰不提。 话说李逵回到三关,宋江和众头领都来迎接,宋江本气恼李逵胡闹,见到李逵喝道:“你这厮又胡来!……”却又说不下去,抱住李逵大哭起来,李逵跪下抱住宋江两腿也是大哭。众头领无不落泪。李逵一边哭一边分辨:“哥哥我没胡来,那康捷欺负店家,铁牛忍不得,只恨没打死这厮,别的官军哪是我对手?后来铁牛累了要找地方休息,跑进一处宅院,揪住一人一问,竟然是汪恭人的,铁牛早听说这婆娘献徐槐狗官地图坑我山寨,大怒下把她家里全砍了,管她什么汪恭人狗恭人,徐青娘徐青虫,全剁成肉酱。然后找出酒肉吃饱喝醉了睡了,不料刘广和他两个狗儿子趁我喝多了把我绑了捉了。早晚铁牛再把这厮们也剁了!”,周围众人本是落泪,听李逵一说又有被逗乐的。 宋江苦笑不得,只得道:“你好好和院长回来,省了多少麻烦,这下幸亏有庞毅老儿和你交换,你才保住性命。既然有伤,一会吃了酒席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李逵道:“哥哥,还有一事,那汪恭人和徐青娘是不是妖精,怎么砍死了变成了一条黄狗和一只青雉?”宋江刚说胡说,后面皇甫坦出来给宋江使了个眼色,说:“我先给李头领看看左手”,捉了李逵左手腕看罢,道:“无妨,用了贫道的药,七日内可运动自如。”众人皆大喜。宋江忙让李逵拜谢道长。 到了忠义堂一番欢宴不提,等就剩宋江,吴用和皇甫坦时,宋江道:“鄙寨幸蒙仙长莅临,不但张清,徐宁,张清三位兄弟转危为安,受伤的近万名弟兄得到医治,就连铁牛,小七的手腕也让仙长治好了,这恩何以报答?现在仙长堂弟皇甫端也在鄙寨,宋某不才,可否请仙长留在鄙寨,一同替天行道解民倒悬?”,说罢和吴用一起跪拜,皇甫坦急忙扶起,道:“头领不知,我和贵寨公孙头领不同,已经一心出世玄修,不能过问世间之事,即使这几日替各位头领疗伤,亦是缘分。世间国家兴亡胜败皆有天数,修道之人最忌逆天而行。那公孙胜师傅罗真人道行胜小道十倍,他亦不敢乱用仙术助贵寨成功既是因此。”宋江吴用听罢点头称是。 皇甫坦又道:“头领可记得李头领上山时说汪恭人,徐青娘是妖怪?这并非胡说。贫道经过郓城时,也感到妖气深重。头领想,哪来的什么画师闲来画了几千张梁山地理?又哪来什么官宦人家珍藏这劳什子数代献给官府?又哪来什么闺阁小姐从不读兵书却能阻击濮州林头领大军?分明那忽来道人纵使妖魔暗助官军,只怕真的汪恭人徐青娘早被那妖魔害死了。”宋江吴用这才恍然大悟,吴用道:“还有个贾夫人,乃是镇抚将军张继的夫人,也是什么不出闺阁深晓军机,怕不是张继和真正贾夫人就是此妖害死的。”皇甫坦道:“因梁山英雄豪纵无敌,那忽来妖道便如此穷尽心术干预天数,必无善终。”,宋江吴用连连点头。 皇甫坦说道次日便要辞行回九华山了,宋江命人取千金为贈,皇甫坦笑道:“出世之人拿金珠去何用?寨主不如送小道个人情,于山寨也大有好处。”,宋江忙问何事?皇甫坦道:“贫道堂弟在这里做头领,他母亲年事已高在四川,思念儿子,托我来看他。皇甫端只善医马,目前对贵寨用处不大,不如让贫道带了去,一则服侍老母尽孝,二则贫道将医术传与他,数年后他回来山寨又多了一位神医,贫道亦感激寨主大德。”,说罢起身稽首,宋江忙答拜道:“有何不可,请多留一日容我等为皇甫兄弟送行,后日就让皇甫兄弟随道长去。”。 这日晚,宋江找来戴宗,张顺,李逵几位,只四人在后堂喝酒,吃的是从水泊打来的几条鱼。宛若当年浔阳江边一般,四人边吃边聊,有悲有喜,有哭有笑,烂醉而眠。 次日正午,梁山好汉为皇甫坦兄弟摆宴送行,那紫髯伯皇甫端对宋江和众好汉跪下道:“小弟此去,安置了老母,学会了兄长医术便回,绝不会抛下众弟兄苟且偷生。”,宋江急忙搀扶,皇甫端不起,伏地流泪道:‘’我等荷天地之盖载,感日月之照临,聚弟兄于梁山,结英雄于水泊,共一百八人,上符天数,下合人心。自今已后,若是各人存心不仁,削绝大义,万望天地行诛,神人共戮,万世不得人身,亿载永沉末劫。但愿共存忠义于心,替天行道,除暴安民。神天鉴察,报应昭彰。”众人听他念诵排座次时结义誓词,一个个不由泪流满面,皆跪倒于地同声念诵…… 皇甫兄弟走后,吴用命李逵养好伤便在三关协助公孙胜鲁智深据敌官兵。后关交给卢员外主持,燕青,李应协防。后泊水军交给张横张顺,并听卢俊义军令。此刻张清三人在二关受伤较重,虽已转危为安,但仍无法下地。公孙胜本来忧愁三关只剩鲁达一员勇将,见来了李逵,略感心安。众兄弟知道三关和后关无论哪一处有失,梁山便要覆灭。故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愿死战。 ------------ 第十三章 傅都监果报野猪林 豹子头临训玉山狼 各位看官,梁山总寨交代好了,沧州这一路如何?此刻沧州城内有朱武,武松,雷横,王大寿,王飞豹几位好汉带四千军马守卫。朱武接到军报,对众人道:“云龙那厮率万余人前来厮杀,后队风会两万人马不日将到,我等兵少,坚守为好,待盐山援军前来一齐破他。”,武松道:“坚守可也,但那厮刚得了蛇角岭,锐气正盛,不若先出去挫他一阵。”,王大寿也道:“武行者说的是,我军在沧州已经训练精熟,小弟愿为前锋,不胜甘当军令。”,朱武从之,于是下令武松,王大寿出战。 王大寿使一条九尺透甲枪,带一千兵马出战,正遇官军前队军马已到,傅玉迎住厮杀,二十余合不分胜负,闻达又带官军围上,王大寿对左右道:“武头领必来增援,我等死战。”,左右将校一起随大寿奋勇冲突。正危急间,但听城头三声炮响,武松带一千人马来救,好个武都头,但见两把镔铁刀如两团雪光也似,官军拦挡无不人仰马翻。秩序大乱,大寿见到援军大喜,和武松合并一路。闻达傅玉当日在泰安都听说武松累死,今日又见武都头如何不慌?人马虽多,却只能且战且退,后队云龙来到,两军方才各自收兵。 闻达回账禀告云龙:“武松这厮真的未死,且武艺似乎比从前倍长,今日末将和傅将军几乎拦他不住。”云龙道:“两军交战凭兵法智谋。蛮勇不足持。来日我等只斗兵不斗将。”。次日晨,云龙带闻达,傅玉出阵,却见沧州城门禁闭,任官军叫骂,梁山军只是不出。云龙传令攻打,城上城下箭矢,枪炮,灰瓶乱得一天星斗,至晚上官军方才收队,如此连攻三日,沧州城只是不下,官军死伤颇多。 云龙在寨中和闻达傅玉计较道:“朱武这厮精通阵法器械,当初在莱芜碟子大的城池居然守了多日,才被放水攻破。如今沧州比莱芜更坚固,我等一味强攻绝非胜算。我这里有个计较,明日风会将军两万军马将至,明日晚傅将军带五千人马绕过沧州直取盐山,看他救是不救。”傅玉道:“朱武那厮通晓兵法,盐山岂有不提防之理?只五千人马只怕难破盐山。”,云龙笑道:“盐山自然没这么容易取,但将军只是绕过沧州做出要打盐山动静,在沧州后面有个野猪林,你只管在那埋伏即可,若沧州人马接济过来,你可以尽情掩杀。倘若那厮们知觉不出来援助,你也可以在要道口下寨,免得盐山人马过来增援。”傅玉领命。 次日午时,风会率两万兵赶到,并带两子风强,风劲引荐云龙。原来风会有两字,长子风强,次子风劲,都是少年英雄,弓马娴熟。此次出征盐山,风会特修书家里让二子从征学习军事。云龙见二人心中大喜。晚上暮色上来,傅玉带五千军马悄悄绕过沧州,却又故意露出些火光让城上看到。一路上未遇拦截,三更时分来到野猪林,正待传令入林埋伏,只听得一声炮响,无数人马从两侧林中杀来,傅玉慌忙命军士们集结成圆阵应敌,但人困马乏又一片昏黑之中,哪里是伏兵对手?待到天亮,兵马已经损失了大半。一员将领冲到面前喝道:“傅玉狗贼,今番往哪里逃?”,傅玉定睛一看正是丑驸马宣赞,两人交锋十余合,傅玉心想云龙那边定然知道消息正在往这边救援,于是虚晃一枪,带着一千多残兵且战且退,向沧州方向退去。宣赞哪里肯舍,恶狠狠率兵紧追。傅玉正逃间忽然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打头将领正是井木犴郝思文,傅玉急忙一飞锤砸向郝思文,打马往密林里跑,郝思文闪过,对天叫到:“主公你天上有灵,看定此贼!”,也打马冲进林子。傅玉正跑得慌不择路,到了一片空地,忽然宣赞闪出一声大喝,傅玉手脚无措,被宣赞一刀劈于马下,郝思文赶过来再补一枪,傅玉一命呜呼。 诸位,你道朱武等如何安排?原来朱武料定云龙强攻不得必抄沧州后路虚打盐山,诱沧州军马来援,故早就命令盐山宣,郝二将在野猪林埋伏待敌,两人已经带兵等了一日一夜了。至于云龙援军早被沧州武松雷横两路人马挡住,如何过得来? 二将斩了傅玉首级,立刻率领本部人马杀尽官军,直奔沧州而来,原来早有傅玉队飞骑禀报云龙,云龙大惊,决定将计就计,让闻达埋伏在营前,留少数老弱守寨。防止梁山偷营。自己和风会亲率一万骑兵来救傅玉,结果半路一声炮响,武松,雷横率兵从林子里截住厮杀。云龙无心恋战,一心想去救傅玉出来,吃武松,雷横紧紧绊住。正紧急时,只见宣郝二将当先杀来,队首兵士高挑傅玉首级。宣赞大喝道:“傅玉狗头有了,教你那天彪老狗出来一并受死!”,云龙大怒,拼命上前厮杀,怎奈四周林子里无数梁山旗号,远处沧州城又连身炮响,正不知有多少人杀出。官军已经有惊惧之色。云龙便和风会约束队伍,轮流后退。沧州城上朱武见官军未曾溃乱,便下令鸣金收兵不再苦追。至于官军大寨,朱武料定云龙断不至于顷寨而出,只是派王大寿带五百骑兵,远远在寨外呐喊牵制一下而已。未中闻达埋伏。 朱武回到城中,记点杀官军五千,俘虏两千,缴获甚多。命王飞豹带一千人马押俘虏回盐山。宣郝二将留在沧州协防。在沧州衙门立起关胜灵位,众好汉献上傅玉首级,一起哭拜告慰。 云龙回寨,放声痛哭道:“都是我不谙兵法,害了傅玉将军性命,如何对得经略和爹爹?”,风会劝道:“胜负兵家常事,我军主力未损,仍应打破沧州为要。”云龙道:“计将安出?”,风会道:“我军目前两万余,沧州贼军至多五七千,我军粮少兵多,利在速战,明日起反复轮番攻城,另他人困马乏不得休息。此城当可破。若还是攻不破,我军当舍了这里袭击青州,我料那林冲已经精锐尽出在二龙山抵御官军,我这边背后掩袭,必能得手。末将已经派探马去了青州,明日当能回报。”,云龙喜道:“此计大妙,我再修书一封到清真山归化庄,哈云生在那里有一万乡勇,必能助我!”,计议定了,众人也摆起灵堂哭奠傅玉一场。 次日起,云龙等率兵狠攻沧州,日夜不停,一连三日,虽打坏了数处城碟,那城里人马有些疲惫。但朱武精通守城之法,打坏之处及时修补。官军在沧州城下也是阵亡不少。第四日,云龙再打时,只听城上乱喊:“青州早已失陷,你等父老都在梁山手里,还为他卖命攻城?”,不少军士听了面带疑惑焦虑。云龙见此状,当晚找来几员将领商议。 云龙道:“沧州不可再打,再打下去我军军心必乱,倒是青州那边得了消息,目前贼军两千精锐在二龙山抵挡我东路官军,三千老弱人马在青州日夜训练。正一村归化庄哈芸生复信说他那边一万乡勇,只待我等打青州必来夹攻。目前宜听从风伯伯前日计策,撇了这里攻打青州便是。”,风会闻达皆点头称是。闻达道:“此处道青州运河最便,但一时搞不到这么多船,更兼梁山精通水战,最好还是陆路。”云龙道:“正是,我等分作两部,风伯伯断后防那厮们追赶,我和闻将军只带骑兵袭击青州,陆路上绕些远,估计三四日也可到”。众将领诺。 云龙和闻达各部点兵毕,快到五更天,趁天未亮带一万骑兵直奔青州去了。当下风会父子三人弹压军心,修筑城寨。果然朱武探得官军准备严密。未敢来袭。 那祝永清四人奉盖天锡命率军一万占据二龙山。离山二十里探马来报:山上已经有贼人筑起城栅,数目不详。遍山豹子头林冲和梁山字样旗号。永清听罢,叫众军择地安营。请廷玉,丽卿,万年过来议事。 待各人落座,永清开言道:“这厮们倒有见识,先占此处,这二龙山山势狭长,无法绕行。山路险峻,我军若硬攻必然不利。”,丽卿道:“不若写战书给他们下山决一死战,上次梁山让那林冲胜了一阵,我却不服,这番定斩了他”,廷玉道:“姑娘休莽撞,那林冲武艺颇高,而山上别的贼将是何人我等还不知,贸然决战不划算。”,万年道:“最初那厮们在盐山不过四五千人,官军主力不在那里,吃他们吞了沧州和青州,分兵把守,算来青州强杀也就五千贼兵,二龙山分兵驻守更是单薄,不如并力攻打”。 正议论间,人报一队数千人马来投,永清诧异,带众人登寨门一望不由大喜,原来是蒙阴义士召忻,高粱带军师史谷恭,部将花貂、金庄两员将官和五千蒙阴乡勇来助战。永清等忙迎入,丽卿欢喜不尽,拉着高粱的手叽叽咕咕尽管说。永清对众将道:“有如此强援,我等必破青州。明日可以和他战上一番试试虚实”。便令人下战书。然后吩咐摆宴接风。 却说那林冲带庞氏兄妹,黄信,扈成提前三日已经到了二龙山。林冲看那二龙山颇感慨,道:“此山原是鲁大师七雄聚义所在,专门据敌官军。后来去了梁山大寨弃了此处。不料那年官军利用在此地挡我梁山攻打。这一番又换做我等用此山保青州了。”扈成道:“当日我随武松哥哥到此山,真个易守难攻的去处,只一条狭路到山顶,端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加上之前官军驻有城栅,修补防御起来全不困难。”林冲道:“即便如此不可大意,可惜武都头不在此地,就托贤弟把这山再好好巡视一番,不要让官军找到什么僻路破绽。”扈成应诺。 林冲便把大帐设在宝珠寺。检查粮草足够支撑半年。青州运来的军械都不缺乏,心中放心。和众将部署了山上防御,就等官军前来。这日接到永清战表,林冲批了来日决战四字。黄信道:“我军人少,利于坚守,林兄为何急于求战?”,林冲道:“官军不知我军虚实,我若不出,他必谓我心虚,肆意攻打,我出去杀上一阵,让他不敢小觑”。 次日,永清带着五千人马出营列阵,丽卿,万年,廷玉跟在永清身后,召忻夫妇压在阵后不让梁山看到。永清嘱咐众将:“林冲等悍勇无敌,不必斗将纠缠,卿姊只需在我等厮杀之时射倒他一员将领,趁这厮们惊怒之际。召庄主贤梁孟便分头率兵从后面抄出,截断这厮们回山之路,二龙山便唾手可得。”众将领诺。 永清布阵毕,眼见梁山军马也下山来,一千人马整齐铺开,一起高喊,替天行道,除宋安民八个字。中间捧出三员勇将,看右边将领三十余岁,白净面皮,顶盔贯甲,手提亮银枪,胯下青骢马。永清认得正是昔日扈家庒飞天虎扈成,昔年曾一起讨教过武艺。左边是一员女将,胯下黄骠马,十七八岁脸上稚气未脱,右手环首铜剑,左手银钩。黄衣银铠,背旗上书方字,却是昔日方腊旗号。永清暗暗称奇。中间便是豹子头林教头,黑色斗篷,全身披挂,丈八蛇矛横在马前。其实还有小养由基庞万春,躲在秋霞身后军列之中,故永清等未曾看到。 永清带马上前,向林冲一拱手,朗声道:“林教头,你因私怨而背反朝廷已是大错,如今高俅父子尽死你手,可谓私怨已了。你竟不思退路,反更变本加厉打出反旗,可谓愚顽不智之甚!你山寨贼巢已经去日无多,区区盐山数千余党能有何作为?劝你悬崖勒马归顺朝廷尚且不晚,休等大祸临头悔之不及。”。 林冲闻言,点头高声回道:“祝永清听者,林某反宋并非为一己恩怨,这世上若无昏主哪来奸佞?只说高俅,原为宋主家奴,竟提拔为社稷重臣。高俅父子党羽陷害忠良,荼毒百姓,作恶数十年,宋主岂能不知?这样昏君上负祖宗下害百姓。我梁山义旗所反,一独夫耳,若杀一独夫贼子能救千万人于水火,反之何妨!?我林冲上对的祖宗,下对得子孙,纵事有不成,虽死不悔!倒是你祝永清,助纣为孽,颠倒是非。杀害义军无数,罪恶滔天,再不悔悟,终有一日重蹈祝家庄之祸,遗臭万年,那时才是悔之不及!”。 ------------ 第十四章 小由基技压女飞卫 柴官人智激盖天锡 却说林冲教训祝永清,休说永清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辩驳,那官军队中不少人亦是面面相觑,觉得林冲之言有理,便是那藏在旗后的陈丽卿,听了林冲的话,想起昔年被高俅高封逼迫逃亡,最终落草猿臂寨,亦是轻叹了一口气,紧握弓箭的手竟有些松动。 然而祝万年听到林冲提祝家庄覆灭之事,心中不由怒火万丈,大喝道:“贼配军休得不识好歹,我祝家被你梁山灭门,只剩我兄弟二人,可谓此仇不共戴天。我兄弟不计前嫌好言想劝,你还敢饰词狡辩!”,说罢摆动方天画戟打马直奔林冲,却不料被庞秋霞一马拦住去路,万年怒道:“你这女娃休得不知好歹,阵上刀枪无眼,快快闪开,念你年幼饶你一条性命。”,秋霞笑道:“你这厮休矫情,一会不定谁饶谁一命。”,万年大怒,一条方天画戟如蛟龙出海般连刺带劈,再看庞秋霞右手挥剑砍杀格挡,左手一条银钩攒刺挑拨,如双双燕子绕梁,轻灵机巧。竟战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两边军士见秋霞如此年幼竟挡得住官军大将,都暗暗惊叹佩服。 林冲等久经战阵,却看得出秋霞毕竟年幼,武艺气力到底不如万年,只是仗着一剑一钩兵刃罕见,万年一时寻不到她破绽。 林冲怕秋霞有失,正要出马。却见栾廷玉迎了过来,林冲深恨廷玉残杀孙立,也不打话一矛捅去,两人大战在一起。 飞天虎扈成直奔祝永清,喝道:“还我妹妹命来!”,永清笑道:“扈贤侄,令妹早已从贼,我等替你扈家清理门户而已。”。 扈成大怒道:“既如此,今日杀了你贼兄弟两个,替祝家清理干净门户罢!”,永清大怒,二人也战在一处。战场上六位英雄,分作三对儿厮杀,真是石飞沙走,日晴天昏。丽卿想起永清嘱咐,踅到牙旗边。此刻场上喊声大震,两阵上鼓角喧天,丽卿左手抽那张宝雕弓,将箭搭在弦上,拽开那弓,正似一轮满月,端的虎口过肩,凤眼到铁,觑定了扈成的咽喉,眼见要射…… 丽卿瞄定扈成,正要放箭,耳边似乎听见对阵弓弦声响,探身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支箭飞也似直奔心窝而来,丽卿不及闪避,忙把手中的弓一隔。只听泼刺一声,弓干已被那箭劈碎。那箭力道非小,丽卿竟抓不住弓,可惜一张塔渊宝雕弓掉落尘埃,劈做两半。丽卿目瞪口呆。 各位看官,这一箭正是小养由基庞万春所射,原来林冲留心丽卿暗箭,特派一名头目指点庞万春谁是丽卿。万春在对阵看得分明,见丽卿躲旗后要施冷箭,急忙抽出一支箭抢先射去。此刻丽卿和万春各在自己军阵中,相隔180步开外。丽卿和扈成相距不过70步,一则丽卿未料到世上有人能凭人力200步以外开弓伤人,二则丽卿全心意瞄准扈成,所以一时不妨着了道。官军见丽卿居然被劈碎雕弓,一齐大惊。 祝永清见暗箭之计已败,急忙将画戟向天一戳,召忻高粱各带一千骑兵直奔梁山军列抄来。夫妻俩阵后看了半天,看到敌将中庞秋霞较弱,索性一起助万年加工秋霞,林冲大惊,急欲救援,却被栾廷玉死死缠住。眼见召忻,高粱,万年三人加攻秋霞,好个庞秋霞毫无惧色,竟把右手铜剑剑柄的环首搭在左手钩上,换右手用钩抡圆这口铜剑,好一似枪法中的三花大盖顶,只轮的风雨不透,召忻三人从未见过这等剑法,只得各自退远些招架。 这当口只听林冲阵上又是砰的一声弓弦响亮,庞万春第二箭直奔栾廷玉,那栾廷玉正在招架林冲蛇矛,见暗箭飞来忙不迭拿枪杆一挡,只听廷玉狂叫一声,左手五指竟被射落两个。弃枪打马回身逃生,林冲追赶被丽卿截住厮杀。 好个小养由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第三箭竟直奔高粱面门射去,高粱急闪不迭,面上被箭头划破,耳边青丝插花纷纷落地,可怜镜面堆花,如今做蓬头血脸。几乎落马,只得打马狼狈逃回阵去。召忻和万年各吃一惊,召忻关心妻子,也急忙打马而还,剩下万年一时不防秋霞的钩连剑轮到,马头正中,连人带马摔倒,早被梁山喽啰用挠钩拖走捆绑回营。 永清见哥哥被擒,大惊失色,急忙撇了扈成回阵大喊军士杀上山救人,黄信在山上见官军全军掩杀,便传令鸣金,林冲等指挥人马且战且退。山上守军乱箭射下压制官军,但见二龙山狭路上,官军追兵尸首如滚木一般翻到上下,众将苦苦相劝,永清才恨恨传令收兵。 林冲初战告捷,心中甚喜,吩咐将祝万年上了枷锁,找数十名精干军士仔细看守。然后吩咐宝珠寺摆宴为庞氏兄妹庆功,众将都赞万春和秋霞武艺箭法超群,秋霞红了脸也不知谦逊,笑嘻嘻藏在哥哥身后。大家正高兴时,忽报戴院长和柴大官人到,林冲等一惊,急忙出迎,见到柴大官人一问,原来沧州也是捷报,斩杀傅玉,梁山也无大事。这才放了心。 众人落座重新开宴,林冲道:“大官人真个唬我等一跳,你在盐山,如何跑到这里?”,柴进笑道:“盐山目前没甚战事,又有萧让金大坚两位兄弟到了,钱粮审核交予他俩无妨。若是平时小可自然不离开盐山,如今大寨粮食将近,我等利在速胜,故此前来。”,林冲道:“大官人莫非有速胜妙计。”,柴进道:“林兄不知,小弟到达沧州时,云龙已经率军来攻打青州,要和祝永清前后夹击我等。”,林冲道:“此计的确可畏,我青州虽有史大郎坐镇,人马只得三千,大多新军,未必挡得住云龙,一旦有失我等在二龙山就进退不得了。”,柴进道:“好在小弟经过沧州时,朱军师设下一条妙计让我告诉林头领,只需庞氏兄妹助我,如此这般,管叫云龙一败涂地。”,林冲听罢大喜,急忙让人道青州传令,让欧鹏,穆洪二将来二龙山替代庞氏兄妹。 柴进又问东路,林冲说了一遍,柴进道:“擒住祝万年确实大好事。林兄道我因何来青州。只因当日为拉朱仝兄弟上山,吴军师定计绝他后路。争耐报信者报信疏忽,只说朱仝每日只是伺候衙内。当时晁宋二位哥哥,吴军师都以为小衙内是高衙内一类人。便要李逵一起下山除了衙内断朱仝后路。直到吴军师见到我才知道衙内不过几岁孩子,急的跺脚,那时李逵已经不知把小衙内带到哪里去了。等他回来小衙内已经死了,我等骂他,铁牛还叫天屈道是你们将令,唉,至今此事后悔不迭。”,林冲也叹息不已。柴进又道:“小可听说这盖天锡是小衙内兄长,为此事和我梁山势不两立,因为沂州府放了李逵,竟杀了二十多官员。小可想不如亲自前来做个诱饵,说不定能成。现在既然捉了祝万年,倒有了七八分把握。”,林冲忙问计,柴进大略说了一回,林冲喜极,拍案而起道:“天意这两路官军该亡,天意我梁山不灭!”。 那祝永清收队回到军营,对众将落泪道:“都是我粗心大意送了兄长,若是哥哥有个好歹,我也自尽谢罪!”,原来永清自小和万年相依为命,凡事关心则乱,竟没了日常的沉稳。丽卿怒道:“你这样急坏怎么好?给奴家五千兵,好歹打上山,杀绝了这帮草寇,救出祝将军!”,召忻道:“姑娘不可莽撞,今日攻势大家看到了,这山若硬攻,怕是咱们这一万多儿郎都被杀尽也攻它不破。”,史谷恭道:“大家休乱,攻山之事暂放一边不迟,要救万年有两个办法。”,众人齐问哪两个。 史谷恭道:“一个是捉得梁山一员上将,交换便是,但若这厮们坚守不战,我们也是无法。另一个便是派人去金珠赎取。”,永清道:“头一计虽好,但目前没有机会。只能赎取,但我等现在不是猿臂寨时那样无拘无束,若和贼人私定,盖参赞知道须不好看。”,召忻道:“那倒不怕,我等都不说何人能知道?何况传闻月前大军在梁山用李逵换了庞老将军出来,我等一样光景有何不可?”,众人皆称是。这是栾廷玉也包扎了左手进账,听了大家的话说:“此事最要紧就是一个快字,迟了怕是万年性命不保。”,永清点头,派了一员能说会道的心腹部将范新,叮嘱道:“见了林冲,就说愿金珠赎取,若他拿别的军务之事要挟,切勿答应。”,范新领命去了。众人又看射向丽卿,廷玉,高粱的三支箭,每支箭都比寻常箭粗长,箭杆上刻着【小养由基】字样,廷玉惊道:“这厮莫非是方腊余孽庞万春?此贼外号便是小养由基。”,众人叹道好不容易除了花荣,又多了个庞万春不提。 不料半日后,范新的随从气急败坏跑回,把范新首级呈上,说:“小的们随范将军去见林冲,说明来意,那林冲气势汹汹,大骂道:“要赎哥子,还敢派无名下将前来,前次在濮州耍我,今日正好斩使示威!”,斩了范将军还把首级让我们带回,说:“那祝永清还要哥子性命,就派晓事的来说话。”。永清听罢气得几乎昏倒,众将也一片大怒,丽卿喝道:“既如此与他废话做什么?给我五千兵去攻山!”,史谷恭劝住道:“万年性命要紧,少不得小可去他山上走一遭。”,永清和召忻道:“绝不可,万一那厮心黑手辣,把先生也害了怎好?” 史谷恭笑道:“无妨,我料那林冲尚不至此。”。史谷恭带了亲随来到二龙山下,通报姓名后,被军卒带到半山军帐之中,出来迎接的却不是林冲而是柴进,互通姓名后入账分宾主落座。 柴进开言道:“林将军今日微感小恙,特嘱咐在下,若官军使者为了祝万年前来,在下可全权处置。”。 史谷恭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过去梁山好汉被俘的,我等一样同意宋头领金珠赎取。今后两军阵上刀枪无眼,大将失手被擒之事难免,何不各留退路?”。 柴进笑道:“金珠赎取可矣,但自然要公道,先生且听我说,过去你家陈希真定价,每名将领十万金珠可有?”。 史谷恭道:“确有,收到金珠,我等都是守信将贵寨头领放回了。”。 柴进又道:“如先生所言,两军阵上刀剑无眼,难免伤亡,但兖州失陷之日,那祝氏兄弟和栾廷玉竟然把我寨孙立,石秀,杜兴三位兄弟活剐,那祝万年在场还亲自动手可有?”(史谷恭语塞)。 柴进接着说:“平日里官军将领与我梁山厮杀被我擒了,若要他活便佛眼想看,若要他死也不过一刀痛快。但祝万年如此暴虐不仁,我军若将他也碎剐三日报仇可合情理?”。 史谷恭道:“当日祝家庄与梁山泊素有恩怨,今日柴头领既提及此事,若定要报仇在下也是无法,若肯放人还望指教如何肯放祝万年回营?”。 柴进道:“如此,按祝万年本身十万金珠,还要三十万金珠为我兖州三位惨死弟兄祭奠之礼,另外林头领道昔日濮州王英被擒,虽说已经阵亡,那祝永清竟用铁条穿透王英兄弟尸首冒充活人。弟债兄还那只得再加十万,一共五十万金珠换你家祝万年回去,你看价钱可公道?”。 史谷恭道:“价钱就依先生,待我等准备几日,定当献上金珠,万望守信。”。 柴进笑道:“这个自然,我梁山好汉岂能干出祝永清那等奸狠背信,惨绝人寰之事乎?”。 史谷恭哪敢反唇相讥,辞别柴进下山,二人约定七日为限。 那史谷恭回营,如此这般一说,永清气得将桌上令箭符信尽皆扫落于地,骂道:“这奸贼,这般辱我!”,众人皆怒又无计可施,还是史谷恭道:“主帅不忍一时之辱,万年将军只怕休矣。”,永清定一定神,向史谷恭深施一礼,道:“今日事多亏先生不避刀俎。”,史谷恭连忙答礼。 栾廷玉道:“这厮诈我五十万金珠,却道哪里去搞,即便搞得来,这么多物事在阵前交换,岂能瞒过盖安抚?”,永清沉吟道:“金珠倒还不妨,当年我等开银矿赚取非少,都在猿臂寨存货。至于交换,可让贼人船只到魏河边交接便是。只是此事口风最紧,我当修书一封给岳丈,让苟恒将军回猿臂寨把持军务,就万无一失了。”,召忻道:“这倒也罢了,只是梁山须同时放人回来。”,永清叹气道:“不必,今日柴进提濮州王英之事,便是暗示我即便梁山赖账也不理亏,倘若梁山真个不守信用,给万年先下毒再放回,那时我等奈何?我等只有先送金珠示信,至于梁山守信与否但看天意了。”,说罢又流下泪来,众人皆叹息。永清恨道:“今日守二龙山的贼将我都要记住,日后一个个活剐报仇有日!”,说罢赶忙修书一封,派心腹骑快马送往梁山希真军营。又派军使告知林冲魏河接纳金珠。 那林冲和柴进收到永清通知,一口答应。正议论间,黄信闯入,对二人问:“二位哥哥同意官军赎回祝万年了?”,林冲点头。黄信顿足道:“二位哥哥好糊涂,那祝万年亲手杀我石秀兄弟,酷刑对我梁山头领,你们不说报仇,为了这点鸟金珠放了仇人,只怕传出去军心都要乱。”,林冲柴进一起起身道:“难得兄弟义气,但我等哪能真的见利忘义?只为山寨如今紧急,一定要短期内击破朝廷东西两路兵马,如此这般方能解大寨之围。”黄信听了点头道:“小弟鲁莽了,但此事传出去必定吃弟兄们误解。”,柴进笑道:“不妨,此山将领会一一通知,青州将领下午戴院长去通知即可。”。黄信这才放心。 ------------ 第十五章 云公子大意陷青州 柴旋风反间弃金珠 却说正当官军梁山两方讨论赎取祝万年时,云龙与大刀闻达率一万骑兵马不停蹄已经到达青州地界,但见一些百姓拖家带口正往外界走,云龙命官军问百姓何去,百姓都说梁山军在青州散发粮米遍贴告示,说打算先弃城待官军入城后再夺青州,嘱咐青州百姓这几日关门锁户不得外出,小心两军交兵刀枪无眼。故此部分百姓为避战火纷纷离开青州了。云龙听了连身冷笑。闻达问道:“梁山弃城为何不机密行事?莫非有诈?”,云龙道:“眼见是这厮们自量守不住青州,弃城先逃,临走怕军心变乱,故放出这话稳住人心。他本来兵少,凭城池还能抵挡一阵,若弃了城池如何反攻我军?至于想趁我大意在城里埋伏人马偷袭我军,那真是送羊喂虎。”。于是传令全军快速进发。 下午云龙部前锋到达青州城外十里定云岭,前部来报山上有贼人乱箭射下,官军不能进。云龙道:“定云岭虽险要,却无水源,并非屯兵之所,贼人定是在这里拖住时辰好让城内辎重撤走。我等做出包围定云岭的样子,贼兵必退。”,果然官军兵分两路抄到山后,贼兵速速下山逃入密林了。 到了青州城已经日暮时分,看城门禁闭城上虚插旗帜空无一人。云龙命勇士登城打开城门,并无人阻拦,又命前锋部队镇住城楼,哨骑四城打探,回报城中只是几处余火未尽,烧的都是带不走的辎重。未见贼军一人一骑。问了几个百姓,都说贼军不让出门探看,有胆大的从窗缝看贼军都往南门走了。 云龙这才令大军进入,占领四门要害。并命令军马四处巡逻弹压。看北门码头运河处好船都没了,只有些破烂空船还在水面上浮着,云龙命将水门关闭,又派人上船看了确实空船才放心。四处哨探均回报未有可疑。云龙命四门紧闭,大军就在城中找空地休整,自己和闻达带数百亲兵入府衙休息。此刻已经是一更时分,大家疲倦已极。云龙和闻达一室,睡前谓闻达曰:“明日休辞辛苦,立刻前后夹击二龙山。贼人放弃青州,失策至极,对我军大为有利。”,闻达答应。两人很快沉沉睡去…… 二更时分,忽然军士闯入,云龙闻达醒来惊问何事,军士道:“城内数十处火光,暗中喊杀声不觉,城外也有贼军在暗处呐喊接应。”,云龙道:“我军入城时反复核查,就算城里潜伏下个把奸细能成何事?传令下去,四门紧闭不得出战,弓箭手上城防护,城内大小军士有妄动者力斩!”,军士领命退下,云龙和闻达急忙起来披衣换甲,云龙一面说:“此定是贼人骚扰之计尔,彼等就算合二龙山贼寇尽来不过五六千人,能奈我何?”,耳听得外面呐喊声小了些。二人刚心安些,只听东方呼隆隆一声巨响,二人只觉地面微微晃动,几乎站脚不住。又有军士踉踉跄跄跑进来报道:“东,东门炸了,无数贼军杀入,满城都是披着官军衣甲的人在杀官军。军士们大乱,军令弹压不住了。”。 云龙大惊,急忙和闻达上马。带着亲随兵丁百余人杀出府衙,但见满街烟火,刀光人影,鬼哭狼嚎。东门方向烧的照天价闪亮。云龙道:“北门是我等退路,且去把守北门。”,话音刚毕,但见火光中一员大将,手持三尖两刃刀,大喝道:“认得九纹龙史进吗?!”,闻达挥刀相迎,云龙顾不得夹攻,带兵直奔北门。却见一员将领持长枪拦住去路,喝道:“打虎将李忠在此!今日定要为周通兄弟报仇”,云龙上前二人战了十余合,云龙无心恋战虚晃一刀败走,李忠在后紧追不舍。 那闻达和史进两口刀上下翻飞,刀光闪霍,力道纵横,却也战上五十余合,闻达自知不敌,招式忽变,使出令公刀法,这套刀法乃是宋将杨继业所创,习武之人多知杨家枪法厉害,却对令公刀法不大知晓。闻达企图对史进出其不意,好卖破绽逃脱。不料史进一声冷笑:“不忠不义的奸贼也配用令公刀?”,招式一转,竟和闻达用令公刀法对战。闻达见史进无懈可击,正惶恐间,一员歩将远远喊道:“史进哥哥,南门,西门都拿下了。”闻达心中一慌,被史进一刀杆捅落马下,史进喝道:“与我拿了!”,那闻达跌落马下,手中还攥着大刀,看四面梁山军士杀来,自知难活,翻转刀口,往脖子上一撞,自刎而亡。 云龙到了北门,一看叫苦不迭,原来码头处停着的空船不知为何站满梁山弓箭手,官军想从北门逃生的最多,都被乱箭射倒门前。关上只见两员梁山将领正在和官兵厮杀,不时有官军尸体被抛下来。正是庞秋霞和朱贵。云龙惊讶间,背后李忠杀到,云龙回身招架,忽然码头运河船上有人高喊:“云公子!”,云龙转头一望,被一只长箭射中心窝,穿出后背。一声不吭,倒落马下。李忠喝道:“你等主帅已经死了,不降何待!?”,众官军纷纷丢戈弃甲而降。时维宣和三年七月初六日卯刻。官军西路主将云龙死于青州。天色微明,梁山军大获全胜! 原来云龙到来前两日,柴进戴宗已经到了青州,将朱武计策和史进议定,满城贴告示让百姓闭门在屋不得外出。全城内找到安全藏身处,命李忠,朱贵,秋霞,史应德带精兵潜伏城内。假意烧掉些辎重给人看。李俊率水军精干者埋伏水下。史进带大队人马出北门,绕路埋伏在东门树林里外。东门内早埋下地雷炸药。再放出些百姓出北门逃难让云龙知道城空了。 庞万春领弓箭手在定云岭阻击官军到日落,云龙进城后已经天黑,没有搜到伏兵便安睡了。朱贵点燃东门炸药,官兵死亡极多,史进趁机领军杀入。城内埋伏的人都穿了官军衣甲带了记号杀官军,李忠,朱贵,秋霞,史应德攻下北门,南门,西门。李俊带水军上了船,接应庞万春弓箭手上去。 待云龙到达北门,庞万春本看不出谁是云龙,恰好李忠截住云龙厮杀,万春便一箭结果了云龙。各位看官这一夜的大战交代完了。史进带三千人马歼灭官军一万。只有少数官军从东门废墟处逃出。青州百姓闭门不出伤损不大。至于炸药和官军衣甲,林冲占了青州,自然不缺乏。 各位看官,云龙这一死张叔夜和祝永清两边是何动静?哈哈,原来并无动静,只因铁牛大闹郓城县时怒摔康捷,那康捷腿本被摔伤,仍飞速逃命,伤就更重,孔厚调治后嘱咐一月之内不可动,因此梁山在信息上占了老大便宜。 却说盖天锡在沂州府为祝永清等调拨钱粮,并将旧部张鸣柯召来协助,张鸣珂又保荐一员武将,正是那年随高俅征讨梁山的程子明。盖天锡甚喜,收录账下。天锡为人颇机警多疑,除了派军使去和祝永清联络,同时也命毕应元暗暗遣人暗暗汇报前线动向。毕应元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天锡视作心腹。 这一日却是梁山大营底线来报,据说李逵被梁山捉了,却被张叔夜拿去交换庞毅。天锡大怒道:“这李逵乃是朝廷钦犯,大帅岂能用来换俘,必是有人从旁撺掇。”。原来那天锡乃是贺太平一路保荐才得以平步青云,天锡也感激涕零孝敬不少。但天锡毕竟年轻气盛,平日里驭下极严,对同僚多有得罪,少不得露出那豺狼虎豹之姿。前日有一怒下杀了贺太平亲信邵循伯。二人面上不说,心中芥蒂已深。天锡料定换庞毅是贺太平主意,本想写密折奏明朝廷,后想一则此事尚未搞清,二则触及到大帅张叔夜,三则张鸣珂就在身边效力。只得按捺下了。 未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午毕应元密报到,正是永清要用金珠赎取万年之事。天锡看了又惊又怒道:“荒唐,五十万贯金珠乃是国家府库之物竟拿去资敌,这且不说,换取被俘将领怎能欺瞒本官?”。又细看信上竟有“柴进”二字,顿时无明怒火翻腾,命人请毕应元过来。 不多时,毕应元入内,天锡问道:“和梁山交换万年之事可信否?此事弄错不是小耍。”,毕应元道:“此事相公不必怀疑,乃是心腹人多方打探的,几日前那祝万年被擒有目共睹,前线却无军报报知相公,可想而知这事是真的。”,天锡点头道:“若是真的就着实可恶,那祝永清身为国家军官,怎能为兄弟之私资敌金珠?还有那柴进也来了,那厮休落到我手里,只教他骨肉为泥!”毕应元道:“此事牵扯甚大,不如叫张鸣珂大人一起商议。”天锡从之。 张鸣珂进来,大家叙礼落座,天锡和应元把事情如此这般告知,鸣珂沉吟片刻道:“此事论理自然不合国家法度,然而论势如今祝永清率大军和林冲二龙山对峙,他丈人陈希真也在梁山剿贼,陈希真与云天彪交情又深,若真的刨根问底只怕牵连甚广,反出内乱。何况此事尚未坐实。”,天锡道:“如此怎好,难道任由他私赎部将?”,鸣珂道:“小弟倒有一策,他若真个用五十万金珠赎人,那金珠从何而来?祝永清军前那得真么许多金珠?有相公在这里他也不敢开沂州府库提取,其余各州府也不敢给他,唯有原先陈希真祝永清落草之所猿臂寨,当年他们在附近开得银矿,而且紧挨魏河可以直接河上解送。烦劳毕兄这些日子盯住那里,一有动静即时来报。届时如果是真,小弟自有办法让他赎不成人。”,盖,毕二人连称妙计。 却说永清自给希真去信后,每日只盼信息。那丽卿仍想擒梁山一将交换,连日叫阵,二龙山只是免战高悬。这日晚忽然狂风大作吹折帅旗。永清等大惊,史谷恭推算一课道:“无妨,我等这边无事,此风不应在万年身上。倒是北方不利,应有大将伤亡。”,永清稍稍心安,回到自己帐中焚香跪拜道:“苍天,我祝永清家门不幸,为抗贼寇全族遇难,只剩万年哥哥和我自小相依为命,苍天,你可怜我祝氏一族平日里为臣忠义,为将奋勇,保我万年哥哥无事。”,说罢伏地哭泣不起,丽卿看他背影也心酸落泪,上前安慰一番…… 于是毕应元派出数十老成公差,都扮作平民在猿臂寨,沂州运河码头等处侦缉。越两日军报到,原来陈希真禀告张经略,猿臂寨原先喽啰甚多,所有将领离去后无人弹压,军中时常违纪,请调苟恒回猿臂寨整顿一月。张公准了。盖天锡看了军报心中更加瞧科。 再两日,毕应元伏在沂州码头的细作来报,说一艘大商船通过码头直奔魏河渡去了,船上商家头领自称姓米,去魏河渡做陶器生意。那细作道:“那位米官人身边跟着条大汉,寸步不离。一次小人偷眼看得仔细,那大汉鬓边有一搭朱砂记,虽拿头巾掩盖却还时时露出。小的听说梁山有个赤发鬼刘唐,敢莫是他?”,盖天锡便叫人拿来梁山头领画像,让那细作辨认。细作看了一会便认出大汉正是刘唐,而米官人正是柴进。 天锡听了又喜又怒,毕应元却道:“梁山大盗狡诈多端,如何这般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莫非有诈?”,天锡道:“无此理也,他在魏河渡接了金珠,我在沂州把码头一封,如何再回青州?何况柴进自知是我仇人,难道他放着五十万金珠不要,却来我地面上故意招惹?”。遂命细作加派人手,暗暗盯紧米官人商船。 再越一日细作回报,苟恒在魏河渡宣称操练兵卒,巡查奸细,百姓商船在明日晚一律不得靠近魏河渡码头。天锡召集鸣珂和毕应元商议道:“这厮们看来要收走金珠了,二位有何高见?”,鸣珂道:“下官想法是明日晚派公差只说缉拿梁山贼寇闯入码头,他的事便左了,只是此事若不成,梁山必杀祝万年,那时祝永清深恨相公也不是好事,要装作无意方好。”,毕应元道:“如此,明日人不需多,我只带二百精干公差前去,苟恒若问,我便直说有人看见梁山大盗在船上,他若敢硬拦,我便出示相公搜船文书。相公是行军参赞,除非陈希真云天彪,那祝永清苟恒绝不敢违令。”,盖天锡道:“好计,若事后祝万年死了,就算那厮恨我也捞不到把柄。还有你若搜查,梁山船必跑,我让细作骑快马在两岸跟踪,到了沂州码头便是他死地!”,三人议毕,各自准备去了。 却说这一日真是梁山和苟恒接收金珠之日,日落时分,苟恒和史谷恭在魏河渡码头远远看去,离河半里处正是一艘大商船,船上射来无头箭,落款是混江龙李俊,要求官军将五十万贯金珠用小船送到大船上。金珠一旦收到,梁山立刻阵前释放万年。苟恒对史谷恭道:“这厮们可恨,要不我派精干军士过去捉了李俊,一样和他们换人。”,史谷恭道:“万不可,彼等梁山有名水贼,你刚一发动他便跳水,现在七月,入水最易,他若跑了,万年休矣。”,苟恒恨恨道:“如此,今日便宜这厮们。”。便吩咐官军装船。 因为每次都用小船运送太慢,装了半个时辰才三分之一不到,正此时,人报毕应元带二百官差来也,苟,史二人都是一惊,史谷恭忙把书信藏好,对苟恒道:“万勿让这厮们看到我”,下马溜到军伍之中。此刻天已经昏黑,苟恒远看毕应元带了二百人都骑马。人人手持火把。没奈何只好迎上去拱手问道:“尊驾来此何事?”,毕应元急忙还礼道:“苟将军,我奉盖参赞令来缉拿梁山首领”,苟恒道:“便怪了,梁山贼寇都在二龙山,这是猿臂寨管辖地面,你来缉拿谁?就算缉拿,也该盖大人行文给我来缉拿。”,毕应元笑道:“也难怪苟将军不知,那梁山头目柴进和刘唐扮作客商混在这艘大船上,小人查得是实情,赶紧请了盖大人令箭公文前来缉拿,盖大人说捉拿贼目要紧,他会后面派人将公文知会苟头领,事急从权,万望海涵。”又指着大船问道:“苟头领,这船上是……?”。 苟恒辩才远不及史谷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史谷恭此刻混在军士堆里听二人对话心里只是叫苦,又不能出面帮苟恒说话。毕应元拱手道:“苟头领若无异议,我就派人登船了”,吩咐公差们下马搜船,苟恒急忙使眼色让军士们拦住,毕应元笑道:“是我大意了,忘了让苟头领看公文。”,令人将盖天锡公文传给苟恒。又对着军士们正声厉色道:“军士们听真,此乃剿匪经略账下盖天赐参赞大人公文令箭!任谁不得阻拦!莫要轻举妄动送了身家性命!”公差们推开军士,跑上去抢小船。 此刻只听船上有人大骂:“无信小人!做戏给谁看!?”,只见那大船竟拔锚起帆,直奔沂州府码头去了。公差军士们都在陆上哪里拦得住?苟恒看着毕应元道:“毕大人可是再把我这队伍搜一搜,看看有无梁山贼目?”,毕应元笑道:“苟大人说笑了,小可奉命搜船,哪敢违令搜别处,苟大人队伍里又搜不出金银珠宝,小可岂敢造次。”,苟恒只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看毕应元告辞走了。 毕应元走后,史谷恭出来捶胸顿足道:“这下万年死定了!如何对付得永清将*军?”,苟恒道:“好歹船上也装了十几万金珠,我等赶紧给林冲递信解释下如何?金珠再补齐了就是,只是那毕应元分明来捣乱的。”,史谷恭也无心和他解释太多,让苟恒把其他金珠点数收好。急忙先告辞了。原来史谷恭通六壬之法,虽不及公孙胜陈希真,但也会地遁之术,回二龙山军营不提。 那梁山大船上端的何人?呵呵原来是柴进,史进,李俊,刘唐四位头领,只是过沂州府码头的时候故意打眼让官府细作看到柴进和刘唐。但到了魏河渡却只告知来了李俊。那大船飞速走了一阵,李俊命喽啰们记住位置,把金珠都放进牛皮袋扔进河里。快到沂州时,大众下船,却假意忙忙碌碌搬些东西让官府细作看见,好引蛇出洞。 原来那运河两侧早就埋伏了官府细作盯着李俊大船。早有人飞报盖天锡,盖天锡早在沂州府集合军马。听报后便派程子明为先锋,自己亲率两千精兵前去追捕。张鸣珂劝道:“相公何必亲自前往?”,盖天锡笑道:“张兄不必担忧,小可自己也识得些弓马,何况贼人不满百人,二龙山和梁山到此都被州郡隔绝,贼人不可能有大队埋伏。仇人柴进来到面前,我不去谁去?”,不听鸣珂之言,亲自率队星夜出发。 不知这一番追赶可有结果?我等后文自见。 ------------ 第十六章 瘦皮虎智斗盖青天 祝玉山退守猿臂寨 却说盖天锡率部随细作到了弃船之处已经三更天,但见月色下大船孤零零飘在河中心。程子明道:“不知贼人去向,不如分路追赶”,天锡道:“沿着树林先搜搜看,远近都是朝廷州郡不怕这厮们飞上天去。”,当下官军们打起火把,细细搜索,忽然有人喊林子里发现一人躺倒,盖天锡命人扶过来,见那人颇为瘦弱奄奄一息。那人喝了点水,喘口气说:“小人乃是登州客商,姓米名灵。船是小人的,来往运河做生意,那日竟被梁山贼人打劫,全船伙计都被劫到沧州,性命不知如何。只因一路过关那厮们不熟悉水路,故此没有杀小人,只关在船底。让贼人冒充小人过关,公文等都被他们冒用了。今日突然靠岸,把小的提出来辨认方向,说要奔梁山方向,小的胡乱给他指个方向,他们让小的带路,一路上马车就十几辆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小人趁乱逃了出来,那厮们急着逃命也没多追赶,幸亏遇到大人。”,说罢又昏了。 天锡命人把米灵绑在一匹马上押着同走,天锡想:“那厮们若想把金珠运回二龙山难比登天,也只有走梁山一路,梁山盘踞多年附近估计有隐藏之处,藏好金珠那厮们便脱身了。米灵所言应是真的。”,便命程子明带五百骑兵按米灵灵说的方向找。大队官兵仍在弃船之处待命。 半个时辰后,有骑兵回来急报,程将军遇到贼人史进,刘唐正在激战,求相公多拨人马。盖天锡急忙又派八百人前去援救,又派三百骑兵绕过树林去抄贼人后路。自己身边还有一二百护卫。再派一名旗牌道沂州府调兵。 盖天锡带队缓缓而行,耳听得前面树林里隐隐喊杀声,心里明白梁山厉害,还是按捺住性子等着沂州救兵。忽然一人从身后跃到天锡马上,用匕首押住天锡脖子喝道:“统统退后,要不我先要这狗官性命!”,众军士目瞪口呆,天锡惊恐回望,此人正是适才奄奄一息的米灵。才知中计。 各位看官,这米灵何许人也?呵呵,此人姓包名凌,本是梁山军士,因机灵干练屡立战功被提拔头目。为人力大却瘦骨嶙峋,却又能说会道专门替梁山扮难民模样打探军情。人送绰号瘦皮虎。 只说眼下,那包凌匕首只在天锡脖子上,人骑在天锡身后,天锡虽有些武艺如何反抗?那些官兵恐怕伤了上司,都不敢上前。但听包凌打个唿哨,那河中心的大船上忽然冒出人来,开到岸边,一位四十多岁先生,客商打扮,站立船头对众官兵道:“弟兄们休慌,我梁山今日按约来拿金珠,既然不守信,少不得烦请盖大人送我们过沂州码头,届时定放盖大人回来,若定要厮杀,只怕伤了盖大人大家面上不好。各位可先到林子中让程子明和我史进兄弟停战,一起过来,”,那帮官兵面面相觑,只得赶紧跑到林子里喊停战。不多时史进,刘唐等五十余骑回来。程子明也带兵回来,见天锡受制哪里敢上前,眼睁睁看着梁山众人押天锡上船,大船直奔沂州府码头而去。 此刻运河沿岸,毕应元带两千援兵赶到,程子明上前如此这般一说,饶你毕应元聪明机变,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带人马紧紧跟着商船,又派人到张鸣珂处报知,张鸣珂听罢急忙赶到码头,也是顿足无计。张毕等人无法,只能看着梁山船只通过码头,战船都让开水路。柴进在船头喝道:“官军听真,我等过了码头,凡路上骑兵,水上战舰不劳相送,无事后自然放回盖大人,我等梁山好汉言出必行,你们若不信也只管追赶,决一死战!”,张毕面面相觑,只得约束众军勿赶,心里只祈祷柴进能守信。 此刻大船上共五条好汉,柴进,史进,刘唐,李俊,包凌。大船过了码头,一路顺风顺水,不多时走了二十余里。柴进命人带出盖天锡,天锡自思必死无疑,怒视柴进。柴进却不以为忤,好言对他道:“盖相公,我与你父亲沧州知府有一面之交,那年梁山兄弟为救朱仝劫走令弟小衙内,只因送信者疏忽,误伤了令弟性命。此事我几人一直愧疚于心,今日看在此事上放你一回,倘若你还要和梁山作对,下次绝不宽容!”,说罢,命人拿小船送天锡上岸,天锡哪里敢回言。上岸之后眼见梁山大船去了,自己仰天叹口气,走着回沂州去了。 却说永清接到史谷恭回来报信金珠出岔,真是如晴天霹雳,急忙命人上二龙山解释,请林冲再给几日期限。下书人回来说林冲看了书信,回言去沂州的兄弟还没回来,回来后再议。永清惊疑不定。到了后日辰时,几名梁山骑兵奔下山,将三个锦绣盒子放在营前二百米处急速撤回。官兵上前一看盒子上有林冲致永清书信。 永清接报急忙开信看了。信中大致说足下许我五十万贯金珠,今日只有十五万贯带回,而且兄弟们中了埋伏九死一生方回。此乃足下失信,但梁山好汉信义为重,贵丈人陈希真定下一人十万贯,死者减半。我梁山今奉还贵寨军官首级三枚、沉香木匣装好奉还。十五万贯,三颗首级,言无二价,今后两不相欠。永清急忙命人打开三个锦绣盒子,里面果然是万年,云龙,闻达三人首级。 永清大叫一声,倒落尘埃,众将忙扶回中军帐,掐人中灌热茶唤醒过来。永清又吐口血,大吼道:“奸贼!我与你等不共戴天!”,又跌坐在座位上动不得,丽卿咬牙提起梨花枪道:“我率军攻二龙山去,为三位将军报仇!今日谁敢挡我休怪翻脸无情!”。 众人正彷徨无策,永清忽然醒来喊:“卿姊回来!”,丽卿只得停住。永清对众将道:“各位见谅,敌军如此分明激我出战,我现在委实动不得,烦请军中事务暂由史先生负责。召庄主贤梁孟在寨外两翼埋伏,贼军敢偷袭就出来抄他后路。卿姊听我话只在我身边,下令军中将士有妄动者斩。然后为三位将军举丧。”。说罢泪如雨下,又昏了过去。众人忙叫军医急救…… 当晚永清派人请过史谷恭,史谷恭进账问永清病势如何,丽卿一边答道:“不妨,军医说玉郎兄弟情切,这些日子一直惊恐急躁,茶饭不思,急火攻心所致,好在平日里身子健壮,服药后歇上半月即可,只是半月内不要乱用心思。”,永清挣扎起来半坐床上,道:“小可区区贱恙让先生操心了,今日之事小可看来,定是那盖天锡有意捣鬼让赎取之事落空,不然哪有正在缴纳金珠之时毕应元恰好赶到之理?”,史谷恭叹道:“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亦在觳中而不觉。”,永清说道:“先生的意思是那梁山其实根源上就未曾打算让我们赎取,而是用金珠之事挑动我等和盖天锡不和?”,史谷恭道:“正是,主帅想,那梁山非贪利小盗,岂肯出动史进,刘唐,柴进,李俊这般头领一起去取区区金珠?而之后还能轻松反拿盖天锡为质闯关而回。若非精心安排岂能如此?反之若一定杀万年报仇,直接拒绝赎取岂不最便利?”,永清道:“先生真是洞若观火,如今之计,我意退守猿臂寨。一则如今云龙阵亡西路溃败,若沧州,青州贼全伙压来,我等未必能抵挡。二则小可亦需待恢复身体。三则即便梁山离间,那盖天锡做事真令人齿冷,如今我军在前一切供应听他,两方芥蒂已成,万一再有纷争必成大害,不如我且退猿臂。粮草自给自足。盖天锡守沂州府,掎角之势据住林冲,报知大营再说打算。”,史谷恭称善,又道:“须防备盖天锡告我等私和梁山换俘。”。永清又流泪看着丽卿叹道:“给盖天锡和大营行文都好对付,如何跟云叔叔提起此事?”,丽卿摇头落泪不答…… 却说此刻二龙山上却也摆起灵堂,林冲等头领叩拜孙立,石秀,杜兴,索超一干将领灵位,供上万年,云龙,闻达等敌将心肝在灵案上。祭奠罢大家落座,刘唐却埋怨柴进道:“大官人忒好心了,就说当年小衙内之事梁山有错,也不干他盖天锡之事。我梁山公布此事摆香烛祭奠小衙内便是,仍是光明磊落。何苦放走那盖天锡?这厮走时神色仍然不服,若非看大官人面皮,我一朴刀剁了他。”,柴进笑道:“我也不尽是为此事放他,我等辛辛苦苦设局反间,若天锡死了,倒便宜了祝永清。”。林冲笑道:“便宜不得,这番为王英兄弟出了口恶气,我那封信让白面狼看了,不气死也是七分没气。”,众好汉听罢大笑。欧鹏黄信道:“听说这厮军中摆灵堂,想必军心乱了,何不趁夜劫营?”。 林冲道:“祝永清部下都久经沙场,必不至不防,我等耗上几日且看动静。”。 次日早晨,军士来报官军拔营而去,林冲等登山一望果然。林冲道:“官军队伍严整有序不可追赶。这厮多半退往猿臂寨,后面和沂州成犄角之势拒我,却不好破了。”,柴进道:“我军青州兵本少,俘虏云龙数千人正在日夜训练,这边坚守为上。我却回沧州和朱军师商议,听说风会那厮已经兵退大名府,我等不如攻打此地威慑朝廷撤梁山之围。”。 林冲道:“如此史大郎和先生一同回去,我这边人手足够,戴院长回梁山报信问问吴军师这番安排可妥当。”,朱贵在旁边道:“小弟在此无多大用,听说弟弟朱富在梁山防守受伤不轻,请哥哥开恩让我和院长回去,一则看望弟弟,二则协助守卫山寨。”,林冲点头一直送众人到山下,原来林冲初上梁山时只有杜迁,宋万,朱贵三人,如今杜,宋都阵亡,故人只剩朱贵,林冲心中感慨,送出朱贵很远方才道别。 不知回山后有何故事?下回分解。 ------------ 第十七章 梦前妻林冲伤往事 会业师希真定图谋 却说林冲回到山寨巡视毕,在山上边走边想:“人生真个无常变幻,当年野猪林鲁大师救了我,我若听了他的话不去沧州,会不会一起落草这二龙山呢?若那时先回东京接出娘子一起来这里,是不是娘子也不致自尽了?”,想了一会不禁落泪。 入夜,林冲在宝珠寺厢房里睡了,忽然听有人进来,定睛一看正是林娘子。不由呆了。娘子不禁笑了,对林冲道:“教头有了好去处,倒是把我忘了。”,林冲忙道:“怎么会?我和大师来到这刚几日,我正打算东京去接你。”,娘子叹道:“知道你忘不了我便好了,如今高俅高衙内你都杀了,也为我报仇了,还整天记挂我作甚,教头这么多年也该有家了。”,林冲梦中似乎想起娘子死了,含泪道:“娘子你回来,林冲不是就有家了?”,娘子笑道:“若是那扈三妹子如何?教头有她照顾也挺好。”,林冲红了脸支吾道:“她也早阵亡了。”,娘子笑道:“教头听我的,要是人家没阵亡,你就好好安个家吧。”,说罢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哽咽道:“我回不来了,知道你忘不了我便好了。你们好好过。”,林冲急忙起身去拉娘子,却是一梦惊醒,半坐在床上,满身是汗,脸上还有泪痕。 林冲从厢房走到宝珠寺天王殿,寺内虽无僧人,但官军也罢义军也好在时都要遣人打扫。佛像倒也干净。正中乃是布袋弥勒,两侧四大天王。原来宝珠寺不大,只有各位头领和亲随军士在里面厢房休息。大军都在山上新盖房屋。林冲见夜深四外无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含泪祈祷:“弟子林冲,空有一身武艺,战阵之间,造了多少杀孽?性情昏懦,俗世之上误了多少人?幸得众兄弟救我活到今日。请神佛大慈大悲,看弟子心诚,还弟子三个心愿,一则梁山解围,众兄弟无事。二则若娘子有灵,定让她知道林冲为她报仇雪恨了,冤孽得解往生极乐。三则若三娘真的未死,请神佛保佑她回我身边,我二人一直清清白白,如今王英兄弟死了,我定娶三娘为妻,一生一世好好对她。若弟子心愿不诚,天必不容!”,说罢叩首,泪水打湿了地面…… 却说那戴宗带着朱贵一路飞奔,到达郓城县时戴宗先在酒店买了两袋米十斤牛肉,朱贵暗暗问道:“快到山寨何必还买许多?”,戴宗道:“如今山寨粮快尽了,自宋江哥哥以下人人都要节粮,战马除了大将的都开始宰杀了。每次我回山寨都要多带一些。”,朱贵听罢叹息,又道:“不过这次两路大捷,这事山寨知道了必然振作。”,戴宗称是,两人带好粮食,又做神行法回后山了。 后关二人见了卢俊义等,说了捷报,卢俊义却面色沉重道:“两路大捷自然是好事,我让小乙立刻通告全寨,朱贵兄弟可以直接去伤兵营看朱富,再去见宋江哥哥不迟,戴院长直接去忠义堂,山寨又有事了。”,戴宗连忙应了,去见宋江。 各位看官,又是何事?要从官军这边说起了。那日公孙胜做法用两个纸人和梁山虎头练兵石袭击张叔夜,幸亏希真在侧保护方无事,却也弄得众人一身屎尿狼狈不堪,张经略大怒命希真想法追魂夺魄制服公孙。希真接令,却无法可想。他和公孙斗法数年,若要是能追魂何必等今日?只是经略当着众将吩咐,只得嘴上虚答应着。 再后,永清带丽卿,万年,廷玉攻打青州。走后没几日栾廷芳变被炸死在二关了。希真觉得不妙,每夜眺望星斗看两军运势,这一日见雷将这方有将星陨落,心中大惊,虽看方位不是丽卿这边,也不免牵肠过挂肚。晚上一人默默在军营外走动,巡哨士兵见是主帅也不阻挡。 忽然一人自黑暗中闪出,皂衣鹤裳,骑着水牛。酒一壶,铁笛一枝,分系牛角。希真知道师傅忽来道人俞万春到了,急忙下拜。忽来让希真平身,坐在牛上叹口气道:“结水浒大计已经完成了十之七八,孰料人算不及天算。目前气运有利于梁山而不利于我,天文一望可知。”,希真道:“莫非宋朝气运将终,我等无力回天乎?”,忽来道人曰:“不然,宋室虽衰微,算来尚有一二百年气运,为师原意是尔等以雷将散仙之名助宋灭掉梁山逆贼,都为朝廷功臣,吸去那昏君魂魄,我等君臣共享江山,万年太平。谁知近年来金国崛起,辽国将溃,气运在金,真是天意难测。”,希真道:“如此计将安出?”,忽来道人曰:“今者梁山已不可攻,若定要强攻下来,我等也将十损七八,而盐山青州贼寇依然猖獗,我等所为何来?你师弟郭信目前陪伴宋军颇受宠信,我将叮嘱他劝宋帝班师回朝,不日可待。至于梁山贼子也并非放过,你等可借剿杀各州郡梁山贼之际多占城池,积攒兵马钱粮,为未来计。”希真道:“老师之意,金必灭辽,我等不妨助金攻宋?”,忽来道人道:“正是,所谓顺天者逸逆天者者劳,司马隐忍权变终得天下,孔明自负才智星落秋风。后人不可不鉴。”,希真拜服道:“老师随机应变真不可及,只是朝廷若退兵,梁山岂不军威大振更难慑服?”,忽来道人笑道:“哪里就便宜这厮们,我这次来带来了公孙胜之八字生辰,你只需要如此这般,梁山损兵折将定也。”,希真大喜谢过…… 希真回营后差人禀明张经略,便吩咐将后营帐内打扫清洁。希真即去安排法器,按着十二雷门,挂起十二面大圆镜,中间设起香案,按八卦摆列八面方镜,就正中焚起一炉旃檀。希真诵起净坛诸咒,四围都洒了法水,然后将那面乾元宝镜正中供起,摆列了香花灯果。希直叩齿念诵真言,拜跪行礼毕,希真便教范成龙就营中选十二人,都要命带丁甲的,前来听用。十二人均披头散发,身穿皂白,那俞万春也是这般打扮,随希真混入帐中不叫他人得知。 当时在前营吃了素斋,只见丁甲命的十二人已上来。希真便书了十二道丁甲符,分与十二人佩戴了。传谕范成龙监营,自己却带那丁甲人入帐登坛。那十二丁甲手执五色旗幡,按着方位侍立帐门之外。帐内坛上星烛灿烂,宝镜光明。希真登坛,将那备好硃笔黄纸,摆在坛上,口中念念不绝,书成了数十道符篆。只见希真叫侍从人进来,收去了香案。希真将那所书的符,向左右前后,坛上坛下,一一诵咒焚化了,便披了头发,右手执持宝剑,左手高提起那面乾元宝镜,念念有词。少刻,希真忽地将宝剑插于地上,便从袖中取出公孙胜的生命一纸,并一蓬乱发掷下来,急将右脚踏住。重复拔起宝剑,念声愈厉,只见四边灯光镜光,都霍霍闪动。念够多时,喝声道:“疾!”那四壁光芒,一齐射向公孙胜命纸上来。希真急将乾元镜一照,愕然道:“咦!”。忽来道人在旁道:“这厮定会内观之法,休给他喘息之机。”。 希真听了便将那宝剑放于地上,右手捏起一个剑诀,向那乾元镜上不住的书符,口中不住的念咒。约有许久,便又向镜上嘘了一遍罡气,放了剑诀,重复提起宝剑,左手高提着乾元镜照于地上,凝然不动。寂然无声。不多时,只见那乾元镜内,蓬蓬勃勃金光发现,泻如泉流,逸如电发,明如硫焰,响如雷鸣。希真用右手宝剑东点西指,那光便东飞西迸。又是许多时,那团火渐渐淡去。希真向地上一看,又向镜中一看,目定口呆,半晌看着俞万春道:“这厮真个如此难捉!”。 忽来道人见状,盘腿打坐,念念有词,身子竟无故飞升三尺。希真重复被发仗剑,左提宝镜,照前作法。不多时,只见那乾元宝镜神光三门。希真定神一看,喜形于色,道:“在矣。”,忽来道人道:“非也,这只是暂时困住他魂魄,你可找命中丁甲人三十六名,按三班守候账外,进账者斩,为师和乾元镜守在这帐中,七日之内定能摄得他魂魄!”希真大喜拜谢。 希真带那十二丁甲齐出坛来,将那十二人发放。时已四更,希真就在前帐内默坐定神。少刻,已转五更,希真便传令请刘广督理本营事务,凌晨攻击左关,自己带领范成龙径到大营来通报经略。经略闻报,即忙传令开营迎入。希真进见,禀告公孙胜魂魄已经摄得,张公知道公孙胜乃是梁山四大头目之一,闻报甚喜。道:“许久未总攻梁山,这次是个机会。”‘’吩咐众将备战。便拨中营兵马一万,交与陈希真,同范成龙率领了,从关左袭入。又遣康捷道梁山后泊大营告知天彪,此刻康捷腿伤痊愈,遵命飞速而去。 且说公孙胜自昨夜初更巡阅三关,回入帐中,正与樊瑞再议用法,忽觉得头晕眼花,精神恍惚,便诧异道:“今日我为何如此眩晕?”樊瑞道:“想是老师用心太过,精神疲乏也。”公孙胜道:“既如此,待进静室中去定一定神。你替我去弹压军务,体来惊我。”樊瑞领令而出。公孙胜退入静室,掩上了门,急忙人床 定神默坐,不觉头痛如劈,元神渐渐飞扬出舍。公孙胜大惊道:“这是为何?”又思索了一口道:“必是那陈希真在暗算我也。”便急念起秘咒,特行内观之法。原来这法门是罗真人传他的,今日幸未忘记。当时修持起来,元神渐渐定了。暗想道:“陈希真这厮好阴险!从何处知道我生辰?此番吃我守住了,难保其不复来。”便诵咒召集神将,在室内室外密密层层保护。安排方毕,精神又复昏乱,较前更甚,险险凝持不定,幸亏那些神将协力保守,争持了足足有一个更次,方得渐渐安定。公孙胜心中焦急道:“如此相持怎了?”正想设法,想了一回,不得计较。忽听得耳畔边如雷鸣轰响,公孙胜大吃一惊,心神一分,不觉一灵神光霍的飞去,悠悠扬扬不知去向了。公孙胜在室内僵倒,樊瑞、鲁达、燕顺在外面绝不知觉,轮更守关。 欲知天明官军杀来,梁山安危如何?且看下回书。 ------------ 第十八章 贺太平奢谈将帅和 罗真人浅议摄魂法 待天明,官军杀气冲天,炮声震地,大阵杀来。鲁达等急令军士迎战。樊瑞急去请公孙胜的号令,却见公孙胜僵卧室内,不由大惊,手足无措。邓宗弼,庞毅率官军冲上来高喊:“你等主帅公孙妖道已经死了,你等还不快降?!”,关上梁山军士见不到公孙胜,不由心慌惊乱起来。这番官军下了后退者斩的死令,哪管你三关险峻,只顾蜂拥而上。箭弩炮火打得关上守军抬不起头来。幸喜关上鲁达一支六十斤水磨禅杖飞舞,所到处官军头颅粉碎。燕顺,汤隆等死力协助,才勉强抵住官军攻势。邓宗弼,庞毅头阵退下,范成龙,真祥麟二阵又到…… 自晨至午官军在关下尸身已成小丘,后继者踏丘而上,汤隆中了暗箭被军士救下,燕顺也是三四处伤痕犹自血战,鲁达一人渐渐抵挡不住,正危急间黑旋风李逵带五百牌刀手赶到,两把板斧在关上上下翻飞,锐不可当。吴用安排好后关,也和侯健也后队人马运送矢石赶来。才稳住局面。 张经略见贼军如此坚守,便下令权且收兵,回到营中,和贺太平只有两人时,贺太平道:“经略今日似乎收兵早了些。”,张叔夜笑道:“瞒不过贺老师,实际上今日就是拼光儿郎们,三关还是拿不下。今日所以出兵,只因朝廷已经有人议论我按兵不动空耗国家兵粮。加之梁山渠魁公孙胜等于被我军除了,多少是个机会。贺老师看去,这战事如何了结?”,贺太平道:“实际上林冲盘踞盐山,已然攻下沧州,青州两府,即便我等除灭梁山,不过又多了一座梁山而已。倘若云龙,天锡东西两路进展成功,再一起合兵剿灭梁山不迟。倘若东西两路出兵不利,我看不如退兵为上。”,张叔夜道:“待我三思。”,贺太平乃告辞而出。 谁想总攻次日,官军东西路败报已经传来:西路官军折损两万,云龙闻达傅玉阵亡。风会率残部退守大名府。东路官军折损虽不大,只是万年阵亡,但祝永清退守猿臂寨,不听盖天锡调度。两人各上文书互参。张叔夜大惊,急忙请来贺太平商议。张叔夜开言道:“如今西路已经败了不去说他,这东路盖天锡与祝永清将帅不和,岂不危哉?”。 贺太平仔细看了两方文书: 盖天锡参祝永清因哥哥万年被俘,无视国家法度,私自命令苟恒用猿臂寨金珠赎取。赎取不成祝万年被梁山杀死,永清又负气未经请示擅退猿臂寨。 祝永清参盖天锡不懂军机,胡乱猜疑,轻入重地为贼所擒,又不明不白被贼释放,有辱国家。自己与众将猛攻二龙山多日,伤亡惨重,祝万年阵亡,栾廷玉多将负伤,粮草军械盖天锡又供应不齐,自己不得已退守猿臂,以为沂州府保障。 贺太平看罢文书思忖多时道:“论理,盖天锡说祝永清五十万金珠私赎哥哥祝万年,却没有截下金珠,空口无凭,他自己被贼人捉了为人质,在沂州码头却为万众所睹。退一步说即便永清赎取哥哥,也并非反叛,那天锡何苦太不近人情?若一切国家为重,他被梁山劫持时何不自戕殉国?须知事急从权;论势今日我等攻打梁山主要靠云陈二路,若向着天锡,怕是云陈营中将士都心寒了。后面战局不好处理。何况论军事天锡如何比得上祝永清?倘若那祝永清只需消极避战,林冲再攻下沂州府,只怕官家真个震怒了。”。 张叔夜道:“贺老师所言极是,如此作何处理?”,贺太平道:“且发两道文书分别给天锡和永清,告知将帅失和国家危亡的道理。赎取万年也好,天锡被擒也罢都不追究了。安抚两边人心共抗梁山。再表奏朝廷抚恤追封阵亡将士,此一战折的尽是云陈两路战将,尤其云龙是天彪爱子,经略应好好安抚才是。这几日派康捷多跑汴京,好好注意朝廷动向,老夫若所料不差,官家该下令班师了。”。 张叔夜点头称是,唤孔厚进来拟定给盖,祝两方书信。自己带人到梁山后营抚慰天彪去了。 却说天彪这日升帐正与诸将议论攻取后关,忽然军报到来,天彪急忙开看,才知云龙阵亡,西路人马溃败,不由仰天长叹,流下泪来。众将得知噩耗无不悲伤,刘慧娘更是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大众急忙命侍女扶进后账歇息,并唤郎中急救。 又有人报张经略到,天彪忙率众将迎接经略。经略急忙扶起天彪,下令就在大帐摆起云龙,万年,闻达,傅玉四将灵位,张经略带头焚香祭奠。那刘慧娘悲伤过度,委实不能出来,张经略亦托付天彪安抚,天彪一一谢了。 经略道:“云龙贤侄为国捐躯,虽死犹生。可恨林冲这伙残贼竟如此猖狂,将军且忍耐几日,我等定下军机,让别将替换将军攻取后泊。将军亲自率军讨伐林冲,收复青州如何?”,众将听了纷纷请战愿和天彪同往。天彪道:“此事须看军机,若天彪去了有利于剿灭贼寇自然无话,若天彪去了不但无利于剿贼,反而分掉了围困梁山贼巢的兵势,得不偿失所为何来?犬子战死乃是为国家也,岂有做父亲的不如孩儿的道理?经略放心安排,天彪不敢因私愤而害公事。”,张经略和众将听了,感佩不已,张经略又安抚几句,不由也流下泪来。 次日,天彪升帐与众将议论出兵青州还是镇守后泊,正说间,侍女送来刘慧娘书信,天彪展开一看:大致意思云龙被贼人所害此仇不容不报,公公身为国家大将当以国事为重,征伐林冲与否要看兵略。而媳妇只是一人前往卿姊猿臂寨大营,助永清夫妇剿灭逆贼。不及向公公告辞,待报仇后自当请罪之言。侍女又道:“小姐天不亮带着几名亲兵和侍女匆匆上路了,让我待众将升帐再把信交给将军。”。 天彪亦长叹一声,对众将道此事我万万对不住刘亲家,让慧娘去吧。中午刘广父子三人匆匆赶到,原来三人因到兖州押运粮草耽误了一日才赶来,天彪把慧娘书信给刘广看了,大家也是跺脚叹息。 再说戴宗朱贵赶到梁山聚义厅,此时梁山退敌已经一日后了。忠义堂上宋江吴用都在,戴宗进来说了两路大捷之事,众人都甚喜。宋江叹道:“虽是好事,奈何公孙胜兄弟危矣,这两日他人仿佛睡了一般,再叫不醒,早上还有呼吸,晚上则身子冰冷如死去一般,医生说非医药能救,樊瑞兄弟说肯定受了摄魂邪咒,但也无可奈何。”,吴用道:“院长来得正是时候,本来我想派樊瑞兄弟地遁法出山寨去找罗真人问解救之法,却想着樊瑞未必知道二仙山道路,且又没见过罗真人,还烦院长不辞辛苦去趟蓟州,罗真人是公孙兄弟师傅,听了必来解救。”,戴宗一口应诺,忽然门外亲兵来报,一位老道长忽然出现在门外,自称罗真人。宋江四人面面相觑,急忙出来迎接。一看老道长端的有神游八极之表,不是罗真人却是哪个? 三人慌忙下拜迎接,真人扶起。一起进了内室。真人开言道:“昨夜心血来潮,算出劣徒当有此危,特来解救。请头领传话,贫道来此之事除这屋中几位头领,还有樊瑞可以通知,其他人万勿告知了。”,宋江领诺,把适才门外两个见到罗真人的军汉叫进来,郑重嘱咐一番,然后又让两个军汉叫樊瑞进来。 樊瑞见到罗真人,参拜毕,把公孙胜详情告知。罗真人叹道:“那陈希真虽然是得道之人,法力与小徒相去不多,纵然纵告诉他小徒生辰八字,他也难行慑魂之术,除是他那师傅忽来道人亲至。然都是习术之人,当明白法力只能人力无奈,万分危急时方可用过,滥用必遭天谴。俞万春师徒明知故犯,怕是报应不远矣。”,宋江等皆称是,樊瑞问道:“如此说师傅魂魄真让希真妖道摄去,如何是好?”,罗真人道:“非也,公孙胜随身有玄黄吊挂,又明白内观之法,修炼有年,想必是被俞万春师徒合力暗算,不能凝神守志,故此灵魂出窍,但身边有玄黄吊挂在,魂魄终不能被希真吸取。想来就在暗室附近游荡,白日阳气旺盛,邪崇退避,灵魂得以归窍,但疲惫已极,故不能应答。晚上邪崇纷至,灵魂出窍和邪崇争斗,故浑身冰冷如死去。”,樊瑞拜服。宋江道:“如此,还求仙长神力庇护。”。 罗真人笑道:“也说不得,请头领遣人在暗室内按八卦方位放圆镜八面,屋顶开鸡子大小一圆孔射入光亮即可,贫道在暗室护持小徒。可派军士日夜守在外面,除樊瑞头领任何人不得进入。七日之后就好。”,宋江等一一领诺,此时朱富已经身子康健,宋江就命朱富,朱贵兄弟各带精干头目二十人日夜轮流围住暗室,除樊瑞可进,其他人有妄入者立斩。并将两路捷报传遍山寨。吴用每日亲自在三关巡视,防备官军。 ------------ 第十九章 宋朝廷再议招安 猿臂寨巧定计谋 各位看官,转眼宣和三年八月已到,此刻大宋疆域内官军和梁山军正在苦苦厮杀僵持,大宋疆域之外形势端的如何?切勿信那俞万春“东京面圣君,八月三十六”,“寰宇永清,万年太平”这些没味的屁话。 我等切看信史。本年金军又攻占了辽国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辽都统耶律余睹率军降金,辽国军政内情金朝尽知,亡国指日可待。 辽金战事和梁山消息一起传入东京,正是唇亡齿寒,兔死狐悲。饶是那宋徽宗再昏庸,也不由心中不安起来。乃命侍臣召太宰张邦昌,少宰李邦彦,道士郭京入宫商议。 各位看官,这三位大人是何来历?那张邦昌与童贯均是权臣王黼的党羽,平时百无一能,唯有对天子一副俯首效忠之态。日后被金朝看中,封为伪楚皇帝前程不可限量。那李邦彦外表俊爽,美风姿,自号“李浪子”,为文敏而工。为人阴而柔。时人称“浪子宰相”。那郭京正是陈希真师弟,忽来道人安插在天子之测,出身本巡城小卒,凭借邪术小法颇受徽宗信赖,竟让他时长进宫行走,咨询国事,这便是俞万春所言:“奸邪尽除,君子满朝”。 再说三位大人见到天子礼毕,天子命内侍将几处军报与他们看了,开言道:“如今外境金国灭辽势不可挡,强邻压境,这张经略讨伐梁山,已经五个月,几十万大军耗费无数,仅仅打下梁山二关,斩巨寇呼延灼,擒公孙胜。但梁山总寨屡攻不破。那林冲更是在河北一带猖狂,连陷沧州和青州。连官军征讨主将云龙都殉国了。这内忧外患如何是好?”。 原来贺太平早已打点了张,李二相。至于郭京本来就是希真师弟。张邦昌道:“前年圣上便问道辽金之事,那种师道大言不惭,说什么当助辽抗金。如今看来金国岂能抗击?幸亏圣上英明,准了宋金攻辽之奏。总之,那金国万万得罪不得。”,李邦彦道:“自古攘外先安内,安内之计无外乎两条,或剿或抚。如今梁山虽惨败,却仗着山险一味盘踞,河北又有贼寇流窜,几十万大军不能为国保境,此非宜也。不若招安为上。”,徽宗不悦道:“数年前侯蒙建议招安,结果反被贼寇所害。可见梁山不愿招安,即便它愿意,谁知未来不反?”。 李邦彦道:“圣上英明,那宋江狼子野心早晚必反,然而我招安仍然是计谋。宋江若受招安,或者令他征辽讨逆,拼耗兵力,或者将他将领分散调开削弱其势,待时机除之。”,郭京道:“二位大人所言皆是,贫道夜观天象,金国国运正旺,不可与争;梁山气数未尽,急切间无法根除。何况张经略就是拼命拿下梁山,此刻河北贼寇连陷两州,又是一座新梁山。有何益哉?”。 天子首晗,命宣殿司太尉宿元景议事,张邦昌等三人告退。 再说梁山上罗真人连续七日助公孙胜内观,到了第七日公孙胜已逐渐安魂定魄,神志清晰。和罗真人一起走出密室,宋江吴用大喜和公孙胜一起拜谢。真人急忙扶起。笑道:“我已经将小徒八字转移,那厮们再无法摄魂加害,还有一事要问义士,昔年玄女娘娘授义士天书三卷,可曾说只可与天机星同看?”,宋江听罗真人提及昔年玄女梦授天书之事,知道罗真人道行已通神仙。不敢隐瞒,点头道:“正是,多年来一直和吴军师同观此书。”。真人笑道:“天机星是吴军师,小徒确是天闲星下界,昔日玄女娘娘授天书时,小徒正想以寻母尽孝之由会来修炼,故此玄女只提及天机星可以同看,如今小徒几经历劫,看得出俗缘未了,仍是贵寨头领,今后同看无妨。”,宋江吴用欢喜道:“这下甚好,说来惭愧,三卷天书非玄修之人能够看懂,我二人这几年没少翻看钻研,却真用起来连高廉都斗不过。”众人都笑。 罗真人道:“既然如此,贫道别过,各位保重。”,说罢踏上罗帕升空而去。宋江等伏地拜谢。不多时朱富兄弟俩跑来禀告:“哥哥们快去麦田看看,有大喜事。”,众头领急忙跑去,只见山上几块自种麦地,菜地粮,菜竟都丰收。众军士围观一片欢腾。公孙胜叹道:“此乃神农丰收之术,无论粮地,菜地七日一熟,凡四十九次。定是老师做法留下的。”,宋江和众头领再次拜谢罗真人大恩。 吴用乃命蒋敬去核算梁山军粮,一个时辰后蒋敬来报:“我军本来军粮缺乏,无论如何节俭,再过一周便要断粮,罗真人做法后,山上几块麦地菜田都丰足,如按照公孙道长所言七日一熟,虽然山上数万人,也可至少支持半年以上。”,众头领听了个个欢喜。 忽然石勇从三关上来禀告,官军射来一无头箭,箭上缠信,写明宋公明亲启。宋江拆信一看竟是张叔夜写来的,大意是天子派宿元景前来招安,如愿接受,梁山须近日内撤掉所有“除宋安民”字样的反旗,静待天使招安。两军在近日内互不侵犯。 于是宋江命卢俊义,吴用,公孙胜,鲁达,张清,徐宁几位将领来聚义厅密议此事。宋江说了信中大致意思。 鲁达怒道:“招甚鸟安?前日还说要扫灭爷爷们,今日见扫灭不了又来招安?我若见到那天使,定然奉送三百禅杖!”。 张清道:“若是昔日我梁山泊一百八兄弟刚聚义,那时招安倒也罢了,此刻一半兄弟被他害死,受它招安,我等如何面对战死弟兄们?就说现在弟兄们听了,也决计通不过!”。 徐宁道:“此刻就算受了招安,也难保生全,或把我弟兄们调开一一解散,或让我等伐辽拼个两败俱伤。总之一下梁山就是虎落平阳!”。 公孙胜道:“不止如此,我等即便按他条件,先把除宋安民的旗帜撤去,就算日后不受招安,儿郎们议论纷纷,军心都可能混乱。”。 卢俊义道:“如今朝廷仍然是佞臣把持,张邦昌,李邦彦大小宰相都是害民之徒,天子宠信妖人郭京,种师道,宗泽李纲这样忠良反被排斥,就算招安,此刻也不是时机。”。 鲁达接口道:“卢员外放心,就没那个时机!这朝廷早就烂到底了,好比洒家这僧袍染成黑的,你便洗杀怎得干净?!”,众人听了纷纷叫好。卢俊义也是点头叹息。 宋江目视吴用道:“军师怎看?”。众人也都看着吴用。 吴用笑道:“小可看来,不能招安,却需和谈。为何说不能受招安?弟兄们适才已经说透了。但为何还要谈?一者,打是斗勇,谈是斗智,咱梁山好汉不怕斗勇,怕什么斗智?它想谈便和它谈,也好知道宋廷底细。二者我梁山至今被围快三年了,又被张叔夜总攻半年,原本十二万人马死亡过半,伤者甚多已经无以轮流。若非有罗真人仙术,粮草此刻已经吃尽。城碟毁坏修补不得。若真能停战数日休整,好处大矣。三者朝廷欲招安我等,虽是奸计,也是形势所迫,数十万征剿大军打不下我总寨,河北林冲兄弟反而做大无人可制,境外眼看女真灭辽虎视眈眈,再若打下去那昏君江山便丢了。但反过来若我等一味和朝廷僵持,让那金国渔利,只怕少则半壁江山倒塌,多则天下覆亡外族,生民涂炭。我等出生入死所为何来?我等不受招安只要和谈,若那宋室有半分诚意,暂与他停战,防住女真入侵,也是天下之幸。”。众头领听了也都点头。 宋江道:“军师言之有理,近来军报沧州朱武,柴进兄弟要攻大名府,朝廷已经派种师道弟弟种师中率边军精锐赶来,再若决战,真个两败俱伤让金国得利。如今我总寨粮草不缺,主动在我。若谈的好,息止干戈共抗外患。若谈不好,至少也赢得一段休整。只是具体如何谈法,我等再细商条件。”。 于是梁山回敬官军箭书,致张经略大意为:如今强寇压境,江等不忍为一己之恩怨拼杀,导致社稷百姓于水火,愿与天使见面和谈,只是未知圣意如何,旗帜暂不撤去。若官军有诚意,两军近日内两不侵扰。梁山在三关前设金顶帐篷迎接天使。 那张经略看了梁山书信,请贺太平入内密议,张公道:“贼子可恨!竟连反旗都不愿撤掉,还想迎接天使!”,贺太平道:“张公休恼,在下已经接到宿元景大人秘嘱,圣上和宿大人私谈很久,大意就是国库空虚,已经供应不起几十万天军和梁山对峙了,要不然招安梁山,要不然全力总攻。经略想去,若全力总攻胜算几何?” 张叔夜沉吟道:“若全力总攻,须召回东西两路人马。胜算也只有五六成。而且即便剿灭梁山总寨,朝廷若责成我们继续剿灭河北林冲,恐怕战事不知何日方止。”,贺太平道:“张公明见,而且圣上不仅担忧钱粮供应,那金国如今灭辽已经定局,灭辽后安知无野心犯我疆土?如几十万大军和梁山旷日持久,只怕社稷危矣。所以张公若不愿总攻梁山,不如支持招安到底。”。张叔夜点头,回梁山箭书同意休战,并通知前线官军每日只是严密监视梁山动向,不得出击。 梁山后泊天彪大营也收到军报,众将议论纷纷。庞毅怒道:“我等舍生忘死攻打梁山,如今连公子都阵亡了,说招安就招安,哪有这般道理。”哈兰生道:“这个好办,我等今晚偏偏要打,经略问了就算梁山出来偷袭,先打我们,让他招安不成!”,天彪喝道:“各位将@军休要胡言!招安乃圣上旨意,我等岂可阳奉阴违,何况成与不成还未定!”众将都无语。 哈兰生道:“末将倒正要向主帅禀告一事,昨夜收到祝永清将军一封信,说他要请归化三庄乡勇一起会剿林冲。那归化庄乡勇唯有我亲自去才好用,恳请主帅给假一月,我只一人离开。会同猿臂寨灭了林冲,为公子报仇后便回。”,天彪点头应允。 再说沂州府和猿臂寨,张经略按贺太平主意给两边去了安抚信,讲了国难当头将帅宜和的大道理。盖天锡和祝永清本来便心头有鬼,见经略不再追究盖天锡被擒和祝永清赎兄之事,倒也都松口气。史谷恭又特地跑趟沂州,为双方说和,于是大家互相解释番“误会‘’,书信里你谦我让一番鸟乱,握手言和了。只是那盖天锡和祝永清是不是海量心胸的人,看官们都明白,不必细表。 永清身体逐渐恢复,高粱伤也好了。栾廷玉左手废了使不得枪棒,改做右手使单鞭。众将摩拳擦掌训练士卒等待复仇。只有丽卿脾气变大,这一日演武场一名女兵伺候丽卿披挂慢了些,被丽卿老大耳光打得昏迷。众将知道她是深恨梁山,也不敢多劝。正惶恐间,忽报刘慧娘上山来了。丽卿急忙跑出去迎接,但见慧娘一身素服打扮,丽卿心头一酸,两姐妹先抱头痛哭一阵。 永清忙带众将出迎,把慧娘请到昔日聚义厅坐,大家追忆往昔不由都心酸泪落。永清道:“弟妹尽管放心,杀害云兄弟的敌将乃是庞万春,此事只在永清身上,誓把林冲一伙擒来千刀万剐祭奠阵亡众兄弟。”,慧娘道:“公公如今在梁山后泊对峙贼人,不得分身。奴家愿在这里尽一隙之明,上报国家,下报夫仇,还望大家帮我。”,众人皆慨然领诺。永清道:“如今形势有利于我,论兵力加上猿臂寨,召家村,归化三庄兵勇已经达到六万,还不算沂州府。论将才贤妹来了不说,那大将哈兰生亲自过来助阵,我等端的智勇兼备。对付得那林冲了。只是那二龙山易守难攻。这些天我苦思引虎下山之计不得,正要听贤妹主意。”。慧娘道:“心思甚妙,奴家一路上也想了一条诱敌之计!列位听听如何?”,如此这般说了。众人听了皆大喜。 慧娘端的是何计策?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二十章 观神屏林冲叹人世 说三愿玄女指迷途 各位看官,此刻林冲那边又如何?原来林冲等知道大寨粮食将尽,一心想拼死打下州府大城,逼朝廷退兵。林冲和柴进议定西攻东守之策,仗着二龙山挡住东路官军,西路从盐山攻取大名府。故此柴进带史进回转沧州和朱武商议。议定史进带前队,朱武为军师,部将宣赞郝思文。武松为后队,柴进为军师,部将单廷珪和魏定国。各率五千军马前后呼应。三阮带水军一千人,预备打破大名府后渡黄河直逼东京。 然而正在筹备军备之时,山下顺风耳范天喜来报:大名府主将目前换成了河北制置使种师中,率边军精锐三万把守,加上风会残兵和大名府原有人马,共计五万人。 朱武听罢便和柴进计议:“那种师中乃是边关名将,非云龙可比,如今大名府城高池深,兵马又五倍于我,只怕打不得了。”,柴进道:“我也这样想,不若撇了这里去打沂州,现成的三阮一千水军正好带着我后队去青州。只是那种师中若随后打盐山,我军却是首尾难顾。”,朱武笑道:“大官人忘了,你从前与朝中官员来往甚多,曾多次说过那种师道兄弟乃朝廷柱石,对我等义军主张安抚,反对联金伐辽,他必不肯把边防精锐用来和我军对耗。大官人去青州后,我只严守沧州和盐山便是,便是种师中真个来讨伐,和他耗个一两月当不在话下。只是大官人和林教头一定要速速拿下沂州,解总寨之围。”,柴进点头称是。 当夜武松,柴进,单廷珪和魏定国率五千军马就在盐山运河上船。三阮带水军一千人驾船护送,直奔青州而去。朱武传令下去,朱仝,雷横,邓天保,王大寿四人守盐山。朱武带宣赞,郝思文,赵富,王飞豹守沧州。朱武发现原来拔山熊赵富竟是修理城垣山寨的好手,乃命他总负责修理沧州城。王飞豹则收集灰瓶滚木之类,准备应付官军攻城。 话说林冲自送别柴进之后,日日盼望着盐山方面消息。好在此刻官军不来进攻二龙山。林冲便也隔几日带众将乔装打扮去沂州府和猿臂寨一带观察。这一日林冲带扈成和精干军校二十余人,沿卢川魏河渡北岸一带侦查。从早到晚。日暮时分林冲等返回,一路上和扈成说起当初梁山讨伐猿臂寨受阻于魏河的情形。 正说间,不知不觉穿过树林走迷了道路,几名本地军士道:“惭愧,我等这一带常来,今日这是到了哪里?”,林冲道:“无妨,我等退回到岸边便想得起路来”,于是大众回返,可说来奇怪,再穿回树林,又不是回去的路了。 正在焦急,忽见路边一间茅屋,屋前坐着一老妇人,对林冲等说:“各位军爷可有干粮,我一家断炊三天了。”,林冲让一个军汉给了老妇些干粮银子。老妇谢过。林冲便问起路程。老妇笑道:“我只告诉将#军一人,请进屋里说话。”,扈成轻声在林冲耳边道:“远近只有这一间屋子。小心有诈。”,屋中老妇人却像听见了一般,笑道:“梁山好汉替天行道,便是有诈怕什么?”,林冲向扈成点点头,示意众人小心。自己下马,按住佩剑。走进屋子。 进来一看,林冲竟呆了,哪里有什么草屋。自身分明在一所大殿,殿上灯烛荧煌。两名青衣童子过来道:“星主勿惊,娘娘请星主到此。”,林冲抬眼看去,看见殿上金碧交辉,点着龙灯凤烛;两边都是青衣女童,持笏捧圭,执旌擎扇侍从;珠帘卷起,正中七宝九龙床上,坐着位娘娘。正大仙容,威严肃穆。看去和梁山玄女庙供奉的玄女神主并无二致。 林冲想起宋江当年还道村遇到九天玄女之事,下拜问道:“敢问娘娘可是九天玄女法身?召林冲前来有何吩咐?”,娘娘笑答道:“正是,林星主前日在宝珠寺许愿三件,有道是人心生一念,天地共知之。星主如何忘了?”,林冲道:“弟子如何敢忘,还请娘娘指点迷津。”,玄女叹道:“世人常迷。”,一挥手,两名青衣童子搬来一面屏风。 林冲但见屏风上画着寻常山水花鸟,但注视久了,便看到镜中居然现出一闹市,自己似乎见过,渐渐的离近,闹市中间有一座擂台,台下不少人未看,台上两人似乎正在比武切磋,一人浑身白衣看着三十余岁,一人浑身黑衣看着二十七八年纪。林冲忽然心中一惊,想起那黑衣人正是当年的自己…… 那年:东京擂台上 林冲和陈希义二人打败了各路高手,比赛射箭,举重又成绩相同,今日比的是拳脚,胜出者可称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擂台下成千上万的人在围看。 两位好汉签了生死合同,大家也并不大紧张,只因拳脚毕竟不是刀枪,误伤的可能小。加上两位都是有名武师,私下又认识,自然点到为止心中有数。 林冲看到陈希义的哥哥陈希真也来了,免不得也过去客气寒暄了几句。一声锣响,双方归座。一位太尉府旗牌上来向众人宣讲竞斗规矩。之后两位武师一黑一白的穿着上来,相互一拱手立个门户,比赛开始。台下的人喝一声彩响声如雷。 林冲陈希义缠斗在一起,猛若虎豹,敏如猿猱,一个年少气盛,挡你一枪还你三枪;一个沉稳老辣,躲你三刀刺你一剑。擂台上黑白交错身影纵横,煞似好看。台下之人看热闹也罢,懂门道也好,喝彩之声从无断绝。 两位英雄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此刻已经日进正午,林冲不由焦躁起来,使出老师周桐亲授的一套拳脚,各位,事先曾讲,北宋武神周桐一生收徒两人传授枪法便是卢俊义和林教头,弃徒一人便是那曾头市史文恭,挂名弟子一人便是武松,那武松拳脚得周桐亲授端的天下无敌。林冲虽主要学枪法,拳脚功夫周桐也指点了些,此刻使出来力占上风,好一个陈希义,虽然连连后退,但步法不乱,门户严谨,林冲虽占上风一时无法取胜。 两人斗到分际,那陈希义右臂横护住心窝,左手出拳,但拳头离林冲脸还差两尺却停住了,一动不动。林冲听师傅说过,若对手拳脚凝重身形不动,多半就要蓄大力攻击,此刻定要小心。说书人说的慢,那时林冲念头不过电光火石,竟飞起一脚踹向陈希义的拳头。此一招踢法确是周桐必生的一点真东西。当下一脚提在希义左手腕上,力道颇大,希义左手竟然打在自己鼻子上,啊了一声倒下起不来了。慌得希真急忙上去扶起。旗牌管也宣布林冲获胜。林冲急忙走到希义倒地之处,见陈希义一动不动昏迷了。希真脸上满是着急。 林冲自觉理亏,急忙向希真说了几句道歉的话,陈希真沉着脸,冲林冲摇摇手,和家人抬着陈希义回去了。 一月后传来消息,陈希义病故了。林冲更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带了礼物到希真府上探问,希真见了林冲也未深责,说了几句生死有命的场面话。 此刻玄女殿上的林冲见到往事,心中一面感慨人生变化,一面佩服玄女法力。于是禀道:“娘娘明鉴。我同他兄弟陈希义夺八十万禁军教头之时,我用重手点坏了他。然当时大家都递生死甘结,原说死伤勿论。况且他兄弟又隔了一个多月,自己病死的,陈希真也并未见罪。林冲和陈希真作对,并非为了私人冤仇。”,一名青衣童子笑道:“星主不曾看陈希义左手带的戒指吗?那可不是一般物件,乃是陈家家传暗器,只需戒指面对你,拳头用力一攥,戒指内的毒蛊粉便要喷出,被喷者即刻昏迷。少喷上多活几日,多喷上毙命当场。再无药医。”。 林冲这才明白,又惊又恨,汗流浃背,心想:“若不是当日我一脚踢他手腕上,他自己吸了蛊毒。林冲怕是三时未到,擂台上一命呜呼了。”。 玄女问道:“比武之后,林星主与陈希真可有来往?”,林冲道:“当时以为陈希义是我手重些打伤的,他去世后我几番带着礼物上门赔话,那陈希真接待我倒也并无敌意,说出的话也颇通情达理。”,玄女微笑道:“林星主继续看。”。 林冲再看屏风时,画面变了,但见一年轻女子,打扮端庄,正去五岳庙上香的样子,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侍女,林冲大惊,原来正是当年的夫人和锦儿。林冲想起那年正是自己贪看鲁智深舞禅杖,让夫人自己去上香,才撞见高衙内惹出事故。再看屏风上,一老道站在林夫人和锦儿身后,若有所思。片刻后老道转身奔街口而去,看模样正是陈希真。那街口又闪出一群人,打头一位公子,头戴一顶盘金红青缎书生巾,上面一块羊脂玉方版,顶上老大一颗珠子,三蓝绣花飘带;穿一领大红湖绉海青,雪白的领儿;海青里面露出西湖色的衬衫;脚下踏一双乌缎方头朝靴;手里拿一柄湘妃竹折叠扇。年纪约莫不到三十岁,虽不十分俊俏,却也扭捏出十二分的风流 。后面跟着许多闲汉,带着些乐器杆棒。前面有两三个矮方巾陪着。两面百姓一见都躲闪不及,不是高衙内还是哪个?那陈希真却并不回避,迎着衙内,远远稽首问安。那衙内住了脚步道:“陈老希,最近可好?怎不来我这玩玩?”,希真笑道:“托太尉衙内洪福,小老儿近来都好,不知衙内何往?”,衙内道:“也没甚去处,这东京城好女娘莫非都死绝了?溜达半日没一个中看的。”,众人都笑,希真笑道:“贫道倒会望气,衙内信我的话,往五岳庙走走,若求艳遇那里当有”,衙内大喜,道:“那我可去了,若有时,明日重重有赏,若你老道消遣俺,明日我等揪你去红袖楼喝花酒。”,众人又大笑,跟着衙内耀武扬威的去了…… 林冲看罢,只愣在那里,半响无言,玄女道:“林星主明白些了?”,林冲道:“若我娘子那日没遇到高衙内,就不会有之后和陆谦反目,误入白虎堂,获救野猪林,火烧草料场,雪夜上梁山一番事了。只是这陈希真就说为他弟弟陈希义报仇,竟忍耐了六七年,找了这么一个绝无风险的机会报复我,阴毒莫甚焉?坚狠莫甚焉?世上竟有这等人?!”。 玄女笑道:“陈希真弟弟在和你比试当日就已经死了,只怕让外人起疑,才宣称一个多月后死的。他岂能不恨你。星主别忙,再看一幕。”。 濮州城外,战场,两军对垒,呐喊连天。陈丽卿扈三娘二位女英雄大战数百合不分高低,三娘取出那五爪锦龙套索的撒过来。丽卿闪不迭,左臂上早被搭住,吃三娘尽力一拖,丽卿用力一挣,两骑马都打了个蹭蹬。林冲见搭住了丽卿,骤马挺矛直奔过来。三娘见有帮手,便将左手的刀也挂了,索性两手用力来扯丽卿。正还两相凝住,希真早已挺矛出马,挡住林冲。丽卿却心生一计,便顺着三娘拖势直冲过去,手起一剑,向三娘面门劈去,三娘急起左手,夺住丽卿的剑,丽卿左手便扭住三娘,三娘急撇丝绦回手相扭。那两马八蹄在场上打了几个团团 。只听得丽卿喝声下去,两人一齐翻下马来。 屏外林冲惊惶的睁大眼睛,但见丽卿左手上也有个戒指,正是当年陈希义戴的,丽卿和三娘翻下马,腾出手来,左手捏成拳头冲三娘一晃,三娘顿时昏了过去,此刻两人身影都被马匹和尘土遮住,莫说两阵军士,便是战场上赶来救人的林冲也看不清楚。丽卿趁机在三娘脖子上扼了几下,见林冲已经冲来,不敢多停,翻身上马高喊道:“那贱人被我扼死了!”…… 屏外林冲看到此刻,只是握紧拳头,浑身颤抖,一句话说不出来…… 良久,林冲感叹道:“夫人之死,三妹阵亡是我一生最痛心的两件事,谁知如此痛彻心扉,还是被蒙在鼓里。”,玄女道:“星君勿要自责,你既然历劫转世投生凡人,虽然是人中豪杰,但凡人无有神通,你此刻看眼前绝不知身后之事,你此刻回头便看不到眼前,人之常理也,多少人怕是和星君一样,一生很多事不知呢?”。 玄女的声音不大,却重重敲在林冲心上,林冲跪拜道:“多谢神灵提点,还请问林冲那日在宝珠寺所言三事如何?”。 玄女道:“第一件,梁山之围不久可解,星君努力便是。”,林冲知神明无诳语,心中甚喜拜谢。 玄女道:“第二件,你夫人被高衙内害死自尽,冤抑之气挂念之情却不能解,直到你最近连连除掉高俅父子,自己也摆脱了咒禁,你夫人才放心,那日你在宝珠寺的梦,正是她和你诀别。”,林冲听罢此言,虽不愿在玄女面前失态,但再不能自制,跪在地上,任泪水奔流。 玄女心中叹道:“真是痴情人也。”,乃说道:“第三件,三娘那日被陈丽卿蛊毒暗算,命在垂危,但并未被扼死。你以为她阵亡,让数名军士抬她回濮州安葬,谁知刘广父子在你背后偷袭濮州,那几个军士无奈,只得要把三娘就地掩埋。正遇罗真人经过,乃救下三娘。罗真人虑男女之别,命黄巾力士将三娘送到我这里。”。 林冲听罢又惊又喜,先对空谢了罗真人,又问玄女道:“如此说,那扈三娘还可以救活是么?”玄女道:“若真是已死之人,便是罗真人的法力也不能起死回生逆天而行。三娘只是中了蛊毒便可以治,排出蛊毒需要一百日,但安定魂魄又须一百日。”,说道这里玄女笑道:“至于她为何中蛊毒将死之时,前来托梦给你,你二人心中自知了。”,林冲听罢脸一红,低下头去。 玄女道:“林星君不必心急,今日屏风上还有一幕故事请你观看,然后有话问你。”,林冲遵命,转过身注视屏风。 林冲再看那屏风时,端的目瞪口呆,原来这次屏风上情景分明是自己在二关出战官军,单矛诛四将后,宋江吴用密室暗商,宋江后悔当日施展权谋拆开林扈的一幕。 屏风上宋江分明在说:‘’ ……我是当初许诺给矮虎找一房妻子,除了三娘难道没别人吗?我是怕林教头真的和我开口就不好拒绝,故在庆功宴上将三娘许配给矮虎了。矮虎不过我军偏将,三娘就算再有本事也是他妻子,今后作为不大。但三娘虽可惜,无形中不让林教头做大。这计策我昔年心中得意洋洋,自以为滴水不漏,三娘也好林冲也罢大小兄弟谁也不能说我什么,谁也看不出我的心思。直至今日我方知欺人难欺己,欺己难欺天,人家林兄弟为梁山大业苦苦厮杀舍身忘死,我为了这把椅子穷尽心思。到头来害人害己……这些年我梁山战事不利,弟兄们纷纷阵亡,连花荣,武松兄弟都走了,莫非是上苍罚我? ‘’…… 林冲起初听宋江这番话真个寒彻心肺,后来听到宋江忏悔又酸心结肠,心中不知到底是悲苦还是恼怒,是灰心还是无奈,沉默良久,方道:“林冲不怪哥哥,那时节大哥和我结交未久,有点疑虑也是常事,这也是我和三娘的命数,何况大哥已经后悔莫及了……”。 玄女微笑道:“林星主虽有胸怀,莫要自欺自悟了,你那哥哥此时忏悔是因为危亡在即,等梁山大寨一解围,怕是头件事就是和吴军师商议分开你和朱武,柴进。防止你们合伙做大吧?此事说回来,你又怪不得宋星主,他正因为懂得权谋才做的这一寨之主。那宋太祖赵匡胤和柴荣高怀德等都是兄弟相称,之后为了江山还不是黄袍加身杯酒释权?用尽权谋才得到江山?趋利避害本属人性,即便人中豪杰也不能免俗。请林星主自思,若你自己带山寨弟兄比宋星主如何?”,林冲长叹道:“娘娘之言是也,若换做林冲,山寨未必有今日之兴旺,这半年来带着弟兄们舍死苦战,不过是临危受命,勉为其难。”。 玄女又道:“ 今日请林星主过来,便是告知一事,顶多再过三四年,金国灭辽后就将席卷中原,此乃天劫,非人力可以挽回。你梁山兄弟上应天命,是下凡为人间杀戮不平。但并无社稷之份。无论宋星主还是林星主或其他梁山好汉都不能挽狂澜于既倒。天闲星公孙先生早悟道这一节,否则何苦多次离开梁山修行。如今他师傅罗真人有收你为徒之意,若错过机缘今后便晚了。林星主你在世间功名富贵也好,艰辛冤仇也罢,兄弟情义也好,夫妻恩爱也罢,不过皆是虚空,何如天上月?亘古扬清波!与罗真人修道正果,长生不老,久视人间。你梁山大寨解围在即,对得起结义之情了,机缘难得,莫要错过。”。 林冲停顿半响,跪拜玄女道:“林冲早知在世为人之可怜可悲,今得娘娘提点,更是了悟在心。只是林冲记得,昔日野猪林里,那高俅爪牙要害我性命,那时若鲁达师兄独善其身,怕是林冲早成了林中骸骨。如今天下昏君无道,强寇压境,林冲等空有一身武艺却个个做得自了汉,那与见死不救有何区别?我梁山好汉替天行道,误国害民者,我必诛之,虽沙场殒命,堕入轮回,此心不渝,九死不悔!强寇一时祸患中原,久之必被逐出中华!何况林冲已经发誓等三娘回来,请神灵大慈大悲如了我第三个志愿,林冲一生一世当好好对她,如有二心,神明诛之。” 玄女叹道:“义之所在,情之所钟,虽千万人,吾亦往矣。林星主既然决心下了,还望保重,你的心愿,天地共之,望好生谨记汝今日之言,多多保重。” 玄女对林冲身后一指:“三娘在那里。”,林冲急转身看去…… ------------ 第二十一章 飞虎入寨献战机 永清欺天瞒圣喻 却说林冲一回头看去,哪里有什么三娘,却是进茅屋前的四下旷野,此刻天已经昏黑,四顾无人,茅草屋,扈成和众军汉都不知哪里去了。正心慌时,但见远远一排火把乱晃,打头的人飞奔过来正是扈成,见到林冲惊喜道:“林教头你没事?适才吓杀我们了。”林冲道:“我进茅屋后发生了何事?”,扈成道:“教头一进茅屋,顿时四下生出白烟,咫尺不见人影,待白烟散了,草屋竟没了,我等怕教头被人家害了,到处跑来跑去找了半日,不料教头还在这里。”。 林冲笑道:“我无事,回去慢慢说。”,大家欢喜一起上马。说来也奇怪,这一番很快找到归路,回到了二龙山。 次日,林冲得报柴进武松等从奔青州来援,立刻带众将从二龙山到青州迎接。下午接到柴进等人后,将兵马安置好,众人都在青州府衙计议,林冲只把昨日玄女指点梁山大寨不久得救之事说了,众人皆兴高采烈。柴进也说了和朱武商议西守东攻打沂州之策。林冲道:“兄等顾全大局不和种经略开战很对,这边沂州盖天锡和猿臂寨祝永清不和,正可以趁势取之。”。于是计较青州二龙山两处的将领,共计有: 林冲,柴进,武松,庞万春,庞秋霞,李俊,刘唐,欧鹏,黄信,穆洪,单廷珪,魏定国,扈成,李忠,包凌等十五位头领。 大家计议停当,留柴进,李俊,包凌三位头领带两千人马守青州兼训练新军,武松,黄信,单廷珪,魏定国四位头领守二龙山,林冲,庞氏兄妹,扈成,刘唐,欧鹏,穆洪,李忠八位头领带六千人马攻打沂州。 林冲武松离了青州,到了二龙山宝珠寺,众将领兵士都在做出征准备。林冲对武松说道:“这二龙山是贤弟和鲁大师开创根基之处,再没有比贤弟熟悉此地的,我虑若是打沂州,那猿臂寨祝永清来个围魏救赵之计打二龙山,贤弟定要当心。”,武松领诺。正说话间,喽啰来报说山下一位壮士,单枪匹马称求见林冲头领,说有要紧军情相告,而且定要见到林头领才肯说出自家姓名。林冲便命喽啰将此人带到半山军帐里相见,自己和武松二人在军帐等候。 但见喽啰将一人蒙眼带上,林冲命摘去蒙眼布,看那人身形甚是魁梧,却不认识。林冲道:“我便是林冲,壮士找我何事?”,那汉道:“请林头领暂退左右,有机密事告禀。”,林冲道:“此乃我梁山武松头领,有话但说不妨。”。 那汉听罢,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林将军和武都头,在下久仰。小人姓李,名飞虎,沂州府定风庄人士,家中兄弟四人管着庄子,名飞龙,飞虎,飞豹,飞彪。小人行二,庄上倒也有三五千乡勇,兄弟们中本属三弟李飞豹最为勇猛。那年陈希真勾结猿臂寨沂州城作乱,我三弟身为团练,前去参战,竟被陈希真女儿陈丽卿杀害。原说两军阵上刀剑无眼,那陈希真后来也受了招安,倒也罢了。叵耐那厮生怕我几个兄弟心中不服,这些年对我等屡屡打压。最近祝永清派史谷恭来传喻,说等林头领带兵打沂州时,我等诈败把定风庄让给林头领,庄上埋好钢轮火柜,待梁山兵一进来就引发。若不遵从,必按军法。头领想,这定风庄是我李家祖上根基,我三弟已经为国捐躯,这多年他猿臂寨要人给人要粮给粮,任其勒索,现在索性连家业都给那厮当炮灰了,欺人太甚。我三兄弟这几日商议,索性献了定风庄给头领,怕头领不信,我李飞虎愿留梁山做人质!如有二意,任凭处置!”。 林冲急忙扶起,道:“我说那祝永清多日不战是为何?原来想出这般毒计,壮士且后账歇息,我和武头领商议。”飞虎谢过,和喽啰去后帐了。 飞虎退下后,武松道:“若论此事,我却知情些,当年军师攻打猿臂寨时,曾派戴宗兄弟查问李飞豹被杀之事,看看能不能联络定风庄,但后来兖州被魏辅梁那厮毒计陷落,战局不利只得作罢。然李飞豹确是陈丽卿所杀。”。 林冲于是宝珠寺召集众将,说明此事。庞万春道:“此事可疑,他那李飞豹死去多年也不曾见他发作,如何我军一到就有这等好机会送上?”,穆洪道:“他那定风庄离梁山甚远,若造反也是呼应不及。如今我大军压境,他来投奔也是情理之中。”,黄信道:“庞将军所言有理,别又是个真大义,干脆先打发他回去最为稳妥。”。 林冲听众将议论纷纷,半响起身道:“日前玄女娘娘喻示不久大寨解围,莫非就是这等好机会?如今沂州府,猿臂寨两处都兵马数倍于我,以寡击众也实在迫不得已。前些日子听山上来报公孙军师中了陈希真咒术,还不知好了没有,再拖下去大寨真的支不住了怎好?何况定风庄地势险要,堪为沂州府犄角,若得了来后面战事大有好处。总而言之为大寨故,我等必须冒险试试。”。 林冲命人将李飞虎带上,见过众将坐了,林冲问:“贵寨想要起事,计将安出?”,飞虎道:“目前猿臂寨派史谷恭和栾廷玉来我寨,带了两千人马,史谷恭这几日到处栽埋地雷,栾廷玉带兵巡视,看得出也是防范我们。”,林冲道:“那栾廷玉武艺如何?”,飞虎道:“此人和梁山对阵被废了左手,如今右手使鞭,看他练武时即便单手端的武功在我兄弟之上,就是当年我三弟也只是平手。”。 林冲听得出李飞虎真的见过栾廷玉,又问道:“如此怎么对付?”,飞虎道:“好办,祝永清计谋就是让我等出阵大战一场,装作不敌弃寨逃走,待梁山人马追入寨,地雷齐发,炸毁庄子墙垛,我等再回头杀来。如今我只消带大军趁黑夜进入寨子,那史谷恭是文人,一个栾廷玉也敌不过这么多头领。捉了这两人,就以定风庄为大营攻打沂州,不是俺夸口,寨中几年的粮草还供得起。”,林冲点头,好好褒奖了飞虎几句。又让他下去休息了。 林冲对众将道:“我听此人之言,倒有七八分可信。若是硬攻沂州或猿臂,我等兵力实在不足,为了救大寨,只能冒险一试!”。众人也都点头称防范充足就是。 次日林冲点六千军士下山,随行庞氏兄妹,扈成,刘唐,欧鹏,穆洪,李忠七位头领加上李飞虎。武松要代林冲前去定风庄,林冲不允,并私下说道:“兄弟切记,若我中了埋伏,自有脱身之计,山上只有两千儿郎,千万不可再来救援,你只管把二龙山守住就是保住了我的后路。”,武松允诺。林冲命刘唐,李忠一夜间准备了数百辆大车,车上放满一捆捆箭矢和空麻袋。兵士将领都带了两日的干粮。大队人马便下山去了。 走到正午,到了丁字坡,原来是个小山丘,山丘下丁字路口一条奔沂州,一条奔猿臂寨。林冲对庞万春道:“此地是猿臂寨,沂州府攻二龙山的必经之地,我留下扈成,穆洪,秋霞三人和两千军汉助你,用大车在山丘上围成寨子,带来的麻袋里装满土堆在车前防止火攻。带来的大批弓箭都留给你。若敌军攻打,只管乱箭射去。若敌军经过或挑战,切不可出战,此乃我军的退路,切记切记。”,庞万春领命留下带众人抢修工事不提。林冲带着四千军马和刘唐,欧鹏,李忠,李飞虎继续出发直奔定风庄。 再说柴进留在青州,正在府衙和李俊,包凌谈守备之事,忽听人来报:一位叫曹松的壮士前来投奔,自称柴进故人。柴进大喜,李俊问此人来路,柴进道:“这个曹松和我相识,原本是青州游击将军,兵法弓马娴熟,为人聪敏,人称小孟德,只有一样性情孤高又****,得罪了总兵云天彪,天彪本来参曹松弓马平庸,但好在上级见识过曹松武艺,驳回天彪,天彪索性趁曹松青楼赌博之际,亲自带兵捉拿。将曹松落职。”,李俊包凌大笑道:“好个道貌岸然的云天彪,陷害下属还要用这等下三滥。”于是三人一起出去迎接。 柴进将曹松迎到客厅,又介绍给李包二人认识,开口道:“贤弟来的正好,一则我这里正缺人手,二则你在青州多年熟知官军状况。那年听说你清高自守,被天彪陷害落职,一直挂念。”,曹松笑道:“哥哥谬奖了,我哪里是什么清高自守的人,清高自守能当游击将军吗?该打点就打点,官场上和他们胡乱鬼混,只有一样小弟忍不得,就是那云天彪来了以后,非要全镇军民隔三差五听他那部春秋大义,那部书写的真好也罢了,字里字外就是忠君,写出来给皇上看的。令人做三日呕。小弟便是去嫖赌也比听春秋大义舒畅许多,结果被人家抓住把柄了。”,柴进三人听罢皆大笑。 正说间有军士自二龙山而来,将前线军报递给柴进。柴进拆开一看方知李飞虎之事,便对三人说了,不料曹松不听则已,一听便叫苦道:“林头领这番鲁莽了,不是小弟多说,十有七八是中了人家奸计也。”,众人惊问其故。曹松道:“那定风庄乃是青州保障,倘若不可靠,官府岂肯让它驻扎于卧榻之旁?李飞豹昔年被陈丽卿杀了不假。但据小弟所知,陈希真倒也算官场老手,归降朝廷后和刘广再三去定风庄赔罪送礼,这些年保奏飞豹三个兄弟都当了团练,那点冤仇早已化解了。祝永清如今在猿臂寨兵力数倍于二龙山,银粮丰足。有何必要欺压勒索定风庄?倒是那定风庄多年来和祝,曾,召等民团大户一样,一直协官府对付义军以求高升。所以飞虎之事,多半是祝永清毒计也。”。 众人大惊,包凌叫苦道:“此刻林教头定然出发了,我等如何追赶得上?”,柴进沉吟道:“遣精干人骑快马这便出发,到了二龙山换马不换人,定要追回林教头大军,倘若来不及便及时回来。。”包凌领诺去派遣军士。柴进又道:“我和曹松兄弟带一千精兵前往二龙山。李俊包灵兄弟从新军中补齐人数守城,一切当心!”。李俊领诺。 各位看官,这李飞虎献庄端的是祝永清之计?是也。乃是永清,慧娘,史谷恭三人一起想出的。永清为了此计端的费尽心机,每次联络定风庄都是史谷恭乔装改扮去的,这次派栾廷玉和史谷恭,刘慧娘只带二千军士进定风庄,也是暗暗在庄中布置陷阱机关而已。这番为防祝家庄之泄密,特意嘱咐定风庄不许外人进入。并让李飞虎将栾廷玉史谷恭行踪对林冲“实言”,端的风声纹丝不漏。除了永清,慧娘,史谷恭,栾廷玉四人外,定风庄之事众将都未告知,只令众人日日加紧训练以便复仇。 这日晚永清回到猿臂寨宅子,丽卿和他吃罢晚饭,说了些战阵军务之事,忽然屋内烛光一闪,一个青衣人站在室内,夫妻两个一惊,拔剑而起,细一看青衣人确实陈希真。夫妻两个忙参拜,希真示意轻声,并命丽卿在房外守候,不许任何人接近。屋里只剩永清和希真二人,永清问道:“岳丈来此何事?”,希真道:“先不提我这边,你说要近日内剿灭林冲,可布置好了?”,永清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婿如此这般的布置,还请岳丈指教。”,希真想想道:“谋成于秘,只要不透露风声,此计可灭得林冲。你知我因何半夜做法前来?目前大营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那日困住公孙胜魂魄,不想暗中有高人救他,第七日上不但没有摄到他魂魄,乾元镜反而裂了,如今祖师带走修复。”,永清听罢一惊,希真道:“你且别插话,这件事倒不大,第二件朝廷太尉宿元景前些日子来梁山和宋江吴用密谈,条件已经商定,朝廷也准了。不日宋江将受招安,我大军将退出头关和水泊,梁山也将召回盐山,沧州,青州人马,自此后不再反宋。”。 永清听了不啻如晴空霹雷一般:“岳丈所言真实?天下那里有这般荒谬事,若宋江受了招安,我等岂不与他同僚?我每日之恨不能早点捉住这帮鸟男女碎剐报仇,岂能和他们同戴一片天?!”,希真正色道:“此为圣命,我岂有编造之理?你道此事荒谬,其实不然,圣上非不知梁山不可信,而是如今边境金国早晚灭辽,我军剿灭梁山数月战事不利,钱财耗费不说,几十万官兵困在河北山东,一旦边事有变,只怕国家先亡了。故此愿意先安抚梁山,而宋江吴用奸猾,看出朝廷意思。如今他提出只受招安,但不听朝廷军令;不再攻打国家城池,但朝廷每月拨款做义勇军饷;今后倘若金兵犯境,梁山愿出兵御患,但届时具体条件还需和朝廷商议。”。 永清急道:“那就更是荒谬,天下哪有毁家养寇之理?若是梁山今后恢复了实力,再攻打朝廷郡县,国家危矣,这一层不说,我等剿寇有年,和梁山仇深似海,今后我等怕是身家性命都难保。”。 希真道:“你且莫急,正是因此我提前告知你,这几日经略主要让康捷往返于大营和东京之间,若通知你顶多快马飞报,故此会慢,然而也就三两日之内了。”,永清道:“岳丈的意思是让我尽快在张经略军令到前吃掉林冲?”,希真道:“正是,不然军令到你若不停战等于抗旨,军令到前若灭了林冲,梁山五虎上将就尽没了,还不止如此,届时宋江若敢为林冲报仇,则与朝廷和议失败。若不为林冲报仇,势必为群贼厌弃,人心背离。”。 永清道:“好!小婿倒正在发愁如何联络盖天锡,如今好办了,我派人去信,只说:“我猿臂寨人马负责歼灭林冲,让盖相公率军直取二龙山,那时二龙山主力都和林冲出来,再攻打易如反掌,盖相公纵和我有些嫌隙,他等于坐得军工,谅来不致不出力。”。 希真笑道:“此计大妙,等朝廷军令到,盖天锡收复二龙山也是白收复。而我等擒杀林冲,也是大功!我这里再祝你一件法宝。”,说罢拿出一个黄纸包,永清打开看时,却是一粒青铜色弹丸。希真道:“此乃雷丸,用时攥在手中,心中默念八字咒语,一放手雷电飞出,可将对阵之人打得粉碎。只此一枚,切记慎用。”,永清大喜收了,希真又告诫一番,做法回大营去了…… ------------ 第二十二章 宿元景谈和梁山 吴学究计遣英雄 再说梁山这边,正如陈希真和祝永清说的,宋江吴用和宿元景整整谈了三日夜,终于议定章程。虽是众好汉撤掉除宋安民旗帜,跪受圣旨招安,但不过给宋君面子,梁山人马今后改做义勇,并不听朝廷调遣;朝廷军马撤出梁山头关和水泊,梁山也撤回盐山沧州青州人马;朝廷允许梁山和周边生意流通自给自足,官军不再征剿,梁山也不再攻打州县借粮,并有朝廷按月拨粮米;今后若金军侵犯山东,梁山自有为大宋守土之责,但调拨人马战略须事先和朝廷商议再发兵。 吴用宋江召集众兄弟,反复解释形势利害,招安只是停战并非投降朝廷,大多数头领也接受了。即便憎恨朝廷如鲁大师和几位兄弟,也不过受招安之日自己躲山后喝酒吃肉去了。并未闹事。张叔夜等到徽宗圣旨道,命官军退出头关和水泊。云天彪也从后泊撤军。只是兖州仍囤积刘广大军牵制梁山。 宋江吴用带众兄弟谨慎收了头关,派张横率水军扎营鸭嘴滩。吴用又命张清,孙二娘带细心头目仔细检查梁山地形,再不要出现坎离谷的漏洞为官军所乘。又命朱贵朱富带了山上金银在梁山附近买粮充实山寨…… 总之一切安排妥当,宋江和吴用站在前关水泊岸边,宋江感慨道:“这等章程对朝廷对梁山两边都好,强寇压境,不可再起纷争了,这大宋朝廷能出来谈的怕也就是宿太尉一人了。”,吴用道:“只可恨那昏君反复无常,这等局面我看出不得一年半载,只但愿宿太尉莫受牵连。”,两人叹息不已。 正说间,但见喽啰来报说众头领聚集头关,请二人速回。二人忙回头关,公孙胜和众将都在,宋江惊问何事,公孙胜道:“哥哥恕罪,事情紧急,小弟适才阅读天书,用上面卜占术算算与朝廷议和局面。却不料得出凶卦,北方将起兵灾!故不等哥哥将令,先召集头领计议了。”,宋江忙道:“贤弟做的很对,若北方有凶卦定是林头领那边,这几日我等还未看透官军议和究竟真伪,故未曾通知林头领停战之事,敢莫是二龙山或盐山战事不利?”,吴用道:“盐山不妨,绝对是二龙山有事,都怪小可一时粗乎,这几日一直判断官军招降是否有诈,又一直和宿太尉谈条件,竟忘了二龙山那边和林教头对阵的是祝永清。此人心地阴沉,诡计多端,睚眦必报,我等昔年灭他祝家庄,近日林兄弟又杀他哥子祝万年,他岂肯放着兵多有仇不报,多半是他风闻招安之事,赶在朝廷军令之前要害林冲兄弟!”。 宋江和众头领大惊,宋江道:“这便如何是好?我等便立刻发兵也是来不及。”,鲁达道:“要我说这鸟安不招也罢,正好趁着头关收复打他兖州,救林兄弟。”,公孙胜道:“不可,此时毁掉招安,正合了那陈希真祝永清的意,何况兖州何等坚固,哪是片刻能打下的?小弟意思是我施法派几员武力上等弟兄前去通知救援。我这边要对付希真妖道走不开,樊瑞贤弟代劳了。”,众人一听都吵着要去。吴用道:“都去也不是法子,何况道长做法一次最多携带四人。我看樊瑞,鲁达,李逵,戴宗四位兄弟同去即可,立刻施法去二龙山,不论有没有事戴宗兄弟立刻回来报信。”。 众人都说好,这时白瓦尔罕上前道:“小弟归山寨这几月也一直想造器械破敌,有件东西可助一臂之力。”,拿出一个匣子,众人看匣子里是个地瓜大小的白金圆球,圆球下有铁扳机。白军师道:“此物是霹雳雷的变种,那霹雳雷生铁铸就,过于沉重,扔不远只能伤城下敌,又不敢威力过大,恐伤城墙。此物体小轻盈,威力十倍于霹雳雷。霹雳雷须用火把点浪费时间,此物只需搬动铁扳机,里面齿轮自转打火,掷向敌阵,所伤实多。可惜白金昂贵,半年才做得两个。”。鲁达笑道:“你这厮又造这鬼物件,有这功夫洒家轮一路禅杖,打杀他狗头无数了。不带不带。”,樊瑞道:“鲁大师一定带上,如今只有一枚,我那日亲眼见到白军师试用此物,只放了一半炸药,便炸的天崩地裂,若完全施展,怕是纵然铁甲军马也能炸死百十。”,众人听了皆惊。白瓦尔罕道:“铁牛兄弟太莽,还是鲁大师投掷此物,切记开了扳机立刻投出,自己也要伏地不起,直到炸完。三十米内万万不可投,否则连自己都炸了。”,鲁达笑道:“啰啰嗦嗦没完,也罢洒家带着。”,樊瑞道:“白先生放心,一路上我再告知鲁大师白金雷用法。”,那李逵忍不住大叫道:“去也不去呀?斧子都等出鸟了。”,众人忍不住大笑。 大家来到水泊边,公孙胜取出四张手帕,那手帕由小变大,四条好汉站在上面,飞升而去。原来公孙胜自阅读天书之后,法力倍增,又将五雷法传给樊瑞,樊瑞法力也今非昔比了。 此刻张清,徐宁二将已经完全康复,二将守住头关,宋江命蔡庆蔡福带人抢修二关,自己和吴学究仍在聚义厅指挥,又命兄弟宋清寨前寨后向战死儿郎家属发衣物金银,好生抚慰。后关仍是卢员外一干将领把守不提。 却说庞万春几人带两千兵马奉林冲将领在丁字坡搭建营栅工事,大家不敢怠慢,快到正午时分已经用大车和土袋围成了护墙,凉棚也草草建好。四下分配了弓箭手警戒。庞万春吩咐众人稍稍歇息,刚吃几口干粮。只见四下无数兵马围了过来。万春忙命军士们射住阵脚,定睛观看,但见来敌绝对数万之众,有猿臂寨旗号,也有召家村旗号。穆弘看罢只叫得苦,说:“如此看来那李飞虎真的是诈降,我等不如合力杀向定风庄救出林教头。”,庞万春道:“不可,林教头走时就预备敌人有诈,特意在这里给大军留的回路,我等若守不住,大势去矣。必须死战。”。扈成,穆弘,秋霞听罢都连连点头。于是四人分工东西南北各负责一面。准备据敌官兵。 不料官军并不进攻,也远远驻扎休整,似乎是等待命令,过了午时,但见官军后面又有两路大军绕过丁字坡,直奔二龙山而去,仔细看正是沂州府旗号。扈成道:“不好了,官军这是抄我等后路,这下我进退无路了。”,万春道:“兄弟休慌,二龙山武行者那边也会有办法。我等只管守好这里便是。”,说罢拉开养由基宝弓,喝一声“着!”。但见远远一官军头目由马上跌落,义军一起喊了声好。官军有些惊慌,稍稍退却。 众位看官,围住丁字坡的是哪路人马?正是召家村邵忻夫妇,金庄,花貂四人带两万乡勇,刘广父子带两万猿臂寨兵士。原来那刘广也知道了云龙被杀,慧娘投猿臂寨之事,心疼女儿年轻丧夫,深恨梁山。正好梁山大寨与朝廷议和,刘广父子回到兖州。刘广命次子刘麟和真祥麟把守兖州,自己带刘麒选了五百亲兵来猿臂寨助阵。真祥麟道:“朝廷刚刚招安梁山,若我等发兵恐有人议论。”,刘广道:“不妨,我表兄刘豫刚刚升了济南安抚使,谁敢多口?何况我并不动用兖州人马。”,不听劝告,直奔猿臂寨,到寨祝永清迎入,刘广却未见女儿,原来慧娘由丽卿护送已经到定风庄布置埋伏机关去了,祝永清把慧娘来后事情说了一遍。便请刘广去丁字坡助战,刘广欣然答应。为防打眼,仍打出祝永清旗号。 看官又问了,那绕路去取二龙山的可是盖天锡?不是他是哪个?那盖天锡收到祝永清书信,与张鸣珂和毕应元看了,说道:“祝永清倒还知趣,让我直取二龙山,他负责围歼林冲。我等打下二龙山便可以直取青州了。”,原来此刻朝廷和梁山议和之事还未通知沂州,张鸣珂却道:“倒是个好事,但下官听说经略总寨来了朝廷宿太尉,有可能招安梁山。”,天锡不以为然道:“此事未知虚实,就算是实,那梁山贼寇哪里那么容易顺服?若坐等消息,军机便误了。”。便委派鸣珂,毕应元守沂州,自己点起两万人马,原来自从万年死后,天锡明白祝永清不再奉命了,于是奏明朝廷调来四位兵马督监协助,哪四位?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个个骁勇善战,弓马娴熟。天锡派程子明为前锋,自己率四位兵马都监随后征讨二龙山。 此刻柴进也带一千人马上了二龙山,见了武松一说事情,众人个个着急,正这时樊瑞也带鲁达等人自天而降,说了如此这般,柴进听罢喜道,这二龙山如今有四千人马。我意留一千守山,其余都去定风庄救林教头如何?大家齐声答应,正在调兵遣将一片忙碌,忽然被柴进派去的军使气急败坏跑回来禀告道:“小人只骑马狂奔到丁字坡,但见远远官军已经围住了庞万春将军,而且沂州府军马已经奔二龙山而来!好在庞将军也派人来通知这里,正遇小人一起回来。”,另一人禀告道:“小人是庞将军手下,林头领带四千人打定风庄,让庞将军带两千人守丁字坡,恐怕此刻定风庄那里林头领已经被包围了。”。 众人正议论间,忽听山下炮声响亮,大家在宝珠寺高处往下看,两万沂州府人马已经聚集山下,排挤得水泄不通,休说突围出去救林冲,便是如何退敌都难,不由得众英雄目瞪口呆! 正是这刘慧娘祝永清商议的妙计,在定风庄,丁字坡,二龙山三路围住梁山英雄。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不如此,有分教:二龙山下,战做水火炼狱;定风庄里,杀得鬼神哭嚎。 ------------ 第二十三章 定风庄林冲中伏 丁字坡万春神射 上回书说到沂州府官军蜂拥至二龙山下,那盖天锡看山上人马不多,旗号上竟有小旋风柴进字样,顿时发作,命官军立刻攻山,那兵马都监段鹏举还算老成,对盖天锡道:“大人何不先布置了营寨再攻打?也不急在这一时。”,盖天锡道:“都监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士气正盛,贼军无备此其一;我军兵力多贼军数倍此其二;兵贵神速我军可一面安营一面攻打此其三!兵势有利我军何必尽如法?”,遂命程子明带两千军士安营,其余兵马分四路,四名都监带了轮番攻打。盖天锡自然未说怕祝永清先灭了林冲,带兵过来抢功一起攻下二龙山此其四。段鹏举也不好再劝。 那二龙山上头领纷纷议论。武松道:“那厮仗着兵多逞强,我这边既然放着鲁大师,铁牛都在,一起冲将下去,杀那厮个七零八落。”,柴进道:“不可,山下官军并不足畏,但林教头远隔在定风庄,祝永清必定设了陷阱埋伏,我等若不速去救援,林冲危矣。为今之计,武都头,铁牛,鲁大师三员猛将烦樊瑞先生做法带到定风庄救林教头。戴院长立刻沧州一行,通知朱军师招安之事。这里我和众兄弟一起对付盖天锡,我看这厮莽撞,营寨未立便要攻山,不难破他!”,武鲁李三人都叫好,装束停当带好兵刃,樊瑞做法带三人去了。戴宗告别柴进飞速去往沧州。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再说那林冲大队人马跟着李飞虎,到达定风庄外天已经昏黑,一路上飞虎向众头领介绍定风庄地理,原来定风庄分外寨和内堡,外寨并不甚坚固,都是木栅围成,平日军士在里面巡逻,操练。平坦空地都是农夫耕种田地。其余高低不平森林茂密之处都有陷阱埋伏,中间高地上内堡却是石磊,士卒家眷,庄户百姓,钱粮兵库都在其中。外寨有东西两门,这些日子栾廷玉史谷恭带两千兵都在西门驻扎。 林冲问道:“那史谷恭难道没有防范,不在两门分驻军马?”,飞虎道:“头领不知,一则这些日子我兄弟表面上对他们恭顺,他们起初警觉,如今已经放心多了。二则外寨内地形复杂,便是白天非寨内人也不敢随意行走。他们兵本不多,更不敢分开。我等进了寨合兵一处定能擒得这帮男女。”,林冲点头,心道此地倒是很像祝家庄。 不多时到了外寨东口,林冲抬眼看那寨楼乃是土木混搭,楼上数十个乡勇驻扎,挂着灯火。上面见大队过来喝问,飞虎通了身份,寨门打开,林冲等一过寨门。刘唐立刻和一千军士站在寨门边不走了。飞虎也不介意,继续带林冲前行。 刘唐和一千军士把住寨门,林冲大队和李飞虎进了寨,里面正如飞虎所言树木茂密,路径盘杂,此刻天已黑了,庄子里不多处点着灯笼火把指路,幸喜月色甚好,勉强看得见路。欧鹏押后,李忠按林冲嘱咐不离飞虎左右。林冲也在前队暗暗记住来路。 大家缓缓而行。好一会来到了村中碉楼前,正如飞虎说的,碉楼顽石垒砌,七米高下,又坐落高地上,城外挖有壕沟,城门前有吊桥。依稀几盏灯火,似乎是军士值夜。正过时,忽听城楼上有人喊:“莫非二庄主兵马?”,飞虎道:“正是!”,忽然城楼上灯火齐明,无数人打着火把冲出来列队,迎头一将骑马上喝道:“林教头别来无恙?”,林冲抬眼细看,正是栾廷玉。李忠急回头看飞虎时,但见他打马冲入树林,梁山军士追进去三拐两绕早就不见了。 林冲知道上当,倒也并不惊慌,命李忠押好队伍,自己拍马挺矛直奔栾廷玉。此刻灯笼火把亮如白昼,二将就在碉楼前厮杀。那栾廷玉果然单手使鞭,林冲和他对战,忽然想起孙立,心中不由感慨。 原来孙立和栾廷玉乃同门师兄弟,两人武艺相同,且兵刃都一样,那孙立名在地煞,武艺实不让天罡五虎,那年居然单鞭大战呼延灼双鞭三十合不分高下。众将都服。平常林冲和孙立切磋武艺,说起单鞭战呼延之事,孙立笑道:“天下使双鞭的,到呼延兄弟这里也就尽了,何况我是单鞭,如何对敌?只是一个快字。若我一条单鞭对林教头长矛,也只是一个近字一个快字,一鞭快似一鞭,让对手不暇思索,只是力气消耗大,三四十合还打不倒对手,便要撤了。所以和呼延兄弟我也就战到三十合,再不走就险了。”,林冲又问那栾廷玉比孙兄如何?孙立笑道:“我那师弟和我武艺一般,我俩便早上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但我二人性情不同,我那师弟性情暴烈,若他使鞭,比我要快要猛,但总有破绽。细心却不如我。”。 想到此林冲打定主意,架住栾廷玉前几十合,待他撤走,紧紧缠住,顺手杀进碉楼。二英雄怒马相交,那栾廷玉单手使鞭欺近林冲威力非常,如暴风骤雨一般打下,林冲前后招架,心中暗暗喝彩栾廷玉真个不输孙立。到了三十合上栾廷玉鞭法果然有些慢了,虚晃一招退下,林冲趁势紧追不舍,不料栾廷玉并不回内寨,却往斜刺里跑去,带着军士们进了旁边树丛不见了。林冲知道当年祝家庄厉害,也不敢追赶,但见碉楼早就闭了门,看得出早有准备。 这时只听碉楼上一人大笑,林冲抬眼一看,正是史谷恭,史谷恭笑道:“林教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地有当年祝家庄之险,又经我等多日布置,你又绝无外援内应,如何出得去?不如归顺朝廷,我等必不计前嫌。”,林冲也笑道:“随你如何布置,怕是最后都是祝家庄曾头市下场。”,史谷恭脸色一沉,手一挥,碉楼上乱箭齐发。 林冲见乱箭射来,知不是头,忙命盾牌手在前护卫,大队缓缓向后,此刻藏在草丛,树上的定风庄乡勇开始用暗弩袭击,林冲军阵吃亏不少,军士们却不知向哪回击。林冲曾参与过祝家庄,曾头市之战。急忙下令队伍围成圆阵,找了片空地驻扎。不许任何人出阵攻击,如对方用暗箭,就往可能藏匿的地方射去。 正在此刻后队乱了起来,人报刘唐杀回来了,林冲甚喜,急忙让刘唐过来,但见刘唐浑身是土,狼狈不堪,说道:“小弟无能,奉哥哥命守住寨门,不料寨外忽然杀进无数白头回勇,打头是那正一村哈兰生,小弟兵少挡不住,夺条路跑了过来,部下折了大半。”,林冲忙扶起道:“兄弟休如此说,都是我中了那祝永清奸计。大家休要慌乱,坚持到天明。我等一起杀出去。”。林冲命刘唐在阵中歇息,自己走到外围盾牌边四下看。原来指路的灯笼火把都撤了,远远四外无数灯火呐喊声此起彼伏,近处树林内有人放冷箭,仍有梁山军士不断倒下。 林冲知道此刻杀出必中埋伏,乃下令军士们也射火箭还击,凡是近处的树丛和房屋一律烧掉不容敌人藏身,军士们也对外高喊:“乡勇们听着,那祝永清自己兵马不出,让你们厮杀替死,天一亮梁山大队到了,玉石俱焚一概难活,你们快快逃命去吧!”,这一来周围被火光照亮了很多,敌军似乎有些骚动,呐喊声少了些。 忽听黑暗中号炮响起,只见四下杀来无数人马,林冲嘱咐诸将,只可迎战不可追击。但见东门方向杀来无数白头乡勇,正是正一村哈芸生,沙志仁,冕以信三人,欧鹏挺枪拍马挡住,好个摩天云翅,一条长枪施展开来竟挡住三员敌将。刘唐怕欧鹏有失,拿起朴刀也杀了进去。这边碉楼门又开了,苟恒带猿臂寨兵马杀出,林冲舞动丈八蛇矛相迎。梁山兵与官军乡勇兵对兵将对将混杀在一起。李忠忽见丛林中又杀出一支乡勇,个个胸前有李字样,打头将领正是李飞虎,李忠大怒,骂道:“诈降奸贼休走!”,李飞虎和李忠战不数合,虚晃一枪败走,李忠见前面没有草木遮挡,放心追去。林冲看了大惊,刚想喊回李忠,但见尘土障天,山崩地裂的一声响亮 ,中间一带地面,凭空陷下去了,尘土散开,李忠和几十名兵士已经不见踪影。 林冲只叫得苦,心中又急又恼,手中丈八矛如恶蛟翻海,武怒异常,苟恒自知不敌,带兵撤了。那边正一回勇也都撤走。梁山军士仍用盾牌围成圆阵自保。 再说庞万春等在丁字坡与刘广,召忻等对峙,见敌军暂不来攻,便命令军汉加紧布置,备足弓箭,飞石。过了正午官军布阵毕。刘广道:“这点点贼军连营寨都没有,如何敌我?”,命人劝降,几名骑兵围绕土闉射程外,高喊道:“贼军何不早降?”,万春搭起宝弓,一箭射去,但见远远一人从马上跌落尘埃。梁山军齐声喊好。 但听得官军阵号角吹动,但见三千官军和三千乡勇各自从南北突击而来,万春严令众人看自己令旗,见官军入了射程,万春令旗一挥,大叫一声“放”!,但见雕翎箭如云蔽日落在官军乡勇队伍里,只射的人仰马翻。少数官军突进二十米远,又被诸葛弩一番连射,都死在阵前,只见北边官军惊乱逃回,南边乡勇队还在冲锋,万春细看时,见一黄袍敌将指挥召家村乡勇猛冲,急忙搭弓射箭,喝一声“着!”,那敌将应声落马。原来正是花貂。乡勇们夺了主帅尸体跑回去了。 召忻见了大怒,命官军乡勇又冲阵三次都败了回来,坡上坡下但见几百人马尸体。刘广劝道:“我军在此主要挡林冲归路,不急于这一时。眼看天黑了,那时必能夺下土闉。”,便吩咐暂停攻击,全军做夜战准备。 ------------ 第二十四章 柴进言戏刘总管 林冲刀斩栾廷玉。 再说二龙山这一路。忻州官军从下午到黄昏整整攻了两个时辰,奈何那二龙山山势太险,只一条山路被滚木礌石封死,其余地方搭云梯都委实上不得。四位都监见天色已晚,程子明已经草草修好营寨。便请天锡传令权且退兵。 忽听二龙山上,号角长鸣;大军涌下,分作左右各有一军杀出。左边当先一将,浑身红色披挂,正是神火魏定国,前队乃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五百神火军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右边当先一将,黑盔黑甲正是圣水单廷珪,前队五百圣水兵,五十辆水车。 五百神火军葫芦中一起放出烟火,更兼火车上火龙喷射,官兵所当人马,多被烧死,余者四处乱窜,亦有被烟熏盲双目,不辨东西;五百圣水军齐压水车,喷出毒水味道令人晕眩,沾肉便烂须臾见骨,中者皆痛呼不止满地翻滚。官军大骇,队伍大乱,魏定国、单廷珪乘机指挥部下军马,掩杀上来,四位都监如何抵挡?只能带队溃逃。此刻程子明刚刚带两千兵草草筑起营栅,个个累的筋疲力尽,哪里有人布置防御?此刻见到乱兵山崩也的冲回,哪里喝止的住?盖天锡也没了奈何,只得随大队奔逃。 魏定国、单廷珪二将带一千人马前阵掩杀,后面是柴进,曹松,黄信三位好汉带两千兵紧随其后,柴进虽武艺不精,此次也亲自挺枪出阵厮杀,那黄信一口丧门剑舞得风急云旋,曹松一支方天画戟正似蛟龙闹海!官兵叫苦连天,弃了刚立好的营寨,抛戈弃甲落荒而逃。那曹松见远处一敌将策马奔逃正在射程之内,心想初到梁山若无功劳岂不让人小看?便取背后硬弓,一箭射去,那敌将翻身落马!正是郑州兵马都监陈翥。官兵更加惊乱,几个亲兵上前抢了陈翥遗体飞逃。柴进见官兵军阵彻底崩溃,便让黄信回去好好把守二龙山,自己亲带曹松与水火二将,紧紧追赶盖天锡大队不放,追到丁字坡时,日已昏沉。 原来那刘广已经得到沂州府官兵大败信息,众将皆惊。刘广道:“不妨,届时我拦住二龙山敌军,接盖安抚人马。召庄主只管带兵猛攻丁字坡敌寨,此刻天已经黑了,他那弓箭便威力大减。定能攻破。”众人领命。于是刘广,刘麒带一万人马严阵以待,召忻夫妇带三万人马开始攻寨。 不多时见盖天锡溃败兵马大队涌来,刘广命军士们分开两边让天锡过去,喊道:“盖安抚你可将兵马整顿好,你我一起出战梁山贼寇。”,天锡应了,这才有了立脚之所,急忙命三位都监整顿队伍,申明军纪。刘广看官军将要过尽,指挥队伍射住阵脚不提。 再说召忻大队人马涌向丁字坡土闉,虽然月明,毕竟不比白日,但见官军黑压压一片而来,车阵内的梁山军汉个个心慌,庞万春便道:“诸位不可惊慌,我等夜色看不清,敌军一样看不清,我等只需火箭暗箭轮番射,定能破之。”,梁山弓箭手依言,第一次射火箭,第二番射暗箭,第一番火箭落地,地面便照亮不少,第二番暗箭正射在敌阵之中,但听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几轮射吧,官军又退了。 那刘广截住盖天锡,略略聊了几句军情,听天锡说了水火二将厉害。刘广道:“不妨事,那毒水和火油都有限,相公和他们鏖战多时,此刻想来没什么威力了。我两军可排犄角之势应敌。”,盖天锡点头,二人回去各自布阵。 不多时,柴进人马追到,柴进见官兵变得有序,又看到刘广盖天锡都在,心中暗赞刘广临阵不乱之才,心生一计,打马上前道:“刘将军真是辛苦,刚回兖州,又到这里。”,刘广冷笑道:“为国剿贼,也说不得。”,柴进笑道:“真个为国剿贼,怎么瞒着消息不告诉盖大人?”,刘广虽久经沙场,然而机变则远不如希真永清,忽然被问到要害,心中一惊,又看到盖天锡看自己,更是慌乱。不由只说几个“胡说!”,便说不出话来。柴进笑道:“小可自然胡说,只是阁下敢不敢当着盖大人的面说,朝廷并没有和梁山议和招安,朝廷大军未曾退出头关水泊?”,刘广知道这是抗旨之罪,哪里敢答?柴进又对盖天锡道:“盖大人明鉴,今日你打不下二龙山其实幸运,否则我梁山若是反悔再战,这破坏朝廷停战大计之罪大人不免有份了。”。 各位,那盖天锡何等聪明之人?听了柴进的话,看了刘广的慌乱,心里便明白大半,他一直有个疑惑,为何祝永清愿把打下二龙山和青州的头功让他。这前后一想不由心中大怒。铁青着脸对刘广说:“刘将军,适才探马来报,有贼人袭击沂州,我回去救援,这点点毛贼就交给你了。”,说罢也不理会刘广,带本部军马直奔沂州去了。 柴进见盖天锡军马走了,笑对刘广父子道:“刘将军听我良言,速速回兖州去。否则今日之战就算胜了,日后有人参奏就不好看了。”,刘广怒气塞胸,大喝道:“奸贼,便是我日后被追究落职,今日也要宰了你!”,一挥大刀,全军突击而上…… 各位看官,先不提丁字坡这一场厮杀,只说定风庄里面,林冲队伍连续杀退了猿臂,正一,定风三路乡勇官军,梁山几千兵马结成圆阵,盾牌手在外防备。虽损失不小,但也未被官军击溃。正这时只见碉楼上忽然再次灯火通明,有人大叫道:“梁山贼寇看好,等到天明你等都是这般下场!”,大众抬头望去,但见李忠和几十名被陷地鬼户捉住的军汉首级被挑在竹竿上,周围灯笼照的通明。梁山将校人马无不破口大骂。刘唐吼道:“入娘贼!俺不把你这庄子洗了,誓不为人!”,林冲急忙勒马道众军前面高喊:“这厮们用激将之法,兄弟们勿要暴躁,待到天亮我带你们报仇,权忍一时!”,不想,自己也悲愤气苦,加上这一喊,不由一时头昏目眩,差点落马,忙用长矛支住地面。 不料此时,栾廷玉率军从另一树丛中杀出,实际上栾廷玉埋伏已久,就等这一刻。他连续几次从一个路口撤走,所以这次换了地方出来,大众都不防,只有刘唐和几名军汉远远看到,高喊林教头小心。林冲猛回头时,栾廷玉竹节钢鞭已经打下,林冲忙弃了矛,拔出腰间佩刀抵挡。 各位看官,林冲这口七星佩刀端的非同小可,你道是哪一把?昔日此刀是高俅镇府之宝,后来设局托人卖给林冲。害的林冲带刀误入白虎节堂,几乎送了性命。此刀自然又回到高俅身边。那日沧州被打破。林冲部下搜到此刀,林冲见了感慨万千,虽待在身边,却从来不试用。这次是千难万险时刻,林冲只得拔刀自卫。 这一番却是祝永清定计,故意斩杀李忠,要趁林教头心中悲愤之际,让栾廷玉得手!但真乃人算不如天算,林冲日前刚得玄女点化,从屏风看到陈希真种种卑鄙伎俩,才明白自己过去过分忠厚待人反为贼人所乘,性情早就有了变化。当下抽出宝刀抵挡栾廷玉,但见二人一个刀快一个鞭急,只听镗镗响亮,但见簇簇火花。此刻一是天刚黎明,二则众人在旁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路数,不多时只听一声惨叫,一人落马到底。刘唐大惊,急忙奔上前观看。 刘唐奔上前定睛一看,倒下的正是栾廷玉,还不曾死,在血泊中翻滚,嘴里只管乱叫:“林冲狗贼,有本事取我性命来!”,原来林冲当年和孙立切磋谈到廷玉,孙立还比划招式给林冲看,说道:“我那师弟三十合快鞭中总有一两鞭是胡乱使出不顾防御的,强悍有余,细谨不足。这才是他的破绽。”,林冲此次定风庄和栾廷玉几番交手,栾廷玉总是三十快鞭使完就撤走,林冲早已看到破绽在哪,到了第三次,林冲忽然弃矛挥刀并反守为攻,电光火石之际划瞎栾廷玉双目,又砍落栾廷玉右臂。 刘唐要结果廷玉,林冲连忙喝止,林冲细看七星刀上居然无一处缺口,真是宝刀。林冲收刀拔矛,用矛头指着廷玉道:“栾廷玉,当日祝家庄被破之日你可是引兵出后门去正西北路?你可知自己为何能突出得梁山重围吗?那是你孙立师兄恳求宋江哥哥留你一条性命。指望你日后不要再依附权势作恶,改过自新。宋江哥哥特意给你留个空子。你却在兖州私设酷刑将你师兄千刀万剐。真是狗彘不如。杀了你这等人污我长矛。”。说罢头也不回拨马离开。 林冲刚和栾廷玉说罢,但见碉楼门又大开,一只人马杀出,打头正是祝永清,高喊:“贼配军休伤我师父!”,林冲任他们抢走廷玉,冲上前一支矛紧紧缠住祝永清。此刻苟恒又从树丛杀出,刘唐挥舞朴刀接战,东面哈芸生,沙志仁,冕以信三人又带回勇上来,摩天云翅欧鹏振刷精神,一条枪仍是以一敌三挡住。有人问到:“那哈兰生哪里去了?”,原来哈兰生奉祝永清命令,带一千精兵挡在寨门里侧,祝永清嘱咐哈兰生只管把住寨门,其余万事不相干。故此哈兰生不曾来,否则欧鹏如何能支撑至今? 此刻天已微明,林冲战祝永清时偷眼看了形势,原来自家几千兵都被挤在庄内一片田地里,背面是碉楼,其余三面都是林木掩映,官军乡勇时时从里面杀出。林冲心想如今之计就是再斩杀他一员大将,让他军心溃散,一面想手中矛更是霹雳电光般在祝永清周围劈刺,那祝永清一条方天画戟倒也对敌得过,三四十合后永清知不能胜,拨马而走,林冲知不可追,刚勒住马头,耳畔间只听弓弦响亮,林冲知道丽卿暗箭厉害,急忙马上一个镫里藏身,但见三支箭齐刷刷并排扎在地上。正是丽卿的连环箭法。 林冲道声惭愧,马上端正身子向碉楼看去,丽卿正在城垛后拿弓站着,林冲再往上看更是一惊。城墙后一座飞楼,离地数丈。那飞楼上端坐着一位美貌佳人,手拿着一支令旗。林冲心话:“这女子必是刘慧娘,黑夜里看不见她,传说她是慧眼,黑暗中看物分明”。 林冲又想:“刘慧娘如今在高处,我军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如今天虽亮了,却根本找不到归路,敌军夜间不总攻,显然是车轮战让我军疲乏。”,想到这一看自家儿郎们果然个个疲惫不堪。心中暗暗着急道:“莫非今日真个葬身在此?”。 忽听得官军安静下来,半空竟清清楚楚听见刘慧娘的声音:“林冲!我只问你最后一次,降也不降?!”,林冲知道官军要总攻了,一时间热血上涌,大声问士卒道:“梁山弟兄们!我等降也不降?!”,刘唐,欧鹏并几千人大吼道:“宁死不降!”,但见慧娘身后女兵摇动旗帜,随后官军几处号角齐鸣,鼓声喧天,哈芸生,苟恒,祝永清等人率各部大队人马列阵严整缓缓押上。林冲,刘唐,欧鹏并数千儿郎屏息以待,只求死战……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二十五章 樊瑞雷击史谷恭 鲁达大战哈兰生 各位看官上次说到定风庄内林冲欲率梁山军拼命,正此时但听东方一阵大乱,各部官军不由停住脚步,林冲正在诧异,但听耳边有人道:“林教头,我乃樊瑞是也,目前施法让你我天目相通,你试试看看,能不能认清回路?”,林冲惊讶,抬眼一看心头大喜,原来回东门之路哪里有伏弩机关,哪里有陷阱竹签,自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立刻向三军大呼道:“众军听令!敌军中计,我梁山大队在门外接应来也,后队变前队,刘唐在中,欧鹏断后,全体只随我杀出庄子。不得掉队。凡火箭射的到的树林房屋,统统给他烧了!”,众军士大呼喜悦,紧跟林冲向外杀出! 列位,你道樊瑞等为何现在方到?实际上樊瑞和武鲁李三位早就到了定风庄庄外,那时天已经昏黑,但听庄内杀声震天,远看火光熊熊。李逵道:“还等甚鸟?赶紧做法我等杀进去!”,樊瑞道:“急不得,此刻并不知林教头在哪里?我等统共四人,贸然做法进去,正入敌群,岂不全完了?”,武松道:“樊先生之言有理,我等四个人强攻不进去,若做法进去必须看清位置。”。 四人藏在庄外小山丘上,樊瑞暗暗在山上巡视一圈观看形势,又用罗盘测算。足足耗了一个时辰,对三人道:“看来唯有做法遁到东寨门门楼上,杀散上面的军士,把住门楼,我再施法救出林教头人马。此举冒险,但没其他法子。”。鲁达急道:“还说这个作甚?赶紧施法。”,于是樊瑞让三人闭眼,只听耳边风声大作。 忽听樊瑞大喝一声到了,三人睁眼一看,真是寨门楼之上,几十名定风庄乡勇正惊得瞠目结舌看着四人。武松大喊一声动手,可怜那几十人哪是三条大虫对手,但见斧头翻飞人头滚落;禅杖横扫筋骨断折。武松看到一乡勇头目手持钢叉正指挥杀上,便大吼一声仗两口雪花镔铁戒刀直取那将,不三五合,武松一把刀挑开钢叉,一刀顺势抹去,那将惨叫一声脖颈被割断倒地而亡。余下乡勇全都跑散了。四人不知,武松杀的正是定风庄四庄主李飞彪。 鲁达向樊瑞喊道:“寨楼拿下了,后面怎好?”,樊瑞道:“鲁大师把守左阶,铁牛守住右阶,休放官军上来。我进寨楼里面做法,武行者守住门口,别人冲进来我就没法施法了。”,武松道:“放心做你的法,有我三人在一直苍蝇也飞不进。”。 原来那寨楼向外就是城门,寨墙高地面七米,没有云梯断上不来。寨内有台阶两道从左右上的来,所以鲁达和李逵各把一口。那寨外大庄主李飞虎看到有人占了东寨楼,大怒,点一千乡勇命冲上去夺回。 那一千乡勇从城门两侧阶梯登城,可怜正遇到鲁达和李逵,尸首头颅好一似踢翻西瓜篓也似滚落下来。谁人能攻得上去?那樊瑞进了城楼内,找个安全地方打坐,和林冲通了耳目,为林冲指路。原来定风庄就是本来地形复杂,加上史谷恭九宫八卦阵的排布,再加上慧娘的伏弩和陷阱。才困得豹子头几千人马动弹不得,话说回来,若是林冲真个黑夜中带兵乱冲,早也是全军覆没了。 那林冲认识了道路,带着几千人马曲曲折折杀出,一路没有任何机关,小股官兵全被杀散。忽见前面正一村回勇到,哈芸生带沙,冕二将截住去路。三人合战林冲,林冲知道此刻机不可失,干脆左手宝刀劈砍,右手长矛攒刺,大战三将,三人抵挡不住,且战且退。 此刻武鲁李三人在城楼已经杀了无数乡勇,一时间无人敢靠近。三人从城楼上远远已经可见林冲旗号。鲁达忽见寨内离城楼半里之处,一支官军静止不动,列阵等待冲杀。为首大将旗号正是哈兰生。鲁达想:“这次官军骁将,林头领等已经战了一夜,这厮却以逸待劳,如何是好?”,便高呼道:“武二,铁牛看好城楼,洒家打杀哈兰生便回来!”,大吼一声从寨楼跳下,众乡勇吓得四下奔逃,鲁达也无心追杀,直奔哈兰生而来。 那哈兰生奉永清将令,雷打不动的在庄子口等着,一夜来只听庄里热闹,却不曾参与厮杀。后来身后樊瑞四人占据城楼哈兰生也不为所动,但心里早就技痒难耐了。见鲁达杀来,心中大喜。拎手中七十五斤独足铜人砸去。 各位上次说过,哈兰生进攻梁山时在水泊丢了独足铜人,今番用的是新打制的铜人。有何区别?原来那个铜人个头小,虽是七十五斤表面却看不出,不知哈兰生气力的人往往吃亏。这个新铜人斤两不缺,个头却大些。鲁达见他一铜人砸来,不敢怠慢,把手中六十斤禅杖迎了过去,但听当的一声大响,两人手筋都有些震动,鲁达不由退了一步,心想:“难怪当年杨志兄弟正一村大战回来时提醒弟兄们小心哈兰生右臂气力独大。”,正想之际哈兰生一铜人又砸下,鲁达步子一移,一直禅杖斗转星移般扫向哈兰生,哈兰生连忙铜人一收,在腰间一护,挡住了鲁达禅杖。鲁达心中暗想:“这厮气力虽大,却是有些头重脚轻。”,两人翻滚大战五十余合,哈兰生身边几员部将一边观看,但一旦鲁达要偷得便宜,那几人便过来夹攻。就好像当日史进大战哈兰生情形。 鲁达心中焦躁,虚晃一禅杖诈败而走,不想哈兰生和部将并不追来,只是大骂:“秃驴有种休走。”,鲁达想:“这厮武艺高强,再有这帮撮鸟旁边补漏,便战上百合也是不分胜负,他又不肯追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腰间带着白瓦尔罕送的白金雷,心想:“这白鬼子鸟嘴里只管夸这东西好使,洒家且试试,不灵时回山寨大脖子拳锤他!”,实际鲁达嘴上说不屑用,一路上早就和樊瑞请教了用法,自己也比划过几次。记得白瓦尔罕说过三十步内不可投,否则伤到自己,鲁达看自己估计离哈兰生有百十步远,便掏出白金雷,一扣机括,朝哈兰生扔去,并立刻匍匐地上。那哈兰生见鲁达远远一物扔来,开始以为暗器,倒也诧异,忙一勒马头后退两步,那雷正落地滚到哈兰生马下。哈兰生定睛一看,是个圆铁疙瘩,哈哈大笑对众将道:“这秃驴……”,话刚到此,但听霹雷响亮,但见尘土涨天,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连百步远的鲁达都浑身是土。众回勇看哈兰生时已经不见了,但离得近些的人马都炸得肢断臂残,大众以为鲁达用了妖法,吓得四下逃散,有的边跑还便喊道:“这和尚会妖术。”。 鲁达大喜,急忙又回到城楼上坚守。前面哈芸生听说哥哥被炸了,急忙撇了林冲前来救援、原来哈兰生并未死去,只是右腿右臂都被炸断。众人急忙抬回去急救。 正是:可叹吃螯神力将,翻做中雷独脚蟹! 却说哈兰生被炸之后,正一回勇纷纷溃退,定风庄乡勇更是抵挡不住,林冲一马当先已经可以看到东寨门了。那刘慧娘从飞楼上观察,见形势大变,也是心急。忙挥旗通知史谷恭设法阻拦。那史谷恭便在碉楼做法。 林冲和众军士正向东寨门冲去,忽然一股狂风飞沙走石扑面而来,休说前进,便是睁眼呼吸都困难。大众叫苦不迭,只好背了身子等风停,不料那风竟越刮越猛。 寨楼上武松三人已经力杀数百人,阶梯上尸体已满,乡勇再不敢冲来。三人得了空看到林冲人马又被狂风挡住,个个着急。忽然鲁达叫道:“这风蹊跷,如何我们这边没有,单从寨中吹起?”,一句话点醒武都头,急忙拉出樊瑞,樊瑞看罢一声冷笑,对武松道:“劳烦三位替我看好门,风马上停。”,那樊瑞进了寨楼,算定方位,念动五雷正心法。 原来公孙胜自得以参看天书后,法力大进,又把一些关节指点樊瑞,此刻樊瑞法力和从前也是大为不同了。那史谷恭正在呼风,忽然那黑风竟刮向碉楼,可怜上面乡勇都只得伏地躲风沙,反应慢的竟有从碉楼刮下摔死者。更惨的是慧娘在飞车之上,那飞车离地甚高,靠一根碗口粗细的杆子支撑,直吹得摇摇欲坠。慧娘知不是头,急忙放下飞楼,刚下落一般,那杆子竟咔嚓一声折断,缓缓倒了下去。史谷恭急的连连念停风决,忽然只见晴天一个霹雷砸在碉楼上,正中史谷恭,土雾弥漫,震耳欲聋。那风倒是也停了。 风起时,丽卿在碉楼下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祝永清已经去庄外指挥了,又没人商量。看到飞楼倒下,丽卿大惊。忙带女兵们前去急救,叫声侥幸,那飞楼倒下竟被一课大树树杈挡住,没有落地。刘慧娘昏倒在飞楼里。丽卿看了急命救援,又有士兵禀报史谷恭军师中雷尸骨无存,只剩散碎道袍。丽卿大怒,拿起梨花枪,跳上战马,命尉迟大娘照顾慧娘,自己带兵追赶林冲。尉迟大娘握住缰绳苦劝,丽卿道:“若刘姐姐有失,我如何去见刘伯伯解释?这性命还要他作甚?”,一马鞭打开尉迟大娘的手,飞也似的追赶林冲去了! 只是那军士未敢说,那雷砸出来的坑中,除了散碎的道袍,还有一只被炸的半焦的九尾狐狸! 却说林冲见怪风停了,立刻带众军士冲向寨门,那寨门里外只有些散碎乡勇,如何敢抵抗,一哄都散了。林冲看到樊瑞等四个兄弟,心中甚喜,马上拱手道谢。派精干军士带弓箭上去镇住城楼。林冲下马和樊瑞等说了几句,得知梁山停战,大寨解围也是欢喜。不多时,刘唐和中队兵马到了。刘唐从马上下来,一屁股坐下,叫道:“好一夜厮杀,可累杀俺了,回去休息一夜,哥哥给我三千人马,我回来洗荡了这帮男女。”。 原来林冲在寨内大战,命军士们结成盾牌阵,里面外面轮番歇息,但林冲,刘唐,欧鹏三员大将却休息不得,直鏖战了一夜。林冲听刘唐一叫,也不觉有些困乏。笑道:“待欧鹏兄弟后队到便撤回休整,今夜杀了他几员上将也不吃亏,来日为李忠兄弟和儿郎们报仇。”。当下儿郎们除了警戒的弓手都坐在地上稍息,几位头领也都上城楼坐等欧鹏后队。李逵在寨楼前带一百军士护住吊桥。 一炷香功夫,远远望见欧鹏带后队人马也到了,那欧鹏见东寨门已经占了,又看到武松几人,心中大喜,向众人连连挥手。众头领也是欢喜,正准备动身,忽听武松高喊:“小心冷箭!”,欧鹏猛回身,竟是陈丽卿连珠箭到,那欧鹏也是反应奇快,右手拿枪拨落一箭,左手扫落一箭,只是第三箭无从躲,正中咽喉,落马而亡。 众头领大惊,刘唐大骂道:“今天捉住贱人不把你手指头一根根切下!”,正要起身,林冲忽然一推刘唐,喝道:“鲁大师抱住他,众兄弟准备撤军,鲁大师在这等等我,斩了那婆娘就来。”。说罢竟直接跳下寨楼,骑上马直奔陈丽卿队伍冲去。众人哪里拦得住?刘唐本来困乏又被鲁智深抱住如何挣脱。武松喝道:“按林头领说的办,我去找他,铁牛当前锋,立刻撤回二龙山。鲁大师刘唐就在这里等我。”。说罢也跳下寨楼去了。 樊瑞没奈何只得传令撤军,收回欧鹏尸首,众人痛哭一阵,那李逵知道怎肯干休,幸亏众人劝住。此刻,记点军士还有两千余人,小半带伤。于是李逵在前,樊瑞押后先撤,那刘唐和鲁达在寨门等林武二人。 那林冲脸色铁青打马直奔丽卿,丽卿见豹子头来的凶猛,又撘弓取箭打算连环三箭,箭搭弦上眼睁睁瞄着林冲只要踏进三十步内就要射出,谁知机缘凑巧,林冲刚到三十步远近,忽然把七星刀拔出,右手一掷“撒手锏”,那刀日月旋转般直奔丽卿来了,丽卿万没想到林冲会来此招,只电光火石之间哪容你片刻迟疑?丽卿见飞刀已经近,只得左手一松那支箭不知射哪里去了。右手抬起用弓一挡,那宝刀将弓斩断,只是被挑高了些,力道不衰,竟把丽卿头盔扫落。满头青丝遮住脸前,丽卿无法招架,只得回马而走,林冲挺矛在后紧追不舍。 正在危急,但见丽卿身边四女将桂花、佛手、玫瑰、薄荷带红旗女儿队一起杀出,挡住林冲去路,林教头一心要为欧鹏报仇,哪顾得怜香惜玉?但见矛锋到处血液飞洒,不多时可怜四丫环和数十女儿队都悉数杀尽,林冲恶狠狠看了尸体堆中没有陈丽卿,一打马又要追,不料被一人挽住马缰,那马长啸一声前蹄腾空竟动弹不得,林冲一看正是武松,只得停了马。武松把捡到的七星刀递给林冲,劝道:“今后杀这贱人报仇有日,林教头且随我回去,你是三军统帅,你若不在,岂不全局溃乱?”,林冲这才暂熄怒火,和武松回去。 ------------ 第二十六章 王进锤打龙虎将 三娘刀斩堆花妖 却说林冲杀尽了丽卿贴身四丫环和红旗女兵队,唯独找不到陈丽卿,被武松苦劝而回。寨门候到鲁达和刘唐,一起上马远走。 众人不出五里,便看到前面李逵樊瑞队正与祝永清苟恒队厮杀,林冲道:“鲁大师,武行者,刘唐三位兄弟劳烦冲阵,林某断后。”,三人去了。 经过一夜鏖战,纵使百战钢将也疲乏不堪。林冲留下一名小头目,对他说:“我下马歇息片刻,你看到寨子方面来了追兵,就叫醒我。”,小头目遵命,跑到旁边一山坡上远望。林冲下马,把矛插在地上,右手拉住马缰,左手按住七星刀。找棵大树背靠了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大致一炷香的功夫,小头目大喊道:“寨子里有大队杀出!”。林冲听罢,飞身上马,叫小头目撤走。自己奔着追兵而来。 你道这支追兵是谁?正是定风庄两位庄主李飞龙,李飞虎和归化三庄两位庄主沙志仁,冕以信。原来那祝永清和李家兄弟商议,此战若能斩杀擒拿林冲,保举三人升为防御,并将青云山让出一半防区,那青云山银矿收入颇丰。这般利诱三兄弟如何不动心?谁想一夜下来林冲竟冲破天罗地网,庄兵坏了好几百,还死了四弟李飞彪。庄子里敌我火箭乱射,也烧坏了不少处田庄和房舍。 李飞龙李飞虎一商议,索性带全庄兵勇杀出定风庄,汇合回勇前来拼命。一见林冲不由大喜,四员将当场率兵紧紧围住林冲厮杀,林冲也暗暗合意,右手使矛,左手抽出七星刀,人马中只管乱砍。刀砍处,但见衣甲平过,刀枪齐断,交锋者无不倒下,龙,虎,沙,冕四将心中暗惊,但也咬牙拼命厮杀,恰好四员将四支枪架住林冲一条丈八长矛! 林冲见四将武力苦不甚高,但毕竟以一敌四,又要兼顾旁边兵卒袭击,故也战了三五十合不分胜负,忽然间定风庄乡勇大乱,圈外杀进一匹大宛白马,马上一位英雄青巾蒙面,右手轮开一颗流星锤,左臂缠牛皮盾牌护身。但见流星锤到处,盾牌碎裂,头颅稀烂,乡勇只恨没地躲藏。沙志仁见那将逼近,紧忙回马招架,不料枪杆碰在流星锤铁索上,锤头绕弯正中沙志仁耳边,一声不吭落地而死。那李飞虎不识高低,想用枪杆缠住锤链,不想那壮士手腕一抖,流星收回,再一放,那锤头真个流星赶月一般直奔飞虎面门,但听大叫一声,李飞虎也倒下马来。 李飞龙大怒道:“伤我兄弟,我和你拼了”,和那将拼命厮杀,冕以信心中早就胆怯,虚晃一枪抽身要走,哪逃得过教头蛇矛,一矛后心穿心而过,将尸首挑到回勇队中,吓得回勇也飞奔四散。林冲再一回头,李飞龙也早被壮士流星砸杀。 林冲心下敬佩,马上拱手道:“壮士来自何方,多谢相助。”,那蒙面好汉见周围兵勇逃尽,哈哈大笑道:“林冲,我不欠你什么了,今后再骂我。我可锤掉你门牙。”,说着打马一溜烟跑了。 林冲略略想了片刻,下马向壮士方向拜倒,口中道:“仁兄不念旧恶,胸怀真是海纳百川,林冲惭愧报恩有日!”,也上马寻大队去了。 各位看官,暂不提林冲这边,只说丁字坡这一夜大战如何?那丁字坡南侧,那刘广带一万官军扑向柴进,此刻水火军火油和毒汁都已用尽,只能上前短兵相接。乱军中刘广,刘麒带十几员副将围住柴进,单廷珪,魏定国,曹松四将厮杀,兵对兵将对将,灯笼火把亮如白昼。 召忻高粱则指挥召家村乡勇冲击丁字坡北侧,吃乱箭射下死伤无数。庞万春见北面一时无忧,便委托扈成,秋霞,穆洪三将守住北面,自己带了弓去射南面刘广官军,那刘广官军在射程外和二龙山援兵厮杀,土誾内的弓手多射不着,只有万春臂力过人,黑夜中只管射官军阵中骑马扛旗之人,真个箭无虚发。一夜间竟有三十余人葬身养由基宝弓之下。也正是如此,官军时时零乱,柴进兵力虽少,倒也支持得住。 召忻高粱眼看小小丁字坡拿不下,自家乡勇尸体积满山坡。不由大怒,索性各带一队亲自杀上,比及天明,土誾北侧弓手死伤殆尽,壕沟填满,车墙坍塌,危在旦夕。扈成和穆弘来不及请令,各带二百精兵杀出肉搏,才勉强支住。秋霞见官军又被冲到坡下,急忙命军士们修复车墙预备弓箭。 山坡下穆弘架住高粱,扈成架住召忻捉对厮杀。那没遮拦穆弘也是梁山八骠骑之一,一条枪对付高粱双刀,三十合不分高低,那高粱心中焦躁,拨马便走,穆弘只顾追赶忘记提防,吃高粱甩出飞刀正中胸窝倒于马下。庞秋霞在山上看了大怒,也不告诉哥哥,自己也打马下山直取高梁。 那庞秋霞左手银钩,右手铁剑直取高梁,那高粱双刀来迎,各位看官,上一次二龙山下秋霞一人对付祝万年,高梁,召忻三人夹击,只因兵刃战阵罕见,对方谨慎不敢冒进而已。这一番再战,高梁已经看明白秋霞套路,只十余合秋霞已经是手忙脚乱,急忙又把铁剑剑柄铁环套在银钩之上,如流星般轮开直取高梁,高梁看了冷笑一声,不出五合,喝一声:“开!”,但见铁剑被高梁用刀挑飞。 秋霞大惊,手中只有一柄银钩如何抵抗,急忙打马而逃,高梁紧追不舍。此刻万春正在山坡南边射击官军,哪里知道秋霞危急?秋霞回不得土誾,慌乱中向荒野打马乱跑,高梁追出十余里,但见一条河拦住去路,秋霞惊道:“这番完了!”…… 那高粱正欲赶上前去斩杀秋霞,忽听一声“住手!”,见一员美貌女将策马舞双刀前来,和高粱战做一团,两位女英雄都是双刀,四把刀耍开,好一似琼林飞雪,风吹玉屑。秋霞马上喘息未定,只看得呆了。 忽听高梁叫一声停,喝道:“来者何人?可留姓名。”,那女将笑道:“梁山泊一丈青扈三娘是也,高庄主请了。”,高梁心中一惊:“她不是在濮州被丽卿杀了?”,但不愧沙场老将,心中虽是惊疑,刀法丝毫不乱,两人又战到二十余合,三娘两口日月刀交迭出击,一刀快似一刀,高梁刀法已觉滞涩,暗想:“这贱人很不易取,不如用飞刀斩她。”,心念一动,右手刀虚晃,打马往斜刺跑去,三娘哪里肯舍,一策青骢马,紧追不舍。秋霞一旁急的忙叫:“姐姐小心她飞刀!”。 那高粱耳畔边听得三娘策马逼近,左手攥住缰绳,右手从腰间取出飞刀,猛回头道:“着!”,说那迟那时快,高粱却忽见三娘手中一道飞索直奔自己后心而来,不觉一愣,大叫一声,被三娘飞刀刺入肋间而亡,至死手中还紧紧攥着飞刀未发。 各位看官,上文曾交代三娘濮州吃陈丽卿暗算中蛊,被罗真人救了转托九天玄女。那三娘前身本是地彗星君,玄女助她排出蛊毒,保住性命,这番又重新回到战场。此刻已经大半年过了。 列位,仙道之事,本来便虚幻莫测,若说得多了,大家也嫌絮叨。三娘疗伤,习武之事今后还要提到,这里先到此为止。总之如今三娘已经较先前身体更为康健,神志清灵,武功也进益不少,并将自己套索改造,若临战须活捉敌将仍照从前,若不要活口,便在飞索上套利刃一口,变成索刀。这一回高梁不防,正亡在索刀之下。 一边可是乐坏了秋霞,急忙跑到三娘马前叫道:“你是扈三娘姐姐吧?个子这么高,怪不得叫一丈青呢。”,也不等三娘问,自己就把自己和哥哥投奔梁山的事都说了。三娘见她天性活泼十分喜欢。道:“我今日正是要到二龙山助战去,妹妹如何在这里和高梁厮杀?”,秋霞忽然急的跺脚道:“坏了,丁字坡还有个召忻,扈成将军正和他打呢!”三娘一听,急忙让秋霞带路,两匹马飞也似的奔丁字坡而来。 却说扈成刚与召忻交手,手中枪和召忻镏金镗一碰,顿觉手筋震动,知道召忻力大。好在扈成自从遇到武松,林冲这样梁山英雄后,闲暇时讨教武艺,吃二人指点不少。乃改用枪法,四两拨千斤对付召忻,虽仍不占上风,倒也对付得过去。饶是如此,六十回合后扈成亦是体力不支,召忻却越战越勇,扈成虚晃一枪拨马而走,召忻紧追不舍。 扈成知道召忻厉害,哪里敢把召忻往土誾里面引,只得往斜刺里山下跑去,那召忻紧追不舍,此刻恰恰三娘和秋霞赶到,远远望见,三娘见离得还甚远。担心扈成安慰,急切间心生一计,高喊道:“召忻,你那婆娘高梁被我斩了,你还不过来领死?”,召忻听罢大怒,舍了扈成直奔三娘而来。召忻听说浑家阵亡,心中急怒交加,挥动镏金镗,对着三娘不住地砍,劈,三娘祭起两口日月双刀,犹如两道闪电在一团黄云中突闪。两人激战三十余合难分胜负。坡上坡下两面军士都看呆了。 秋霞在一旁捡回自己铁剑,后见两人难分胜负,索性也打马过去夹攻召忻。那扈成在马上喘息一会,看到和召忻作战的女将正是妹妹,不由惊喜交加,也挺枪拍马加入战团。但见三娘,秋霞,扈成三人如走马灯一般围住召忻,召忻一条镏金镗上下翻飞倒也招架的过。 大战五六十和忽然只见秋霞左手银钩勾住了镏金镗,召忻大喝一声,一使劲,秋霞不由自主连人带马被带着走了几步。银钩差点脱手,三娘见有机可趁,立刻逼近召忻,一刀闪电也似砍向召忻头颈。召忻急忙腾出一只手拔出宝剑架三娘的刀,扈成见了立刻一枪捅向召忻前胸,但听召忻一声大叫,胸口中枪,跌落马下,眼看几口气出完不活了。 ------------ 第二十七章 天雄星喜逢地慧 女诸葛苦劝丽卿 上回说到三位英雄除了召忻,本来那召家村金庄正指挥乡勇冲击土誾北边,见召忻阵亡,军心大乱,只得带余众退走。原来那庞万春在丁字坡土誾中指挥,先听说秋霞被高梁追赶不知去向,便急的跺脚,却又分不出身去援救,再跑回土誾南边见扈成架不住召忻,本想助箭,却见金庄带乡勇拼死冲击,只得督促兵士死战。后再见到秋霞三人斩杀了召忻,召家村兵退。不由大喜,急忙把三人迎上。 扈成兄妹相见,免不得抱头痛哭一场,把这几年情形都说了。秋霞见到哥哥,叽叽喳喳把事情都说了,万春走到三娘面前深深一揖,感谢救了小妹。三娘急忙还礼。众人再见丁字坡南侧,官军包围二龙山援军,柴进等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万春忙请扈成,三娘,秋霞各带二百精兵冲下坡去,自己指挥长弓手跑到坡下射程**击官军。 正在此时,却见丁字坡北侧官军开始鸣金,按队缓缓退到五里开外严阵以待。柴进等和官军厮杀一夜也是疲惫无心追杀,此刻天已大亮,柴进带曹松,水火二将在丁字坡侧列阵休整,万春和三娘下来见面。留扈成和秋霞把住坡上土誾。 柴进等收了穆弘尸身,先痛哭一场;见三娘也回来了,也都惊喜。只是军情紧迫来不及细问情由。柴进道:“刘广那厮久经沙场,看两边受敌便收兵了,但这一来我军反不好进退,二龙山黄信兄弟手里只有一千兵不到,我等若是去救林教头,那厮直接袭击二龙山,只怕黄信兄弟难以抵挡。但若二龙山丢了,我军后路便没了。”,庞万春道:“林教头和鲁达,武松,李逵几位头领都有万夫莫当之勇,而樊瑞先生呼风唤雨之术殊人能及,官军未必困得住他们。我这里本来两千人,柴大官人带来援军三千,如今合在一起只有一半不带伤,我主张不如选拔勇将,带几百精兵往定风庄方向查看接应。”,众将都说好。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三娘道:“如此,各位都辛苦了一夜,我未经大厮杀,去得。”,几员将领也都要去,正议论间,忽然坡上军事来报,有人马远远从南面杀来。旗号看不清楚。曹松道:“要不就是林教头等突围出来了,若是只有官军大队掩杀来,怕是形势危矣……”,众人急忙登坡远眺,柴进便给了三娘扈成五百骑兵迎上去。 再说林冲人马冲击定风庄外围,那黑旋风李逵当先,两把板斧着地卷去势不可挡,武松鲁智深正是两只下山大虫!官军乡勇知道栾廷玉,哈兰生都或死或残,人心惶惶如何挡得住?祝永清和苟恒只得暂且让开道路,待林冲赶上大队时,早已冲出了包围。 众英雄汇聚一处直奔丁字坡,快到之时却见一哨人马冲来,那刘唐眼尖,惊道:“我莫非眼花了?打头女将不是一丈青么?”,林冲听罢惊喜交加,急忙打马奔上前去,不是三娘又是哪个?待到近了林冲看着三娘,却语无伦次道:“三妹,你真的,真的回来了?我梦是真的?”,三娘见众好汉都未赶上,急忙低声笑道:“自然真的,那日我就在玄女屏风后,你说的傻话我都听见了。”,说罢不由红了脸,赶紧带马上前问候其他好汉。 梁山众兄弟见三娘活着自然欢喜,问三娘因何死而复生?三娘便把遭陈丽卿暗算,被玄女救了的事大致一说,大家都感叹。众人说说笑笑直奔丁字坡。内中最欢喜的自然是林冲。 到了丁字坡,远远看到刘广一军已经安营,一夜混战刘广还剩七八千人,仍不可小视。林冲看罢军情也不忙命兄弟们冲围,嘱咐大家就在丁字坡驻扎。重新修理了车阵土誾,坡前深挖壕沟。受伤的弟兄都在土誾里安全的地方将息,此刻已到正午时分,众头领索性聚在一起,一边坐地吃饭,一边商议军情。 统计此刻梁山军共计四千余人,不带伤可以作战的尚有一半。林冲叹道:“都是林某无用,中了人家奸计,断送了李忠,欧鹏,穆弘三位兄弟和数千儿郎,皆我之罪过。”,柴进道:“不是这般说,我军虽然遭了暗算吃亏,折了李忠,欧鹏,穆弘三位兄弟。却杀伤敌军数倍,召忻,哈兰生,栾廷玉这等猛将都被我除了。那祝永清计谋何等毒辣,这一番却亏了大本,除了我梁山兵将英雄,看来真如罗真人所言雷将运数败了。”,众头领都称是,那李逵叫道:“等明日回了二龙山,哥哥给我三千人,我把定风鸟庄杀个鸡犬不留!”,林冲道:“真不必了,定风庄三个庄主全没了,跟灭了没啥区别,倒是召忻夫妇尸首在我们这里,来日换回李忠兄弟尸身安葬。”,武松道:“这定风庄李飞彪被我们杀了,飞龙飞虎怎么死的?”,林冲把大致事一说,众好汉都叫好,又问:“那位使流星锤的蒙面好汉到底是谁?”,林冲道:“开始我也猜不出,后来他笑说我再骂他他就锤碎我门牙,我再听声音,正是王进。”,鲁智深道:“不对呀,那日你对阵王进,那厮手里使枪,怎的是流星锤?”,林冲道:“王武师尚在官军那边,要来助我自然蒙面,又怕人认出,所以换了兵刃,早听史大郎说王进法门精熟,十八班兵刃样样都通,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我武功其实不及他。又难得王武师心胸似海,不计较我二关前恶言相向。”。鲁智深大笑道:“那时他晓事,你把他骂醒了。明白是非大义,才不亏是史大郎的师傅!”,众好汉都笑了。 柴进,武松又趁机将梁山与朝廷议和之事和大家说了,林冲惊喜道:“如此,玄女之梦应验了,大寨果然解围。可笑我拿李飞虎诈降当做机会了。”,柴进道:“自从林教头盐山带兵以来,我军无往不胜,连斩官军上将,才让朝廷议和招安,教头功不可没,今日小小失算,算的什么?”,众头领都说是。武松道:“这下一步如何,祝永清那厮若来追赶,二龙山黄信兄弟处实在没兵可派了,我军倒是两路夹击。”,魏定国道:“不如一口气突破刘广军马,杀回二龙山,整顿了军马再战。”,众人议论纷纷。 林冲沉吟片刻,说道:“众弟兄听我说,目前两条路都可行,一条,我等突破刘广军阵,回二龙山休整;此计稳妥可行,但却留下后患不小。”,众兄弟齐问:“有何后患?”,林冲道:“这几年来我梁山大患无非陈希真,云天彪,徐槐三路,如今九天玄女娘娘,晁天王已经多次托梦明喻我等,这几路非比别处官军,乃是忽来妖道纠集的一班雷将散仙,有的还是凡人,有的干脆就是妖狐鬼怪所化!这大半年来托弟兄们忠勇,挽回局面,雷妖一半伏诛。但那为首几个:陈希真妖法高强,诡计多端,他岂肯让梁山真的和朝廷和平共处?那祝永清心地阴刻,深通兵法,我等杀了他哥哥,他这番更与我等不共戴天;那刘广镇守兖州,如虎伴卧榻,此人又唯陈希真命是从,我等纵然收了头关水泊也未必高枕无忧。本来我梁山受招安是为华夏百姓,有这几人在怕是不出几个月梁山和朝廷便战火又燃,那时节拼个两败俱伤,没得便宜了女真和陈希真老贼。”。 李逵叫道:“我却听明白了,怕以后那陈希真祝永清报仇是不是?我等不走了,等那祝永清追来,连他和刘广砍作四段!”,武松道:“铁牛话虽鲁莽,但也对,既然教头怕留后患,我等就不走了,等他祝永清前来,明年今日就是他周年!”。 曹松却问:“哥哥为何断定祝永清必来?”,林冲道:“一则那厮殚精竭虑要在庄内结果了我们,不想我们还是逃出生天,虽损失了数千弟兄和三位头领,但官军损失更大,栾廷玉,召忻,哈兰生都是朝廷上将这番全阵亡。他那点功劳无法交代。。二则盖天锡在沂州,这一番和祝永清反目后,必然向朝廷暗奏祝永清明知朝廷招安还要攻打梁山公报私仇,这个罪名就算祝永清夺得开,刘广决计躲不开。三则祝永清虽有武艺兵法,但为人自负狭隘,所谓关心则乱。他哥子死后与我不共戴天。为保仇不顾一切。有这三条,祝永清必来冒险,企图侥幸歼灭我等。”,众人都点头赞叹。 曹松又道:“祝永清若来复仇,必然把猿臂,青云,新柳三处所辖人马倾寨而来,末将粗算了一下,昨夜我军虽杀伤官军甚多,但祝永清若临时拼凑,仍能至少有两三万之众。而我军目前能作战的军士三千不到,如何应敌?”,林冲笑道:“妙就妙在贤弟用这拼凑二字上,如今沂州盖天锡已经知道招安真相,他无论如何不会再派兵参战了。定风庄,召家村,归化庄三庄乡勇还剩不少,但庄主均已阵亡,士气全无。真能厮杀的只有猿臂寨兵马,然而猿臂人马还不知道祝永清隐瞒招安真相,报私仇胜亦无功,败了白白丢失性命还得不到朝廷抚恤。一点知情,必然溃乱。如此人马总来十万,我何惧哉?况且此次出发前我军为防不测都多带了干粮还够支持两日,赖万春各位兄弟车阵土誾已经筑就,加上梁山勇将目前都在此地,我虽兵少,却定能灭他!”,众头领听了一起振奋叫好。 柴进道:“既如此,就请林教徒发令,我等准备御敌。”,林冲道:“小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说出来兄弟们一起完善,但若大家都认,必须遵从号令。”,众人齐声道:“何消教头嘱托?”。林冲大喜,遂与众人定计。 众人商议后,林冲下令柴进,樊瑞,庞万春,秋霞,刘唐,曹松留守坡顶,坡顶土誾除了伤兵,只有五百精选弓箭手。一百刀牌护卫。主要防住南边刘广,林冲带扈成兄妹,武鲁李,水火二将带其余人马列阵北侧等祝永清,约定击溃永清后,随即回来一起对付刘广。不料秋霞死死缠住三娘,定要一同作战,万春管不了哭笑不得,林冲转念想万一刘广军马冲上来,坡上需要勇将,便让武松和秋霞互换。 布置定了,林冲让众人都加紧休息,土誾上又修了盖板,上面厚厚洒了泥土防止官军火箭。众人摩拳擦掌只待官军。 再说那刘慧娘因飞楼倒塌,惊昏过去,待悠悠醒转时才发现自己正在定风庄寨内,丽卿被林冲杀败回来,又不放心慧娘回来看望。慧娘已经听尉迟大娘告知林冲脱逃了,三位寨主,史谷恭,沙志仁,冕以信都战死,栾廷玉,哈兰生重伤致残。慧娘不由长叹,丽卿劝慰道:“姐姐休灰心,那林冲还未跑远,被刘伯伯阻挡在丁字坡了,玉郎和苟恒将军正集中猿臂,归化,定风各地人马,今日定要剿除了他!”,慧娘大惊道:“我父亲和兄弟来了?为何不告知我?”,丽卿道:“刘伯伯到时直接去了猿臂,玉郎原不同意他参战,无奈伯伯定要为你和云龙报仇,玉郎无奈才让伯伯去打丁字坡。后来消息到时你已经登上飞楼,来不及告知了。”。 慧娘急忙道:“如此,立刻告诉玉郎全军撤下,报仇须来日了,今日万万进兵不得!”,丽卿不解道:“今日损失虽大,但那林冲也不过只剩聊聊数千兵,我们合起来尚有三四万之众,如何不趁机追上去报仇?”,慧娘道:“此事实际瞒着朝廷,我等佯装不知梁山招安之事,但永清说不知尚可,我父亲兄弟如何推脱得?本来若昨日灭得林冲全军还好,一夜大战非但没有灭掉这厮反损兵折将,朝廷那边如何交代?”,丽卿道:“正因如此,今日更不能放林冲走了,将他一网打尽,谁又能知道刘伯伯助战之事?”,慧娘叹道:“卿姊你想,这一番我和史先生精心布置,兵法道术器具都用了,我军数倍与他,天时地理都占便宜居然还让他逃出,岂非运数?实际我来之前也曾占卜,卦象不吉,只是那时我一心为云龙报仇,加上此计思来想去绝无漏洞,才下决心参战,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昨夜我占尽便宜尚让林冲逃掉,如今已经成了倒拔蛇之势,如何吃的掉他?兵法说穷寇勿追就是这道理。” 说罢慧娘要起身,不料用力过猛,一阵晕眩又倒在床上,丽卿急命尉迟大娘照顾,对慧娘道:“姐姐不用着急,我去劝玉郎退兵!”,说罢跑出屋外,让人备马,却看到只有男兵,随身丫环和女兵都不见了,想起她们都死于林冲矛下。只恨得银牙咬碎。 ------------ 第二十八章 三娘再战女飞卫 刘广命丧丁字坡 丽卿上马,几名亲兵也骑马跟着,飞也似的从东门出了定风庄,跑了二十里,远远看到大队人马,这个是永清,苟恒在调派队伍。永清见到丽卿道:“卿姐来的正好,如今我和苟将军调动了青云,新柳人马两万,加上召村,归化,定风三处的乡勇共三万人,刘伯伯那边也还有万人,如今那林冲失策,数千人在丁字坡休整不去,正好一鼓歼灭。对了慧娘身体怎样了?”,丽卿大致一说慧娘无事,便把慧娘的话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永清听罢,叹道:“慧娘用心虽善,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栾廷玉,召忻,哈兰生都为多年之名将,如今他们或死或残,若连个林冲都杀不了,对朝廷如何交代?那盖天锡已经知道内情,我等就是收兵,他一样参奏朝廷,到时刘伯伯和我们都跑不了干系。不若趁今日以多击寡,除了林冲。那林冲为梁山五虎,又先后率兵打破我沧州,青州,贼中地位已经和宋江无异,若我杀了林冲,宋江不反,必遭同伴厌弃,若宋江反,则朝廷又用得我等了。”,丽卿道:“但如今消息漏了,加入和梁山对战,贼军忽然喊出招安之事如何?”,永清笑道:“我和苟将军刚才已经告诫三军,申明赏罚。有乱听谣言者,立斩阵前。何况两军对垒,喊杀连天,谁听得见谁说什么?”。丽卿听罢,道:“若如此,奴家愿助一臂之力!”,永清大喜。 日至下午,人马已经集合整训完毕,哈芸生和金庄也都回来各带自己乡勇,那哈兰生回庄路上伤重不治而亡。哈芸生回来为兄报仇。连同永清,丽卿,苟恒,金庄共是五员战将。带三万兵丁乡勇直奔丁字坡而来。 到了丁字坡,只见坡下梁山人马也是列阵而待,林冲率众将在阵前。永清看罢阵势,对众将道:“贼军看上去不过千余,待厮杀起来,我等不与他斗将,只将人马掩杀过去即可。这里先布阵,我派人通知刘伯伯两面一起夹攻。贼人所长无非坡顶庞万春箭法而已,但他兵实在太少,无济于事。”,众将领诺,射住阵脚,慢慢布阵。永清派精干骑兵绕过丁字坡送信刘广,待喊杀声一起,立刻夹攻。 正在这时,却见林冲阵上冲来一员女将,骑一匹照夜白马,个子高挑,浑身青衣白甲,身披青色披风,双手悬着两把日月刀。开口喝道:“我乃是一丈青扈三娘,陈丽卿出来见我!”,永清阵上不少人都吃了一惊,议论纷纷,丽卿拍马出阵,仔细一看正是扈三娘。丽卿喝道:“不想你这贱人并未死在濮州,也罢今日正好成全你。”,三娘冷笑道:“无耻贱人!你我在濮州如何分出胜负的?自己都忘了?今日便是你死期到了。”。说罢挥动双刀来战。 诸位那陈丽卿也算得诸般要强之人,对阵若是棋逢对手很少暗算。当日濮州和三娘一战,正是平生劲敌,两人都掉下马性赌命换之时,丽卿一时心中慌乱使用了希真给她的蛊毒戒指,原以为三娘死了,天下无人知道此事,谁知今日三娘仍活着,不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咬牙,挺枪出战。 两位女英雄二次交锋,这一番厮杀更是惊心动魄,丽卿一条枪如飞龙出水,三娘两口刀似迅雷逐电。丽卿这番一交手便感觉三娘刀法进益不小,更是小心应付。眼看二人斗到三十合。丽卿和三娘两匹马相对而来,丽卿一枪刺去,三娘闪过,逼近丽卿,两臂交叉,双刀反向削丽卿马头,这一招换做金蛟剪!丽卿识得,急忙撤回枪,用枪杆左右拨打,此刻两匹马正好错在一起,三娘不待招数使完,忽然斜劈一刀,快的真如电光一闪,丽卿不及招架,头急闪,只听镗的一声,那刀竟砍在头盔的凤翅上,将凤翅削断,丽卿只觉得半边脸都被冷风一刮,微微有些疼痛,心头一惊。 好在丽卿久经沙场,知道三娘必有后招,急忙把枪往背后来个苏秦背剑,只听当一声,后背震动,三娘刀果然砍在枪杆上,两匹马此刻完全错开,只听三娘喝道:“造化你这贱人!”,丽卿回马想再战,忽觉耳朵痛的不得了,似乎有东西流在脸上,用手一摸,才是又惊又怒,原来半只耳朵竟被三娘削下! 丽卿还想再战,但只觉得血根本止不住,还从脸上流下,只得带马往自己阵上跑,三娘哪里肯放,紧紧追在后面。此刻祝永清和林冲都出马来看顾自己人。永清看三娘追近了,急忙把希真给的雷丸掏出来攥在手里…… 那祝永清想起希真叮嘱,雷丸可让敌将神形俱灭,万不得已时方可用,永清想:“这婆娘虽勇,毕竟贼中地位远不及林冲,雷丸只得一发,用了可惜。”,正这时听坡南面号炮想起,永清知道刘广攻山了,也一挥枪,全军压上! 三娘正追丽卿,眼见官军全军出动,只得回阵去了。林冲看罢,也立刻告诫大小三军:敌军虽众,不多时必然溃败,大家只管死战。梁山军将山呼一声,奋勇连天。林冲率三娘,扈成,秋霞,鲁达,李逵,单廷珪,魏定国众将冲在前面,梁山兵在后,大家豁出性命狠杀官军。 永清也知今日之战只能胜不能败,也指挥官军层层包裹,围住林冲人马。但见阵内林冲等杀的敌军尸横遍地,怎奈永清兵多,一时难以击溃。 再说土誾之上,万春见刘广攻上来,便指挥弓箭手狠射坡南敌军。那刘广亲自督军,官兵一面填沟壕一面攻坡,不多时连沙袋带尸体居然深壕已满,官军几番冲上又被乱箭射回,柴进见状便和樊瑞耳语几句,教樊瑞做法。 忽然,无论坡南坡北官军乡勇都耳边清清楚楚听到樊瑞说话,休说战场喊杀连天,即便掩了耳朵,樊瑞声音也是清清楚楚,正是传音大法。樊瑞说道:“官军乡勇弟兄听真,三日前朝廷已派太尉宿元景赴梁山招安议和,共抗辽金;官军已经交还水泊头关退兵了。那祝永清,刘广为报私仇,带你们设伏梁山人马。已属抗旨,尔等今日胜了也没功劳,阵亡亦无抚恤。尔等细想,那沂州府近在咫尺,如何官军不来相助?如今激战一日,定风,归化,召庄庄主已经都战死,尔等还要为虎作伥吗?何苦白白战场丢了性命。速速回去吧!”。 官兵乡勇听到这话,不啻头上起了个惊雷,机灵的略略思索前后,不由破口大骂随即落荒而逃;愚钝些的难分真假,但见同伴跑了,也马上跟着逃。定风,归化,召庄三处残余乡勇队伍彻底溃乱,金庄和哈芸生哪里喝止的住?永清刘广部下乃猿臂寨兵马,稍稍好些,却也不断有人逃离。 永清万万没料到这一手,梁山竟用法术让数万兵马瞬息知道真相,自己虽然大喝命部下不要信谣,但毕竟心虚不能说的十分明白,梁山阵上哪容他去重整队伍?众将各自率队如下山猛虎一般扑向官军。为首黑旋风两把板斧如龙卷风刮来,锐不可当。苟恒硬着头皮上去抵敌,不几合,但见一支禅杖卷舞,正是鲁智深。苟恒知不是头拨马便跑。 林冲挺丈八蛇矛乱军之中直取永清,全赖永清亲信部下挡住,永清打马飞逃,前面正是三娘,扈成和庞秋霞三将紧紧围住,你想那召忻何等气力尚止不住三人夹攻,永清此刻心慌意乱如何能敌?只十合不到,秋霞看出破绽,正欲用钩勾住永清的枪,忽然斜刺里那丽卿一枝梨花枪,飞花滚雪价卷来。秋霞连忙回架。原来丽卿回阵包扎好,又重复杀回。那陈丽卿一见扈三娘,恨得银牙咬碎,直和三娘杀作一团。永清一支枪对付秋霞和扈成,才觉手脚松动,忽然又想到腰间锦囊里的雷丸…… 再说刘广带兵攻打南坡,正在激战之时,刘麒已经带兵冲上到土誾下,就在此时樊瑞传音过来扰乱军心,不少士卒纷纷往回跑,刘麒喝止不住,忽听一声大喝,武行者带一百精兵从土誾上跳下,个个蛮牌护体,手持大刀,武行者身先士卒手持两口镔铁雪花刀往官军阵中乱砍,官军哪敢招架,更是大乱,武松连斩十余人,说话到了刘麒马前,刘麒正在惊乱,一枪刺去,武松看他慌乱间出枪无力,右手刀把环往手腕一套,空手抓住刘麒的枪,大喝一声下马!那刘麒也用力撤枪,哪知武松神力,差点把刘麒拉下马来。刘麒慌乱中扔了枪,打马逃命。武松哪容他逃?左手一刀正砍在刘麒马后腿上,那马惨嘶一声,把刘麒跌落下来,武松赶上前一脚踏住,右手一刀砍下了首级。 那刘广在坡下看到儿子阵亡,心中又恨又悲,老泪纵横,大叫道:“罢了,今天这里做我的死地!”,此刻武松跳下坡来,刘广劈头一刀,武松急架相还,两员虎将战在一处,哪顾生死吉凶。此刻北坡又冲来两只小队,正是单,魏水火二将,原来北边官军已经溃败,林冲特让他俩来助战,两人来到南坡,看到刘广军马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剩的不多了,刘广却咬牙死战,水火二将对视一下,加入战团。三条好汉,一步两马夹击刘广。那刘广今日心中也不望能活,一口刀舞得风急云旋,以一敌三五十余合倒也不落下风,庞万春在坡上看了,撘弓一箭射去,那刘广抵住三人已经眼花缭乱,哪顾上闪箭,一箭正中咽喉,落马而死。南坡未曾逃的官军见了,纷纷跪地请降。 此刻坡北,扈三娘再战丽卿,两口刀更是交叠错乱,如电闪雷击,三四十合丽卿实在难以招架,心想还是弓箭取胜,乃虚晃一枪败走,三娘紧随其后,掏出索刀,在头上挥舞,原来每挥一圈那索就放长一段,三娘算定三圈后索刀正劈在丽卿后颈,那丽卿背对三娘尚且不知,暗暗搭弓备箭。却不知命在顷刻。 一旁祝永清看了大惊,急忙撇了秋霞和扈成,直奔三娘。手中雷丸本来想找林冲使用,如今也顾不得了。口中暗念八字决,右手攥拳上举,只待一撒手雷劈三娘。此刻永清在三娘侧后,那一丈青只管追杀陈丽卿,却忘了黄雀在后。 各位看官,这写书人笔慢,那一刻真个电光火石,祝永清只听身后侧一声大喝:“看枪!”,猛转头看到林教头武怒而来,丈八蛇矛离自己也就半米远近,永清手中雷已不能收,随着林冲一喝,不由自主换了方向,手掌一张,周围众将但听一声霹雷震耳欲聋。那祝永清和林冲竟同时跌落马下! 各位看官,二人究竟谁死谁伤,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二十九章 赤须龙初显身手 苟寨主变节屈膝 却说那林冲和祝永清竟同时落马,三娘和丽卿都吃了一惊,顾不得厮杀,下马看顾自己人。那祝永清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只大叫“看不见!”,丽卿掰开他手看时,眼睛却没有受伤,原来是雷丸正打在林冲护心镜上,光芒反射,晃瞎了永清。 三娘看林冲这边却更是可怕,林教头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伤痕,脸色平静,三娘手指放在林冲鼻前,感觉还有气息,但脸上却发凉。三娘大惊,连连呼叫,但任你如何呼唤也醒不过来。 两边知不是头,扈成秋霞忙令几名亲兵架住林冲回去。苟恒也命人护送永清两口回撤。那鲁达等众将关心林冲伤势也不再追,叵耐那黑旋风和赤发鬼正杀到酣处,岂肯放过,刘唐举朴刀带五六十喽啰,最前面李逵高举两把板斧卷地而来。苟恒叫苦不迭,一支枪回旋招架,却摆脱不了刘唐。眼见李逵快追上永清队伍。丽卿正要挺枪迎战,不料一着急耳朵伤处又血流不止,正危急间,只见苟恒亲兵队中一员部将,骑一匹火龙驹,手拿着大斧。迎住李逵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直到天色渐黑,两边阵上鸣金不住,两边猛将才各自罢休。 那柴进和曹松在山坡督战,捷报不断传来,曹松笑对柴进道:“那祝永清和我们定风庄一战,本来大败亏输,非不甘心,这一下午又赔进了刘广父子和至少万余兵马,输的干干净净。都是柴大官人和林教头调度有方。”,柴进心知曹松刚刚投奔义军,从前官场奉承习气不改,也不见怪,微笑正待答话。人忽报林教头受伤昏迷。柴进等大惊,急忙传军医,一起迎上前去。那军医就在担架边先查看林冲伤势。 那军医问了林冲跌落情形,诊断多时,对众将皱眉道:“林将军并未受外伤,气息尚有,只是身体冰冷,莫非心志之病?”,庞秋霞在一旁道:“当时扈三姐姐追那陈丽卿,祝永清在侧后伸出手对扈姐姐喊了声着,似乎是暗算,林大哥急忙也喊了声看枪,刺向祝永清,那祝永清一惊,手转向林大哥,我看到似乎一道光芒击中林大哥护心镜上,当时周围的人都听见一声雷响,林大哥和祝永清同时落马了。”,军医道:“可我看了护心镜完好,林头领胸前也无伤害。”,此刻众将除了李逵断后,水火二将押送俘虏,检点军械。其余都在旁边,原来柴进高明,知道李逵混人容易找军医晦气,特令他断后去了。那樊瑞忽然道:“上月我师傅就是受了陈希真追魄暗算,身体冰冷,气息尚存,神志全无。没准中了他妖法!”。众将听了都说是,扈成不觉脱口而出道:“对对,这护心镜是,是能辟邪的宝镜,一切妖法皆可避开,那祝永清倒下后高喊眼瞎,看来就是这厮也中了妖法反激!”,众人听了都说有理,扈成却心想惭愧,差点说出是我扈家传家宝,只怕妹妹难为情了。 樊瑞道:“如此,到了二龙山在暗室内按八卦方位放圆镜八面,屋顶开鸡子大小一圆孔射入光亮即可,小弟在暗室护持林教头魂魄。可派军士日夜守在外面,除特定头领送饭任何人不得进入。只是小弟法力尚浅,只有到梁山请公孙师傅,我若做法去了,又怕无人照顾林头领。戴宗兄弟不在此地,如何是好?”,柴进道:“扈成兄弟先去二龙山找黄信兄弟布置暗室,在去青州看看城内有无能人可以医治。令派快马去沧州问问戴院长在否。鲁达,武松兄弟这就动身快马直奔梁山请公孙先生,此刻我梁山已经停战,二位不必走小路,但也要防陈希真之流暗算。”,三人领诺分别乘快马去了。柴进又命备一辆四平八稳的马车安置林冲入内,向二龙山进发。路上军医煎好补药灌入林冲口中,哪里有甚效果?本来定风庄一日一夜大战获胜众将心里喜悦,只因惦记林教头,大家提心吊胆一路无言。 再说官军这边,苟恒等退兵后,也请军医看治永清,也是一样的眼上并无外伤,永清自己道是被雷丸光芒晃后便看不到了,苟恒道:“若如此,只要请陈主帅来诊治必能痊愈,祝将军不必担心。”,丽卿听了放心一半,那永清也知道苟恒是安慰之语,叹口气进了轿子上路,丽卿骑马跟在轿旁。忽然看到苟恒那员解围部将骑马经过,丽卿马上拱手称谢道:“多谢将军今日救险,敢问尊姓大名后当图报。”,那人急忙下马施礼道:“小将苟恒将军部下宋壁是也,先锋休要认真,沙场营地分内事那谈得上冒险。”,丽卿看他下马,方觉此人个头高大,黑发赤须,虬眉圆睛却甚是年轻。于是拱手而别。 苟恒忽然想起:“不好了,刘广将军父子尽忠,若是慧娘知道,岂不是要哭死?”,便找了个能言会道的亲兵抢先去定风庄和慧娘说,我军和林冲接战,林冲被打败逃回二龙山了。我军撤退。刘广将军父子为了防人识破,先回兖州,再来猿臂寨看慧娘。让慧娘先转到猿臂寨。这里又派快马请希真速来定风庄商议。 到了定风庄,那亲兵禀告苟恒说慧娘一直昏睡,索性派人用暖轿抬到猿臂寨去了。苟恒松口气,让陈丽卿夫妇安置下。又请军医看治。忙到半夜。请几名部将过来喝酒散闷。 吃酒间苟恒道:“今日谁知出兵这般不利,但愿那林冲死了,要不实在是折了本。”,又对宋壁道:“不想宋将军如此了得,竟能抵住那黑旋风。”,原来那宋壁两年前来猿臂投军,因膂力过人,善于驭马被提升部将,但苟恒今日才知他真实力。那宋壁道:“主帅过奖,小将倒有一计可以反败为胜,若主帅信得过时,请左右兄弟暂避。”。苟恒大喜道:“有何不可?”,便吩咐众人下去。屋中单留他和宋壁二人。 却说苟恒屏退众人,问宋壁道:“足下有何妙策?”,宋壁反问:“将军问的,可是灭梁山之计?”,苟恒道:“这个自然。”,宋壁冷笑道:“将军差矣,时下将军当问的是如何自保身家性命,如何还顾得梁山贼寇?”,苟恒惊道:“汝何出此言!?”,宋壁笑道:“将军勿恼,小可这番话全然为将军着想,将军难道不曾听说昔日汉王刘邦伪游云梦,活捉功臣韩信,那韩信浩叹道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还是丢了性命?敢问将军,猿臂寨这些年剿灭梁山的功劳可盖得过韩信灭楚之功?如今梁山已经和朝廷言和,猿臂诸君子怕是要步功狗之路了。昔日韩信无罪尚被诛杀,何况今日祝永清抗旨出战,又遭大败,朝廷岂能无视?”。 那苟恒听罢,面色一沉,冷笑道:“阁下究竟何人?区区一部将敢妄议朝廷?那梁山不过贼寇,我等即便灭了他也犯不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何况朝廷既然招安梁山,定然需要我等紧紧盯住这般男女,更不说如今边境上辽金大战,朝廷岂能大敌当前自折羽翼?我等忠心耿耿讨伐梁山,出生入死,朝廷岂能不知?祝将军这点微过算的什么?”,宋壁摇头道:“非也,如今的天子昏聩,张李之辈奸佞为相,这样的朝廷心中哪有什么祖宗江山?不过为了自保,危急之际使点奸巧权诈。如猿臂寨去年已经尽得梁山外郡,梁山贼目十折七八,此刻只需云陈两路进剿,梁山休矣。为何朝廷却急急派出张叔夜过来亲征,难道不是怕将军等功高震主?如将军令尊苟邦达,为奸佞诬陷被天子问斩,几乎害了将军满门。将军兄弟舍死奋战梁山,令弟苟英战死。童贯又失败抄家真相大白,朝廷表面封将军官职也只是赦罪,何尝下旨为令尊平反昭雪?当初将军和陈希真打破沂州杀死知府,将军真以为朝廷会永无猜忌?我看朝廷未必不把猿臂当做第二个梁山。”。 苟恒听到此处,实在是被触动了心中隐私,不由心潮翻涌,一阵悲痛一阵灰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宋壁继续道:“将军不想想今后出路么?即便朝廷不计较抗旨发兵之事,今后定然利用猿臂人马牵制梁山,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待将军等手头兵马拼光,就要听朝廷处置了。往好说削了兵权赋个闲职,往坏了讲韩信彭越之事只在明朝。”,苟恒沉吟半响,问道:“足下究竟何人?竟有如此见识?”。 那宋壁点头道:“主将勿罪,在下不是中原人,乃是金邦女真人士,复姓完颜名宗弼,当今大金国皇帝第四子。因喜欢中原文化,化名宋壁游历多年,两年前陈主帅和梁山汶河渡大战时,某投军到将军账下,幸蒙收录。”,苟恒大惊,细看宗弼相貌,气质谈吐倒也信了七八分,乃低声喝问:“尊驾贵为皇室,潜身到军旅之中所为何来?”。 宗弼笑道:“主将此言明知故问了,中原逐鹿所为何来?主将可知为何我两年前才得闲暇投军?那年辽金陀门之战,辽军七十万,我金军两万击破之,只杀的血流漂杵。辽军遇宋军可谓虎入羊群,可怜在我大金军面前不过如风卷草罢了,在下才得空用两年投猿臂军账下就是看看大宋精锐兵将如何?不是某家夸口,真有一日大金举国攻宋,只怕无论种师道的边军还是张叔夜的禁军,不过螳臂挡车耳。遑论那其余的衣架饭桶?”。 苟恒冷笑道:“四皇子的话无非是我等也是那饭桶衣架吧?”,宗弼笑道:“不敢,若小王如此想,怎么会花费两年光阴潜入贵军?但因贵军和梁山军已经是宋境之内一等一的兵将了,不过恕我直言,若大金军马席卷而来,无论猿臂还是梁山也不是对手。将军当知:主弱辅强一无着落,当今宋天子昏庸早就超过那刘阿斗,而他身边又哪有诸葛孔明这般忠臣?将军等再不做长久之计,怕是今后下场连姜伯约都不如。”。 苟恒又复沉吟,道:“四皇子的意思,劝我等助金讨宋?然而我等皆是宋人,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若助外邦,岂不留千古骂名?”,宗弼道:“苟将军令尊倒是忠君而死,至今宋廷不予昭雪,算得上大宋鬼吗?休怪小王实言,千古而下后世议论,令尊不过一愚忠之臣而已。我大金是外邦不假,不但兵强国富,皇上励精图治,深慕中原文化,今后一统中原,仍许百姓敬天礼儒,哪点比不上宋廷?目前我大金与宋廷三年之内必有大战,若君等肯做引路之人,将来皆是开国功臣,身为公侯,荣泽后世,前程不可限也。”,苟恒低声道:“四皇子,可谁知你大金得胜,日后须干不出鸟尽弓藏之事?”,宗弼大笑道:“我大金如今带甲骑兵五十万,战马无数,倘若汹涌而来,天下谁耐我何?即便将军不助我,将军扪心自问我大金能灭辽却灭不得宋?宗弼所以不避刀俎,来劝将军等弃暗投明,不过一是怜将军等之才具,二是有了将军等相助,灭宋更是顺利些,也免得那中原涂炭。三是灭宋之后仍需能士帮助治理中原百姓。将军再若不信,宗弼愿指东山。话说到此已经是尽了,将军速做斟酌。”。 苟恒来回踱了几步,狠狠一跺脚,向宗弼跪拜下去…… ------------ 第三十章 初试翼大鹏现威风 魂出窍英雄惊噩梦 却说那苟恒向宗弼跪拜降金,宗弼急忙扶起,大笑道:“苟将军真是痛快人!”,苟恒道:“四皇子,只是这猿臂寨中众将都服陈希真,助金大计须他点头才行。”,宗弼道:“这我知道,所以先告知苟将军,就是希望足下引荐。”,苟恒大喜,出账对众部将道:“大家今日都回去歇息,我和宋将军要商量破敌之事。”,又进帐道:“我已经派人通知陈道子,告知永清受伤之事,他会道法,想来明早定能到达。”,宗弼点头,二人正要商议如何见希真之事。忽然帐外军士来报,说一个书生打扮之人有要事要见宋将军。宗弼笑对苟恒道:“自己人无妨。”,苟恒命军士带入。 此人一进帐,苟恒看去他儒士装扮,年纪三十多岁,气象文雅,两眼颇有神。军士退出后,宗弼笑对苟恒道:“这位先生也不是汉人,乃是我的智囊亲信哈迷蚩。”,又对哈迷蚩把适才之事都说了,三人笑笑施礼重新落座。宗弼对哈迷蚩道:“苟将军已经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不要回避。”,哈迷蚩道:“启禀大王,正是前线出了大事。”,宗弼急命哈迷蚩说来。 原来宋金结盟灭辽。那昏君徽宗真个派出军队夹攻辽境,情形正如宗弼所言,金军打辽军真如风卷草,宋军遇辽军却可怜变作马前灯,金军见宋军兵弱,一发骄横,时常故意将溃败宋军当金军一样俘虏缴械。有时来到宋境也顾不上什么盟国,一样的烧杀掳掠。但这一日出了奇事。那金军大将完颜忽带五千军这日追赶两千辽军逃兵。那两千辽军慌不择路逃入宋境河北真定府,完颜忽随即杀进真定。不料前锋来报,两千辽兵都降了宋朝,宋军派军使过来,请金军回去。 完颜忽大怒道:“放屁!老子击溃了辽军,这俘虏辎重都是老子的,南蛮占什么便宜?今日他们交出俘虏辎重便罢,若不然,把这里城池一并烧了。”,自己带队到前锋一看,原来宋军已经排好阵势挡在路前,一员小将手持双锏立马阵前,见到完颜忽,小将马上施礼道:“金国将领听者,贵军追击的辽国败兵已经被我缴械,此地乃是宋境,请贵军勿要深入了,按两国盟约,我真定府可向贵军提供医药粮草,如贵军需要可提出。”,完颜忽且气且乐,大叫道:“谁稀罕你们粮草药材的,那股辽军是我们打败的,告诉你们长官速速把俘虏军械都献出来,若不识相别怪老爷们杀进真定府去拿!”,小将道:“将军有所不知,这股辽军并非一入我境就投降,也是被我军出击打败才缴械的。即便他们是被将军追赶无路投降,按两国盟约,也要报至两国统帅,查明后再做分配。另外这一月来,贵军没少进入宋境,仅我真定府就有两个村庄被贵军人马焚掠,百姓仅无家可归者千余人。阁下既然是主将,也请约束军纪才是。”。完颜忽大怒:“就你南蛮那点酒囊饭袋和爷爷们称什么盟友,你说你击溃辽军,我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说罢也不拿兵器,竟抽出随身马刀,直奔小将砍来! 那马刀真个快似电光,只听小将暴雷般大喝一声落!但听当的一声响亮,完颜忽的马刀居然落到尘埃。原来小将在完颜忽马刀快劈到身上时,侧身一闪,顺势用锏狠狠砸在刀背上,这本是使鞭锏者很寻常的一势,完颜忽一时轻视对手,吃了亏。但听宋阵上泛起一阵笑声。完颜忽气得脸色通红,带马回阵从士卒手里取了两只熟铜狼牙棒,共重七十斤。回头大喝道:“好小子,我看你年纪小没拿趁手兵刃,让你占了这个便宜!”,小将道:“我看在你是盟军,才只打落你军器,并没伤你性命。”。 这话在完颜忽听来真若火上浇油一般,他大吼一声轮动双棒扑向小将,其势真若猛虎下山,小将不慌不忙,双锏交叠防御,大约二十余合,小将看出完颜忽破绽,又断喝一声落,又听当的一声,说也不信,那完颜忽右手狼牙棒被打落在地上,和小将打落马刀的招式如出一辙。宋阵上一片喝彩。 完颜忽怒极,左手棒竟脱手砸向小将,小将性起,左手锏将狼牙棒架开,右手锏也脱手而出 ,正中完颜忽脑门,啊的一声大叫倒在地上。再一看血浆溢出,已是死了。 众金将大怒,大喊为完颜忽报仇!要一拥而上冲向宋阵,幸亏副将完颜达老成,喝道:“宋金开战要粘罕王子点头,尔等若要为完颜忽报仇就去单挑!若技不如人,今日就先收兵,不怕他真定府飞上天去!”。看官,须知完颜忽是金国名将,众部将自问本事不如,只得悻悻收兵。 哈迷蚩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宗弼心中暗惊,原来那完颜忽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身边多年贴身侍卫,因喜好厮杀和皇上请战多次,老汗王才同意他参加伐金。居然二十合死在无名小将之手。宗弼问道:“这真定小将姓名是?”,哈迷蚩道:“已经打听清楚,此人姓岳名飞,才十八岁。真定参军不久,因我大金军士和辽军在真定边界烧杀,他便带出一些军民列成阵势,先降服辽军,又杀了我大将完颜忽!目前朝廷议论纷纷,很多大将说趁此机会责宋室背盟,宋辽开战,老汗王让我来问问王子开战可好。”。宗弼道:“万万不可,此时辽国已经奄奄一息,若开战只有便宜辽国。再若逼得那宋辽结盟,战略大大不利于我。何况本次并非宋朝挑衅,乃是完颜忽和岳飞私斗至死,命大臣和宋廷交涉,交出岳飞即可。”,哈迷蚩称是。 宗弼转身对苟恒道:“苟将军对不住了,小王今日必须回河北一趟,制止前方将士攻击真定。哈迷蚩军师留下陪你等希真主帅。务必说服他今后助我大金,今后打下宋室江山,我大金还需治理内政,离不开各位协助。”,说罢抽出一支雕翎箭,折做两半,对苟恒道:“我完颜宗弼倘若今日之言半分不实,他日做出鸟尽弓藏之事,誓如此箭!”,苟恒再拜于地,和哈迷蚩送宗弼出营。 且不说那苟恒,哈迷蚩,陈希真三人见面如何勾结,再说二龙山方面,柴进等带着林冲回来,黄信早就安排好了樊瑞所说的密室,樊瑞便命军士将林冲身体放进卧室床上,自己每日在床边念咒护持,柴进命黄信挑选一百名亲兵在密室外围看护,每日只命贴身小校将饭水按时送入。梁山兄弟们来看望,都是柴进告知进展如何,不令外人进入打扰。 那么究竟进展如何?端的是没甚进展,林冲身体在密室里放了一日一夜,还是浑身冰冷,只鼻端微微似有气息。柴进得知,心中焦躁,众头领问起,又不能隐瞒,只得缓缓的说了。大家急的跺脚。那李逵叫道:“莫非鲁和尚和武二还不曾到梁山?俺去一遭如何?”,柴进忙道:“我算来他二人快到了,到了以后公孙先生做法过来却是很快,铁牛再等半日。”。 到了晚上扈三娘一人前来,求见柴进,想进密室门口远远看一看林冲,柴进劝道:“贤妹,非是我不通情达理,樊瑞兄弟交代了,除了他别人不可再入室打扰,尤其女人更不可。此刻正为林教头招魂,万一冲犯了岂不前功尽弃?”,三娘听罢泪水盈盈的去了。那柴进是聪明人,对林扈二人之事已经有点瞧科。心中叹道:“当日公明哥哥错了,虽说这些年王英兄弟对三娘也算得夫妻恩爱,但林教头和三娘才天雄地慧算得上一对呢。但愿林教头这次能度过此劫。”。 却说三娘不能见林冲,只得天天晚上在宝珠寺天王殿替林冲祷告,第二日清晨,公孙胜地遁到了二龙山,众头领连忙迎接。公孙胜不及和众人叙话,直接进了樊瑞密室。越一盏茶的功夫,公孙胜出来,面色沉重,柴进忙问道:“林头领要不要紧?”,公孙胜道:“武,鲁两位兄弟来山寨报信,大哥军师也是急坏了,嘱我连夜施法前来。刚才小弟看了林头领,确实不幸中的大幸,然而仍是危险万分!”,柴进道:“何谓不幸中的大幸?”,公孙胜道:“那祝永清手中的雷丸定是陈希真给的,能打得人神魂俱灭。据你等描述,那祝永清仓促发雷,打在林头领胸前护心宝镜上,正好雷光反射,射盲了祝永清双眼,也是报应。宝镜也护住了林教头身体免受伤害,但雷电之力毕竟了得,竟将林教头魂魄轰出体外,故他虽有呼吸,却身子冰冷,呼唤不醒。”,柴进道:“据说公孙军师上月也受了希真摄魂妖法暗算,后来罗真人用密室布置之法救治,如今可能救回林教头?”,公孙胜摇头道:“不一样,贫道是玄修之人,得罗真人传授过内观之法,故魂灵出窍时并不慌张,加上老师在密室持咒呼唤守护,很快就安魂定魄了。林教头不懂法术,魂魄一惊不易归位,这些日子亏得樊瑞护住他令元神不曾远离,否则一旦飘走就等于死去。”。 柴进等听了个个着急,众人问道:“如此怎的好?”,公孙道:“列位休乱,我适才和樊瑞一定了守护之法,保得七日内无事,贫道这就去二仙山请吾师罗真人来,烦请各位兄弟一定按樊瑞叮嘱,哪怕官军攻山也不得惊扰他。”,柴进道:“这个何消说得,公孙先生快去,这里只在我等身上。”,好个入云龙,听罢驾风而去。 柴进于是加派二百老练精兵,让扈成兄妹和黄信一道率领,早晚轮班围住密室,除送饭亲兵无任何人能进。叮嘱众头领注意山下,防止官军偷袭,有军情速报。自己将中军帐移到山腰,以免惊动。众头领都带兵搬到山腰营帐住,军纪反复申明不得喧哗。 一切停当,柴进这才找来庞万春问起前日军情,万春道:“定风庄一日一夜大战,歼敌万余,俘虏八千余人,缴获物资无算,已经把俘虏尽送青州了。这里山上五千精兵,足够守山。”,柴进稍稍放心。正要和万春布置防务,忽听军士来报神行太保戴宗和紫髯伯皇甫端到了。柴进大喜道:“皇甫端随兄长学医术一个月了,这次回来必有用处。”,连忙命人快请! 各位看官,且不说阳间之事,那林冲魂魄端的何在?那日被祝永清雷丸一震,林冲身子倒于马下,神识却在半空之中,看到三娘和众将围住自己身体呼叫。自己也想下到地面,也想呼叫,却是不能。好比不懂水性之人闭气潜入深水,虽心里明白,身体却不完全听使唤。只在半空漂浮。林冲想自己是否阵亡了?一着急却昏了过去。 等醒来,自己却在二龙山上空,看到密室顶上透着光亮,听得见樊瑞为自己念咒定魂,神识顿时清醒不少,一会又感觉到三娘跪在宝珠寺为自己祷告神佛。心思慢慢定住了,直想钻入屋顶洞中,但却觉得自己像一张大风中的薄纸风筝,飘飘荡荡不由自主,虽然有了线飞不走但也收不回来。直到天亮后阳气充沛,这才回到身体睡了。晚上魂灵又出了身子,周而复始好几日,亏得樊瑞的护持和三娘每晚在神灵前祷告。 这一日林冲梦中又与祝永清交锋,祝永清大败,纵马飞逃,林冲紧追不舍却迷了路,但见路边一骑牛老者挡在路上,酒一壶,铁笛一枝,分系牛角,林冲知是异人,马上行礼问路。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林将军,你等梁山假忠义真强盗,任你是龙头虎头豹子头都是一条死路,还问怎的?”,林冲猛想起晁盖说的忽来妖道,冷笑道:“尊驾莫非俞万春么?何谓忠?粉饰那踢皮球逛娼院的昏君是忠?何谓义?把为民除害的英雄豪杰斩尽杀绝为义?看你一把岁数,倒论天理人伦,如那云天彪一般,拿春秋大义当求官符谄媚昏君,先不说是不是死路一条,遗臭万年已成定局了!”,忽来道人大怒道:“魔头!魂不归体还敢胡言乱语?”,袖子一扬,一片飞沙走石打向林冲…… 林冲急忙遮挡,但觉风沙猛烈,但过一会风停了,却一人站在眼前,林冲定睛一看,正是托塔天王晁盖。林冲忙道:“晁盖哥哥,梁山围解了,下面我等兄弟如何走下去?”,晁盖笑道:“天狼犯阙涉黄河,靖日雷鸣都(DU)建康;月明百八星黯淡,天阴小地起大鹏!凡事都有天数,贤弟何不想想自己日后去哪里?”,林冲低头细思晁盖几句话,忙问道:“百八星黯淡可是我梁山衰败?”,抬头一看晁盖又不见了…… 林冲只得带马继续向前,渐渐月亮升起,道路还算明亮,只见前面一座古庙,林冲看得眼熟,恍惚就是昔日兵败濮州带兵士栖息之所,不由往庙顶一看,有位女将正坐在上面向自己招手,正是扈三娘! (古庙顶,两人并肩而坐) 三娘(笑叹道):冲哥,你看看,好不容易我回来了,你又要走,难道真是老人们常说的,人要想团圆在一起,比月亮圆一次还难? 林冲(感叹):正是啊,所谓月有阴晴圆缺,此恨古难全! 三娘(取笑):又来了,欺负我只会练武,听不懂这种话对不? 林冲(笑):哪敢呢三妹,其实你是地彗星,天生聪明绝顶,等日后太平了我教你……(梦中想起自己可能会阵亡,不由语顿) 三娘(笑容消失了,担心的看着林冲):你就不能不走吗?刚刚打了胜仗,梁山围解了,今后陈希真那帮男女未灭,女真强盗早晚犯境,梁山不能没有你,兄弟们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眼泪溢出) 林冲(坚定而又深情的看着三娘):三妹,你知道走不走不在于我,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你?没有你上次的一番话,我真没有勇气带着弟兄们走这么远。我林冲空有一身武艺,却窝囊了半辈子,即便山神庙除恶,即便火并王伦,即便杀了高廉,也都是形势所迫或别人带我去做的。唯有这一次,我林冲做了件自己想做的大事,救了梁山总寨,打败了那些雷将妖人。为天地,为百姓,为弟兄们做了件实实在在的事,大丈夫一生能做几件这样的事?我林冲即便走了,也是舒眉展眼,无愧此生! 三娘(紧紧的抱住林冲,哭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做完了大事,还要陪我一生!我不会让你走! (第一卷终) ------------ 第二卷 ------------ 第一章 周武神救徒赴瓦岗 宋公明归寨悲落雁 各位看官,且说林冲击败祝永清解梁山之围,自家却被雷丸轰的魂魄离身。梁山派皇甫端与神行太保同来,柴进武松等急忙迎入,因樊魔王嘱咐外人勿入,皇甫端只是在聚义厅听柴进讲了一遍前情后事和林冲病情,皱眉叹道:“这便难了,若是刀兵外伤,内伤,中毒,患病我都有法,这等事只能公孙先生这样玄修之人能管。”柴进道:“公孙先生都束手无策,他已经去请师傅罗真人了”戴宗道:“如此,小弟赶紧回山禀报哥哥和军师,皇甫医生留下吧,横竖已经和朝廷谈和,过些日子所有军马都回总寨,大官人这边也做些准备为好。”说罢告辞众人一溜烟回山寨去了。 皇甫端道:“如此,小弟不如先看看其他受伤头领和儿郎。”柴进便让包凌引皇甫大夫去了。不一会又有盐山朱武派人来问候林头领。柴进也命唤入,把情形对来人说了。 入夜,柴进正和武松,鲁智深商议撤军之事,鲁智深道:“别的洒家不管,林兄弟没好之前哪里也不能去。”正说间,有小校跑进来禀告戴院长又来了,几人急忙迎接,见戴宗身后一人青衣小帽打扮,竟然是梁山泊主宋江,大家急忙下拜,宋江上前扶起,说:“无须惊动别的弟兄,鲁大师和武兄弟在这最好。”上前抓住武松,两人不禁泪下。柴进急忙劝解,并吩咐小校严守机密。 大家落座,柴进埋怨道:“哥哥一寨之主,岂可轻出?虽然和朝廷言和,两边厮杀怨恨甚多,万一路上遇到祝永清之辈不是小耍。”宋江笑道:“兄弟你让我在山寨等林教头信,我如何睡得着吃得下?就是军师都急。我这趟过来除去军师和卢员外山上其他弟兄都不知晓。林教头还是昏迷么?”众人把大致情形说了。宋江叹道:“如此我也不去打扰林教头,和你们一起等消息吧。”戴宗又要回寨,宋江不许,道:“院长如此太辛苦,也不争这一晚,明天休息好了去和军师禀告。”柴进忙让人上些茶点,众人边吃边谈,一叙别后思念。 盼到次日,小校禀告公孙先生回山。宋江急命请入聚义厅,宋江众人一看,随公孙来的是位五六十岁老者,但并不认识。须发皆白但身材高大,声音雄浑有力。武松却立即拜倒,对此人口称师傅,众人听了皆惊。老者哈哈大笑扶起武松。经公孙胜介绍,众人才知是武松师傅周桐。宋江等急忙下拜口称弟子,慌得周桐急忙一一扶起。大家落座。周桐开言道:“老夫不才,一生收了三个徒弟,大弟子玉麒麟卢俊义,二弟子豹子头林冲,还有这位武行者是那年半路遇上,老夫教了他半日腿法。倒是都成了贵寨头领,可见与贵寨有缘。”大家听了又惊又喜,原来周桐收徒不许徒弟透露师门,所以卢,林,武三位好汉同在一寨多年却不知原来是师兄弟。周桐笑道:“还有个弟子,教到半路因人品不端我把他逐出师门了,他却也和贵寨有缘。”宋江惊问是谁,周桐答是曾头市史文恭,众人又笑,那史文恭正是被卢员外擒住。等于大师兄清理门户。各人心中感叹正是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周桐又道:“老汉和那二龙山罗真人年轻时也是好友,这几日正在他那叨扰,赶上公孙道长说了小徒之事。罗真人道林冲这伤回不得山寨了,可由老夫带回河南汤阴县乡下静养调治,恢复神智须一年,三年后才能下地,若体力武功恢复旧观却需要十年光景,正好宋头领在这里老夫替他讨个人情如何?”,说罢对宋江深深一揖。宋江急忙站起还礼道:“宋江哪当得起,周师傅有命岂敢不从?只是林兄弟身躯如何禁得沿途颠簸?”公孙胜道:“无妨,恩师嘱咐贫道和樊瑞一路施法护送,万无一失。”。 宋江想想,叫人请扈三娘过来。原来宋江已经听柴进等说了三娘死里逃生和与林冲的情义。先让三娘拜见了周桐,又把周桐的话和三娘说了,三娘立刻道:“既如此奴家愿和周师傅回汤阴,一起照顾林头领。望哥哥恩准。”。三娘为林冲事食眠大减甚是憔悴,方才听说林冲有救脸上立刻有了光彩,哪管什么山高路远。宋江见三娘如此,想起当年事心中又悔又愧,半响含泪道:“林教头昔日除掉王伦,扶住晁天王,开创我梁山基业。如今盐山解围,对本寨有存亡断续之功。可惜他现在昏迷。贤妹既然今后和林兄弟结百年之好,替他受我一拜。”众兄弟听了都随宋江向三娘下拜。慌得三娘面红耳赤连连说请起不敢。 宋江又对柴进说:“既如此,我在盐山之事不用隐瞒了,让众兄弟都进来。”柴进便唤入众兄弟,大家见了宋江都拜。宋江已经知道欧鹏三人阵亡,又见万春,扈成等新兄弟英雄了得。心中悲喜交加感慨不已。对大家说了林冲三娘去汤阴养病之事,对三娘道:“山寨路途遥远,林兄弟就万事拜托了,我等得了空一定去探望。将来林兄康复,你二人必回山寨,哥哥为你们补办婚礼。”说罢又不免泪水盈眶。三娘红着脸道:“谨遵哥哥叮嘱。”。 扈成听了也愿和林冲夫妇同去汤阴,公孙胜和樊瑞便施法带周桐,扈三娘,林冲一起先去了汤阴。宋江命扈成带了一百精兵扮作平民,带了几车粮草银两按照周桐指点去往汤阴。因武松认识路程,便和扈成一道前往。 先不说周桐这一路去向,宋江见林冲之病有了着落。便命盐山朱武,沧州朱仝,青州李俊三路人马都来二龙山汇合,不多日几路都到,统计军马一万八千,头领几十员浩浩荡荡直奔梁山,一路军容严整秋毫无犯。沿途百姓夹道围观,赞不绝口。 这一日到了梁山水泊外,张横张顺带水军船队来接应渡河,宋江和众将正在河边议论,仰观天上,见空中数行塞雁,不依次序,高低乱飞,都有惊鸣之意。宋江见了,心疑作怪;又听的前军喝采,使人去问缘由。飞马回报:原来是几名新弟兄,初学弓箭,向空中射雁,却才须臾之间,射下十数只鸿雁,因此众军喝彩不已。宋江教唤那些军士前来。这几位军汉弯弓插箭,飞马而来,背后马上捎带死雁数只,来见宋江。下马离鞍,立在一边。宋公明问道:“恰才你们射雁来?”军汉答道,“小弟们初学弓箭,见空中群雁而来,练练箭法射之,不想箭箭皆中,误射了十数只雁。”宋江道:“为军的人,学射弓箭,是本等的事。射的亲是你能处。只是此禽五常足备之物,岂忍害之!天上一群鸿雁,相呼而过,正如我等弟兄一般。你却射了那数只,比俺弟兄中失了几个,众人心内如何?兄弟们今后不可害此礼义之禽。”军汉们悔罪不及。宋江有感于心,在马上口占一首诗道: “山岭崎岖水渺茫,横空雁阵两三行。 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 上山后,宋江命裴宣头领统计梁山尚存兄弟,不多时裴宣来报。自从在南旺营折损郁保四,王定六一直到林冲丁字坡大败祝永清梁山围解。 记点现存梁山头领: 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林冲,柴进,李应,朱仝,鲁智深,武松,张清,徐宁,戴宗,刘唐,李逵, 史进,雷横,李俊,阮小二、小五、小七,张横、张顺,燕青,朱武,黄信,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 萧让,裴宣,燕顺,蒋敬,皇甫端,扈三娘,鲍旭,樊瑞,金大坚,侯健,宋清,汤隆,朱贵,朱富,蔡福, 蔡庆,石勇,张青,孙二娘,段景住。共计五十人。 宋江看罢,含泪叹息。命在梁山忠义堂为牺牲头领摆灵位招魂哀悼。 晁天王为首,共计: 晁盖、关胜、秦明、呼延灼、花荣、董平、杨志、索超、穆弘、杨@雄、石秀、解珍、解宝、孙立、韩滔、彭玘、 欧鹏、邓飞、杨林、凌振、吕方、郭盛、安道全、王英、孔明、孔亮、项充、李衮、马麟、童威、童猛、孟康 陈达、杨春、郑天寿、陶宗旺、乐和、龚旺、丁得孙、穆春、曹正、宋万、杜迁、薛永、施恩、李忠、周通、 杜兴、邹渊、邹润、李立、李云、焦挺、孙新、顾大嫂、王定六、郁保四、白胜、时迁。 算上晁天王共五十九位亡故头领。宋江领新老兄弟洒泪祭奠,并告知雷妖已经被大半诛戮,梁山大寨围解。以慰众英雄在天之灵。 晚上忠义堂摆宴招待十二位新头领,哪十二位? 史英德,包凌,曹松,白瓦尔罕,范天喜,邓天保,王大寿,赵富,王飞豹,庞万春,庞秋霞,扈成。其中扈成随林冲夫妇去河南汤阴了。 于是宋江升扈三娘,庞万春为马军骠骑兼先锋使;白瓦尔罕为参赞军务头领专司打造军械;扈成,秋霞,邓天保,王大寿,曹松为马军小彪将兼远探出哨头领;史英德,包凌,王飞豹为步军将校;赵富掌管梁山起造修砌房舍;范天喜为走报机密步军头领。众人一起谢过。众英雄精神抖擞,要重振梁山事业。 于是宋江和众兄弟举杯遥祝林头领早日康复,和三娘百年好合。众英雄想起大战雷妖,百战余生,弟兄多逝不由感慨万千。酒宴直到深夜,有兴高采烈举杯痛饮者,有大叫狂呼相拥而泣者,百态不一,尽醉而散。 ------------ 第二章 金兀术猛夺辽皇宫 戴院长神行瓦岗寨 宣和五年一月 辽国都燕京 林教头去汤阴养伤的第二年,辽金大战已经渐渐的落下帷幕,辽天祚帝逃亡。国都燕京被金军二十万重重围困。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亲自指挥,下诏各军的王子和统帅,先打进燕京辽王宫者算头功。金军将士听说真个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不顾生死攻城陷阵…… 那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金语音金兀术)率先打破燕京南门,在军中斥候指引下大队骑兵直奔燕京辽王宫而去。此刻辽皇宫内城拱辰门前辽军已经乱做一团,外城溃败的辽军纷纷往内城跑。燕京留守大将辽御弟大王耶律得重率兵出内城想去南门支援,奈何无数溃兵挡在前面,弄得耶律得重亲兵都人心惶惶。耶律得重大怒,拔刀连砍四五个溃兵,败退的辽军才不敢挡路。此刻一年轻小将快马跑来,正是耶律得重之子耶律宗云,宗云道:“父帅!不要去了,南门失守,大队金军杀过来了,我等索性突围可好?”,耶律得重怒道:”休得胡言,我乃是大辽皇室,祖宗庙宇,社稷宫殿都在此,今日守住便守住,守不住无非一死也地下见得祖宗!”,遂命总兵宝密圣守卫皇城,自己带两个儿子宗云,宗电和副总兵天山勇列阵拱辰门前只待和金军决战! 列阵毕,只片刻功夫听的南边人喊马嘶无数金军骑兵杀到!打头将领全身金盔金甲,大红披风,胯下火云驹,手中金雀斧,不是宗弼却是哪个?身后数十员金国骁将和数万骑兵如乌云摧城般杀来。数十员金国副将中还有两人南国装扮。一个是陈希真,一个全身红甲女将自然是陈丽卿了,只不过父女二人都穿着宗弼赐给的披风,以免金军误伤。 列位陈希真父女因何在这里?前文说道苟恒跪拜兀术后,把希真引荐给哈迷蚩,三人深谈一夜。那希真早得到老师忽来道人指点助金伐宋。这下正得机会。次日希真便表奏朝廷称女婿永清与贼人大战受伤失明,请朝廷开恩辞去官爵带女儿女婿去龙虎山修养。宋廷念永清多年战功加上希真三人主动辞官,便顺水人情准了,也未追究永清欺瞒圣旨一事,赐希真些金银说些好话勉励希真父女三人一番。另定风庄一役战死将士也一一抚恤善后了。只是希真去的是哪家龙虎山?早跟着宗弼返回金营,宗弼待以行军参谋之礼,口称希真为先生,称丽卿为弟妹。并派金国名医医治永清,自然没甚鸟用。希真也是束手无策,怕永清烦躁,便托辞一年后必能复明。永清两口才感欣慰些。 另外希真秘嘱猿臂苟恒,兖州刘麟口风要紧,即便对云天彪那边也不能说出通金之事。只待金伐宋,大家一起起兵发难。宗弼知道十分喜悦,嘱咐哈迷蚩等营中将领,绝不可慢待希真父女。这一回宗弼攻燕京,希真父女参战,并留下尉迟大娘照顾祝永清。 宗弼见辽军列阵以待,想到兄长粘罕此刻正拼命攻打北门。为争头功宗弼也不与辽将对话,将大斧一挥率军杀上。耶律得重也是全军相迎,但见金辽两军兵对兵将对将厮杀在一处。那丽卿见人太多冲不上去,策马找个空地撘弓射箭去相助金兀术。但见宗弼和耶律得重厮杀在一起,丽卿瞄准耶律得重后心射去,只听当一声,原来耶律得重身披重甲,竟没有射穿,弾在一边。好丽卿!一箭不中再射一箭,这次直奔耶律宗云咽喉,那宗云正和一员金将厮杀,性赌命换之际哪顾冷箭?正中咽喉,死于马下。宗电见哥哥阵亡,心里一惊,被金将马刀扫中,落马而亡。 耶律得重看清是丽卿射的箭,咬牙切齿撇了宗弼,直奔丽卿而来。连连砍倒五六名金兵却杀不到丽卿前,反而中了刀枪无数,饶你身披重甲也无济于事,竟死于乱军之中,辽军失去主帅跑的跑降的降。总兵宝密圣献城投降,副总兵天山勇逃命去了。 宗弼见辽皇宫打开,急下令本部人马不得抢掠焚烧,自己只带了众部将进去。众人在辽皇宫里边走边感叹,原来辽国宫殿远比金国壮丽高敞。里面陈列金银玉器无数,金兀术想:“今后国都定于燕京就不错。”。这时哈迷蚩统计杀敌功劳和阵亡将士已毕。送上花名册。宗弼才知内城死的辽将是耶律的重,宗弼怜其忠勇,下令将父子三人尸体一起葬了。 老狼主完颜阿骨打闻讯大喜,就在燕京辽皇宫升殿,当三军群臣之面赏赐宗弼宝马十匹,黄金千两,赐大金勇士称号。散朝下殿后宗弼得意洋洋对丽卿道:“古人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偏改做——醉卧沙场君莫笑,踏遍辽邦四十州。贤妹觉得怎样? ”丽卿笑道:“不怎样,我也就是会点弓箭骑马,这等绕口令一些不会。你这王爷怎么不和我们南朝学点好的,尽学这没用的。 ”宗弼大笑。后面两个金国小番听了可是暗暗吐舌,原来宗弼治军极严,便是亲信如哈迷蚩或帐前大将都不敢随意调笑。 丽卿回到燕都城外营帐,尉迟大娘赶紧迎上道:“不好了,祝相公又急躁了。 ”丽卿忙摆手让尉迟大娘带所有侍从都在帐外,自己一人进去。只见满地零乱狼藉,永清披头散发,手拿一个花瓶喝道:“梁山贼!杀我全家还要杀我哥子,不要急,等我好了一个个细细剐了你们。”丽卿急忙叫了声玉郎,永清却道:“你还来作甚?可怜我不成?”说罢花瓶扔来丽卿急忙躲过。知道劝他不住,只得坐下看着他。不多时永清渐渐安静下来,口里喊卿姊,丽卿急忙上前抱住。永清流泪叹息:“是不是我刚才又发急了?我梦里梦见万年和栾师傅被人害了。卿姊别怪我。 ”丽卿也流泪道:“怎么会?玉郎咱们现在北国境内,梁山贼离得远呢,爹爹说你的眼睛一年后就好,到如今只差半年了,忍一忍,等你看见了,奴家和你一起骑马,一起练射箭,一起找那帮狗强盗报仇!”两人相拥而泣。永清低声道:“卿姊,我有句话你不要告诉爹爹,常言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我等不得不在这安身,但今后必须有脱离之计。若有一日我不再了,你也要记住我的话,北国不可久留。 ”丽卿怒道:“胡说什么你不在了,你不在我也不活了。 ”,不由哭出了声。 正这时,尉迟大娘在帐外道:“道长来了。”,丽卿急忙擦干泪,嘱咐永清好好待着,出账迎接父亲。希真见面就问:“玉郎这几日怎样了?”丽卿笑道:“还那个样子,这会睡了,父亲别进去了。”。希真笑道:“也好,要复明算来还有半年,你多陪陪他说话散闷就好。”丽卿小声问道:“玉郎的眼睛到时真会好吗?”,希真气笑道:“你可问了一百遍了,到时好不了你只管来找爹爹。”。这才回去了。 看官,你道希真果真不知祝永清时时发狂之事吗?他岂能不知?这次来之前希真早用法力远远听了两口在帐中对话。实际这半年来希真也到处寻访治疗之法,但即便忽来道人也是束手无策。希真也同样看得出完颜宗弼对女儿的情义,回去一路上也翻来覆去想着对策…… 河南汤阴 小瓦岗 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戴宗已经快到河南汤阴县了,但因具体路径不明,免不得和路人打听。此时宋金结盟灭辽,河南成了前线,辽国败兵和金军经常骚扰宋境,各地方盗贼蜂起,可怜黎民百姓水深火热,白日大道上行人也不敢行走。但汤阴县却是个例外,这附近有两处地方贼寇绝不敢来侵扰:一处是汤阴县东永和乡程岗村,那里出了英雄姓岳名飞字鹏举,年方二十五岁,带着牛皋、王贵、汤怀、张显四位兄弟在村子里组织乡勇,虽只有百十人,却在一年内累计击溃了上千盗匪。 还有一处离程岗村南约二十里地,有一处瓦岗窑,本是一片荒废村寨,崇宁年这里来了位老人带了几个随从在这里修了几处房屋住下,便是大名鼎鼎的北宋武神周桐,传说岳飞等几人从小时候便天天来这里和周桐学武,再到了去年年末,来了一员美貌的女将军带着随从数十人在这里搭起了栅栏营寨,也不出去骚扰百姓,只在寨内种田自足。原本因为周桐是岳飞老师,虽不曾和人争斗,盗贼惧怕其名不敢冒犯,自从这位女将来了,寨子渐渐有了百十人,却从无人外出。大家都说这女将带了大量金银可以自足,周围几个山大王按耐不住,联手组织七八百人夜袭此地,只被这女将和岳飞兄弟杀得一夜间尸横遍野,自此后一个程岗村,一个瓦岗窑,贼人休说来犯,连周围数十里都不敢觊觎。 百姓却因为知道唐朝有个瓦岗寨,就给这里起名为小瓦岗。戴宗听了心想这不是扈三娘还能是哪个?心中甚喜,顺着路人的指点飞步而来。到了小瓦岗果然有座寨子,看门汉子竟是去年从梁山过来的军校,认识戴院长,连忙主动招呼,将戴院长请入山寨。 三娘和扈成得到禀报赶紧出来迎接,告诉戴宗林教头神志已经复原,可以半坐半躺着和人说话。戴宗大喜,几人来到林冲床前,林冲见戴宗自然高兴,赶紧问起梁山情况和前线大局。戴宗说梁山已经完全从盐山,沧州,青州撤军,吴用吸取教训,下令军士们堵住头关坎离谷漏洞,并偷偷扩大后山秘洞以便用兵。除了朝廷的军粮,也大肆在周围郡县购买粮食。并在山上开垦更多荒地。林冲听了连连点头道:“有备则无患,军师做得好。”。 戴宗又说金灭辽,大肆抢掠后将燕云十六州部分还给宋朝,徽宗和奸臣们恬不知耻的庆祝“收复故土”,陈希真父女三人辞官下落不知。金宋以长城为界表面相安无事,实际金国国内积极备战。梁山和朝廷相安无事,只是刘广死后,那刘麟成了兖州总管。而刘广兄弟刘豫却是山东安抚使。那云天彪被调到曹州。一前一后如两只大虫牵制梁山。林冲听了道:“贤弟转告宋江哥哥,要防备那帮雷将,更要防备有朝一日雷将和金军勾结。”。戴宗连连点头。 林冲又道:“这昏君真如活在梦里,世上哪有虎狼把嘴里肉吐出的?如今辽国一灭,恐怕不出明年金军便要南犯,我梁山兄弟须好好备战才是。”。戴宗称是。林冲说话久了乏力。戴宗告辞出来,扈成带他去附近拜访了周桐,又将岳飞兄弟介绍给戴宗,原来周桐除了卢俊义,林冲,武松外,还有个关门弟子正是岳飞。前些日子岳飞真定打死了金将完颜忽,只好离开军营回村。那金国向真定府要人,真定府答岳飞潜逃去向不明。金兀术虽不信也没有深究。 戴宗见岳飞和几个结义兄弟个个都是少年英豪,心中十分高兴。在小瓦岗住了两日方回梁山。 ------------ 第三章 祝永清疯狂身故 林教头喜结良缘 宣和六年春 金燕京附近军营 如今的辽燕京已经成了金国皇帝行宫,金国皇室商议要把原燕京扩大三倍。甚至传说要迁都到这里。所以城内车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那女真族起自白山黑水,世代受契丹贵族欺压剥夺,在头领完颜阿骨打带领下女真逐渐兴旺强大,立国号大金,缘契丹本为镔铁之意,要以金克铁推翻大辽。如今夙愿完成,上至皇帝下至女真百姓举国个个扬眉吐气,喜气洋洋。 丽卿从希真手中接过药盒,小心翼翼包好收了,希真笑道:“痴丫头,爹爹不曾骗你吧,你那玉郎抹了这药膏,肯定会好起来。”丽卿知道希真为炼制此药闭关七日。见父亲面容憔悴十分心疼,眼泪汪汪道:“都是我们小辈的事,倒烦扰了父亲。”希真拍拍丽卿头笑道:“谁让我有你这孽障?知道爹爹是为了你就好,记住玉郎恢复光明后万万不可激动,他自从栾廷玉将军死讯传来,便害了狂躁之症,万万不可激发。”。丽卿连连点头。 回到帐中丽卿只留下尉迟大娘和几个精细女兵,让一位稳重郎中给永清两眼敷药。一个时辰后洗去药膏,因为永清失明久了见不得光,故营帐里也不让见光,弄得一片阴暗,只见那祝永清微微睁开眼,伸手抓住丽卿的手叫道:“卿姊,我看到你了。”,丽卿一颗心从喉咙回到胸口,不由眼泪落下只说不出话来。永清又指认了尉迟大娘等几人,都说对了。永清腾的站起,对着丽卿下拜,丽卿忙扶住他,永清流泪道:“卿姐,我自知这一年得了烦躁之症,也是自己度量不足耐不住性子,常常摔东西打人,对你也有不恭敬的时候,却是你和恩师对我一年来不离不弃,这是我祝永清几世修来的福分?”丽卿也流泪笑道:“哪有这般便宜?不理你是看你病了,等你全好了我有的帐算哩。”忽想起父亲的嘱咐,忙对永清说了,让他赶紧躺下合目静养。 永清闭眼道:“卿姐,能不能出去和你帐外走走?还没见过北国风光呢。”郎中道:“此刻阳光强,万万不可,到了傍晚天擦黑出去散心无妨。”,丽卿点头,让尉迟大娘,郎中和帐中人都下去领赏,众人谢过出去了。 那祝永清失明一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哪里耐得?好不容易盼到快天黑。和丽卿一起出了帐门。这是燕京城外,却是好一片北国草原。永清道:“这失明一年可是辜负了好风景,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这般景象吧?”,丽卿笑道:“刚看得见就又想那些酸诗?”,永清也笑道:“卿姐,你我骑马溜溜如何?只慢慢走,你不用担心。”丽卿知道他马上本领,也知他除了眼睛全身别处无伤,便命人牵过马。两人骑马并肩而行。 永清忽见丽卿骑的枣红马,说道:“卿姐,你的这匹马很像过去的那匹。”,丽卿笑道:“何止像,跑起来一样快,只因我和父亲伐辽有功,加上今后伐宋苟寨主他们都要响应父亲,那金国四太子没少献殷勤,这马就是他听说我从前坐骑战死,特意挑的,这金人都是牧马之乡,选匹宝马真真易如反掌。哪像父亲当年想买匹合意的马开封城恨不跑遍。”,永清听到要伐宋,低头不语。 那丽卿只管笑谈,永清却由伐宋想到了梁山,忽然眼前豹子头林冲打马而来,手中长矛上挑着三颗人头,指着永清喝道:“祝永清!今日就杀了你为祝家庄清理干净门户吧!”永清再一看三那颗首级正是万年,云龙,栾廷玉的。不由恨满胸怀。大喝道:“来得好,倒省的去山东寻你!”,挺枪直奔林冲,身后丽卿着急叫喊,永清哪里顾得?在林冲马后紧追不舍。 那林冲跑一段后,把三颗首级甩落,回马持丈八蛇矛直奔永清,永清举枪奋力招架,却忽然想起自己和丽卿上马时没带兵刃,再一看手中根本无枪不由大惊,林冲蛇矛却刺到面前,永清躲闪不及落下马,脚却被马镫绊住,被那马拖着一直跑。耳边一会是林冲喝骂声一会是丽卿哭喊声,永清毕竟军官出身,举手护头。心中想是不是又发狂了,这样一想幻觉倒没了,但双眼又看不见了不由心中大惊。他毕竟绝顶聪明之人,临终之际忽然明白。大喊一声昏了过去。 丽卿见永清打马狂奔不由大惊,一时哪里追得上?后见永清被马拖着走更是吓坏了,好容易追上拉住永清马缰,永清已经被拖得奄奄一息,丽卿大哭呼唤:“玉郎你为何发急?又看不见了吗?”永清忽然醒来狂笑道:“我看不见不是从今日,这一生都是瞎的。”大笑数声吐血而亡。 希真听说噩耗急忙赶来,先听尉迟大娘说了经过,连连跺脚道:“刚复明怎么能骑马?定是想起军务之事又发狂了。”,见丽卿哭道死去活来也不忍埋怨。一边和大家收敛了永清。一边好好劝解丽卿。 次日宗弼听说此事,和哈迷蚩特来永清灵前致祭,希真父女都谢了。丽卿悲伤过度下去休息。希真请宗弼,哈迷蚩在帐中叙话。宗弼安慰毕,哈迷蚩开言道:“今日还有一事可告知先生,辽主已经答应投降我大金,如今西夏战事也颇为顺利,待西夏一降,我等伐宋就无后顾之忧了。”希真道:“却是不错,在下一直也有一事不明,既然大金铁定伐宋,为何还要归还宋朝一些州郡?如山西璐安州,两狼关可还都是兵家重地。”哈迷蚩笑道:“确实朝中也有不少将军王爷上书反对,说宋军孱弱,伐辽之役对我大军并无帮助,何必便宜了南……南朝。”哈迷蚩本想说南蛮,但兀术严命过不得在希真父女前无礼,赶紧转口。宗弼接口道:“但父皇意思两国结盟信义不可失,何况那些州郡关隘多遭兵火,我军撤退前又细细搜刮,宋军接手后就算三五年都难以恢复。占不到多大便宜。”希真叹道:“大金皇帝如此雄图大略,比那宋朝老小天子不知强出多少,正是天意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宗弼道:“所谓万事俱备,估计伐宋不出来年,届时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希真道:“王爷这话何消说得。”三人大笑。 入夜,希真来到丽卿帐外,尉迟大娘说丽卿又悔又伤心,在灵前哭得累了,已经扶上床休息。希真点头,自己一人进入永清灵帐,把守卫都屏退了。在永清灵前上了香,祷告道:“我心非石,请君安息。”,原来希真给永清的雷丸十分厉害,自从听说永清被雷光晃瞎就知无药可医。又见宗弼年轻气盛,文武全才,又是金国天潢地胄,也看得出宗弼甚是喜欢丽卿,常送礼物各种殷勤。便一狠心在栾廷玉死信传来时给永清暗下蛊毒,让他一点想起征战或家仇便要发狂,自己编的一年期限到了,不过是用法力帮永清暂开天目,故永清短暂复明,而后再发狂而死,众人便都以为是永清复明后乐极生悲。实际上无论永清那日骑不骑马,必死于几日之内。 希真长叹一声,实际上他也喜欢器重永清,不然如何招为女婿?这些年也没少花心血培养教导。自己如何一点不心痛?希真出了帐篷,看着丽卿营帐方向,趁四外无人流泪道:“痴丫头别怨爹爹心狠,我已经六十开外去日无多还有何求?但不如此做,不但你要终身侍奉失明的夫君,那永清一生黑暗又如何好过?这完颜王子虽对我们礼敬有加,但日后鸟尽弓藏之事未必没有,若你真的成了大金王妃就后半生无忧了。”。 河南汤阴小瓦岗 林冲身体恢复的比周桐所言要快,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寨子也比初来时加固了许多。林冲和三娘、扈成商议又招了些人马,寨子里已经有二百余人了。眼瞅临冬,这一日军校来报,寨子外面来了一和尚一头陀,称是从梁山来的。林冲三娘惊喜万分急忙到门口一看,果然正是鲁大师和武行者。 大家相见都高兴的不得了。林冲问道为何不与院长同来,鲁达道:“自从教头走了,洒家思念的不得了,梁山目前防御守备一切就绪,洒家本要和戴宗一起来,谁想戴院长被派到东京有要事,正好武都头也要来看望周师傅,他又认得路,我二人便骑两匹快马来了。”武松笑道:“你们记得那个二龙山秋霞小妹,还吵着要一起来看看三娘姐姐,让她哥哥管住了。”,大家都笑。 林冲问起金国和朝廷有何动向?武松道:“全靠戴院长打探,那金国已经把辽国灭了,倒是归还了大宋几个州县,目前边境倒算是相安无事,听说金国正和西夏交战呢。”林冲道:“等它灭了西夏就不见得相安无事了。可恨这糊涂朝廷偏偏不做防御准备。”鲁达道:“对了,听说那个祝永清死在金国燕京都城了,那狗道士希真和他女儿也在那里。”林冲道:“陈希真果然投奔金国,将来金国若对山东用兵,怕是青州刘豫,猿臂苟恒,兖州刘麟,曹州云天彪都要响应背叛,我梁山又要陷入夹击,该早做准备。对了,公明哥哥和众兄弟都安好吗?”。 武松道:“都还好,只是去年末公孙道长离开山寨走了,他说雷妖根源在于忽来妖道,此人不除不但梁山大患,更是天下之灾,他去找罗真人求指点降妖之法,临走把本事尽数传授樊瑞兄弟。还有夏天太公仙逝,公明哥哥十分悲痛,大病了一场,至今病好了但还虚弱。”林冲听了也叹息道:“这边周老师身子也不如前了,从前每日练武风雨无阻,今年开始也不常练了,倒是岳师弟时常探望。”说话间正好扈成回来,林冲便托扈成带二人去拜见周桐。 当夜武松留在师傅周桐处,鲁达回来笑道:“洒家今晚只管叨扰教头家了。”,三娘知道林鲁二人的交情,又见林冲很久没这般高兴过,便吩咐兵士摆了酒菜。让二人一屋里尽管聊。林冲和鲁达推杯换盏,酒酣处聊起往事,时而大笑时而哭泣,一直喝到东方微白,二人才呼呼睡去。 过几日二人告辞,林冲哪里肯依,直留了二人半个月,又让岳飞弟兄和两人相见。两人说要走,林冲死活不肯。只弄得鲁智深武松哭笑不得,再过三五日宋江在梁山怕鲁达二人路上有失,遣樊瑞地遁前来探视。樊瑞笑道:“索性年在教头家过了,不过昔日宋江哥哥有言,让教头两口回山寨补过婚礼,但教头再回去怕是还要一年半载。我看这里兄弟们也算不少,先在这里补过,改日回大寨吃喜宴。”,大家大笑都道好,便杀猪宰羊,摆下美酒,燃放鞭炮。高堂周桐也在,扈成娘家人也有。樊瑞武行者鲁达加上岳家兄弟和全寨兵丁都摆宴祝贺。好不热闹。婚后五日。三人必须回梁山了,这才和林冲夫妇等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金中都郊外草原 宗弼和丽卿纵马打猎,两人都乏了骑着马慢慢的遛,马后都挂着不少野味,金兵小番远远的跟后伺候,不敢打扰二人对话。 宗弼:“想我大金草原男人没有不会射箭的,可贤妹的箭法,怕是大金境内勇士都罕有匹敌了,这打猎竟能马上箭箭不虚发。” 丽卿:“玉郎走了半年,难得王子常来陪我,我一生最好的是射箭,心中再悲苦,射箭时也暂时忘了。” 宗弼:“祝将军走了,贤妹当保重才是,贤妹也不需和我客气,难道真不明白小王心意吗?” 丽卿(脸不由一红)笑道:“身为王子,这般脸皮厚,我可是守寡之人。” 宗弼也笑道:“我金国人都是草原长大的,不比你们宋国,草原人喜欢什么就要想法得到,喜欢谁就直接和她说,宋国的礼仪小王敬慕,但礼法太苛便过犹不及,我们金国女子丈夫死了任凭改嫁,难道女子改嫁就低人一等?” 丽卿笑道:“好一张巧嘴,别忘了我是宋国人,你日后要打宋国。我怎能嫁你?” 宗弼笑道:“贤妹在宋国剿寇,杀死的兵将都是宋人吧?我金国打下宋国江山也不过改朝换代,那宋朝老小昏君哪点值得你去效力?” 丽卿笑道:“这嘴越来越巧了,还真说不过你。” 宗弼(忽然伸手轻轻把丽卿从马上抱起放在自己马鞍上紧紧抱住,脸贴着丽卿后脑秀发)说道:“说不过我就是答应了?” 丽卿(被后面抱住无法挣脱)笑道:“别后悔啊,图我美貌,我一只耳朵打仗被砍了一半,现在才知道吧?” 宗弼大笑:“本王就喜欢半只耳朵的,你不信一会就把马耳朵也都割去一半。” 两人马上笑个不住,一起从马上翻到在草地上翻滚…… ------------ 第四章 大名府员外收猛将 燕京城王子举金龙 宣和七年正月 梁山总寨聚义厅 宋江和众头领收到武松和鲁达的回报,知道林冲已经能下地行走和林扈二人补办婚礼之事心中都十分欢喜。宋江笑对二人道:“大师和武兄弟回来的正好,眼下有件事我等正拿不定主意。”。此刻吴用,卢俊义,柴进,朱武都在,吴用道:“近日收到宿元景太尉的手书,朝廷查明当年卢员外之事实乃奸人诬陷,平反员外罪过,又因为金国灭辽边境上虎视眈眈,卢员外武艺兵法都出众,又是本地士绅出身。故此提拔员外为大名府总管,不需调动梁山人马钱粮,员外带亲随赴任即可。大名府先有五千人马听员外号令。并允许员外自己就地招兵。”。听到这里鲁达和武松对看了一眼,心道:“怪不得戴院长被紧急调往东京打探,这倒确实是件大事。”。 只听柴进道:“此事听去再无不好,却有尴尬处,若真是宿太尉的主意倒也罢了,戴院长详细问宿太尉,竟是御史李代保奏,而朝中贺太平等人皆不反对。诸位想朝廷虽与我讲和抗金,无非形势所迫,尤其云陈旧部虎视眈眈恨不得生吞我们,如今此事他们却无人反对,这保奏之人李代又和我山寨素无交情,多半没有好意。” 朱武道:“正是,想那大名府与山寨距离不近,万一朝廷发难,呼应不及,卢大官人危矣。” 武松听罢道:“正是,卢师兄若论武艺我等都服,可偏偏心地过于淳厚,不识人心奸诈险恶。” 鲁达道:“对呀,如今这朝廷烂透了,老皇帝召妓女盖宫殿,自己说自己是神仙。小皇帝不识好赖人。卢员外就算他们不害你,听这般糊涂朝廷调度你也抗不得金。” 宋江却在一边不说话,他当然知道卢俊义不同于一般梁山弟兄,原本是河北大名府富商、大财主,被宋江吴用等人利用李固与贾氏的奸情和梁中书的昏庸贪婪骗上山寨的。他不像阮氏三雄自小受尽贫寒压迫痛恨官府,不像林教头鲁大师那样忍无可忍看透官场险恶。虽然多年来他和弟兄们情同手足,虽然他也痛恨那些贪官墨吏、朝廷蛀虫,虽然他上阵奋勇从不落后,但宋江明白卢俊义内心深处始终幻想朝廷平反回大名府重振家业。就好比人到中年逐渐衰老,明知不能逆转心底却不甘。宋江更知道卢员外自仗武功天下第一往往自信过度不听人言,个性虽不张扬但有时确实刚愎自用。这都让宋江对他暗暗担心。兄弟们刚才的话正是宋江的顾虑。 但宋江又知道谁都可以开口劝阻,唯独他和吴用无法开口,当年的事他始终对卢俊义有愧疚在心。见吴用不开口,宋江对卢俊义说道:“卢员外对此怎么看呢?”。 玉麒麟卢俊义站起来对大家拱手:“方才诸位兄弟担心卢某安危,卢某都谢了。不瞒各位,卢某接到消息也是考虑了几天几夜,刚才兄弟们的担心小可也都想过。不过卢某觉得去大名府利大于弊,其利有三。一则,军师说过,金寇入侵华夏,神州有陆沉之危。我梁山好汉安能坐视不管。大名府如今成了宋金边境重镇,若被梁中书这般昏官把守,岂不危哉?二则,如今青州刘豫,猿臂苟恒,兖州刘麟,曹州天彪都和我梁山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有大名府可以和梁山成犄角之势,这几处便不敢妄动;三则卢某不才世代居住大名府,虽上山多年所认识故交甚多,到了大名就算朝廷那五千留守官兵个个酒囊饭袋,不是某家夸口,只需三月筹集数千新锐不是问题。有了军权在手,奸小能奈我何?”说到这里众人也不禁点头。卢俊义又道:“退一步讲,此去不需带梁山人马钱粮,大名府一切军事政务在我,去了只要朝廷失信,我等随时可以潜回。最坏万一卢某真个遇害,梁山不过少一人罢了,于大寨何损?”。 宋江笑道:“卢员外可不许说这等话,你是山寨柱石,若没了怎能和大寨无损,既然定要去,需想好万全之策,大家且退,我和军师商议。” 三日后,梁山水泊边 宋江吴用经过筹划,准备了三日,决定派燕青,单廷珪,魏定国和五百精兵与卢员外同去大名府。宋江不住的叮嘱燕青要保护好卢员外,说:“我可是把卢员外交给你了。”燕青答道:“哥哥放心,一切只在小乙身上。”。宋江又对卢俊义说道:“卢员外此去一切留意,发现丝毫尴尬不可犹豫,立刻回到山寨来。准备十名精细喽啰每两日报信山寨一次,我这边戴院长也会常去看望。”。卢俊义一一应了,登上船对各位好汉拱手道:“哥哥和各位弟兄放心,俊义到了大名府一定为山寨构筑出一道新屏障来。”宋江一直望不到卢俊义的背影,才叹口气带弟兄们回山了。他始终认为卢员外这趟不值得去冒险,但别的事可以阻挡,唯有卢员外回大名府的事他和吴用都不好阻拦。 河北大名府 卢俊义到达当日,大名府文武官员都来出迎,卢俊义按商议好的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接风宴。燕青带亲兵将府衙内卢俊义住处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然后将带来的亲兵都安置卢俊义住处周围。实际上吴用还派了20余名精细喽啰打扮成百姓事先混入大名府,他们报告燕青也没有发现异常。 两日后,卢俊义在官衙接见每一位文武官员,详谈了解当地情况。每日三餐都是梁山带来的人在外买菜带进府,由梁山的厨师做饭。若有大名府士绅访问,卢俊义也不外出,都是在自己衙门摆宴招待。燕青更是不辞辛苦,每日检查着每一个环节,可谓谨慎至极。 其实这天巧星浪子燕青究竟如何想?他心底也不愿卢员外来大名府冒险。自小燕青跟着卢员外,二人既是主臣,又是山寨兄弟更是情同父子。卢俊义的长处短处燕青比谁都清楚,但卢俊义的心事燕青也比谁都明白。卢员外在聚义厅慷慨激昂的话确实是真心,说道私心上卢员外一直盼望洗清冤屈重返大名府祭祀祖坟,告知卢家历代先人卢俊义绝非不忠不孝的逆贼强盗。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卢员外是不可能放过的,自己与其劝说,不如帮助卢员外平安回到大名府。他时刻记着宋江的叮嘱,时时暗暗告诫自己:“小乙啊小乙,你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再让主人被小人和贪官谋害。”。 大名府城外演武场 经过几日观察卢俊义还算满意,看得出朝廷也有考虑,文官有知府,但留守武将都是低级官员。免得将来梁山调用自家将领麻烦。于是卢俊义先封燕青,单廷珪,魏定国为总兵。这一日特把大名府近五千军马招到演武场检阅。 几百梁山亲兵离卢俊义的主帅位最近,以便随时保护。小乙手不离刀把站在卢俊义身后。卢俊义命众军操练,看得出这五千人算不得老弱残兵,但都是新兵入伍不久,队伍不整,动作稀松。在后面演习劈刺,新兵虽然都用木棍对刺,却畏畏缩缩不敢真出手。卢俊义眉头一皱来到演武场中央,命众军士围上。俊义道:“各位兄弟练习劈刺所为何来?正是为了真上沙场时让敌人死让自己活着回来,招式可以慢慢学,若勇气不足,上沙场便是取死之道。”,说罢要来根哨棒,对大众道:“你们中任何一人可拿真兵刃来刺我砍我,只要兵刃碰在本帅身上就算赢,如做得到本主帅非但不追究还要赏银百两。”。 卢俊义此言一出,众军汉互相看看谁也不敢,半响一个彪悍军士喊道:“总管此言真的算数?”俊义笑道:“三军在侧,我若食言还做得总管?”,那军士真个下场拿了条枪,道:“总管得罪了。”俊义道:“好汉子,来!”。 那军士挺枪大吼一声刺去,只见电光火石一刻俊义大喊声“杀!”,棍子早捅到那军士肩膀,枪也落地了。众人喝彩不绝。俊义赏了军士五两银子。对大众道:“打仗不能心怯,这位兄弟正要突刺,听我大喊一声杀,心里一惊,手便慢了。”。军士们一听胆大起来,先后十余人下场比试,说也奇怪,无论你换什么兵刃,用什么招式,总被卢俊义一棍化解。大家心服口服这才明白何谓天下杆棒无对。 忽然人群中一偏将道:“小将徐文,胡乱会些刀法,敢请总管指教。”俊义道声好,那偏将来到场子中间,看样子三十来岁,手持朴刀。冲俊义一拱手,随即使出举火烧天式。高喊一声得罪了,举刀一记力劈华山砍来,好个卢俊义,看徐文刀不甚快,等刀口离头顶半尺,这才移形换步,绕到徐文背后一棍捅去。不了徐文招未使老,刀未着地,忽然一脚为轴转身“回马刀”,而这一刀比起第一刀快上五倍不止,卢俊义即忙收棍疾退,不料徐文竟使出旋风刀来足足合着身子转动七圈,忽上忽下。莫说众军士目瞪口呆,燕青都沉不住气要上去阻挡。只听卢俊义喝一声小乙休管,众人只听当啷一声大刀落地。 众位看官,说书人嘴慢,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卢俊义等徐文使出第七刀,将手中木棍掰折,一根棍挡住徐文刀杆,一根棍戳中徐文肘窝。究竟有多快?也就是那小乙休管这四个字喊完。 场上寂静片刻,随即暴雷也似的叫好。徐文拜倒道:“小将真是班门弄斧。”,卢俊义笑道:“徐将军真是好刀法,让我退了七步,来人赏银一百,从今日起晋升防御之职。”,徐文拜谢。卢员外趁势登台告诉众兵丁金国犯境之危,我等当尽匹夫之责。众军士听了热血贲张,高喊为国何惜一死。自此众军对卢员外五体投地,每日训练刀枪,刻苦精进,军纪严明。 只有燕青稍有不安,私禀卢员外:“那徐文头刀示弱,二刀竟出杀手,不是员外了得,换了别人多半陈尸当场。足见此人心机深沉毒辣,望员外提防此人。”,卢俊义却不以为然。再过一月恰好辽国败兵骚扰边境,遇到徐文率队巡视,徐文挥大刀杀入敌阵,斩杀二十余骑,卢俊义大喜赏赐,从此更无疑心。 金燕京金安殿 宝座上端坐着总领狼主完颜阿骨打,这位大金皇帝生有五子:大太子名为粘罕,二太子名为喇罕,三太子答罕,四太子兀术,五太子泽利。又有左丞相哈哩强,军师哈迷蚩,参谋勿迷西,大元帅粘摩忽,二元帅皎摩忽,三元帅奇握温铁木真,四元帅乌哩布,五元帅瓦哩波。下面平章骁将无数。如今管下六国三川多少地方,又一统大辽,臣服西夏,真可谓意气风发。 老狼主登殿,群臣拜见毕,当有番官上殿启道:“军师自南朝回来了。”老狼主命宣来。当时哈迷蚩上殿,俯伏朝见已毕,奏道:“陛下万千之喜!”老狼主道:“有何喜事?”哈迷蚩奏道:“臣到中原探听消息,那老南蛮皇帝徽宗,昏庸无道,妄求长生,不理朝政,妄用奸邪,国乱岁凶,民不聊生。如今把一切政务交给小皇帝钦宗。这小皇帝自即位以来,不辨忠奸,专听那些奸臣用事,贬黜忠良。兼之那些关塞上边少有良将精兵保守。今陛下要夺中原,只消发兵前去,包管摧枯拉朽,一鼓而可得也。”。 老狼主闻奏大喜,命金殿所有文武随驾来到金安殿广场前。众人看去,那广场中央有金龙一只,老狼主即命番官传旨高叫道:“不论军民人等,有能举得起这金龙者,即封为昌平王、扫南大元帅之职。”。 这番帮众将哪个不想做元帅,只目光齐刷刷看着粘罕和兀术两位王子。原来二人都是大金国一等一的力士。那宗弼也眼望着哥哥,不愿僭越。谁知粘罕心里只叫得苦,原来他前几日不慎酒后落马把胳膊摔伤。外表虽看不出,左手一提重物便隐隐酸痛,故不敢下场。 这时只听一声我来,众人一看此人名叫黑蛮龙,乃是金国名将,手使大锤一对,力大无穷。他见王子里无人出场,便自告奋勇。众人看了也有议论道:“这人举龙没问题,只是有勇无谋如何做的元帅?”,不说别人,那黑蛮龙对狼主施礼毕,一手托住龙腹部,一手抓住龙脚,大吼一声起。那龙竟纹丝不动。原来那龙是纯金铸成。看着一人多长,半人多高。实重一千来斤。那黑蛮龙气得满面通红,再使出浑身气力,这一番把龙提起离地一尺力气便耗尽。只得红着脸下去。 众人一见黑蛮龙都举不起,自然都不敢上了。宗弼当下上前俯伏奏道:“臣儿能举这金龙。”,拜罢,就来到广场中央左手撩衣,右手将金龙前足一提,就将那金龙举过头顶。老狼主一见大喜,各殿下、各平章那个不称赞。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声喝采,俱说:“四殿下真是天神!”。那兀术将金龙连举三举,哄咙一声,将龙撩在半边,上厅来,拜见父王缴旨。 原来这完颜宗弼虽是金国天潢贵胄,却仰慕南朝文化,经常去大宋微服私访,甚至在金国穿着南朝服饰上街。文武颇有议论,老汗王却十分喜欢。 此时的完颜阿骨打年事已高,又有疾病缠身,但威严不改,一开口顿时朝堂肃穆,金主道:“诸位爱卿可知这金龙哪里来的?是朕命人把辽宫中的金器收集起来铸成这金龙。为何?目前虽灭辽国,慑服西夏,但还有大宋的锦绣江山等着我们征服,此刻可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那宋人虽不善战,但守着中原,财富真如山积,百年来每年送西夏辽国巨额岁币,对宋竟是九牛一毛,列位爱卿想若我等直接灭宋,恐怕各位家族得到的银两几生几世都用不完。不是朕贪得无厌,铸成这条金龙就是告诉列位勿贪辽国这点富贵,不思进取。等宋灭了,朕再把宋帝黄金器物融了作龙,你们看老四还举得起?”,群臣听了大笑,随即山呼万岁之声不绝,老狼主即封宗弼为昌平王、扫南大元帅,总领六国三川兵马,带领军师参谋、左右丞相、各位元帅并那各邦小元帅。选定良辰吉日,发兵五十万,祭了珍珠宝云旗,宗弼辞别父王,进兵中原。真个是人如恶虎,马似游龙;旗旗蔽日,金鼓喧天。 有诗曰: 一旦金人战衅开,纵横戈戟起尘埃。 胡茄吹彻军心震,刁斗声惊春梦回。 鬼泣神号悲切切,妻离子散哭哀哀。 君心不肯存公道,天降刀兵劫运来! 欲知后事如何,后文自见。 ------------ 第五章 璐安州宗弼敬忠勇 黄河畔世忠遇女杰 宣和七年十月 宋璐安州节度使官衙 宗弼和金军将士们已经杀红了眼,谁也没想到小小的只有五千宋军把守的璐安州,居然阻挡了五十万伐宋大军一个月之久,数千金军弟兄死在了节度使陆登设计的毒金汁,铁网阵等各种机关里。连哈迷蚩军师在军前观战时鼻子都被射伤。到后来宗弼忽然想起璐安城当初水门破旧,宋军才接手不到半年,不可能修理的面面俱到。他豁出性命带着一千精锐金军趁夜趟着护城河水袭击水门,果然水关铁闸门已经破旧不堪,尽管宋军发现堵截,宗弼还是用大斧砍开了铁闸门,杀散宋军,又冲上去夺了城门。 城门一开,数万金军潮水般涌入城来,宗弼下令绝不能放跑了陆登,很快五千宋军被扫荡干净,只有节度使官衙外还有几十名陆登的亲兵在顽抗。当然不多时就都倒在了金军马刀之下。宗弼带了数十亲随进入衙门,走上堂来,见一人手执利剑,昂然而立。兀术大喝一声:“你是何人?还不跪下!”,见不则声,走上前仔细一看,认得是陆登,已经自刎了。兀术倒吃了一惊,那有人死了不倒之理?遂把斧头交给部将,自己提剑走入后堂,只见一个妇人尸首,横倒在地。另一个妇人跪在尸首边,手中抱着个小孩子正在啼哭。兀术问妇人:“你是何人?抱的孩子是你什么人?”,乳母哭道:“这是陆老爷的公子,小妇人便是这公子的乳母。可怜老爷、夫人为国尽忠,只存这点骨血,求大王饶命!”兀术听了,不觉息了冲天怒火,叹道:“原来如此。”兀术走出后堂,见金军兵将正在指着陆登尸首嬉笑,一个要上前踢到尸首。宗弼急忙喝止:“休得无礼!此乃各为其主。本王敬他是个忠臣,可差官带领军士五百名,护送公子并乳母回转本邦。”部将遵命带着乳母和孩子下去了。宗弼对着陆登尸身一拱手:“陆先生,本王念你忠勇,并不伤城中一个百姓,也不绝你后代。把你公子抚为己子,送往本国,就着这乳母抚养。直待成人长大,承你之姓,接你香火,如何?”这才说完,只见陆登身子仆地便倒。众将惊异不已。 宗弼一面命人打扫衙门收拾陆登同着夫人的尸首,合葬在城外高阜处。一面命人请军师哈迷蚩和参赞陈希真上来商议,二人来了坐下,宗弼道:“前日军师立了一功,擒获两狼关总兵韩世忠亲随,并截获给陆登的机密书信,上写着汴梁节度孙浩,奉旨领兵前来助守。如今孙浩未到,璐安州城池已破,下面如何布局?”,哈迷蚩道:“那孙浩出自宋国奸臣张邦昌门下,想来没甚能耐,不然早几日就该到了。”希真道:“军师说的甚是,我军兵贵神速,直扑两狼关,那信上说孙浩不过五万人马,我们这边五十万大军,即便来了也可分兵围困,何足道哉?”。宗弼大喜,着番将哈利禄镇守潞安州,自家率领大兵,来抢两狼关。 大名府郊外 卢家祖坟 卢俊义祭告卢氏列祖列宗完毕,燕青护着他往回走,一面仔细观察四周。卢俊义对燕青道:“小乙,今日可算了了我一桩心事,自从被迫到梁山避祸,我一直盼着回来洗清污名,这下就算死了,九泉下也见得祖宗。”说罢又不禁泪落。燕青道:“主人也不要太过感伤了,小乙知道你的心事,只是刚来大名府时不知虚实,直到今天主人才算还愿。”卢俊义道:“是啊,刚进城时连饭菜你都要先尝过才让我吃,不过如今五千人马已经训练精熟,军中都是自家骨干,朝廷按月发来粮饷,看来是真心用我等抗金了。”燕青道:“要我说他,他们是真心假意还要往后看,不过最近这几千人马确实派上用场了,金军小队人马几番骚扰边境都被打退。员外要山寨再派将领协助,公明哥哥说先派宣赞,郝思文过来。”卢俊义说声好,又问:“目前前线战报有了吗?”,燕青道:“战报很不好,上月璐安失守,今早才知两狼关半月前也丢了。”,卢俊义顿足道:“这两狼关主将不是韩世忠么?那年他陪着宿太尉来梁山招安,我见此人英气勃勃,一身正气,怎么也挡不住金军?”燕青道:“看战报怪不得他,是那庸将孙浩带兵到了两狼关,竟然一不进城,二不立寨自作聪明直接袭击金军大营,正中人家埋伏。韩将军不得不出城救援,也被围困。好在韩夫人梁红玉带兵士守城,谁想真是天不开眼,镇关大炮竟然炸膛,城墙坍塌,两狼关失陷,孙浩全军覆没,韩氏夫妇下落不明。”卢俊义道:“但愿他们无事,如今会打仗又真心为国的朝廷将领还能有几个?对了,有传言说韩夫人梁红玉出身武妓,恐怕是奸人造谣吧?”, 燕青笑道:“还真不是谣言,那梁红玉出身将门,自幼随父兄练就了一身功夫。后来家道中落,沦落教坊。但由于她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对平常少年子弟便多白眼相看,毫无娼家气息。韩世忠随张叔夜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召营妓侑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就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世忠在众将吹擂畅饮中,独自显得闷闷不乐;见梁红玉那飒爽英姿,不落俗媚的神气,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于是英雄美人成眷属。 也算得一段佳话。”卢俊义笑道:“正是英雄不问出处,纤弱女将为国守边,羞杀多少男子。”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城里去了。 宣和七年十一月 两狼关前 两狼关关城坐落在山上,被两座高山一夹,中间一段陡坡非常险峻。由于关门被炸毁,关前陡坡上全是大小石块砖头狼藉遍地,宗弼只好和众将下马步行上去。丽卿道:“这两座城攻的真是无趣,前面那个陆登不出战,就知道布机关杀人;后面这个又得的太容易,我正想会会那个梁红玉,想不到大炮炸膛了。”希真笑道:“打璐安水闸破旧,两狼关上大炮自毁,这不是天意在金吗?”宗弼听了十分受用,正要说话,却听上面城墙废墟处有人大笑:“这班南蛮就知道自作聪明,造什么大炮,打不死几个人,又浪费大把铜铁,还容易炸膛;这些又是什么鸟车子,更是屁用没有。快快扔山下去。”,宗弼一看正是金国悍将黑蛮龙,幸亏他说女真话希真父女不懂,要不听到南蛮二字就尴尬了。宗弼连忙阻止,一看要扔的果然有黑蛮龙说的铁车。为四轮手推车形,车身椭圆,四面都是铁刺。宗弼便向希真请教,希真道:“此物名铁滑车,是汉军名将韩信所造,韩信曾用它困住了西楚霸王项羽,足见其威力。此车专用在居高临下道路狭窄的地形上,璐安城无此地形,所以将军未曾见到。”,宗弼道:“此车可是用来推下坡顺势撞人么?”希真答:“正是,待敌军蜂拥而至半山腰,居高临下放出此车,车越跑越快,躲不开的不是被压死就是被刺死,总有千百人也挡它不住,还不说躲避逃窜时自相践踏的。”,宗弼听了指着黑蛮龙骂道:“你这牛头,只懂上马厮杀,殊不懂北人善攻南人善守各有所长。昨日不是炮炸,一千个你这牛头也被这车压扁了。”众将都笑。宗弼遂命人将大炮铁滑车带回金国让工匠仿造。 宣和七年 十一月 黄河渡口 韩世忠和梁红玉带了十余名亲兵骑马慢行,大公子韩尚德去渡口找船,二公子韩彦直年方七岁在后面车内。红玉对韩世忠悔恨道:“当时败兵回来,说你已经为国捐躯了,我急忙让家人先把孩子带走,领着大小三军迎敌,本想把这金兀术用诈败计诱到炮点,用大炮和铁滑车为这厮送终,谁想镇关大炮自炸,竟把关城炸毁,真悔恨死了。早知坚守不出也罢。”,世忠道:“不须懊悔了,你坚守又有何用?大炮还是会炸,很可能连你都赔进去。我倒是可恨那孙浩,他带五万军马哪里是援军?他若懂些兵法,上策驻寨和我互为犄角,中策进城一起保关,他偏偏不知死活直接攻击金军,等我杀进去救他,这草包早全军覆没了,白白坑害了五万儿郎。”,红玉道:“相公,你我现在都落职为民了,后面怎么好?”,世忠叹道:“回那陕西老家一辈子种地务农吧,这朝廷比西蜀刘阿斗还昏庸百倍,如何扶得起?我等大战金兵死里逃生也算为国尽忠了。”,正说间忽听远处一片喧哗。 只见一群宋军围住一辆马车正在叫嚣:“何人在里面,我等须检查才能渡河。”车边只有几个马夫家人丫环,一个老管家赔笑道:“各位军爷,我家乃是官宦人家,老爷刚刚故去,夫人要去南方投亲第五章 璐安州宗弼敬忠勇 黄河畔世忠遇女杰,望各位行个方便。”众军汉起哄道:“真是如此就把车帘掀开,谁知里面是不是奸细?”韩世忠听了大怒,对红玉道:“这国若是亡了,就亡在这帮王八手里!”。一人策马直奔马车而来。 忽然里面人把车帘一掀,一位四十多岁夫人端坐里面,形象清丽,衣着戴孝,神情肃穆,虽未动怒却有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众军汉不由安静下来,一会尔其中一个胆大的说道:“夫人既然官宦人家,须知我们是抗金将士,军饷没了,望夫人周济下,两边方便。”,一边韩世忠听了冷笑道:“不愧抗金将士,真是通晓兵法,所谓避实击虚,敌方不过数名老弱妇孺,尔等二三十人手提兵刃,夺取辎重焉能不胜?”众军汉自然听出讽刺之意。心中大怒,一人骂骂咧咧刚拔刀,世忠一枪正刺他手上,那人惨叫弃刀。众人见了哪里还敢动手,却又有一军汉认出了韩世忠,冷笑道:“原来是自炸两狼关逃回的韩将军,小的们兵法哪比得上你老?”,世忠冷笑道:“国难当前,韩世忠是力战不支还是畏敌脱逃?天下后世自有公论,你等目下是何行径?自家但凡不是猪狗便心里明明白白,还不快滚?”,众军汉没命也似的跑了。 韩世忠对车上妇人施礼道:“夫人受惊了,请渡河吧。”,随即回马到红玉这边,眼看马车走了,正与红玉说此事,见一个那位夫人的马车随从匆匆跑来道:“夫人说多谢韩将军解围,临别赠言以示谢意,无论如何请收下。”说罢递上信封行个礼追马车去了。世忠展开书信,惊叹道:“原来竟是易安居士,在下失敬了。”,忙跳下马对马车方向行礼道:“夫人教诲,世忠谨记。”红玉惊喜道:“是那闻名天下的才女李清照?我看看写的什么?”接过书信朗声念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韩世忠听了泪流满面道:“罢了罢了,咱们的孩儿托家人带回陕西烦父母抚养,你我夫妻就在此地组织义兵抗金吧,我韩世忠不敢比古人,但有一腔热血洒在这里!”。 ------------ 第六章 弑兄长仲熊终叛国 闻父丧宗弼暂收兵 靖康元年一月 宋开封城 金兀术率金兵连破璐安州,两狼关,趁冬季结冰渡过黄河,南下汴京(今河南开封)。宋徽宗见势危,乃禅位于太子赵桓,是为宋钦宗。钦宗下手令催张叔夜入京保卫。张叔夜接令后立即自率中军,侄儿张@鸣珂为行军参谋,长子张伯奋率领前军,次子张仲熊率领后军,共三万人马。次日出发,到了尉氏,与金人游兵遭遇交锋,张叔夜率军且战且进。一月十五日,到达京都,钦宗皇帝到南薰门接见他们时,张叔夜军容依然整齐。钦宗召入宫谈话,张叔夜认为敌人兵锋锐利,希望二圣学唐明皇避安史之乱之乱故事,暂时到襄阳驻跸。皇帝点头同意,加任张叔夜为延康殿学士。三日后钦宗皇帝登上城楼,张叔夜在玉津园排列军队,行伍严整,铠甲放光,三军于城下拜舞高呼万岁。钦宗大喜,升任叔夜为资政殿学士,令他带兵入城,不久任签书枢密院。 张叔夜谢恩回到军帐,对鸣珂与二子说道:“上皇这时传位可够仓促。”,鸣珂笑道:“听朝中议论两狼关败报和金军兵临黄河消息传来,上皇正在作画,惊得画笔掷于地昏厥过去,醒来便定要传位于今上。”,张叔夜道:“幸蒙今上召见,我劝二圣效明皇入蜀故事暂迁襄阳以待各路大军勤王,今上倒是连连称是。”,鸣珂又笑道:“叔父久不在朝中,今上自监国以来,凡有重臣奏报都是准奏,但不多时有别的重臣劝阻便又改了主张。所谓朝令夕改,叔父当真认不得真。”,张叔夜沉吟道:“如此请贺尚书一起来商议如何?也可探知消息。”,伯奋满面不屑道:“贺鼻涕么?我以众击寡征讨梁山时他自然献殷勤为父亲出几个主意,如今我等以寡敌众他早就称病不出,精明着哩!”张叔夜忙道:“休得无礼,让你办的粮草军械和催发各路勤王之师的事如何了?”伯奋道:“粮草军械还算齐备,康捷将军奉命各路勤王,各路人马中数种师道来的最快,带三万人马大约数日后到达,其余的或离得远或观望迟疑近日内都来不了。”张叔夜叹道:“征讨梁山一役损失我多员猛将。”又对着仲熊问:“让你筹措义勇之事如何?”仲熊忙道:“孩儿这两月来召集了大约一万人,不在原有三万人内,还未训练纯熟,跟着后队呢。”,张叔夜喜道:“这么短时间收编万人实属不易了。”,,鸣珂插问道:“听说队伍里有不少辽人?”,仲熊忙道:“正是,想那辽兵也和金人有亡国灭族之仇,目前征兵又不易,我便做主收了些。”,张叔夜道:“辽人非不可用,但要小心提防还要严明军纪。”,仲熊道:“父亲放心,若有扰民之事全在仲熊身上。”,叔夜点头道:“如此,明日伯奋鸣珂出城迎战金人前队,我和仲熊守城。若战不利只管往城下引诱,我在城上以炮子弓箭支援。”,众人领诺。 次日开封城下,张伯奋鸣珂率军迎战金军,按照张叔夜的部署长枪大盾布置严密,一旦金军大举压上便向城墙靠近利用城上炮铳箭矢杀敌。一连四日金军损失甚多,游击将军金环,先锋贵将阵亡。宋钦宗派遣使者出京传递檄文,告示全国各道,宣扬褒奖张叔夜父子的战功,令各州郡长官率兵勤王,但除种师道一军星夜兼程仍没有军队来勤王。 金军主帅帐 宗弼见军情不利,召集陈希真哈迷蚩问道:“军师和道长都说敌军之中有我们埋伏,如何这几日打得这般艰难却无人响应?”,希真说:“主帅勿疑,内应千真万确,那张叔夜第二子张仲熊早就答应归顺我们,还给了他万余兵丁内应,一半是招来的各路绿林好汉,一般是我大金军将士冒充辽人。昨日我徒弟郭京地遁出城告诉我仲熊所以未发作,是张叔夜把他和一万人马安排守城,张仲熊实在没法在张叔夜面前倒戈一击。怕伤到父亲。我让郭京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把兵带出来明日阵前倒戈。”,宗弼大喜,哈迷蚩又道:“还有个好事,那种师道援军快到了,城里的主和大臣张邦昌,李邦彦不愿再和我大金为敌,暗中通知我们,侍郎李纲指示种师道派前锋将偷袭我军右营。”,宗弼冷笑道:“我右营还真是空虚些,今夜便调派哈铁龙哈铁虎二将带五万人附近埋伏,定杀他有去无回!只是这张,李二人又不像张仲熊要投靠我国,为何暗中助我?”,哈迷蚩道:“此二人和李纲等主战大臣素来不和不愿他们立功争宠。他们只想多给大金年供岁币,再多割些土地。盼我退兵。”,宗弼哈哈大笑道:“做他娘春梦,我攻下开封,擒了宋朝皇帝,江山便一统大金了,还需要什么岁币和割地,到时我割他二人的肉吧。”。 第二日,两军阵前,希真看到张伯奋张仲熊一起出马,对金兀术指点道:“那使锤的是张伯奋,使两口雁翎刀的是张仲熊。”,金兀术大喜,策马提斧上前对着伯奋说道:“张将军,本王乃大金国黄龙府四太子,扫南大元帅完颜宗弼是也。这几日厮杀见你是员勇将,本王劝你一句,这宋室皇帝大臣昏庸透顶,就算诸葛复生,赵子龙转世也救它不得,早晚必亡,将军何苦跟着殉葬?不如和你父亲兄弟投奔我大金国,本王必然封侯拜将重用你等,如何?”伯奋大怒道:“休得多言!我张家世代忠良,岂能背主投奔番奴?”使出那两柄大锤旋天转地的打来,兀术也挥动大斧电闪山崩般的迎上,二人都是力大之人,翻翻滚滚战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两阵兵将都看得呆了。 那仲熊在阵上见大哥和金兀术鏖战,欲下毒手,心中又好生不忍。猛咬牙道:“前几日舍不得父亲,今日又舍不得哥子,什么事能干得成?”,大吼一声:“我来也。”,拍马舞刀而来,那伯奋只道弟弟助战,哪里提防?仲熊大喊道:“兄长对不住了!”离近只一刀,刀刃从伯奋后背透出前胸,伯奋大叫落马倒地身亡。宋军阵上城上一齐大惊,张叔夜几乎跌倒。 兀术大喜,把斧头一挥,但见金阵门旗两面闪去,五千铁骑冲向宋阵,宋阵上仲熊一万叛军也响应起来,只在宋军阵上胡乱砍杀,那鸣珂惊得不知所措,被一员叛军砍下马,死于乱军之中。一万宋军不多时被杀的干净,哈迷蚩趁机令众将夺城,幸好开封城为百年国都城高壕深,幸亏开封知府,老将宗泽也在场上督战,命守军将大炮,火铳,弓箭,灰瓶雨点般打向金军。才保住关城未失。金军自晨至夜攻击一天未果,兀术只得下令暂退。 钦宗听得败报大惊,忙问诸大臣如何善后,经张邦昌等重臣合议,张仲熊叛乱张叔夜实不知情,如今病重昏迷,念前有功免于追究,并派贺太平带御医前去安抚慰问。张伯奋,鸣珂御敌奋勇,遭叛将暗算阵亡,予以封侯抚恤。钦宗准奏,并留下张邦昌商议,钦宗道:“不想张叔夜勤王之师也受重创,他失子昏厥怕是也无法指挥了。如何是好?”,张邦昌道:“臣早已差兵发火牌兵符,各路调齐勤王兵马,以抵兀术。不想他先过黄河,已至京城。臣想古人说的好:穷鞑子,富倭子。求主公赏他一赏,备一副厚礼,与彼求和,叫他将兵退过黄河。主公这里暗暗将那各路兵马到来,那时恢复中原,未为晚也!”,钦宗道:“求和金人会答应么?”张邦昌道:“汉嫁昭君,唐聘公主,目下不过救急。依臣之见,先可送黄金一车,白银一辆,锦缎干匹,美女五十名,歌童五十名,猪羊牛酒之类。只是怕没有这样忠臣,敢去为天子出力。”。钦宗便道:“还是请爱卿勿辞辛苦,到金营试探下风声!”遂传旨备齐礼物,交与张邦昌。和侍郎李秋水同去金营求和。 却说宗弼收兵回帐,记了仲熊头功,封为大金开山王,先锋将军,赏金千两。原来宗弼有命,凡南朝臣子将领投降金国,都封王侯,这仲熊算是开战投降第一人。宗弼对各将领道:“宋军自相残杀人心已乱,明日大家努力攻打,定能破城。”,正在部署攻打之法,小校进账报道:“大金国发来紧急公文。”,宗弼急命唤入来使。打开文书一看。不禁泪下。原来老狼主完颜阿骨打病重,下旨从金中都迁回北国黄龙府医治,并命四太子速回。宗弼明白父王这是想死在故土才发此旨意。这一回去能不能再见最后一面都难说。不由悲从心起手足失措。 哈迷蚩看了信,忙命众将退下。劝慰宗弼几句。宗弼道:“真两难也,父王病重岂能不回?只是这开封马上就要攻破,若留下人马在黄河南岸驻扎,等春暖冰融退路一断,宋军各路援军赶来,纵有数十万大军危矣。但若全军渡河回国,这灭宋之机何时再有?”,哈迷蚩道:“王爷不须烦恼,此事轻重衡量,老狼主召王爷回去必是军国要事相托,必须回去。也不需冒险留下兵马,我们严守消息,告诉那宋朝若要退军必须割地赔款,重重敲它一笔。这宋廷烂透了,多让它喘息一年半载有何不可?”。宗弼当然明白哈迷蚩说的军国大事的分量。不由点头 正这时小校来报,宋国宰相张邦昌前来金营求和,哈迷蚩笑道:“真天助我也。”,和兀术商定对策。兀术命手下将士披挂整齐等待宋使。张邦昌进账一见兀术跪倒拜服于地,后面一人三十多岁,却对兀术长揖不拜。兀术将士大怒道:“无礼跪下!”,那人昂立道:“金国背信伐宋才是无礼。我等乃大宋天使,金国王子不还礼,足见有失教养之邦。”,众将大怒欲杀之,兀术大笑,拱手问那人:“先生可敢留名?”,那人拱手回礼道:“侍郎李秋水。”。兀术暗暗赞叹,嘴上道:“不肯下拜,帐外候着,不要为难他。”,小校带李秋水出去。兀术看了礼单问道:“你那宋朝皇帝要求和,用什么谢我大金?”,张邦昌道:“宋主愿照前例,把每年供给辽国的岁币加倍给大金。”,兀术大怒掷礼单于地道:“明日我就要攻下开封,还拿这点东西哄骗我大金?!”,独自退账去了,张邦昌吓得匍匐于地不敢仰视。哈迷蚩等兀术下去,笑着扶起张邦昌道:“张相受惊了,我家王子脾气火爆些,人却实在,你想如今大金节节得胜,如何再用对辽国旧例讲和?”,张邦昌道:“敢请大人指点。”哈迷蚩笑道好说,吩咐人叫进陈希真,三人商量良久方罢…… 张邦昌回城后告知钦宗,金人除了岁币,还要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议和。钦宗一听金人肯退军,那还顾得领土社稷?命张邦昌全权与金谈判,并下旨让李邦彦告知三军,议和期间不得开罪金军。那日城上一霹雳炮手试射发炮,竟被枭首处死。哪顾得三军齿寒?金兀术本来国内有变进退两难之局,竟被昏君奸臣大礼买走。兀术见便宜赚的足了,下令班师渡河回国。 后种师道援军昼夜兼程到达开封,种师道命上将姚平仲袭击金营,哪知早被奸臣出卖军机,姚平仲大战一夜部属尽亡,本人也不知所终。种师道和李纲反受处分。完颜宗弼退军之时,种师道之弟种师中率领的精锐秦凤军三万人开到东京开封,种师道即命他率部尾随金军之后,俟其半渡而击之,完全消灭其尚在南岸的一半,将金国精锐打残以消后患。李纲也建议用澶渊故事 ,“护送”金军出境,密告诸将有机会就纵兵追击。宋钦宗一开始也同意李纲种师道的所奏,派军十万,紧紧“护送”。但被张相,李相等奸贼一围又昏了头,竟派人在黄河边上树立大旗,下旨严令宋军不得绕过大旗赶金军,否则一概处死。 种师道在黄河岸边眼看金军全身而退,只得提出亡羊补牢的办法,奏请集合大军驻屯黄河两岸赶修工事,防止金军再次渡河,预为下次“防秋”之计 。本来宋钦宗准奏施行,不久又被张相,李相等投降派奸臣参奏,说万一金军不来,这笔军事费耗资巨大劳民伤财,钦宗又没了主意,拒绝采用种师道之言。可怜把一个大宋长城般的将才种经略相公气愤致疾,不久病死,时年七十有六。李纲则被外调河北河东宣抚使,无所作为,最后被逐到江西。 各位看官,这金兀术原来说得没错,这北宋朝廷当真是孔明再生子龙转世也保不得。 正是: 黄云白草蔽胡尘,义士忠臣无计转。 致令天下勤王心,遥看烽火嗟怨深。 ------------ 第七章 瓦岗寨周武神归天 埋石岭柴官人遇亲 靖康元年三月 小瓦岗 周桐坟前 林冲,扈三娘跪在师傅墓碑前,林冲烧完纸帛,洒了一杯水酒在坟前,含泪道:“师傅,岳师弟和牛皋他们昨晚出发去参加武举了。这老小皇帝实在昏庸,去年本来各路勤王都快到了,那昏君和人家求和割地不说,金军走了竟然不在黄河岸边驻军,眼看到了年末中原又是一场劫难。林冲不争气,伤势未复不能为国效力,望师傅在天之灵保佑岳兄弟他们终成国家栋梁。”。三娘在旁抹泪道:“你也别过分伤感了,本来今年恢复很快,年初师傅一走你又伤心过度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林冲叹道:“我这一身武艺都是师傅所授,师傅又对你我都有救命之恩,今生报不得,来世林冲愿做犬马报恩。”。 大名府外郊 埋石岭 柴进与两个新梁山头领曹松,包凌带着十余名梁山喽啰正在往山寨行进,大家都是平民打扮。三位头领在前策马而行,一边走一边议论。 包凌:“这卢员外真是本事了得,一年多时间,大名府已经有了七八千人马,而且颇为骁勇善战,在边境上遇到金军小队颇有斩获。公明哥哥知道了一定高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柴进笑道:“你不问问卢员外是谁?绰号玉麒麟,有枪、棒、拳为河北三绝,一身好武艺,江湖号称:棍棒天下无对!要不能当上副头领呢。” 曹松道:“去年山寨过去了宣赞郝思文二位兄弟,这次又给他送去了王进和天山勇两位新头领,看得出卢员外特别高兴。” 柴进笑道:“这是自然,那王进武艺不用说了,史大郎的师傅,天山勇是过去辽国副总兵,和金国交战多次,熟知金军情况。而且会中原语言。” 包凌笑道:“昔日王教头和山寨为敌,后来悔悟了,到北国游历,结识了天山勇。去年又遇到了段景住兄弟在北国买马,索性一起劝回来山寨。” 柴进笑道:“公明哥哥用人总是高明,这天山勇乃是辽人,山寨兄弟里不少人不喜欢辽人,如果马上上山当头领认作兄弟难免有人议论,公明哥哥让他先来大名府给个军职,既躲开了山寨议论,又不至于怠慢,将来立了军功,当头领结拜顺理成章了。” 曹松笑道:“不听大官人讲,真没明白公明哥哥的用心良苦,对了此地是盗匪出没之所,我等留心。”。 话音刚落,看前面来了十余辆车,车两侧二百多名官军骑马相随,其中几辆车都用鹅黄缎装饰,非常奢华讲究。打的旗号是【大宋梁王柴】。柴进看了正若有所思,前面队伍闪出一员二十出头小将,手持金背大刀,全身金甲披挂,喝道:“尔等什么人?”曹松见柴进不答话,便答道:“我等是大名府做马匹生意的客商。”那小将喝道:“什么客商带着这么多兵刃?且把兵刃交了,随我车后去大名府官衙核实,无事就放了你们。”曹松笑道:“大名府官衙?若是去了,怕是我们放你回来。”那小将大怒道:“狗头看刀!”策马过来当头就砍,曹松看他无礼,也有三分恼怒,那方天画戟一格,两人战在一处。 柴进捻须观看二人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忽然喊一声且住。带马上来拱手问道:“小将军可是来自南宁州?”小将道:“算你有见识,你是何人?”柴进道:“在下本是沧州人氏,后周世宗柴荣嫡派子孙,姓柴,单名一个进字。”柴进话音刚落,那小将急忙下马。跪倒在柴进马前叫道:“叔父这些年哪里去了,家父忧的你苦。”,柴进连忙下马扶起。 看官,这小将是何人?他乃是大宋南宁州世袭梁王柴桂,他父亲柴相几月前亡故,自己刚刚袭了王职,又因为年轻,被人称作小梁王。柴进乃是柴相弟弟,还见过柴桂小时。各位看官须知,大宋之前朝代为大周,当年周世宗柴荣驾崩,七岁的周恭帝柴宗训即位。那柴荣的结拜兄弟,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掌握了天下军权辅保幼主。正月初一,辽国大举入侵。正月初三日,赵匡胤统率大军出了东京城,行军至陈桥驿,众将兵变披黄袍于赵匡胤身上,一同跪拜山呼万岁。那赵匡胤便是宋太祖,史称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赵匡胤颁下圣旨优待柴氏母子,并赐“丹书铁券”,还留下遗训: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后经百年,那柴家枝繁叶茂,分散大宋全国;所以柴进在沧州,而大哥三弟却到云南。叔侄相认十分欢喜。柴进知道哥哥柴相死了,百感交集,和柴桂抱头痛哭一场,又见柴桂年少英气勃发又世袭梁王,心里也是欢喜。柴桂忽然说道:“叔父请和我远处说话,侄儿有事相告。”。 叔侄二人来到百米开外无人处,柴桂道:“小侄远在云南,听说叔父去那山东梁山泊安身,不知真假?”柴进点头,柴桂又道:“叔父勿怪侄儿之言,我柴家出身何等?那绿林岂是容身之所?叔父不嫌弃就请和小侄一起回云南,那里是咱柴家地盘,无论如何比梁山好。”柴进笑叹道:“好侄儿,你有些事还不知。”遂把高唐州高廉殷天赐如何仗势欺压逼死柴皇城,自己又如何九死一生被梁山搭救大致说了,然后道:“那丹书铁券在朝廷新贵眼中如废纸一般,倒是没有这般绿林强盗兄弟相救,叔叔早死在枯井里了,这世道早就颠倒了,侄儿你在云南哪里知晓?”柴桂听了只气得浑身乱颤,叫道:“我柴家如何被人这般欺负?正好这里离东京也不远了,我上京告御状去。”柴进笑道:“侄儿听我的,那高俅在时权势滔天,你虽是藩王也告不倒他;如今高家已经被查抄,仇人遭报也不必告了。”柴桂道:“也罢,那叔父先和我回去吧?你那梁山的救命恩人一道回去如何?”柴进笑道:“贤侄你看这样可好,若有一日这边没事了,我带朋友来投你那里,到时休嫌烦扰。”,柴桂道:“叔父何消吩咐?你就是梁山军马都来,我云南也养得起。”又道:“小侄还斗胆请叔父相助。”,柴进问是何事,,柴桂却忸怩起来笑道:“父亲去世后,我奉母命去青州迎娶李氏小姐,在那里住了一个月。这是正要携家眷回云南,巧遇叔父,小侄正有意参加中原武举,正愁人多麻烦。烦请叔父先带我的车队和家眷回云南,三叔就在那里,小侄得了状元也不日回来,一者阖家欢聚,二者小侄十数年未见叔父也尽几日孝心。”柴进笑道:“你贵为藩王,考那武举劳什子作甚?你可知一则宋廷腐败考试作弊甚多认不得真,二则演武场比武刀剑无眼伤了你怎么好?”柴桂笑道:“叔父说的是,一则那官场打点小侄也懂,二则小侄自幼好武,自问这口刀在云南无人敌得。适才那位将军能和我战上多时很罕见了。三则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柴家后人英雄,并非仅仅托福祖荫。”柴进见柴桂少年气盛,知劝不住便答应了。 柴桂大喜,和柴进回来和众人说明身份,和曹松唱个无礼诺。又让车中新夫人李氏出来拜见柴进,那李氏年轻新婚,红着脸行礼问柴进好,柴进见她虽害羞却不失礼,而柴桂年少气盛却对夫人甚是尊重。心里也暗暗为侄儿娶得佳妇高兴。谁知柴桂这一去遇到岳飞校场丧命,此刻李氏已经身怀有孕,几十年后岳飞后人被发配云南,柴娘娘深明大义以德报怨成为美谈。这些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柴桂把托柴进带家眷的事对李氏和众人说了,自己挑选五十名官军跟随,嘱咐娘子和众兵丁家眷一路都听叔父的话,自己半月后就回来。说罢和柴进拱手而别。柴进问曹松包凌谁去梁山回信,二人都笑说要看云南风景,柴进也大笑。自己当即写了亲笔信选了心腹喽啰带给宋江。然后众人一起出发去云南。 半路上周围无人时,柴进问曹松那柴桂武艺如何,曹松道:“小将军未上沙场能炼成这样不错了,不过临敌经验太少,又心急气躁,我卖破绽诱他他全然不觉,若不是大官人喊住,他便吃亏了。”柴进也苦笑道:“我也看侄儿太浮躁,他出身王侯自然从小对练之人都让他,方才我听他说自己武艺在云南无敌就知他托大。”曹松道:“大官人不该让他去科考,那武举中英雄甚多伤了他如何是好?”柴进笑道:“那倒不至于,一则他是明着身份参加,考官也得护着他这藩王,考生也无人敢伤他。二则他虽对我恭敬有理,但年少气盛我劝他也必不听;三则遇到厉害对手,让他今后有点自知之明也不是坏事。”曹松道:“大官人用心甚好,只是这一去时间略长些。”柴进道:“我此去目的已经在信里禀告宋江哥哥了,主要是为大寨今后找个出路,宋金大战今年不大明年也要打,万一届时山寨呆不得我等便去云南,这一番也算认路。于私事我大哥故去应去凭吊,三弟也多年未见。正好一家团圆。”。曹松拜服。心里暗叹柴进远见。 ------------ 第八章 岳武举枪挑小梁王 宗考官义释大鹏鸟 东京 武举科考衙门演武厅 看看天色渐明,那九省四郡的好汉俱已到齐。张邦昌、王铎、张俊三位主考官,一齐进了校场,到演武厅坐下。不多时,宗泽也到了,上了演武厅,与三人行礼毕,坐着用过了茶。张邦昌开言道:“宗大人的贵门生,竟请填上了榜罢!”,宗泽道:“哪有什么敝门生,张大人这等说?”,邦昌道:“汤阴县的岳飞,岂不是贵门生么?”。原来总兵刘光世曾向宗泽写举荐信推荐岳飞,宗泽接见后发觉岳飞无论兵法,武艺,文字均属上乘,且正气凛然有匡扶社稷之志。心中动了爱才之心,生怕国家失去栋梁。知道岳飞等兄弟都是贫寒之家,这日为了争武举三更便出发,四更来演武场门口排队十分辛苦‘’宗泽特命人在场外给岳飞兄弟带去酒席。虽是一片赤诚爱才之心,作为主考确实有失避嫌了。所以张邦昌说出了“岳飞”两字,倒弄得宗泽脸红心跳,半响没个道理回复这句话来,便道:“此乃国家大典,岂容你我私自检择?如今必须对神立誓,表明心迹,方可考试。”即叫左右:“过来,与我摆列香案。”立起身来,先拜了天地,再跪下祷告过往神灵:“信官宗泽,浙江金华府义乌县人氏。蒙圣恩考试武生,自当诚心秉公,拔取贤才,为朝廷出力。若存一点欺君卖法、误国求财之念,必死于刀箭之下。”誓毕起来,就请张邦昌等过来立誓。 看官,那张邦昌提岳飞可是讽刺宗泽?那倒是冤枉了他,邦昌的意思是你宗泽看中的人我三人不管,我三人保荐的人你也莫问,大家两下方便之意。没想到宗泽认起真来。邦昌暗道:“这个老匹夫!如何立起誓来?”到此地位,如何推托?没奈何也只得跪下道:“信官张邦昌,乃湖广黄州人氏。蒙圣恩同考武试,若有欺君卖法、受贿遗贤,今生就在外国为猪,死于刀下。”,你道这个誓,也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是他心里想出来:“我这样大官,怎能得到外国?就到番邦?如何变猪?岂不是个牙疼咒?”,自以为得计。王铎见邦昌立誓,亦来跪下道:“信官王铎,与邦昌大人是同乡人氏。若有欺心,他既为猪,弟子即变为羊,一同死法。”,誓毕起来,心中也在暗想:“你会奸,我也会刁。难道就学你不来?”,暗暗笑个不止。谁知这张俊在旁看得清,听得明,暗想:“这两人立得好巧誓,叫我怎么好?”,也只得跪下道:“信官张俊,乃南直隶顺州人氏。如有欺君之心,当死于万人之口。”,列位看官,你道这个誓立得奇也不奇?这变猪变羊,原是口头言语,不过在今生来世、外国番邦上弄舌头。那一个人,怎么死于万人之口?却不道后来岳武穆王墓顶褒封时候,竟应了此誓。也是一件奇事,且按下不表。 却说这四位主考立誓已毕,仍到演武厅上一拱而坐。宗泽对三人道:“本科考生中有南宁州梁王殿下,既然是藩属之尊,不如传他上来,先考他一考。”,三人点头。便叫旗牌:“传那南宁州的举子柴桂上来。”旗牌答应一声:“诺!”就走下来,大叫一声:“得!大老爷有令,传南宁州举子柴桂上厅听令。”那梁王答应一声,随走上演武厅来,向上作了一揖,站在一边听令。宗泽道:“你就是柴桂么?”梁王道:“是!”,宗泽道:“小王爷既来考试,为何参见不跪?自古道作此官,行此礼。你若不考,原是一家藩王,自然请你上坐。今既来考试,就降作了举子了。我等奉旨主考,那有举子见了主考不跪之理?”,梁王被宗爷一顿教训,只得低头跪下。 宗泽又道:“小王爷,这演武场的考生你看见了,多出自贫寒之家,想凭武艺从军养家,小王爷贵为藩王,锦衣玉食,何必和这些武举争夺?大里说,去年金军压境,军中正是用人之际,王爷就算夺个头名,却不能为国出阵,有何光彩?小里说,这几百名武举都是九省四郡的好汉,卧虎藏龙,演武场对战刀剑无眼,万一有伤王爷贵体,我等如何承担的起?不如听老夫劝,王爷请上座指教,这一科权当观看,真若觉得合适,三年后参加下届如何?”。众位看官,这宗老爷一番话也算得仁至义尽有礼有节,若是梁王听了,哪会有事?你道他为何听不进?原来梁王之前也给四位考官都送了厚礼,唯有宗泽退回。那张邦昌为人卑劣阴刻,别人知道梁王是烫手山芋,他岂能不知,只是舍不得眼前金帛;若只贪财也罢,又怕梁王真个考不上没得交代,又恨宗泽素来正直,对来人道:“梁王吩咐安敢不从,只是四位考官那两位都无事,只有宗泽受了别人礼物,怕是要与王爷为难,既然王爷看重,下官当尽力维护。也请王爷和宗泽应对留心。”,梁王得了这番挑拨话,今日一上来宗泽又说他不跪拜失礼,心中早认定宗泽是使下马威。又兼毕竟年少还不懂官场人心阴暗,分不出好赖,纵然宗泽讲得再十倍恳切,梁王也当恶意了。 梁王回到:“宗老大人指教本王牢记在心,本王素来恪守王法,只是封地离都城甚远,难免礼仪有差,适才不下拜并非心存藐视。小王性子直,也懂不得那些大道理,只听说武科考试无论出身都可报名,是不是又是小王无知错听了,请各位大人指教,若是错听了,也不敢什么上座指教,这边赔罪退出就是。”一番话噎得宗泽无语。张俊道:“科举确实不论出身,小王爷尽可参加。只要通过文试,弓箭,枪棍三试。便可夺冠。”柴桂道:“既如此,小王愿意一试。”。 宗泽便命先文试,柴桂本来文才也佳,写的是刀论,四位主考都看了点头;又考弓箭,一百二十步,柴桂三箭皆中红心。也过了。最后考枪棍规矩是连胜五人或无人敢下场比试,便可中魁,便请梁王暂时在自家账房歇息用茶,等别的考生。柴桂之后又是六七人,不是文采不佳,便是弓箭不精。接下去点到汤阴县岳飞。旗牌走将下来,叫一声:“汤阴县岳飞上厅听令。”岳飞听见,连忙答应上厅,就跪在考官面前叩头。张邦昌原知道宗泽器重岳飞,让人打探过来历,知道岳飞之前多次从军抗金,曾经一锏打死金将完颜忽身手不凡。便留了心。邦昌就命岳飞去做“枪论”先考才学。不多时岳飞写罢,张邦昌接过试卷,心道但凡有笔迹不功,涂改,错字哪怕墨点溅在纸上就把岳飞逐出。一看岳飞的文字,心里吃惊道:“此人之文才,比我还好,怪不得老宗爱他!今日若是没宗泽在侧,便是写成这样也轰他出去,奈何宗泽在侧又写的这般好,只能在下面关节里想办法。”,想到此,点点头认可了。其余考官看了也无异议,唯有宗泽更是心中欢喜。 邦昌遂叫岳飞下阶考射箭。又暗暗的叫亲随人去将靶子远十来步,也不告诉岳飞应射几箭。令岳飞射不准,就好将他赶出去了。岳飞早看出靶子不止一百二十步,却不慌不忙,立定了身,当天下英雄之面,开弓搭箭,真个是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飕飕的一连射了九枝。只见那摇旗的摇一个不住,擂鼓的擂得个手酸。方才射完了,只听场外观看的举子们喊好之声此起彼伏。那监箭官将九枝箭,连那射透的箭靶,一齐拜上厅来,跪着。张邦昌是个近视眼,看那九枝箭并那靶子一总摆在地下,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听得那官儿禀道:“这举子箭法出众,九枝箭俱从一孔而出。”,张邦昌等不由目瞪口呆。 那柴桂看了,腾腾腾走上演武厅,对众考官道:“这岳飞好箭法,本王就和他比试下刀枪!”,邦昌听了,就命岳飞与梁王比武。两人听了,随即走下厅来,都拿了兵器整鞍上马,那柴桂手提着一柄金背大砍刀,拍马先自往校场中间站定,使开一个门户,叫声:“岳飞!快上来,看孤家的刀罢!”,说罢,当的一刀,望岳飞顶门上砍来。岳飞把亮银枪望左首一隔,架开了刀。梁王又一刀拦腰砍来。岳飞将枪杆横倒,望右边架,这原是“鹞子大翻身”的家数,但是不曾使全。恼得那梁王心头火起,举起刀来,当当当,一连六七刀。岳飞使个解数,叫作“童子抱心势”,东来东架,西来西架,那里会被他砍着?梁王忽然收刀回马,转演武厅来。岳飞也随其后回到厅里。 梁王下了马上厅来,禀张邦昌道:“岳飞一味招架,不说比武,日后怎能上阵交锋?”,邦昌道:“我亦见他武艺不及千岁。”,宗爷见岳飞跪在梁王后头,便唤上前来道:“你这样只守不攻,怎么也想来争功名?”,岳飞禀道:“武举非是武艺不精,只为与梁王有尊卑之分,不敢交手。”,王铎一旁冷笑道:“既如此说,你就不该来考了。”岳飞道:“三年一望,怎肯不考?但是往常考试,不过跑马射箭,舞剑抡刀,以品优劣。如今与梁王刀枪相向,走马交锋,岂无失误?他是藩王尊位,倘然把武举伤了,武举白送了性命;设或武举偶然失手,伤了梁王,梁王怎肯干休?不但武举性命难保,还要拖累别人。如今只要求各位大老爷作主,令梁王与武举各立下一张生死文书。不论那个失手,伤了性命,大家不要偿命。武举才敢交手。”宗爷道:“这话也说得是。自古道壮士临阵,不死也要带伤,那里保得定?小王爷你愿不愿立文书呢?”梁王大声道:“有何不敢?”,便和岳飞签了生死文书。大家画了花押,呈上四位主考,各用了印,梁王的交与岳飞,岳飞的交与梁王。梁王就把文书交与张邦昌,张邦昌接来收好。此刻邦昌有些心慌了,心想小王爷年少气盛,万一真被伤了怎好?暗暗吩咐人如此这般。 两个一齐下厅来,岳飞跨上马,叫声:“千岁,你的文书交与张太师了。且等我去交在一个朋友处了就来。”一面说,一面去寻着了众弟兄们,便叫声:“汤兄弟,倘若停一会梁王输了,你可与牛兄弟守住他的帐房门首,恐他们有人出来打攒盘,好照应照应。”又向张显道:“贤弟,你看帐房后边尽是他的家将,倘若动手帮助,你可在那里拦挡些。王贤弟,你可整顿兵器,在校场门首等候,我若是被梁王砍死了,你可收拾我的尸首。若是败下来,你便把校场门砍开,等我好逃命。这一张生死文书,与我好生收着。倘然失去,我命休矣!”吩咐已毕,转身出来,却有个旗牌对岳飞道:“岳飞来来,我告诉你比武规矩。”带岳飞来到僻静处悄悄说:“小兄弟,你好生不懂规矩,这官场之道梁王是必拿状元的,你签了那生死文书又怎样?听我句话,诈败下去,成就了大局,后面重重的赏你岂愁富贵;若不依从,恐你性命难保!”此人自然是张邦昌的心腹,岳飞却以为是梁王的人,回道:“大人听禀,举子十载寒窗,所为何事?自古说:‘学成文武艺,原是要货与帝王家的。’但愿千岁胜了举子,举子心悦诚服。若以威势相逼,不要说是举子一人,还有天下许多举子在此,都是不肯服的!”,那人听了冷笑一声去了。 岳飞来到校场中间。那时节,这些来考的众举子,并那看的人,真个人千人万,挨挨挤挤,四面如围墙一般站着,要看他二人比武艺。梁王横刀立马大喝道:“岳飞,既然有了生死文书,使出你浑身解数来,本王不用你让!”,各位,这张邦昌可是帮了倒忙送了梁王性命,为何?虽说岳飞签了生死文书,他与梁王无冤无仇,哪里至于伤人性命。但方才听了邦昌手下那人一席话误以为梁王派家将收买,心中不齿其为人;又听梁王这般说,暗想:“当面这般说,背后那般说。这小梁王真个虚伪下作。”,于是拱手朗声答道:“上有青天,下有鬼神,我和千岁谁要让谁心中自知,千岁请!”,梁王以为他出言奚落,心头大怒,叫声狗头着刀,提起金背刀,照岳飞顶梁上就是一刀。岳飞把亮银枪咯当一架。那梁王震得两臂酸麻,心里叫声:“不好!”不由心慌意乱,再一刀砍来。岳飞又把枪轻轻一举,将梁王的刀削过一边。梁王心里已经知道武艺不如岳飞,只是他自小让人惯坏,拉不下脸认输,拼命使开金背刀,就上三下四。左五右六,望岳飞只顾拼命砍来。 岳飞被砍得性起,举枪一架,滑开了刀,耍的一枪,望梁王心窝里刺来。梁王见来得利害,把身子一偏,正中肋甲绦。岳鹏举把枪一起,把个梁王头望下、脚朝天挑于马下;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只听得合校场中众举子并那些看的人,齐齐的喝一声采。急坏了左右巡场官,那些护卫兵丁军夜班等,俱吓得面面相觑。巡场官当下吩咐众护兵:“看守了岳飞,不要被他走了!”那岳飞神色不变,下了马,把枪插在地上,就把马拴在枪杆之上等令。 只见那巡场官飞奔报上演武厅来道:“众位大老爷在上,梁王被岳飞挑死了,请令定夺。”宗泽听了,面色虽然不改,心里却也有些惊慌。张邦昌听了大惊失色,喝道:“快与我把这厮绑起来!”两旁刀斧手答应一声:“得令!”,飞奔的下来,将岳大爷捆绑定了,推到将台边来。那时梁王手下这些家将,各执兵器抢出帐房来,想要与梁王报仇。汤怀在马上把烂银枪一摆,牛皋也舞起双锏,齐声大叫道:“岳飞挑死梁王,自有公论。尔等若是恃强,我们天下英雄,是要打抱不平的囗!”那些家将看见风色不好,回头打探帐后人的消息,才待出来,早被张显把钩连枪,将一座帐房扯去了半边,大声吆喝道:“你们谁敢擅自动手,休要惹我们众好汉动起手来,顷刻间叫你们性命休想留了半个!”当时这些看的人有笑的,有高声附和的,吓得这些虞候人等怎敢上前?况且看见刀斧手已将岳飞绑上去了,谅来张太师焉肯放他,只得齐齐的立定,不敢出头。 牛皋看见绑了岳大哥,急得上天无路!正在惊慌,忽听得张邦昌传令:“将岳飞斩首号令!”,左右方才答应,早有宗大老爷喝一声:“住着!”,宗泽急忙出位来,一手扯了张邦昌的手,一手搀住王铎的手,说道:“这岳飞是杀不得的!他两人已立下生死文书,各不偿命,你我俱有印信落在他处。若杀了他,恐这些举子不服,此事必须奏明圣上,请旨定夺才是。”邦昌道:“岳飞乃是一介武生,敢将藩王挑死,乃是个无父无君之人。古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必再为启奏?”。喝叫:“刀斧手,快去斩讫报来!”,左右才应得一声:“得令……”“得令”两字尚未说完,底下牛皋早已听见,大声喊道:“呔!天下多少英雄来考,那一个不想功名?今岳飞武艺高强,挑死了梁王,不能够做状元,反要将他斩首,我等实是不服!不如先杀了这瘟试官,再去与皇帝老子算帐罢!”便把双锏一摆,望那大纛旗杆上当的一声。两条锏一齐下,好家伙,把个旗杆打折,哄咙一声响倒将下来。再是众武举齐声喊叫:“我们三年一望,前来应试,谁人不望功名?今梁王倚势要强占状元,屈害贤才,我们反了罢!”,这一声喊,趁着大旗又倒下,犹如天崩地裂一般。宗泽将两手一放,叫声:“张太师!可听见么?如此悉听太师去杀他罢了。” 张邦昌与那王铎、张俊三人,看见众举子这般光景,慌得手足无措,一齐扯住了宗爷的衣服道:“老元戎,你我四人乃是同船合命的,怎说出这般话来?还仗老元戎调处安顿方好。”宗爷心中暗笑三个草包,便道:“且叫旗牌传令,叫众武举休得罗唣,有犯国法,且听本帅裁处!”,旗牌得令,走至滴水檐前,高声大叫道:“众武举听着,宗大老爷有令,叫你们休得罗唣,有犯国法,且静听大老爷裁处。”,底下众人听得宗大老爷有令,齐齐的拥满了一阶,竟有好些直挤到演武厅上来七张八嘴的。 当下张邦昌便对着宗爷道:“此事还请教老元戎如何发放呢?”,宗爷道:“你看人情汹汹,众心不服,奏闻一事也来不及。不如先将岳飞放了,先解了眼前之危,再作道理。”,三人齐声道:“老元戎所见不差。”,吩咐:“把岳飞放了!”,左右答应一声“得令”,忙忙的将岳飞放了。岳飞得了性命,也不上前去叩谢,竟去取了兵器,跳上了马,往外飞跑。牛皋引了众弟兄随后赶上。王贵在外边看见,忙将校场门砍开,五个弟兄一同逃出。这些来考的众武举见了这个光景,谅来考不成了,大家一哄而散。这里众家将且把柴桂尸首收拾盛殓,然后众主考一齐进朝启奏。不知朝廷主意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九章 金兀术两路军侵宋 郭天师六甲法退敌 话说岳飞弟兄五个逃出了校场门,一竟来到留守府衙门前,一齐下马,望着辕门大哭一场,拜了四拜起来,对那把门巡捕官说道:“烦老爷多多拜上大老爷,说我岳飞等今生不能补报,待转世来效犬马之力罢!”,说完就上马回到寓所,收拾了行李,捎在马上,与主人算清了帐,作别出门,上马回乡,不表。 且说众官见武生已散,吩咐梁王的家将收拾尸首,然后一同来到午门。早有张邦昌奏道:“今科武场,被宗泽门生岳飞挑死了梁王,以致武生俱各散去。”,一肩儿都卸在宗泽身上。幸亏宗泽是两朝大臣,朝廷虽然不悦,不好定罪,降两级留用。各官谢恩退出。朝廷自派使节去南宁府安抚柴桂家人。 靖康元年七月 金燕京金安殿 宗弼归国后不久,果然老狼主完颜阿骨打去世,群臣定庙号金太祖。继任皇帝也并非宗弼,而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同母弟完颜晟,为何不是宗弼,哈哈,此乃金国内政与本书牵扯不大,不赘述了。不过新金主一登基便和众将商议吞灭宋国。那宗弼出列奏道:“臣自去年奉诏讨南,一路顺畅,至其都城,若非国丧,此刻开封已在手中。宋室天子昏懦,奸臣闭塞,不亡是无天理,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百年大国,尚有忠臣良将,此次南征臣建议分兵两路,一路渡黄河直扑汴京,一路席卷山东全境。让他勤王之师不能兼顾。宋国必亡。”,金主大喜,乃命粘罕为西路扫南大元帅,哈迷蚩为军师,领兵三十五万直捣汴京;命兀术为东路扫南统帅,领兵三十五万直奔山东。并册封陈丽卿为大金折冲将军飞卫红娘子,张仲熊为大金勇士,随兀术一道征伐山东。 退朝后,宗弼回帐探望希真,说道:“小王过去伐辽讨宋,不少战役倚赖先生,这次只封了令爱一个称号,先生别的都不肯受,小王如何心安?”,希真笑道:“王爷恩情希真岂敢不知,只是目前希真身份不宜暴露,此去山东济南刘豫,兖州刘麟,猿臂,苟恒三路必然响应。忻州盖天锡,曹州云天彪亦有把握招降。若这些人一起反了,山东岂不瓜熟蒂落?若王爷加我封号,事先被人知觉提防,岂不是功亏一篑?”,宗弼大笑道:“就依先生,等山东事定,再有分封先生就不可推脱了。还有一样,这番我王兄粘罕渡黄河攻取汴京,现在夏季,黄河难渡,先生可有办法?”陈希真道:“此事只在小老儿身上,告诉粘罕王爷,大军不需准备船只,保管过得去。届时我师傅忽来道长在。”,宗弼大喜道:“这一番因为哈迷蚩熟悉汴京路程,调他去助王兄,他不在身边,要多多仰仗先生了。”。 话说东路军主帅粘罕,带领三十五万金军已经不日到达黄河渡口。扎营后命人打探对岸消息,人说宋廷派李纲为监军宗泽为主帅带五万宋军驻在南岸。粘罕请哈迷蚩过来商议,哈迷蚩笑道:“那李纲是文臣,宗泽虽是武将却已经年逾七旬。派他二人来,一则朝中无人,二则乃是张邦昌借刀杀人之计。”,粘罕笑道:“这宋国真如四弟所言,一个奸臣窝。如此全不打紧了,只是渡河之事如何?”,哈迷蚩道:“陈希真说他师傅忽来道人会用法力相助,王爷只管准备让三军踏冰而渡就是。”粘罕大喜,传令三军这几日把战马马蹄包上草,并发棉衣防寒。将士们多不解。 且说宋国那边,地方官飞报入朝,这日正值钦宗设朝坐殿,进本官俯伏启奏:“粘罕大兵数十万已近黄河,望陛下即速发兵退敌。”钦宗大惊,使问众卿:“金兀术兵势猖獗,将何策退之?”当下张邦昌奏道:“如今只得黄河阻挡金军,粘罕若过了黄河,汴京危矣。臣观满朝文武全才,无如李纲、宗泽。圣上若命宗泽为元帅,李纲为参谋,决能退得金兵。”钦宗准奏,降旨拜宗泽为平北大元帅,李纲为参谋,领兵五万前往黄河退敌!二人领旨出朝。那宗泽虽是将才,年纪已老;李纲虽是个有谋有智的忠臣,但是个文官,不会上阵厮杀。今金兵势大,张邦昌明明要害他俩的性命,故此保奏。那李纲回府,与夫人辞别,收拾行装不提。 到了次日,宗泽元帅起兵,李纲接进。相见已毕,李纲便道:“老元戎,你看那些奸臣如此厉害,明明欲害下官,保奏领兵。老夫性命,全仗周庇。”宗泽道:“先生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二人一同出府上马,来到校场点齐五万人马,发炮起行。一路来到黄河口,安下营寨。沿河一带拨兵把守,将四面船只收拾上岸。宗泽写下一封书札,差人星夜往汤阴县,去请岳飞同众弟兄前来助战。李纲道:“岳飞刚刚枪挑藩王,用他只恐朝廷议论。”宗泽道:“若有议论都在老夫身上。”。 不多日,差官回来禀说:“岳相公病重不能前来。那些相公们不肯离了岳相公,俱各推故不来。小人无奈,只得回来禀复。”宗泽长叹一声:“岳飞有病,此乃天意欲丧宋室也!”。 李纲、宗泽守了南岸,收集船只,只道粘罕大军船少一时怎能渡得黄河之险?不道到了八月初三,猛然刮起大风,连日不止,甚是寒冷。番营中俱穿皮袄尚挡不住,那宋兵越发冻得个个发抖。再加上连日阴云密布,细雨纷纷,把个黄河连底都冰冻了。粘罕在营中向军师道:“南朝天气,难道八月间就这样寒冷了么?”,哈迷蚩道:“臣闻得希真的师傅会作法相助我军渡河,如今天气寒冷,冰冻了黄河,大军正好渡过。想是法力之故。今王爷可差人到黄河口去打探,倘若黄河冻了,汴京在我手掌之中也!”。 粘罕听了,就令番军去打听。不一时,番军来回报,果然黄河连底都冻了。粘罕大喜,就下令发兵,竟踏着冰过河而来。那宋营中兵将俱是单衣铁甲,挡不住寒冷,闻得金兵过河,俱熬着冷出营观看,果然见番兵势如潮涌而来。宋军见了,尽皆拚命逃走已来不及,那里还敢来对敌。幸而此刻宗泽家人张保送信到李纲营中,见事情紧急,背了李纲逃得性命。 宗泽见军士已溃,亦只得弃营而逃,找到李纲,一同来京候旨。先有飞骑报入朝中,二人未及进城,早有钦差赍旨前来,谓:“李纲、宗泽失守黄河,本应问罪,姑念先前保驾有功,削职为民,追印缴旨。”,二人谢恩,交了印信,钦差自去复命。宗泽便对李纲道:“此还是天子洪恩。”李纲道:“什么天子洪恩,都是奸臣诡计!我等何忍在此眼睁睁的看那宋室江山送与金人?不若转回家乡,再图后举罢!”宗泽道:“所见极是。”。就命公子宗方进城搬取家小,李纲亦命人迎取家眷,各望家乡而去。朝里钦差降旨,差备将士紧守都城,专等四方勤王兵到。按下不表。 回言再说那粘罕得了黄河,逢人便杀,占了宋营。不多时候,忽然雨散云收,推出一轮红日,顷刻黄河解冻。粘罕差人收拾南岸船只,渡那后兵过河,就点马蹄国元帅黑风高领兵五千,为头队先行。燕子国元帅乌国龙、乌国虎领兵五千,为第二队;自领大兵,一路来至汴京。离城二十里,安下营寨。 钦宗大惊,忙召集大臣计议,原来今年不同去年,那张叔夜自长子战死,儿子叛逃后身染重病至今未愈;种师道已经病故;金兀术攻打山东,各路勤王人马被绊住。群臣面面相觑,却有枢密院孙傅出列奏道:“臣几年前举荐的郭京道长,不仅仅会延年祈寿,能施道门“六甲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并会佛教“毗沙门天王法”,可生擒金将退敌。”,钦宗大喜道:“爱卿和不早说?”,命传郭京上殿,原来那郭京正是陈希真师弟,奉忽来道人之命潜伏至今。平时也用些点石成金,呼风唤雨的邪术小法,颇得二圣信任。当年张叔夜大军征讨梁山,天上庆云集结为天下太平四个字,便是此人杰作。郭京还未上殿,有侍郎李若水出列道:“臣想自古未有施法破敌之说,是否命郭京先显露些道术手段再令其破敌?”,钦宗也觉得有理,待郭京上殿,命其施展法术给群臣观看。 郭京领旨下殿,不多时带上两个小童,郭京用白色粉末在金殿地砖上划了许多个大圈小圈,大圈外侧的左右边各画一道门,左门上写个“生”字,右门上写个“死”字。试验开始,郭京南面而坐,口中念念有词。郭京喝声“住!”,身旁一个小童从衣兜内取出一只猫,另一个小童从衣兜内取出一只鼠。郭京喝一声“生!”,第一个小童把鼠放在生门,第二个小童把猫放进死门,猫鼠一齐进入大圈,彼此沿着小圈转来转去。有几次,猫鼠擦身而过,鼠并没有畏怯的样子,猫也像根本没有看见鼠一样。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郭京又喝一声:“死!”猫、鼠交换了进口的门。鼠一进死门就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猫跳过去一爪抓住鼠咬死。 郭京奏道:“适才臣用的是天罗小法,若使出六甲大法,这鼠便是那数十万金军,入死地岂能生逃?”,钦宗大悦,封郭京为天师,武略大夫、光州刺史,并赐金帛数万,让他自主募兵。郭京在城中募兵,不问军事技艺能否,只选择年命合六甲者。结果所得都是些市井无赖。有武将自告奋勇要给郭京当副手,他却拒绝说:“君虽材勇,然丁甲不合,恐为吾累。”,都招募好了之后,郭京就是不出战,与这些“六甲兵”,整天花天酒地纵情享乐。外面金兵为了速战速决加紧攻城,孙傅几番来找郭京让他快点出动“六甲兵”,郭京只道:“非至万分危急,吾师不出。妄用法术,会遭天罚。”。 七八日后,金兵攻城十分猛烈,眼看守城的士兵损失惨重,孙傅实在等不得了,告知危险万分,恳求郭京必须出动“六甲兵”。郭京便来到城楼上,让守城的士兵都撤离到几里之外,不许看自己做法,兵士们面面相觑哪敢离开。孙傅也有些犹豫不觉,派人请宋钦宗定夺,钦宗点头照准,于是城楼上就剩下郭天师一人,下面便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兵”,俱鬼神打扮排列成九宫八卦之势。郭京祈祷片刻,宝剑一挥,打开宣化门,让“六甲兵”出去迎敌。 可想这群地痞无赖怎么是金兵的对手,一触即溃,慌不择路跌落于护城河者无数,死尸满河。孙傅大惊,再看城楼上的郭京时,已经不见了。就在此时,由于城墙上已无守兵,并且城门大开,守城的士兵还在几里之外,想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大队金兵趁虚而入,哪里挡得住?孙傅这才知道郭天师猫鼠戏法的厉害,只慌得上天无路,死于乱军之中,开封外城沦陷。 正是:秦有指鹿为马事,宋有猫鼠六甲军,社稷将亡出妖孽,后人空嗟千百年。 ------------ 第十章 李若水主辱臣死 盖天锡献城投敌 却说郭京逃亡,开封外城沦陷,由此北宋沦亡外族,二帝被掳金国。史家称之“靖康之耻”,想各位看官都在21世纪,每想到80余年前的南京浩劫,心中仍不免隐隐生痛,那自然可以想想岳飞等爱国志士为何一生都在为“靖康耻,犹未雪”与敌拼搏至死方休。笔者实在不忍心细写,只摘录史实文字让各位明白当时国家之难,民众之苦。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因郭京作祟外城失陷,金人故技重施又提议和,向宋廷索取1000万匹绢,100万锭金,1000万锭银等钱帛。然而宋钦宗仍不能醒悟,派宰相何栗去金营乞和,金人却要宋钦宗亲自到金营商议割地赔款之事,钦宗不得已进了金营求降,献上降表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完颜宗翰(粘罕)与诸将俘宋徽宗、钦宗二帝。 靖康二年二月,北宋灭亡(共167年国运),金太宗下诏废宋徽宗、宋钦宗二帝,贬为庶人。 开封城外金国军营 粘罕接旨命人强行脱去二帝龙袍。随行的李若水抱著钦宗身体不放,大骂金人:“狗辈休得无礼!”。完颜宗翰大怒正要发作,哈迷蚩想起宗弼嘱托,忙道:“这是他的臣子李若水,乃是个大忠臣。四王爷极重他的,恐王爷伤他性命,叫臣好生看管他,如若死了,就问臣身上要人的,望乞主帅宽恩!”,粘罕听了笑道:“他忠也是忠他的皇帝,我大金拿来何用?”,哈迷蚩道:“四王爷意思,今后吞灭大宋,毕竟要治理,光靠张邦昌张仲熊那帮买主求荣杀兄叛父之辈怎靠得住?也需笼络宋国忠良为我大金所用。”,粘罕笑道:“四弟确实心思不错。”,对左右道:“把这蛮子带进囚牢,不要殴打为难他。”。晚间,哈迷蚩前往牢中,带了酒食探望李若水,说道:“李先生何苦如此?你那宋主何等昏庸在下就不必说了,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大金王爷甚爱先生是忠臣,先生今日顺从大金,明日富贵不可限量矣!”,若水笑道:“尔等既然知道我是忠臣,就请免开尊口,你若不速退,我后面出口伤人就不好看了。”,说罢背向,哈迷蚩无奈退出。 李若水困乏,朦胧在草席上睡去,忽听耳畔有人痛哭,忙睁眼看原来是家中老仆谢宁,谢宁哭道:“老爷父母春秋已高,若知道老爷尽忠了怎好?小的知道老爷不愿当汉奸,何不在金人面前稍作屈服,说几句软话,留得性命回家看看亲人呢?”,若水想起父母,也不禁泪下道:“忠孝不能两全,我顾不得家了,你回去告诉二弟,让他把我的死讯慢慢告诉老人家吧。”,谢宁大哭拜别。 到了后日,粘罕召见李若水,问他肯不肯为二帝写退位诏书。若水曰:“上皇为生灵计,罪己内禅,主上仁孝慈俭,未有过行,岂宜轻议废立?”,粘罕道:“金宋本为联盟,是你宋朝皇帝多次失信,我大金皇帝才派兵讨伐。”,李若水冷笑道:“若以失信为过为借口,你金国才尤甚。”历数金军失信败盟杀戮百姓后,大骂道:“你金国不过一强盗之国,灭亡无日矣。”,粘罕怒极,令带下去斩首,若水回头骂不绝口。至郊坛下受刑处,金国监军打破其口唇,李若水吐掉牙齿大骂不绝,金人又割了他舌头才斩首,李若水就义时年三十五岁。哈迷蚩暗暗遣人收其尸骨火化,装在一大锦盒内带给宗弼。 后人有诗叹道: 不图富贵惟取义,为国辞亲实堪怜; 骂贼拼得身粉碎,书帛留名照汗青。 值得一提还有一位,便是那吏部尚书贺鼻涕贺太平,本来老奸圆滑不会有事,谁知冤家对头盖天锡在山东投金后,告诉宗弼朝中贺太平一向主战,不可不除,宗弼密报粘罕,粘罕遂派人杀贺太平,并将贺府搜刮一空。阖家无论良贱都押到北国为奴。 靖康二年三月,金军大肆搜掠后,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随后分两路撤退;一路由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一行人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新科状元秦桧等官员三千余人等人沿郑州北行,其中还有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携文籍舆图、宝器法物,百姓男女不下10万人等北返。 至于百姓,死于金军屠刀之下的,死于宋廷追缴赔款,贪官借抗金为名搜刮掉房间衣食冻饿而死的,死于宋军溃兵盗匪抢劫的更是不计其数。金人掳走的十余万百姓大多数是女子,到了北国何等耻辱困苦可想而知。 靖康二年三月,黄河渡口。 白发苍苍的张叔夜步履瞒珊,走到钦宗的囚车前跪下痛哭道:“微臣早劝万岁迁都,不知主公何故,只信奸臣,以致蒙尘。臣今不能为国家出力,偷生在此,亦何益哉!?”遂拔剑自刎而死。钦宗看见,哭泣而言道:“都是孤听了奸臣之言,以致如此。悔之晚矣!”哈迷蚩军师遂令军士们葬了张叔夜,押二帝往北而进。自己向粘罕辞行道:“王爷这边已经大功告成,四王爷山东那边尚未终战,下官愿去助四王爷一臂之力。”,粘罕应允,哈迷蚩遂带精兵百人转道山东。 各位看官,此乃金国西路大军行止已经交代明白,兀术东路军打山东又如何?体谅写书人一支笔难写两处,下面便一一道来。自靖康元年八月金兀术到了山东,果然不出两个月,那济南安抚使刘豫,兖州总管刘麟,猿臂寨总管苟恒先后叛变投奔金营,山东震动。刘麟,苟恒看官们都不陌生,这刘豫是何方神圣?须多说两句。这刘豫本是刘广兄长,刘麒、刘麟、慧娘的叔伯是也;刘广和陈希真猿臂落草时,刘豫任两浙察访,因受刘广造反牵连,用尽大把银子买了个辞官保命,后来猿臂得势,高俅败落,刘豫也步步高升,又因朝廷集中精兵猛将围剿梁山,便封刘豫为山东安抚,驻济南;再后来刘广父子死于丁字坡,慧娘不知下落,剩下刘麟到济南找到刘豫,叔侄抱头痛哭一场,那刘豫无子嗣,又见刘麟英气勃勃十分喜爱,便认作亲儿子。花了大笔银子对付,不但刘麟未受处分,反而当了兖州总管。所以金军一到山东,刘豫父子立刻造反投金。 靖康元年十月,大名府外埋石谷 柴进和曹松,包凌带着十几名军汉骑马赶往梁山,到了埋石谷柴进叹口气下令缓行歇息,曹松问道:“大官人可是又想念梁王了?”,柴进叹道:“我兄长统共就这一根独苗,好端端死在武举场上,去年都是我一念之差,就不该听任他去争武举!”。 原来柴进去年和柴桂分别后,护送着柴桂家眷一路南行,到了云南南宁州已经是快五月份了,见到了柴桂母亲和自己的三弟,一家人团圆有何不喜,王府摆宴接风款待柴进一行,只等柴桂回来。不想半月后柴桂家将哭跑进府禀告柴桂死于东京演武厅的噩耗,一家人顿时痛哭失声,老夫人哭得卧床不起,柴进三弟又没甚主张,一班王府文臣武将只高喊告御状捉真凶。柴进何等聪明之人?并不对柴家人说柴桂年轻不知厉害,也不提岳飞忠勇和梁王谁是谁非;只对柴桂母和三弟分析大局:朝廷素来对柴家表面厚待暗里提防,实际上柴桂考武举状元本身就是犯忌之举,那岳飞已经逃亡,若执意告御状让朝廷缉拿真凶,一则金国威胁边境朝廷也是多事之秋顾不上。二则朝廷使节不日前来安抚,若告御状会让朝廷觉得柴家不满,那时更是尴尬。不若对来使重重款待,谢朝廷厚恩,好好办柴进丧事,定要找真凶寻仇也不在这几日,也可派人到中原打听清楚,再报仇不晚,柴桂母和三弟连连称是。柴桂母这才又告知柴进,柴桂的新夫人李氏已经有了有了柴桂遗腹子。 后面柴桂棺椁运来,柴进指挥家人筹备丧事,朝廷使者前来悼唁,柴进不方便出面,便幕后嘱咐三弟如何对答,果然丧礼办的隆重,朝廷使者受到厚待,腰包装的满满,也满意去了;后面朝廷也派使者许诺,若是男胎便许世袭梁王。柴府上下对柴进的指点千恩万谢。柴进也因为柴府正是多事之际只得留下帮忙,直到八月中旬获知金军侵犯山东,才急忙辞别柴桂母和三弟赶回山东。 当下曹松劝慰道:“大官人休得自责,你也说过小王爷心气太盛就算劝了也听不进的,此乃命数,大官人节哀保重才是。”柴进叹口气道:“这个先不提了,听说陈希真给金兀术做参谋,那刘豫刘麟苟恒几个贼子先后叛宋投金,我梁山前已经没有屏障十分不妙,我料那忻州盖天锡不出几日也是必反无疑!方才我给大名府卢员外手书,让他外防金人,里防內间不可大意,这陈希真可端的手段毒辣!”。 忻州府衙 这盖天锡不是朝中刑部侍郎吗?为何在忻州,原来他自从和贺太平结怨后,贺太平已不能容他在朝中了,指使御史参奏盖天锡私瞒招安梁山圣旨,为报私仇进攻二龙山,无能败退损兵折将。被降职为忻州知府。天锡大怒道:“欺瞒圣旨?先不提祝永清骗我出战在先,只说不追究祝永清是为他眼瞎,不追究刘广是为他为国捐躯,那刘麟不但不追究还封为兖州总管,只有我被降职?”,心中早存怨恨多时。 这一日人报孔厚来访,原来孔厚自希真父女赴金后,也告病辞职回忻州老家,盖天锡从孔厚手中接到希真劝降文书,未置可否,请孔厚先去偏房用茶,这里天锡使人召毕应元入府密商,毕应元听天锡说完,看了一遍信,沉吟片刻道:“依下官看,如今归降金国对大人有三利。”盖天锡问哪三条? 毕应元道:“一者祝永清已经死了,正好从前和陈希真那边怨恨都散了;二者这宋室真心保不得了,属下听说那年讨梁山,天上出现天下太平四个字竟然是妖道郭京干的,老爷功劳何等竟然被降为知府,这样昏君还忠得吗;三者朝廷已经和梁山讲和了,老爷身为朝廷命官家里血海深仇如何去报?不如投了金人,借金人的手杀他梁山个干干净净!”。 盖天锡哪里知道毕应元早收了孔厚的金银,听了这三利,拿起桌子上的希真劝降信又看了一遍,一咬牙一跺脚,对毕应元道:“反了,反了!”。让人请孔厚上来…… ------------ 第十一章 徐文行刺玉麒麟 燕青亡命冷艳山 靖康元年十一月济南官衙后堂 金兀术正座,陈希真,刘豫,刘麟,苟恒,盖天锡,张仲熊等降将四下陪座,因为盖天锡、毕应元是新投降过来的,金兀术特多勉励。那盖天锡见宗弼虽是金国王子竟然中原语言流畅无碍,心里也暗暗称奇。大家笑谈客套一番,兀术开言道:“道子先生已经派孔厚去游说曹州云天彪,想来不日我军又可兵不血刃占据曹州,山东算是大半落入我手。只是那水泊梁山宋江一伙肯不肯识时务归顺我大金?”陈希真道:“这个却难,宋江那帮强盗虽和朝廷血战多年,但只是野心勃勃妄图自立,对朝廷招安从来软磨硬泡不肯受,对他们怕是只有剿灭一途,”希真言罢众人也纷纷附和。盖天锡道:“王爷不知,那般贼骨头,就算一时归顺大金,久后必反,后患无穷。”刘麟道:“梁山外郡只有大名府一处,由贼兵副帅卢俊义把守,但目前青州,济南,兖州,忻州都在我手,两处贼兵不能呼应援助。加上大金军容,不难剿灭。”兀术道:“诸位所言都有理,只是那梁山山险水阔,很不易取,几年前朝廷数十万精锐都未曾拿下。何况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大金也绝非宋廷可比,若宋江等肯来归降,本王定予重用,还是烦劳道子先生想法招降梁山,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为上。”陈希真沉吟片刻道:“王爷若要梁山降服,也需先攻下大名府,去了梁山外郡,大军压境,示之以威。然后好言安抚,那宋江才会归降。”兀术点头道:“想那大名府乃是宋之陪都,繁华富庶,若能拿下我山东后方也安稳多了,先生可有攻取之策?”陈希真笑道:“不瞒王爷,其实两年前让卢俊义去大名府做总管,正是小可的计策,花了银两托人买通李邦彦指使御史保奏的,早就暗暗埋伏了我们自己的人在里面。只需如此这边,管保大名府到手。”兀术和众人听了一起称赞。盖天锡笑道:“道子花了多少贿银?买座大名府真是好生意。”,众人一起大笑。 大名府官衙? 卢俊义居室 收到柴进来信,卢俊义不敢怠慢,召集众将准备金军来袭,因金军多半从东来,命单廷珪,魏定国守东门。王进率两千人出城扎营与东门呼应。宣赞守西门,郝思文守北门,天山勇守南门。燕青和徐文轮番在城中巡查护卫,又请刘知府带人管住武库和粮仓防奸人放火。自己在府衙坐镇指挥。记点大名府目前兵马万余,都是两年来训练精熟的,粮草可支两年。并发令自即日起大名府城门许出不许入,有公干入城者只许西门进入,并严密盘查。 卢俊义布置妥当,只等金军来攻打,却一连六七日不见动静,这日白天是燕青在城内巡视,到了傍晚来帅府向卢俊义禀告,卢俊义问道:“这几日金军丝毫无动静么?”,燕青道:“正是,城内也未发现可疑。”卢俊义道:“莫非我和柴大官人多虑了,眼下只可恨那陈希真这帮男女,先后投奔金国,金军还未曾大战,半个山东竟然沦落了。”燕青道:“绝非多虑,目下金军在山东只有梁山未夺,山寨险要难攻,他必先来攻打大名府,今日不来,明日也必来。”卢俊义点头称是,并让小乙一起吃过晚饭再去歇息,随从端上酒菜,二人一边吃一边说些金军进攻开封的事。此刻已经是深秋,天黑的早,燕青吃罢酒饭,便向卢俊义告辞回房歇息去了。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那卢员外自燕青走后,一直想金军来攻之事,有人禀报徐文前来领令牌巡夜,卢员外便命唤入,那徐文全身甲胄,手里拿着一张大弓进来,卢俊义问了这几日城内情形,徐文也答并无异常。卢俊义又问他为何拿张弓,徐文笑道:“近日来得了一张宝弓,名曰霸王弓,主帅可知此弓来历?”卢俊义笑道:“你休听人胡言,那只是平话故事罢了,相传昔日楚汉相争以鸿沟为界,那鸿沟宽二百五十步,两人隔沟高喊可以听得声音,想射箭暗算却万万不能,那汉王刘邦与西楚霸王项羽常隔鸿沟喊话,一日早上有人献给项羽一张祖上传下的宝弓,弓身乃玄铁打造,重127斤,弓弦传说是一条黑蛟龙的背筋。那项王乃举鼎拔山之力,竟连拉三次不满此弓,不由暗暗称奇。正此时兵卒来报汉王在鸿沟那头请项王叙话,项王把弓挂马上,来到鸿沟与刘邦说话,那刘邦在两军阵前历数项王十大罪,项王大怒,竟硬是拉开此弓,隔着鸿沟流星般一箭正中汉王胸前,险些要了汉王性命,后人戏称霸王硬上弓。”徐文笑道:“这个事有无放一边,但小将自问两臂也有千百斤气力,这弓我竟拉不过半。”卢俊义知道徐文力大,一口刀五十余斤,军中称“徐大刀”。也不禁好奇,看此弓乌黑漆亮,接过弓但觉分量不轻,笑道:“我也拉开试试。” 卢俊义知道开弓不能只用蛮力,尽心吐个姿势,两脚不丁不八,左臂下沉,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固定。右手用力把弓拉满,心中正想这虽是硬弓也不如何难开,但觉后心一痛,弓不由落地,转过身去见徐文正在阴笑,卢俊义知道遭了暗算,心中大怒却浑身脱力,只能双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站住,骂道:“奸贼,我卢俊义平日何负于你?”徐文拱手笑道:“主帅待我甚好,只是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对不住了。”说罢出了后堂。卢俊义再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原来徐文事先藏了毒针机括在袖中,待诱卢俊义把弓拉满又背对自己时,射出毒针,一点声息都无,玉麒麟纵使武功卓绝如何发觉? 却说燕青回房歇息,睡得正沉,却被亲兵王四推醒,原来燕青为人机警,早派几名梁山老弟兄冒充新兵混在徐文队中,那徐文虽是汉人,却是一员金国将领,这两年奉金兀术陈希真之命潜入大名府,这两年徐文和亲信绝不做骚扰百姓,败坏军纪之事,徐文还屡立战功,故此卢俊义不疑,燕青也找不到痕迹。燕青醒来看见王四,急问何事?王四道:“小的今天跟随徐主将巡夜,莫名不少路口有人群出没。徐主将只是和他们招手,并不派人详查,刚才我看徐主将拿一张大弓进了衙门,才腾出空来告知。”,燕青大惊,急忙让王四叫起亲兵卫队,自己衣服未及穿好,拿把刀直奔卢俊义书房。 开门一看卢俊义倒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嘴角微微黑血渗出,知道他中了毒,急得不知所措。耳边但听卢俊义道:“小乙,我背后中的是剧毒箭,不必找医士了,害我的是徐文,这厮定无好报,你也不要追他,我在大名府没有别的亲人,死在顷刻,陪我说说话可好?”,燕青听罢不由得放声恸哭,跪下抱住卢俊义膝盖道:“小乙万死,没保护好员外!”,卢俊义笑道:“小乙,世上本无长生之人,却没有人不盼望长生,好比当初兄弟们和你都说大名府来不得,我其实心里明白,就是一心妄想回来告慰祖先自己并非反叛,心存侥幸中了毒计圈套,这调虎离山计正是抓住我心了。”燕青听了也无言可慰。抱着卢员外泪水雨点般洒落。卢俊义又道:“既然如此,我死后小乙就把我葬在大名府吧,也算是没白回来一遭。”顿了顿又说:“徐文这厮潜伏至今,今晚他敢杀我,必是联络金兵夺城,这大名府肯定保不住了,你定要突围回去告诉大哥和军师……”说罢昏了过去,燕青大哭,连连呼唤,这是梁山亲兵们也集合在门外,都含泪跪下。卢俊义又醒来道:“告诉他们,招安固是不能受,投靠金国更是死路。那金国烧杀奸淫,乃是强盗之邦,就算梁山丢了,弟兄们战死荒野,也不可降!”说罢死去,终年四十五岁。 燕青和亲兵们跪地立誓道:“主帅放心,我等宁死荒野,绝不降金!”,燕青收了泪,让亲兵们找来些引火之物,自己一把火烧了后堂,算是完成卢俊义第一个心愿。此刻只听得全城呐喊声,战鼓声,号炮声震耳欲聋,府衙外面也是火光冲天。燕青看身边还有二百余梁山兄弟,对大家道:“今日城不能保了,随我冲出南门。报仇有日。”,大家上了马直奔南门。 不想刚跑不远,南门守将天山勇竟然迎面而来,在马上高喊道:“小乙快跑,我身后无数追兵挡不得的!”,方说完,背后中箭落马而死。燕青再看天山勇后面,一员金将手舞双锤策马杀来,后面无数骑兵潮水般冲来,燕青知不是头,看一箭射向自己,索性故意跌下马诈死。但觉大地颤动,无数金人战马铁蹄从身边踏过。燕青闭眼趴了半天,听骑兵渐渐远去,才敢睁眼,他爬到天山勇尸体旁,从尸身上翻出天山勇随身弩箭,原来那天山勇,马上惯使漆抹弩,一尺来长铁翎箭,有名唤做“一点油”。比燕青的袖弩射的更远更快,燕青对天山勇尸身道:“兄弟,今日借你兵刃,来日让这般男女血债血偿。”,说罢奔南门逃生去了。 却说东门守将乃是水火二将,也被呐喊声惊醒,登城一看只叫得苦,只见城外王进营寨火光冲天,远远看得无数人影逃窜,二将又听说城门被人打开,急忙下去堵御,一人截住一员金将厮杀,正在性赌命换之时,单廷珪身后有人大喊“我来助阵!”,单廷珪一看是徐文才放心厮杀,不想徐文到了身后一刀砍倒单廷珪。魏定国看了大惊,被金将一刀斩于马下。 那郝思文在北门城楼但见全城火光冲天,又听军卒来报刘太守已经死在城内乱军之中,他是军官出身,一看如此便知城已不保。急忙回到城上抱出一个八九岁女童,看官道这女童是谁?正是大刀关胜的女儿关玲,关胜战死后不久,关夫人也去世了,留下了一岁的女孩。宣赞郝思文不忍,认作干女儿抚养,当下郝思文上马。让军士把关玲紧紧缚在自己后背上,带着几百骑兵冲出了北门…… 大名府郊外,埋石谷 天色已经亮了,燕青策马飞奔,后面几百金兵挥舞着马刀紧追不舍,女真人马上箭术了得,一边追击一边放箭,燕青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危在旦夕,正这时一员虎将带数百骑兵杀来,连挑数名金军落马,追兵见他武艺高强只得退回。燕青细看是王进,这才松口气落下马来。 王进急忙救醒燕青,燕青把卢员外事说了一遍,王进叹道:“金军前面有埋伏,幸亏你遇到我,山寨暂时回不去了,你也需要赶紧养伤。”,燕青道:“除了山寨我等也无退路。”,王进道:“有退路,你道这两年军师光修理山寨吗,他早就派黄信兄弟和我侄儿去江南冷艳山重修寨子招兵买马,就是为山寨留后路呢。”,燕青又惊又喜问道:“你侄儿是谁?”,王进笑道:“他叫王横,不喜欢骑马。是员歩将,善使齐眉棍。我们去冷艳山,金军必定料不到,这一路可无忧,小乙去那把伤养好再回大寨不迟。”,燕青叹气答应。 ------------ 第十二章 因病重公明托柴进 言大义天彪斩孔厚 大名府 龙华寺外 金军攻取的大名府一夜间成为了人间地狱,当年梁山用里应外合之计打破大名府救出卢员外,一片混乱中军民死伤五千可谓惨烈,而这一番金军打进城杀败宋军后绝对是有意抢掠杀戮,百姓死亡数倍于当年,金兀术本打算在大名府衙门摆庆功宴,但听说衙门也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只得改在城中龙华寺内,宗弼带着亲兵们在城内策马而行,眼见到处是残垣断壁,金军士兵已经开始收拾打扫,仍有许多尸体在地上没有搬走,有时走着走着还看得见全身赤@裸的女尸,显然是金军将士奸杀所致,宗弼暗暗心中不安,从前自己的部队军纪还是很严明,但自从西线大捷传来,将士们得知西路弟兄个个抢掠发了横财,就兴奋起来,也学西路金军样子烧杀抢掠。开始约束不住了。宗弼忽然发现一队金军押着一群哭泣的宋国女子,问中军道:“这些女人怎么回事?”,中军回道:“都是被弟兄们抢来到军营里开开心,各营都有。”宗弼皱皱眉道:“那就全都放回去!各营都要放!打了胜仗就什么军令都忘了?”,那中军急忙点头传令去了。 宗弼下马进了龙华寺,女真战将和南方降将们早就恭候多时,立刻站立起来。文武里面除了丽卿生病请假,孔厚去曹州游说云天彪外,众将都已经到齐。宗弼尤其嘉奖了首功大刀徐文。又一一给希真等有功之士敬酒,希真又向宗弼推荐了员新战将真大义,宗弼发现真大义居然会女真语言,十分高兴,敬大义三杯酒,好好勉励了一番。 各位看官,这真大义便是当年在兖州和魏辅梁做內间,欺骗好友张魁的真大义。他那年因右臂被武松重创,只得辞了军职,寻魏辅梁又寻不到,便自己买些田庄置业。可这真大义除上阵打仗。经商种地一无所长,有好酒赌博,花钱大大咧咧如流水一般,没几年功夫把希真赠的银两看看耗尽,又觉得胳膊复旧。索性来投希真。希真便让他去真祥麟军中。这真大义昔日贩马走南闯北,所以会些女真语言。 大名府城内,希真丽卿住处 父女二人正在对话 希真:“你看看你这丫头的脾气,最近一直不开心对谁都拉着脸,昨天索性连四太子都冲撞了,今日又不参加庆功会。” 丽卿:“他爱高兴不高兴,我就是这脾气。心情不好干嘛还要装?” 希真(叹口气):“女儿你闷闷不乐为什么?因为一直打听不到慧娘下落吗?还是放不下永清?” 丽卿:“都有,还有就是那些金人,一口一个南蛮,我不爱听!” 希真笑:“为这个呀?两国相争,你就没听宋人也总称人家是番奴,番狗?四王子就是怕你我在意,特吩咐金国兵将不许在你我面前称南蛮这些字眼,但全军那么多人,天长日久难免听到些,看在四太子面上也不该计较了,何况人家也不是故意冲你我。” 丽卿:“爹爹你看不见那外面满街死尸?大名府百姓这一战死的怕不有数万?从前王爷军纪还好,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就抢财物抢女人。” 希真叹道:“四太子也说要好好整顿军纪,何况战火一天不息,终是黎民涂炭;四太子和我说,等大金扫平山东,会让南朝官员治理,那时百姓不就太平了。还有女儿,爹爹看这宗弼虽是金人,文武双全修养也好,你若跟了他,做得王妃,爹爹今后也便放心了。” 丽卿笑道:“说不过爹爹,王妃王后的我也不稀罕,但愿宗弼一直善待爹爹就是。” 靖康元年十二月 梁山泊三关总寨聚义厅 宋江忽听宣赞从大名府逃命回来,不由大惊,急忙唤入。原来那宣赞从大名府西门带数十人逃脱,浑身是伤,见到宋江跪地哭道:“小弟万死,大名府丢了,卢员外没了。”,旁边恰是燕青身边亲兵王四,和宣赞一起逃回,把卢俊义如何遇害,大名府如何失陷,员外临终嘱咐众兄弟不可降金的话说了一遍,宋江面如土色,嘴唇颤抖,半响说话不出。鲁达大骂道:“早说不要和那朝廷鬼混!但凡听了半句卢员外岂能送命?” ,话音刚落,宋江向前昏倒,从座椅上跌落尘埃。众头领大惊,急忙围过去把宋江抬进内室,吴用唤皇甫端急救,足足一个时辰,皇甫端出来道:“不妨事了,众兄弟不必惊慌。” ,大家这才心安。吴用传令水泊警戒,山寨备战。让众头领都退。皇甫端见周围无人禀告吴用道:“哥哥这次昏倒可是要紧了,乃是中风症状,今后只宜静养调治,万不可再有大悲大惊之事。”,吴用听了也不禁泪下。 入夜,吴用来宋江房内问安,宋江叹道:“军师,当年宋江蒙你和晁盖哥哥搭救,初上梁山时便留过心,这梁山泊虽是险要,说到底也就是座山。也只能盘踞一时,那能做万世之基?想汉末三国刘备得了西蜀,山川险峻沃野千里,即便如此,诸葛孔明尚不敢偏安,六出祁山讨贼至死方休。可孔明死后西蜀终为曹魏吞没。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宋江做得梁山之主,总要为弟兄们想条出路。这出路无非两条,一是逐鹿中原夺取天下,二是受朝廷招安。宋江最初几年想的确实是招安之路,自古夺天下,兵士百姓死亡不计其数,即便一日黄袍加身,我百八兄弟还能剩几人?不如我等守着梁山军马和朝廷谈条件,为国戍边保国安民,他日封妻荫子也是正路,谁想宋室朝廷这般昏庸,这些年勾引雷妖围剿山寨,半数弟兄死于非命。招安这条路算是断了。后来山寨解围,雷妖覆没,军师知道,我等为了抗金大局和宋廷议和。谁知此乃陈希真奸计,反害的卢员外死于金国內间之手。真所谓大厦将倾,我等一木难支。大局且不去说它。只说今日鲁大师出言抱怨我不怪他,只是宋江无能,真不知梁山出路何在?九泉之下何颜见晁盖哥哥?”说罢泪落。吴用压住伤感急忙安慰,把皇普端之言缓缓告诉宋江。 宋江听了道:“军师不必担心,我趁今日把心事交代了也好,父亲走后我大病一场,心中自知身体大不如前,那之后我便想过后面梁山寨主之位,卢员外如今遇害,最合适莫过于林冲头领,文武双全,威望也好,只是他几年前受雷弹之伤至今未愈,又远在汤阴;在后面就是武二兄弟和柴大官人,武二兄弟武艺超群,人品端正,绿林英雄无不钦服。只是平素沉默寡言,与弟兄们很少交心,加之性烈如火,太过是非分明;柴大官人文武之才具不足,但经过近年来几番历练口才心机长进不小,此次赴云南探亲竟想到为山寨留一后路便颇有见识。”,吴用接口笑道:“正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兄长一年前派人重占冷艳山也是为此。”。担心宋江身体,便劝宋江早早睡了。又去找柴进商议良久。 次日宋江强撑身体升帐聚义厅,不多时众好汉毕集,鲁达出列请罪道:“昨日洒家说话鲁莽,冲撞了哥哥,特来向哥哥请罪。”宋江急忙让吴用扶起鲁达,笑道:“大师多心了,昨日我昏倒是为了卢员外和几位兄弟,和大师有何关系?何况大师性情弟兄们皆知,你发怒是为了卢员外和众弟兄,怎是对我?”鲁达谢了坐下,宋江又道:“只是这身子实在沉重,怕是几月之内用不起心思。今日只说两件事,事关山寨兴亡,请兄弟们一定遵守”,众兄弟齐道:“请哥哥下令!”宋江道:“一则,此次金人和陈希真奸计杀害我卢员外,单廷珪,魏定国,天山勇几个兄弟,夺大名府,休说此事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就只说金人在山西,山东,河南,河北几省,所到之处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真是我华夏浩劫,自古安有这等虎狼强盗之国?弟兄们牢记卢大官人遗言,宁死荒野,绝不降金!今后哪个动了降金之念,说了降金之言,就不再是我梁山弟兄!”,此言一落,堂上堂下无论头领军士都高喊道:“宁死荒野,绝不降金!”那黑旋风李逵大怒道:“原来几年前和我在丁字坡动手的是那什么金母猪?当时若知是他,管什么乌猪野猪,我把它剁成肉馅。”宋江又道:“小可养病期间,军务交给军师,寨中日常事务就交给柴大官人,山寨不可一日无主,兄弟们定要尊他二人号令行事。”,众人又道:“哥哥放心,我等听令!”。宋江说罢,冲兄弟们拱手,两名军士把他扶入后堂。 柴进出列道:“哥哥抱病将息须两个月,小可才疏学浅,还请弟兄们看在山寨前程多加指点。”武松道:“大官人说的哪里话,我等岂有不奉命之理?”,于是柴进下令,忠义堂设卢俊义与大名府阵亡弟兄灵位,派人寻探燕青王进下落,山寨多收粮食,打造箭矢甲胄等待和金军决战。 曹州府衙 云天彪刚刚练完刀法,又坐在帅位上托住胡须阅读兵书。自从儿子云龙阵亡,儿媳慧娘出走失踪,天彪须发白了不少,脾气也变得更加乖戾暴躁,部下有违军令者动辄军棍伺候。众将中除了风会有时可以谈上几句,竟无人敢和他说话。这日听到康捷禀告大名府陷落之事,云天彪点头命人请来风会商议。风会来后,天彪把军报递给风会,风会看了笑道:“道子这是死心塌地跟着金人了,这两月以来刘豫,刘麟,盖天锡先后投金,末将听说金国意思是要在宋境扶植个属国,道子不是称帝也是相国了。”,天彪冷笑道:“自古叛军卖国之降将,即便不遭兔死狗烹的下场,也会被人防范终身不得信任,即便抱人大腿登基九五,不过是石敬瑭那样儿皇帝罢了,岂不留千古骂名?”正说着,人报孔厚求见,天彪点头道:“真是天意,我和那刘广姻亲,和那希真也脱不得关系。这份礼必是希真送的,真乃是及时。”便命人带孔厚到后堂。 见到孔厚,二人施礼毕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孔厚把陈希真亲笔信面呈了天彪。天彪看罢。对孔厚道:“先生是忻州故人,当日天彪做景阳镇防御,没少得先生暗助,儿媳慧娘在新柳重病,更是仰仗先生妙手回春,我军才在二龙山大破贼军奔雷车。这些年戎马倥偬,却未当面致谢,失礼之甚。”说罢起身冲孔厚深深一揖。孔厚连忙还礼,口称不敢。 忽听天彪喝道升堂,数名军卒进来拥孔厚到前厅,只听战鼓响彻,前厅中间桌案便是天彪。两侧风会,邓宗弼,唐猛,庞毅等将军肃立。后面军士们刀剑剑戟明晃晃,个个如狼似虎。孔厚预感不妙,只吓得魂不附体,听上首天彪喝道:“亏你是孔门之后!竟叛国投金,自己潜藏苟图衣食也罢,何敢前来军中下策反之书?你我过去是故人朋友,今后已经是死敌了。”,吩咐左右推出孔厚斩首,首级高挂曹州城门号令三军。三日后把孔厚首级送往朝廷以示忠诚。 大名府兀术听说此事不由大怒:“这两月我大金军到处,宋朝文武高官望风而降。云天彪何人?不降也罢,竟敢毁书斩使,待我亲自讨伐。”希真急忙劝住…… 正是希真这一番话,有分教:壮士尸积山寨畔,英雄血染水泊红 后事如何,我等下文自知。 ------------ 第十三章 钩镰枪大战拐子马 金兀术一打梁山泊 靖康元年十二月 兖州城府衙 却说那宗弼得知天彪毁书斩使不由大怒,要亲自统兵去打曹州。希真劝说道:“王爷不可如此,目前攻打曹州有三不利,曹州路远梁山路近,舍近求远兵法所忌,此其一;打曹州要经过梁山后泊,梁山水军了得,可以时时登陆袭击我粮草辎重,此其二;那天彪和梁山有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虽不降,却要借金国大军之手除掉梁山,我若先攻他反便宜了梁山,此其三。以如今形势先打梁山泊为好,若打下梁山,整个山东便是囊中之物。”宗弼点头道:“道长之言有理。正好后日我的三千铁浮屠一万拐子马也要到了,正好在梁山试试锋芒。” 各位看官,这铁浮屠拐子马端的是何物?浮屠者,在佛教中是宝塔的意思,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铁浮屠顾名思义就是铁塔,在金朝这个铁浮屠就是用来形容金朝的一支上等铁骑,也就是重甲骑兵,那战马身上都披着生驼皮甲,马头上俱用铁钩铁环皮索连着,每三匹一索相连。马上军兵俱穿着生牛皮甲,脸上亦将牛皮做成假脸戴着,只露得两只眼睛。携带弓弩,悬挂马刀,手持长枪,三十匹马一排,共是一百排,直冲出来。这铁浮屠骑兵都是金国百战余生一等一的勇士,骑的也是金国一等战马,加上配备的铠甲,马甲。弓弩武器,可谓造价高昂,全国只得三千匹。 而拐子马,正是因为铁浮屠的造价和对骑兵的骑术要求太高,所以就搭配了轻骑兵,这些轻骑兵就被唤做拐子马,拐子马一般都是在铁浮屠的两翼,每当敌军强悍,和铁浮屠正面僵持不下,拐子马便负责迂回包抄。跑起来风驰电掣,从侧翼击溃敌军并不让敌军漏网。正因为拐子马的成本相对来说低一点,所以拐子马的人数将近两万人。昔年辽金出河店大战,太祖完颜阿骨打率五千骑兵大败辽军十万,这铁浮屠拐子马便立了大功。后来成了金军镇国之宝。每遇强敌就祭出,从未败战! 于是金兀术召集众将,令与梁山决战,金军在前,共是正面三千铁浮屠,左右各五千拐子马。汉将编做五队。每队五千步兵,分别由苟恒,陈丽卿,真祥麟,真大义,范成龙统带。遇到平原广阔处,汉军就在铁浮屠后面助阵,若遇林多草杂易于埋伏之处,汉军就上前燃射火箭驱赶伏兵。宗弼自己和众将统大军押后观战,众将遵命。调派完毕,宗弼便派人赴梁山下战书,告知若不受大金收编,便要出兵剿灭。 梁山泊聚义厅 却说梁山上柴进听说云天彪毁书斩使之事,便和吴用等商议道:“不想云天彪和陈希真尚有不同,这事做的不错。”吴用笑道:“那云天彪确与陈希真、苟恒不同,那陈希真辈起身民间,也曾落草和官府反目。所以在猿臂寨建万岁亭日日朝拜,就是和朝廷耍滚刀肉谈条件要官爵,何尝有什么忠心?所以金军一来,立刻转风投降;至于那云天彪,祖辈朝廷将领,家族食朝廷俸禄,手下军士也不同于希真那猿臂寨兵马,都是朝廷拨发。所以真个要反也有几分顾忌。”那曹松也接口道:“正是,还有他那《春秋大义》天天腆着脸给部下讲,还老装关云长,真要反了脸不变猴屁股?”,大家都笑。柴进也笑道:“不管他为何不反,倒是有利于我山寨,如此后路可以放心了。”,吴用忙道:“万不可松懈,那云天彪用心狠辣,又和我梁山有杀子之仇。这些年一直提防他袭击我后泊,或断我粮道。虽然没有,但如今金军压境,他就不一定了。所谓恶犬咬人不吠。我梁山后泊不但不能减兵,还要增强守备才对。”柴进和众头领听了点头。 正这时军卒来报,金人战表到了,吴学究看罢批了三日后交战。柴进便请吴用升帐点兵。吴用道:“据兖州军报,金人打算用骑兵拐子马和我决战,我听了应该是马披重甲,铁索连环。记得当年呼延灼兄弟征剿梁山用的便是连环甲马,而我山寨徐宁兄弟用钩镰枪大破之。三日后决战仍用步军诱敌,钩镰枪埋伏,骑兵断后,水军接应。步军分作十队,鲁达、刘唐、武松、李逵、雷横、燕顺、黄信、王飞豹、包凌、史英德。但见军马冲掩将来,都望芦苇荆棘林中乱走。徐宁总领钩镰枪军士埋伏在彼,每十个会使钩镰枪的,掺着十个挠钩手,但见马到,一搅钩翻,便把挠钩搭将入去捉了。平川窄路也如此埋伏;再请张横、张顺、三阮五个水军头领,乘驾战船接应;我和柴大官人统帅中军,曹松、庞秋霞、朱仝、邓天保四位骑兵将领跟随压阵。另有张清,史进各带一千骑兵埋伏中军两侧。庞万春带弓手三千岸边策应。樊瑞,白瓦尔罕在水泊那边隔岸发炮助威。李应,李俊带其余兄弟镇守后关水泊。”,分拨已定。众将齐曰遵命。 正这时山脚下石勇派人上来禀告,无数百姓听说金军来了都跑到水泊请入山躲避,柴进沉吟片刻,命三阮头领驾战船接应,石勇带喽啰在水泊边检查,无军器者可登船过水泊,再让裴宣,鲍旭在水泊这边详查以防奸细。凡是避难百姓,每人发给粮食,让喽啰带着从后关出水泊逃难。 三日后,平明时分,金军与叛军已经列好阵势,只待厮杀。金兀术全身披挂,胯下火龙驹,手持金雀大斧。金军先锋来报,前面梁山人马几百人做一队,共有几批在我阵前呐喊,只不杀过来。金兀术冷笑道:“不过诱敌之计。”,大斧一挥,全军压上,整肃队列,缓缓而前。见敌军只管乱箭射去。梁山那十个步兵头领,每人只有五百人,远远呐喊,如何敢近前。苟恒丽卿等叛军在后,但是遇到芦苇草木密集之处,不是游骑扫荡便是火箭燃烧,谨防埋伏。 那徐宁远远望见道:“埋伏做不成了,敌有备而来,好在我钩镰枪队训练多年,就算对阵也不惧他。”,便把令旗挥动,三千钩镰枪手排成阵势,十队步兵五千人聚拢列阵身后只待厮杀。兀术见敌军列阵,也下令冲阵,那铁浮屠真有如冲开堤坝的洪水般奔腾而来。各位看官。这铁浮屠比呼延灼那铁甲连环马可是厉害百倍,连环马铁索贯穿,为的是保持队列,但一马到底众马难行,而且骑手们勇怯不一,奔跑起来只能慢慢行进。故钩镰枪是其克星。这铁浮屠为何三马一皮索?并非为何保持队形,而是三马其奔,那皮索拉紧横冲起来,能把对方步卒冲倒。那皮索柔韧,若正好勒到颈部,能连头颅勒飞去。即便是长枪大盾之阵都难以阻挡。或万一一马中箭倒下,旁边骑手只需摘掉马上皮索挂钩便是,并不影响厮杀。梁山兵士哪里见过这种打法?顿时阵列大乱,徐宁和十名步兵头领纵然英勇如何应敌?跑得快的一个个抛戈弃甲,跑得慢的被马撞粉碎,蹄踏如泥,皮索刮过,人仰马翻。但听金阵胡笳声响,两侧拐子马早已包抄而来,钩镰枪阵军士和十队步兵被围的严严实实。 后列吴用望见大惊道:“拐子马竟如此厉害,快快救出被围弟兄。”,令旗一挥,张清,史进从两翼杀出。曹松、庞秋霞、朱仝、邓天保从本阵杀出,共是六支骑兵。一齐杀入金阵救人。眼睛只见阵内尘土漫天,耳畔边皆是马嘶哀嚎,没羽将张清冲来杀去,后面自己儿郎早被隔断,金军轻骑都使马刀,凶悍异常,一刀刀闪电般砍来,张清一条枪真个抵挡不住,仗着手中石子连连打落敌军,渐渐接近阵心,但见尸横遍地,徐宁战马已死,正在步战,浑身血迹斑斑,两手挥舞钩镰枪与金军拼命。张清忙用石子打倒几个金军,和徐宁暂时杀退敌人。徐宁再支不住,一下坐在地上,口中吐血,原来他受伤深重,要不是披着祖传金甲,早已经完了,张清道:“兄弟你且休息,我与你抢匹马一同杀出去。”徐宁笑道:“我伤太重,兄弟自己走吧,想我徐宁是世代朝廷军官,自小想着报国杀敌。上山十余年,和兄弟们手足情深,但心中长恨这世道盗贼翻做宰相,英雄倒成山贼,如今能为国抗金寇而死。还有何不足?”,说罢吐口血躺倒死了。张清不禁泪下,大笑道:“说得好,这般死法有何不足?”,挺枪直冲铁浮屠阵,直战到把石袋打空,长枪折断,拔剑自刎而亡。 那阵中步军头领也都像徐宁这样拼命厮杀,各自为战乱做一团,忽然鲁达高喊:“弟兄们休得鸟乱,可以破围了,都跟我身后,我带你们出去。”,原来当日鲁达在定风庄用白瓦尔罕白金雷炸死哈兰生。觉得甚是好用,这次出征又和白鬼子要了三颗。当场取出,板动机括。远远连扔两颗在敌阵,只听轰雷般两声响动,金军被炸的人飞马倒一片大乱,鲁达和众兄弟便从那里突围,李逵冲在最前,两把板斧杀开一条血道,大家一起往水泊边而来。 庞秋霞见步军杀出来,自己率骑兵挡住金人,掩护步军突围,忽见金阵后一女将红马红甲,正撘弓射将,秋霞认得是陈丽卿。大骂道:“贱人,给番奴当狗,越发不要脸!”丽卿听见大怒,远远一箭射去,正中秋霞战马。那马负痛一跳,把秋霞摔落下来,头正磕在一块石头上,虽戴着头盔,也磕的昏死过去,金军正要上来捉拿,但听一声大喝,武行者挥动双刀杀来,刀光闪处,几名金兵落马,其余的都被惊退。那武松看秋霞呼唤不醒,索性把一口刀插身后,一只手抓住秋霞放在肩头,使出天字第一号神力放开两只脚飞跑,前面金军拦路,他只用单刀拨打,头也不回只顾往水泊边冲。 水泊边上,庞万春带三千弓弩手列阵,柴进吴用焦急等待弟兄们突围,两张,三阮早就带船等在岸边;渐渐的看鲁达等带兄弟们败回。急忙传令受伤弟兄先渡河回去,后面掩护的史进等骑兵头领也到了,告知张清、徐宁战死阵中,记点各头领,只有武松庞秋霞未归。众人心只提到嗓子,忽然远远看见武松扛着秋霞回来,好个武行者,肩上多个人居然脚步如飞一般,后面远远金军骑兵追了上来,那李逵带二百刀牌手如疯虎般杀出,掩护两人回来,庞万春带三千弓弩书射住金军。武松奔回来放下秋霞,自己也一下坐倒喘息,大家才看到武松背上血迹斑斑,连忙给二人包扎,送上船渡过水泊。大家也陆续回军。水泊这边樊瑞下令发炮打到岸这边震慑金军。庞万春带三千弓手最后撤走。 此一战,梁山损失张清,徐宁二将,阵亡六七千兵卒,大半头领带伤而归,柴进闷闷不乐,心想自己第一次统军便如此大败,如何见得弟兄们。弟兄们也一个个垂头丧气。到了水泊这边,却见百姓千余人吹吹打打,在鸭嘴滩迎接,打着“替天行道,杀寇安民”的横幅,柴进吴用等慌忙下马,看难民中一老汉上前说道:“梁山义士杀敌报国,受我等一拜。”众百姓齐刷刷跪下,柴进心中又感又愧,连忙扶起老人道:“老人家之言实不敢当,我等今日是败战而归,哪有颜面受这八个字?”老汉道:“头领哪里话?自从金军到了山东,那些个父母官一个个不是降敌就是逃,抛下百姓不顾,只有山寨收留我们,还拨给粮食帐篷。也只有梁山好汉敢和金寇真的动了刀枪。”另一名读书人模样的也道:“正是啊,自古胜负兵家常事,但这些年有的百姓说梁山替天行道,也有的受官府蒙蔽说梁山是强盗,如今哪个心里还不明白?千载而下,万里之遥,梁山好汉定然名垂青史。我们逃亡的人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这横幅昨天就绣好了,无论如何请义士们收下。” 柴进听罢,和众好汉向着战场方向跪倒,失声痛哭道:“张清,徐宁和众兄弟先去吧,我等后面就来,今后无论胜负,只是八个字,宁死荒野,绝不降金!”。 这正是: 当年金寇掠山东,强吞虎豹势如峰; 文官武将只保命,眼看社稷化尘埃; 不期忠义明绿林,愤起橫戈仗义人; 朝廷城池无人守,山寨中流砥柱坚; 虏骑猖狂不可敌,勇士初战不成功; 腥风吹折陇头麦,日照旌旗虎帐空; 青山寂寂水凘凘,正是英雄战死时;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可叹那胜负自古难预定,哪见壮士惜死生? 可笑那堂堂文武立朝纲,不及水泊英雄汉; 只恨生不能马踏黄龙府,我梁山志士取义抗金千古传! ------------ 第十四章 岳将军冰上袭金营 宗元戎月下追良将 靖康二年二月 梁山泊旁 金军大营 宗弼用拐子马大破梁山军,自己折损不到五百人,心中十分自得。和希真商议道:“今日接到王兄捷报,开封已破,宋主已俘,西路可谓大捷,本王想现在水泊结冰,梁山新败,我军何不如涉冰而过水泊,直至梁山头关下寨?”,希真道:“不可,涉冰过了水泊,我军粮草也要日日从冰上运输,且梁山诡计多端,离得太近,容易被偷袭暗算。不如多派斥候把对岸情形探查明白再进军。”,宗弼不悦道:“几日前烦请先生修书招降梁山,先生说时候未到;今日说攻打梁山头关,先生又说时候未到;想那梁山和我交手,也不如何能战,若这般拖延,西路兵马回到朝廷报捷,我等还没拿下山东怎好和皇上交代?”,希真笑道:“王爷有所不知,那日梁山战败,只是因为不知拐子马厉害,绝非不堪一击之辈。前些年宋廷兵马三四十万围住八万贼人,半年多竟攻打不下,可见山寨防御了得。至于招安,梁山若肯降,当年早就降了。” 宗弼正欲反驳,忽然来了军报,竟是河北大名府附近,宋将王彦帐下岳飞部偷袭黄河边金军营寨,大将黑蛮龙战死。宗弼大惊道:“这个岳飞似乎是几年前在真定杀死我大将完颜忽的那个,如今又复出了。黑蛮龙是我大金先锋战将,如何这么容易被杀?”希真道:“大金军队不识宋国道路地理,被诡计陷害也是有的,小可推举兖州真祥麟将军和金军一起去剿灭岳飞。真将军为人机警,又在大名待过几年,熟知地理,剿灭岳飞不难。”,宗弼即令金牙忽、银牙忽二元帅,各领兵五千。真祥麟带五千兖州兵马为先锋。并叮嘱金银二将如何行军必须听真将军的,二将应诺带兵去了。宗弼遂罢攻打梁山之事。收兵回兖州休整。 各位,岳飞打的胜仗已经是一月以前的事了,他自从枪挑小梁王后去了哪里?先是带几个兄弟回到汤阴躲风,其间岳飞大病一场,到了九月岳飞康复,听说金军渡河,康王赵构奉诏出开封,以天下兵马大元帅名义征兵,征兵公告说只要参加抗金义勇,从前无论何罪都不再追究。于是岳飞等投奔军旅,被分到河北统制王彦部,屡有战功,王彦又招收流民从军,声势渐大。后来卢俊义被刺,大名府失陷,王彦部在河北成了孤军。王彦老成持重,以保存部队实力为主,避重就轻,不肯轻易冒险。岳飞却血气方刚多次和王彦请战。二人因此不和。 靖康二年元月,开封陷落的消息传来,岳飞等年轻武将更是耐不得,纷纷涌进王彦中军帐请战。王彦仍然不允,众将七嘴八舌渐渐难听,其中那牛皋说话更是捅人心肺,他说道:“王统制放心,不用你去,我等也不须多带兵,只挑百十个不怕死的去就行。”王彦大怒拍案道:“爷爷和西夏兵拼命时,你还玩泥呢!做将军的不怕死就行吗?不怕死可以,但要怕输,你带兵出去输了大不了一死,全军怎么办?战局怎么办?国家安危怎么办?告诉我你出去凭什么必胜?说的有理给你兵,说不出来滚出帐去!”账内一时寂静,唯岳飞道:“回王统制,小将这几日侦查了对岸金军,先锋营约五千人。他们正因人多势众,又新攻下大名,已经日益骄横。每日巡哨不过做做样子,如今河水刚刚结冰未厚,他们料定我们不敢偷渡。小将只要千名精锐,必能胜他。小将不怕死,也绝不会输!请统制允准出战!”王彦听得有理,说话却仍不好听:“既然你定要送死,我随你点一千军去。若输了也不必回来见我,自己做个了断。”。说罢掷出令箭,后帐去了。 岳飞出帐,无数军士围上来要出战,岳飞仔细挑了一千人。每人都发长枪一只,黑衣一套,大号酒葫芦一只。告诉军士们冰面还没有完全冻死,要横着拿枪奔走,万一陷进去可以架住。空葫芦可以浮水。穿黑衣夜袭金军。到了天暗。大家吃了些酒,又用白酒擦身,神不知鬼不觉过了河。那座先锋营主帅正是黑蛮龙,绰号黑风大王。因黄河还没全冻住,让军士们驻营再等两日。毫无戒备。夜间只听得全营大乱,黑蛮龙提起两柄锤,跑出帐外,见火光下无数黑衣人挺长枪杀来。金军惊慌四散。当头一人一杆枪连连刺杀十数名金军将士,黑蛮龙大怒迎住那人大战,那人对付了两合,气力不佳掉头边走,黑蛮龙哪里肯放,紧紧追在后面,忽然那黑衣人连环三枪似闪电般捅来。黑蛮龙才知他是诈败,挡过两枪,第三枪正中胸口而亡。那持枪之人便是岳飞。带领牛皋、王贵、张显、汤怀几个弟兄只一千人马端掉了五千余人的寨子。 比及黎明,河这边的宋军黑夜里早看到金营火光冲天,不由欢呼雀跃,见岳飞等回来,每人枪杆上都系着金兵首级,自家死伤不到百人。却至少杀敌千余。只恨河冰太薄,无法带辎重回来。只得放把火烧了。岳飞中军帐见到王彦交令,王彦命人记岳飞头功上报。却又觉得岳飞兄弟终桀骜不驯难服军令,乃命岳飞和几个弟兄带就带这一千军马去别处扎营,并准岳飞自己招兵。袭击金兵可见机而行。 弟兄几人兴高采烈,带着军马自去安营,路上汤怀道:“这王统制让我们自立一营,安得什么心?”牛皋笑道:“不论他什么心,却是好事,咱们兄弟今后就听岳大哥的,仗想怎么打怎么打,好生快活。”王贵道:“只是这番金寇吃了亏,须防他报复。”岳飞道:“此言有理,过几日冰结实了,金军定然过河袭击我等,对了王贵兄弟你说你标下有个军士表现不俗,一会歇息时让他来见我。”,王贵答应。 不多时全军歇息,一军汉跟着王贵上来,跪倒岳飞面前。王贵道这位壮士一夜间杀了数十金军,岳飞点头问壮士来历,那汉道:“小人施全,东平人士,有个表兄是梁山好汉金眼彪施恩,当年表兄上梁山时小人年纪还小,去年想投奔梁山抗金,不想兖州各郡叛乱道路不通,小人又想来大名府投军,不想大名府也失陷了。索性投奔了王统制。刚参军没几日就和将军等一起过河杀金军。”岳飞大喜,升施全为部将,并和牛皋等一同认作弟兄。 岳飞又和众人叹道:“金军报复我倒不怕,只怕他不来。就是目前朝廷畏惧金人,虽招天下义勇,却不敢对北方发兵。我等在河北成了孤军,再打十次胜仗也改不了大局,我两天前给帅府写了奏折,建议赵构亲王大元帅亲征河北。主动出击金人。”,牛皋一听大叫道:“我的飞爷,你又犯糊涂,这朝廷要是听得懂人话,开封就不丢了。你去招惹它作甚?没准落个好心没好报!”岳飞听了大怒,连连喝住。 众人领兵前行,又至一山,名为青龙山。岳飞左顾右盼,吩咐将人马扎住,对张显道:“这座山地势甚好。为兄的在此扎营,意欲等候番兵到来,杀他一个片甲不留。你可往后边营内去见刘豫元帅,要借口袋四百个、火@药一百担、挠钩二百杆、火箭火炮等物,前来应用。”张显领令,来到王彦营中,见了王彦,备述要借口袋等物。王彦道:“本营那有此物?你且回去,待我差人到宗元帅大营中,取了送来便了。”,张显听了,自去回复了岳爷。那王彦即差人往大营取齐了应用之物,送至前营。岳飞收了,遂分拨二百名人马给牛皋在山前,将枯草铺在地上,洒上火@药,暗暗传下号令:“炮响为号,一齐发箭。”又拨一百兵给汤怀张显在右边山涧水口,将口袋装满沙土,作坝阻水。待番兵到来,即将口袋扯起,放水淹他。若逃过山涧,自有石壁阻住去路。决往夹山道而走。遂拨兵一百名给王贵,于上边堆积乱石,打将下来,叫他无处逃生。又令施全领二百人马,埋伏在山后,擒拿逃走番兵。 再说金牙忽、银牙忽与真祥麟带领一万五千人马,望河北进发,途接兵报说:“那个岳南蛮带不到一千人马自己扎寨。”金银二将听了大怒,催动大兵下来。忽有探军报道:“启上主将,前面山顶上有南蛮扎营,请令定夺。”,真祥麟道:“既有敌军阻路,今天色已晚,且扎下营盘住着,到明日开兵。”,金银二将听从,一声炮响,金兵和叛军安营扎寨,尚未安歇。 这里青龙山上,岳飞见金军安营,不来抢山,想倘到明日,彼众我寡,难以抵敌。想了一想,便叫二百儿郎:“在此守着,不可乱动,待我去引这些番兵来受死。”,遂拍马下山,摇手中枪,望着金营杀去!真个是舍身为国之人!且看那岳飞一马冲入番营,高叫:“宋朝岳飞来踹营也!”骑着马,马又高大;挺着枪,枪又精奇!逢人便挑,遇马便刺,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境。小番慌忙报入牛皮帐中,金银二将大怒,上马各提兵刃,率领众将校一齐拥上来,这岳飞哪里放心上,奋起神威,枪挑剑砍,杀得尸堆满地,血流成河,暗想道:“此番已激动他的怒气,不若败出去,赚他赶来。”便把枪一摆,喝道:“进得来,出得去,才为好汉!”两腿把马一夹,泼喇喇冲出金营而去! 金银二将大怒道:“那有这等事!一个南蛮拿他不住,如何进得中原?必要踏平此山,方泄吾恨!”,就招麾大兵呐喊追来。真祥麟从后营赶到哪里劝阻得住?岳飞回头看见,暗暗欢喜道:“番奴,这遭中我之计了!”连忙走马上山,半山里宋军只见岳统制诈败回,后边漫天盖地的番兵赶来!吹起胡筋,好似长潮浪涌;敲动驼鼓,犹如霹雳雷霆。忽听得一声炮响,震得山摇地动,那众番兵亦有跌下马来的,也有惊倒的。两边埋伏的军士,火炮火箭打将下来,延着枯草,火@药发作。一霎时,烈焰腾空,烟雾乱滚,烧得那些番兵番将两目难开,怎认得兄和弟;一身无主,那顾得父和孙。喧喧嚷嚷,自相践踏,人撞马,马撞人,各自逃生。 幸亏后队真祥麟带着叛军接应到金银二将,拚命逃出谷口,却是一条大路。这时已是五更时分了,金军刚出得夹山道,喘息未定只听得一声炮响,霎时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日。火光中,一将手舞大刀,跃马高叫:“施全在此,快快下马受死!”,金军叛军都大骇,不顾性命一齐冲出。银牙忽不觉中箭,跌下马摔死。 那施全便举刀杀来。金牙忽提枪招架,战不上几合,早被施全一刀斩落马下了。那真祥麟带领败兵,拼命夺路而逃。这时施全追赶了一程,拿了金银二将首级回来报功。再说岳飞在山上等到天明,那各处埋伏将领俱来报功,一面收拾番兵所遗兵器什物。将金牙忽、银牙忽首级送王彦营中报功。众军一片欢腾,各位看官,岳飞此刻兵不过八百有余,却打败金军叛军一万五千人马。传到百姓那里更成了岳飞八百破十万。 却说宗泽元帅也收到军报正在欢喜,忽听兵部令下:“察河间王彦部岳飞,小臣越职,非所宜言;令到之日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宗泽看罢大惊,顿足道:“这等将才不早早提拔已经是大错,何故还弃置不用?他若心寒意冷,国家岂不没了栋梁之才?”吩咐家将:“快到里边抬了我的卷箱出来,同我前去追赶。”家将道:“他们已经去远了,大老爷何故要赶他?”宗爷道:“尔等那里晓得?昔日萧何月下追贤,成就了汉家四百年天下。今岳飞之才不弱于韩信,况国家用人之际,岂可失此栋梁?故我要赶上他,吩咐他几句话。”。当时家将忙去把卷箱抬出来,宗泽又取些银两,带领着众从人一路赶来,这一追有何后文?我等下回分解。 ------------ 第十五章 岳鹏举喜得湛卢剑 陈丽卿巧遇女诸葛 且说岳飞接到兵部贬职命令,和大营交接完毕。等出了寨门,便和牛皋、张显、汤怀、王贵四人加鞭拍马,急急而行。路上牛皋道:“到了此外还怕他怎的。都无官一身轻了,要如此忙忙急急的走?”岳飞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一带乃是金寇游骑,山林盗匪来往之所,我等就这几人,再遇意外之虞,岂不悔之晚矣?”众人齐声道:“大哥说得不差,我们快走的是!”一路说,一路行,不多时,早已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众人乘着月色,走了将有二十余里远近,忽听得后面马嘶人喊,追风般赶来。岳飞道:“何如?后面必定是不是好事。”王贵道:“欺人太甚,夺了官还要命不成?我们不要躲了,等他来,索性叫他做个断根绝命罢!”‘’牛皋大叫道:“众哥哥们不要慌,我们都转去,杀进建康城去,先把奸臣杀了,夺了鸟位,岳大哥就做了皇帝,我们四个都做了大将军,岂不是好?还要受他们什么鸟气!”。 岳飞大怒,喝道:“胡说!你敢是疯了么?快闭了嘴!”牛皋呶着嘴道:“就不开口,等他们兵马赶来时,手也不要动,伸长了颈脖子,等他砍了就是。”汤怀道:“牛兄弟,你忙做什么?我们且勒住了马,停一停,不要走,看他们来时,文来文对,武来武挡。终不然,难道怕了他么?”,正说间,只见施全一骑马如飞般跑来,大叫道:“岳兄慢行,宗元帅来了!” 岳飞道:“原来是恩师赶来,不知何故?”不多时,只见宗爷引了从人赶来。众兄弟连忙下马,迎上马前,跪拜于地。宗爷连忙下马,双手扶起。岳飞道:“门生等蒙恩师救命之恩,一直未能报答,今日被朝廷贬职为民,故此无颜面辞。不知恩师赶来有何吩咐?”宗爷道:“贤契们不必介怀,若能休致,老夫倒得个安闲自在。”遂问家将:“此处可有什么所在?借他一宿。”家将禀道:“前去不下半里,乃是谏议李大老爷的花园,可以借宿得。”宗爷听说,便同众人上马前行。 不多路,已到花园,园公出来跪接。宗大老爷同小弟兄等一齐下马,进入园中,到花厅坐下,就问园公道:“我们都是空腹,此地可有所在备办酒肴么?”园公禀道:“此去一里多路就是有名的大市镇,随你要买什么东西,也有厨司替人整备。”宗爷就命亲随带了银两,速到镇上去购办酒肴,就带个厨司来整备。一面叫人抬过卷箱来,交与岳飞,说道:“老夫无甚物件,只有一口宝剑赠与贤契,以表老夫薄意。”岳飞正上阵少一口合用宝剑,不觉大喜,叩头谢了。宗爷又教岳飞抽剑观看,岳飞就立起身来,接剑在手,左手拿定,右手把剑锋抽出才三四寸,觉得寒气逼人。宗泽笑道:“贤契认得此剑否?”,岳飞道:“学生意下却疑是此剑,但说来又恐不是,倘若错了,恩师幸勿见笑。”,宗泽笑道:“但说无妨。”,众弟兄也不免好奇,一个个竖起耳朵听着。 当下岳飞道:“当初曾听得先师说:‘凡剑之利者,水断蛟龙,陆斩犀象。有龙泉、太阿、白虹、紫电、莫邪、干将、鱼肠、巨阙诸名,俱有出处。’此剑出鞘即有寒气侵人。乃是春秋之时,楚王欲霸诸侯,闻得韩国七里山中有个欧阳冶善,善能铸剑,遂命使宣召进朝。这欧阳冶善来到朝中,朝见已毕,楚王道:‘孤家召你到此,非为别事,要命你铸造二剑。’冶善道:‘不知大王要造何剑?’楚王道:‘要造雌雄二剑,俱要能飞起杀人,你可会造么?’欧阳冶善心下一想:‘楚王乃横暴之君,若不允他,必不肯饶我。’遂奏道:‘剑是会造,恐大王等不得。’楚王道:‘却是为何?’欧阳冶善道:‘要造此剑,须得三载工夫,方能成就。’楚王道:‘孤家就限你三年便了。’随踢了金帛彩缎。冶善谢恩出朝,回到家中,与妻子说知其事,将金帛留在家中,自去山中铸剑。却另外又造了一口,共是三口。到了三年,果然造就,回家与妻子说道:‘我今前往楚国献剑。楚王有了此剑,恐我又造与别人,必然要杀我,以断后患。今我想来,总是一死,不如将雄剑留埋此地,只将那二剑送去。其剑不能飞起,必然杀吾。你若闻知凶信,切莫悲啼。待你腹中之孕十月满足,生下女儿,只就罢了。倘若生下男来,你好中抚养他成人,将雄剑交付与他,好叫他代父报仇,我自在阴空护佑。’说罢分别,来至楚国。楚王听得冶善前来献剑,遂领文武大臣到校场试剑。果然不能飞起,空等了二年。楚王一时大怒,把冶善杀了。冶善的妻子在家得知了闪信,果然不敢悲啼。守至十月,产下一子,用心抚养。到了七岁,送在学堂攻书。一日,同那馆中学生争闹,那学生骂他是无父之种。他就哭转家巾,与娘讨父。那妇人看见儿子要父,不觉痛哭起来,就与儿子说知前事。无父儿要讨剑看,其母只得掘开泥土,取出此剑。无父儿就把剑背着,拜谢了母亲养育之恩,要往楚国与父报仇。其母道:‘我几年纪尚小,如何去得?’自家懊悔说得早了,以致如此,遂自缢而死。那无父儿把房屋烧毁,火葬其母,独自背了此剑,行到七里山下,不认得路途,日夜啼哭。哭到第三日,眼中流出血来,忽见山上走下一个道人来,问道:‘你这孩子,为何眼中流血?’无父儿将要报仇之话诉说一遍。那道人道:‘你这小小年纪,如何报得仇来?那楚王前遮后拥,你怎能近他?不如代你一往,但是要向你取件东西。’无父儿道:‘就要我的头,也是情愿的!”道人道:‘正要你的头。’无父儿听了,便跪下道:‘若报得父仇,情愿奉献!’就对道人拜了几拜,起来自刎。道人把头取了,将剑佩了,前往楚国,在午门之外大笑三声、大哭三声。军士报进朝中,楚王差官出来查问。道人说:‘笑三声者,笑世人不识我宝;哭三声者,哭空负此宝不遇识者。我乃是送长生不老丹的。’军士回奏楚王。楚王道:‘宣他进来。’道人进入朝中,取出孩子头来。楚王一见便道:‘此乃人头,何为长生不老丹?’道人说:‘可取油锅两只,把头放下去。油滚一刻,此头愈觉唇红齿白;煎至二刻,口眼皆动;若煎三刻,拿起来供在桌上,能知满朝文武姓名,都叫出来;煎到四刻,人头上长出荷叶,开出花来;五刻工夫,结成莲房;六刻结成莲子,吃了一颗,寿可活一百二十岁。’楚王途命左右取出两只油锅,命道人照他行之。果然六刻工夫,结成莲子。满朝文武无不喝采。道人遂请大王来摘取长生不老丹。楚王下殿来取,不防道人拔出剑来,一剑将楚王之头砍落于油锅之内。众臣见了,来捉道人,道人亦自刎其首于锅内。众臣连忙捞起来,三个一样的光头,不知那一个是楚王的?只得用绳穿了,一齐下棺而葬。古言楚有‘三头墓’即此之谓。此剑名曰‘湛卢’,唐朝薛仁贵曾得之,如今不知何故落于恩师之手?亦未知是此剑否?”。 宗泽笑道:“贤契果真博古,此剑埋没数世,今日方遇其主。请贤契收起!他日定当为国家之栋梁。”岳飞道:“恩师如此厚贈,岳飞岂能当得起。”,宗爷笑道:“贤契今后飞黄腾达,权高位重,老夫未必觉得你当得起此剑;贤契今后出生入死,为国杀敌,如何当不起此剑?老夫得此剑时已经年近六旬,难提当年之勇,此剑跟着老夫入土,其不辜负?愿贤契等不可因一时不遇便荒疏了武艺兵法,误了终身大事。临老空叹白头。”众人听了一齐拜谢受教。齐声应道:“大老爷这般教训,门生等敢不努力!”说未了,酒筵已备就送来,摆了共六席。众人告过坐,一齐坐定。自有从人伏侍斟酒,共谈时事,并讲论些兵法。 席间宗爷开言道:“贤契近日青龙山用八百新军破金军数万。真堪为大将之才,但老夫看你似乎特别喜欢与敌野战,那些行兵布阵之法,也曾温习否?”岳飞道:“按图布阵,乃是固执之法,亦不必深究。”宗爷听了这句话,心上觉得不然,便道:“据你这等说,古人这些兵书阵法都不必用了?”岳飞道:“排了阵,然后交战,此乃兵家之常,但不可执死不变。古时与今时不同,战场有广、狭、险、易,岂可用一定的阵图?夫用兵大要,须要出奇,使那敌人不能测度我之虚实,方可取胜。倘然贼人仓卒而来,或四面围困,那时怎得工夫排布了阵势,再与他厮杀么?所谓运用之妙,全在一心也。”。宗泽连连点头赞叹。 那王贵、牛皋是坐在下席。他二人奔走这一日,直到此处肚中正在饥饿,见了这些酒肴,也不听他们谈天说地,好似渴龙见水,如狼似虎的吃个精光,宗泽对岳飞道:“贤契,你这一去,老夫有话叮嘱。”,岳飞道:“恩师有话,岳飞定然谨记在心。”,宗爷道:“为将者,不怕死不怕苦是也,但仅仅如此还是不足,不仅要吃料得到的苦,料不到的苦也要吃。”,牛皋旁边听了一耳朵,问道:“老元帅,那何谓料不到的苦?”宗爷笑道:“譬如目下,你哥哥出生入死连连立功,给朝廷上书也没写错,谁料到却被削职为民干干净净,你只说那战死沙场风餐露宿的苦吃得,这般气受不了,这一去是在家务农终身?还是投奔绿林造反?”牛皋听了目瞪口呆回答不出,众兄弟也面面相觑。宗爷又道:“再比如那王彦统制,他也是和西夏拼死打仗的悍将,并非刘豫那屈膝降敌之将,所以多日不发兵,也是生怕把在河北这一点抗金本钱赔进去,他为人孤傲,不能和将士们交心,但你们若清高过甚,又如何与王统制团结抗敌?更甚者那张邦昌,出卖二圣降金建立伪楚,我和李纲复职后在开封组织义军一呼百应,他见势不妙又跑到康王这里献出玉玺,竟未受追究。若老夫看不过去也清高,不与这等猪狗同朝共事,辞了这官终老林泉也无不可,可都如此,靖康这大耻谁雪?万千百姓之仇谁报?难道眼见我大宋亡了百姓任金人欺凌?”,老元帅说到此处也是泪光闪闪。岳飞等众兄弟起身拜谢道:“老元戎教诲,我等刻骨铭心不敢有忘。” 重新再饮。众人说说笑笑,不觉天色黎明。岳飞等拜别了宗爷,宗爷道:“施全且先留在我处效力,料你等不多日还要出山抗金,那时让他跟你。”又叫从人:“有那骑来的牲口,让一匹与岳大爷驮了卷箱。”岳飞等又谢了,辞别上路而行。半路上岳飞和众兄弟叹道:“宗元帅对我的用心,便是至亲长辈不过如此。我岳飞若再为一己之私计较不平,那真是负了他。” 兖州城府衙 宗弼接到真祥麟败报,只气得说话不出,半响指着祥麟大骂道:“尔等一万五千精兵败给人家八百新军!这等败报我回去见得皇上么?金牙忽,银牙忽好歹死了,你却有脸回来?”吩咐左右把真祥麟推出斩了,旁边希真慌得忙劝,此刻哈迷蚩也从西路转回,也劝道:“主帅息怒,小可从开封回来一路也听得这岳飞的名气,真个不能小看。金银二将和真将军本非他的敌手。好在听说康王又把他落职为民了。目下先拿下梁山。可让真将军戴罪立功。”宗弼方稍稍息怒,命人放回祥麟。免去死罪打了五十鞭。 宗弼对希真等冷笑道:“这宋国如此昏庸,不亡是无天理。既然岳飞不能为患,可慢慢算账;目下康王眼看要在建康称帝,拿下山东迫在眉睫,先打梁山也好。如今春暖花开水泊解冻了,是招安是剿灭。道子先生有了主意没?”希真道:“今日水泊解冻,梁山不时派遣水军泅水上岸袭击我军,看不出惧战之心。再次围剿,我等可以先礼后兵,准备做足,如这厮们不识抬举,立刻发兵过岸。”。宗弼首肯,命希真等加强岸边戒备,全军收集战船备战,众将受命而去。 这日正是陈丽卿率队在水泊边巡逻,忽听前面尉迟大娘来报:“前面一名道姑在水边行走,主将想,这时节哪个出家人这般大胆?谁又能在水边化缘?此人甚是可疑,带回来请主将发落。”,丽卿命把此道姑带到马前,见她遮着面纱,便道:“你不须害怕,周围都是女兵,摘了面纱回话,若真是出家人,绝不为难。”那人一摘面纱,丽卿又惊又喜,不是刘@慧娘却是哪个?当场拉着慧娘的手痛哭,慧娘暗暗道:“卿姊先别哭,和我一旁说话,有要事告诉你。”。丽卿命众人不许过来,和慧娘走到僻静处。 各位看官,慧娘到底有何叮嘱,我们下文分解。 ------------ 第十六章 辟邪巷知情悔悟 鸭嘴滩故技重施 靖康二年四月 梁山泊附近金军军营? 宗弼大帐 丽卿已经失踪了几日,尉迟大娘和随从女兵都说那日在梁山泊附近巡视遇到慧娘,二人耳语一番后,丽卿转回来让尉迟大娘转告希真,自己明日清晨就回。可是就如此陈丽卿和慧娘谁也没回来。巡哨人马四处寻找也无收获。希真知道怪不得尉迟大娘和女兵们,便也未责备。自家在帐中暗中祭起乾元镜观看,但见镜中都是火焰,不知何解。众将听说此事,尤其刘麟抱怨也慧娘为何不来找自己,苟恒等也劝慰说既然丽卿和慧娘同走谅不会有误。希真便勉强安慰自己,但愿丽卿平安。 宗弼也知道了丽卿失踪之事,问了希真后也放心了几分。当夜密召哈迷蚩来到军帐。宗弼道:“不瞒先生,如今虽攻克宋国都城,俘其君主,本王却有些忧虑。”哈迷蚩道:“我军如今节节顺利,王爷有何担忧?”宗弼道:“原来本王的主张,我大金和宋国各有所长,我大金如旭日东升,军势正盛,举国上下一心;那宋国立国百年,暮气重重,文贪武嬉,将帅不和。但汉人习学孔孟,文明教化是我大金不能比的。我灭宋国容易,服其民心却难,当学人所长,也在大金国教导孔孟,让金国的孩子也自幼习学礼法,灭宋之后,当严明军纪,把宋朝之民当做我大金之民。择南朝如李若水这样的贤良之士治理地方。不出几十年大金当一统中原。从前父皇在位我曾提过,父皇也同意试行;谁料父皇早早归天,当今皇上却认可大哥那些人,打下开封不去守,却大烧大杀,留下张邦昌一群奸臣建立什么楚国,只图目下抢掠极多,却不想和中原百姓结下血仇,恐怕这仇恨百年不得解,且长期抢掠军心必然涣散,战力大不如前,目前还不显,只怕几十年后再想灭宋就难了。”哈迷蚩道:“王爷说的何尝不是,小可受王爷多年信任知遇,斗胆说一句,此想法王爷万不可让当今皇上得知,如今大多数亲王将军都和皇帝一个想法,认定宋人孱弱不足为患。何况当年太祖在世时,王爷曾有议储之事,加之王爷的文韬武略我大金无人能及,如今又手握重兵,更当谨言慎行。南人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爷想实行宏图须待时机,万勿一时不慎惹祸上身。小可话到这里已经是尽了。请王爷三思。”宗弼听了不由叹息不语。 东京城 辟邪巷陈希真老宅 原来那丽卿听慧娘说有要事相告,打发走了女兵。慧娘令丽卿闭目,片刻后说道:“卿姊你看看这是哪里?”,丽卿睁看眼睛一看,先是吃惊四望,后面不由落下泪来。这里正是当初东京辟邪巷老宅!原来这所房子被高俅封锁之后,发官变买,哪个敢来买。高俅要送与几个亲友,都是怕里面有鬼,不敢去居住,所以还封锁着。两人正立在院内,看那里面好不凄凉,庭上庭下,天井墙边,青草莓苔长得挨挤不开;梁上倒挂尘垂满,许多鸟雀在里面做窝,见人来都飞了出去;家伙什物,半点都无;窗门格子有些都倒在地下。慧娘笑道:“卿姊休怪,今日事慢慢和你说明,当年你总和我说起住东京老宅的事,何不引我看看?” 丽卿便引慧娘到了那楼上,指着对慧娘道:“这间是我的卧房,外边这间还有个养娘住的,你看尘土这般厚了。”口里说话,止不住眼里滚下泪来,凄惶不已,片刻收住泪道:“秀妹妹,我同你到箭园里去看看。”二人下楼来到了箭园里看时,只见那些桃树,也有枯死的,也有跌倒的,剩得不过一半。那三间箭厅和那座亭子,都精空的,一物俱无。丽卿和慧娘在那亭子扶栏台上坐下,叹息了一回。 丽卿道:“秀妹妹,那年定风庄和梁山贼人大战后你去了哪里?一点音信也不带回来?姨夫,大表哥都殉国了,刘麟哥哥又找你不到,哭得死去活来。”慧娘听了,忍不住也落下泪来,叹道:“有些事都是机缘,今日我先要劝你,劝了你之后再去劝他。”丽卿道:“劝我什么?”。 慧娘便指着箭厅问丽卿道:“此地是何处?”,丽卿道:“是箭厅啊。何须问?”,慧娘道:“方才我们先看到的游廊在何处?”丽卿不由笑道:“秀妹妹什么鬼?既不看见,领了你去。”慧娘道:“飞龙岭、冷艳山、风云庄、猿臂寨等处,我同你在此地都不看见,你可领了我去看。”丽卿道:“此刻飞也到不得。”,慧娘道:“为何说游廊要领我去?”,丽卿道:“路近。”,希真道:“路近为何同飞龙岭等处一般看不见?”,丽卿道:“秀妹妹,摆在眼前,自然看见;隔了一层,自然没处看。我们此刻都到游廊下,便连这箭厅亭子都不见,岂不是一样?”慧娘道:“却又来,你此地不见游廊,同到那游廊不见此地一般,然则与飞龙岭同一不见,何故去分他远近?我们二人方才说话,忽想到猿臂寨就在你眼前,你何不由猿臂寨想到此地?”丽卿道:“秀妹妹你到底去了哪里,弄得怎地这般缠不清!身子到的所在是真的,想的所在是假的,想到那里都在眼前,分他什么远近?”慧娘喝道:“倘没有你的身子,何处是真的?”。 丽卿不觉一惊,慧娘道:“卿姊不要慌,你只管看这面墙。”,说罢袖子一拂,那墙竟现出五彩光芒,渐渐有风景人物现出,正是一片草原,两个人并马而行,有说有笑的过来。丽卿睁大眼睛,不由目瞪口呆,原来这两人正是自己和完颜宗弼。也记得是在燕京城外草原的光景,看画面上自己和宗弼过去,后面陆续还有不少人骑马跟上,打头二人正是陈希真和金国军师哈迷蚩。只听二人边走边聊。 陈希真:“小婿眼疾,蒙王爷和军师多番来慰问,何以克当?” 哈迷蚩笑道:“老先生过谦了,伐辽之战王爷和在下多蒙指点,今后讨伐宋国还要多多仰仗,这点礼数算得什么?只是贵婿的眼疾我大金国医也是束手无策,不知先生这里找到办法不曾?” 陈希真叹气:“不瞒军师,我连师傅忽来道人都问过了,真个没有法子可想。” 哈迷蚩:“小可有一言,纯是为先生好,请先生听了勿要动怒。” 陈希真:“军师有指教但说无妨。” 哈迷蚩:“难道先生看不出王爷对令爱的情义么?” 陈希真惊道:“军师休得乱讲,我女儿已经是祝永清夫人,岂能……” 哈迷蚩拱手道:“先生休怪,小可绝不敢有唐突不敬之意,你我周围都是金国军士不懂中原语言,小可在中原十余年,深深仰慕汉地文化,只是我毕竟北人,风俗不同。在我北地男子有心爱女人便去直接表白,用不着什么父母媒妁,寡妇丧夫任凭改嫁,绝无人背后指点;上至皇室下至民间都如此。小可读过《战国策》,里面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令爱年纪轻轻,先生就忍心让她一辈子如此么?话说到此便是尽了,老先生三思。” 陈希真不再说话,若有所思…… 看到这里,丽卿眼前忽然光芒一闪,墙上又换了一副画面,只见一人在帐篷内打坐,正是父亲陈希真,只见他紧闭双眼念念有词,面前供奉着随身宝物乾元镜,希真忽然睁看眼对乾元镜吹了一遍罡气,那镜子神光一闪,竟出现梁山将领林冲,全身披挂,骑在马上,面目峥嵘,手持丈八蛇矛,那蛇矛上系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细看竟然是祝万年的;那林冲指着对面骂道:“祝永清,你哥子狗头在此!你不敢过来抢吗?”。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音是林冲的,可竟是从希真口中喝出。连续几遍,希真才住。起身收了法,那镜中之火渐渐淡去。希真对镜子叹道:“玉郎,勿怪为师的心狠,你那眼睛不能复明了,自己心里也苦,丽卿服侍你一生,她心中也苦。为师年近花甲,什么也都看淡了,只这个女儿割舍不下……”,说罢抹抹泪出帐外去了。 这时但见墙上光芒不见,依然是一堵旧墙。丽卿说不出话,浑身只是发抖,此刻若是换了世上任何人,她都会拔剑呵斥对方用邪法离间她父女,唯有慧娘和她多年来沙场征战生死与共,闺阁帐下无话不谈;更何况永清之发狂病症她一直心底存疑,永清乃统兵之人,遇事沉稳,失明最初两月,每日仍让人搀扶着走路,还让丽卿念书给他听。纵有时思念万年或恨梁山,也绝无狂态。但后来便时常发狂,高喊林冲等梁山贼寇在他面前,乃至砸物打人,丽卿突然又想起永清临死坠马喊出的话:“我看不见不是从今日!这一生都是瞎的!”眼泪不由泉涌而出,却不出一声,牙齿几乎把嘴唇咬破。 慧娘怕她昏厥,连忙过来搀扶安慰,丽卿这才大哭出来:“秀妹妹,你给我看这个作甚么?你不如背后一剑捅杀我来得痛快!”慧娘急忙扶她坐下,等丽卿稍缓,慢慢的说道:“那年我在定风庄摔伤,是师傅做法将我带走,我本想求告师傅习学法术再回来报仇,师傅却告诉我在尘世迷途了,这几年一直点化我,让我就像方才那般看到了很多身后看不到的东西,才知道我被人称女诸葛,天生得慧眼。却原来是个愚蠢又眼盲之人。卿姊,你看不到的事还多呢,你也不需埋怨姨夫,他早就渐渐被世上荣华和仇恨闭塞了心窍,但任凭他道术高强聪明盖世,到最后终也是盲人瞎马夜半临渊,他和刘伯伯以为金国会让他们做皇帝丞相,却不睁眼看看金国乃是虎狼之邦,我大宋百姓被金军杀了无千无万,这仇恨就是再过百年也不得化解,给金人当属国简直火中取栗。卿姊你若真嫁了那金兀术,那才是万劫不复呢。你也不须回去了,随我去修行,再过几日,我还要去点醒大哥回头是岸。” 梁山泊岸边,深夜二更 金兀术和哈迷蚩身穿皮衣,眼看着金兵们踏冰渡河,哈迷蚩道:“陈道子这一招算是高明,他一直虚张声势在水泊边征船造船,实际上暗中做法冰冻河面。根本用不到船只。我军事先准备了冬装和涉冰器械,给他梁山来个出其不意。”宗弼道:“计是不错,只是听闻梁山也有道法高明之士,万一做法融冰可怎么好?”哈迷蚩笑道:“小可也想到此节,问过陈希真,他说对方确有懂法术之人,但他做法冻河需要三日,那人想做法融冰也至少三日,三日后我们这边船只齐备,并不耽误行军运粮。”宗弼道好:“我大金兵骑战无敌,水战却不行,这样一来直接攻打梁山头关,真所谓扬长避短。” 两人正聊之际,希真、苟恒、真祥麟和范成龙已经带两万叛军摸黑登岸,后面还有三万金军大队押后,希真传令金军先别上岸,自带叛军接近鸭嘴滩寨子。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座空寨,也无伏兵。希真和众将商议,范成龙道:“没甚奇怪,主帅做法让天冷起来,那些贼兵定然是没有冬装,只得退回头关了。”众人以为然,下令继续前进。如此行了片刻。忽见四下火光不绝,耳畔边听到三声炮响。 希真忙令三军停步,此刻才发现登岸之兵尽陷在茫茫雾气之中…… ------------ 第十七章 苟寨主丧生埋伏计 宋公明传位知命终 却说真祥麟忙道:“如何这般大雾,莫非是妖法?”话音刚落,忽听耳畔边有人说道:“众位军卒弟兄,你们本都是大宋子民,如何去给金兵做奴才打先锋?那金兵入我中原,掘我祖坟,杀我父老,奸淫我姐妹,焚烧我居处;可怜仅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四处无家可归百姓达到百万。金寇所到之处村庄城镇廖无人烟,平民尸身塞断河流。尔等休说两军阵前做了金寇替死鬼,就是侥幸活着,今后何颜见父母妻儿?今日念在同胞份上网开一面,我军总攻之际,只要扔下兵器,跪地投降,一律不杀,否则这水泊就是尔等死地。” 各位这正是那樊瑞的传音大法,每个渡河叛军是都听得一清二楚,大雾之中又不敢动,且不少人想起素日里金军恶行,也都暗暗愤恨不平。那范成龙大怒,对远处喝道:“你这厮休使离间计!是好男儿出来决战!”对方哪里睬他?陈希真恐乱了军心,忙对众军道:“此乃贼军妖术,本帅道法高强,大家勿动,原地防御即可。待本帅做法退雾。”,说罢吩咐苟恒等警戒四周。希真拿出乾元镜念念有词。喝一声疾,但见大雾慢慢退去。此刻天已微白。 苟恒等大喜,正要引军冲杀,雾气散尽一见对面。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对面百余辆大车并排在前,每车间隔两米。用铁链穿钉,每辆大车后四个军卒推着逼近希真军阵,车上都是整根大圆木,头削尖冲外并引火点燃。车后有庞万春带火箭手长矛手挡住空隙,又有刀牌手掩护推车人。希真军队为了趁夜涉冰渡河,人马都无重甲,也无长枪大盾如何招架?但见百余来辆火车逼近,那烟雾呛得人睁眼不开。叛军本来无心作战,这下顿时大骇溃乱。希真等哪里喝止的住? 再说冰上金军为等希真已经冰上冻了一夜,虽说北方人耐得严寒也受不了了,等不及希真命令,开始往岸上集结。忽然只听岸边连环炮响,竟把岸边冰面炸开,待爆炸停止,那岸边竟是一条数百米长,两三米开阔的水面!把金军叛军隔开。这正是前文说的水底连环炮,白瓦尔罕奉命布置以待希真上钩。这时岸上百余辆火车前进,后面梁山大军列阵跟进,打头的后阵大将金盔金甲,手持长枪,正是小旋风柴进,左边燕顺,右边曹松。柴进喝道:“兀那叛军,不降何待?”顿时许多叛军真个在火车前丢了兵器跪倒,梁山军士便接应他们绕到车后。也有的妄图冲上来掀倒车辆,不是被射死就是被长矛扎死。不少人被火车撞到,浑身火焰四处逃窜。一个个弃甲抛戈叫苦连天。逃到水边的有的仗着水性泅渡,大多数急的跺脚。金军在冰面上刚才不少人因爆炸落水,只得跑得远远,哪敢过来接应?那柴进背后正是小由基庞万春,躲在旗帜后撘弓瞄准苟恒,一箭射中后心。那苟恒大叫一声死在水边。希真见认真不得,急忙使了地遁术带真祥麟、范成龙和苟恒尸首逃了。其余叛军无主,纷纷投降。 各位,梁山方面如何准备的?原来吴用看金军冬季不趁机涉冰进攻,却在春季河边大肆造船,料定他不怀好意。火车和水底连环炮都是花了两月时间做好,等天气突然寒冷,便知希真故技重施,也令军士们开库取冬装,又烦请樊瑞使用传音大法,并连夜起雾。此一战希真渡河两万叛军尽没,苟恒战死。金军亦有数百人落水身亡。柴进收兵回山寨,众头领都来请功。统计杀死叛军五千,俘虏上万余人。柴进吩咐,将俘虏中愿降者编入队伍,不愿降者遣散回乡;这一番山寨打了翻身仗,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吴用却密告柴进道:“曹州云天彪切断了朝廷给梁山的供应。”,柴进忙命戴宗去曹州打探。一面又召皇甫端问候宋江病情。 原来自宋江病后,柴进约齐众弟兄不得再烦扰宋江,如张清,徐宁阵亡之事都紧密隐瞒。这一日宋江告诉皇甫端,要见柴进,吴用二人。问起外面军情,二人只告知水泊大捷之事。宋江十分欣慰,说道:“我昨夜梦一童子,自称九天玄女使者,给了我一颗宝珠,让我紧握在手不得放松,三日之后有奇效。我又问梁山之事,那童子做了几句诗,就走了。我一梦醒来,手里真攥着宝珠,诗也记得。”,说罢右手松开,柴进二人看去竟是枚椭圆弹丸,乌漆闪亮。宋江念诵道: 一世心酸谁人知 复得山河动鬼神 光天之下行何道 明珠无奈落土尘 半夜披衣凭栏处 月华如水去不回 而今欲知身后事 终做朝廷社稷臣 二人听了,也觉模模糊糊,不解何意。吴用道:“先不管这文中之意,既然是娘娘法旨,哥哥可一直攥着宝珠不要松手。三天后当效果自见。”,宋江点头,觉得疲乏,二人便告退了。 三日后,戴宗回山禀告,自从云天彪斩杀孔厚向朝廷表忠后,朝廷升云天彪为山东按察使,自从金军进攻梁山,凡是朝廷发往梁山军饷粮草,都被他派兵截获;并且他恶人先告状,给朝廷上书说梁山本是逆贼,不得已受招安,如今和金人对峙不战不和,必有勾结,请朝廷不要以肉饲虎。柴进大怒道:“好个伪君子!先前还说他不肯降金,有些气节。他这等公报私仇,和通敌有甚区别?”,吴用道:“其实他不降比投降还有可怕。他若降了就是朝廷之敌,各路宋军会讨伐他;他如今不降,又驻在我梁山背后,断我粮饷,才最厉害。而且此人和我梁山几年来相安无事,一旦我和金寇交锋他才下手,心机真是叵测。”,柴进道:“不然我修书一道,让戴院长带到建康,揭发他恶行。”,吴用叹道:“如今宿元景太尉被调四川,朝中谁会为梁山说话;云天彪的事就算朝廷知道一二,他手握重兵,朝廷对他也只是安抚拉拢。”柴进道:“这却如何是好?我等面前几十万金军,就算水泊刚打了胜仗,也无法出去筹粮。”。吴用道:“小可这几年吸取教训,到处筹粮,如今山寨军粮倒是可支三年。先退了山前金军再说。” 正说间,有宋江亲兵来请。柴进吴用急忙过去,进去一见,宋江竟笑容满面,再细看原来他被陈丽卿射瞎的眼睛复明了。柴进,吴用又惊又喜,宋江道:“今日攥着宝珠忽然发现没有了,心里大惊,结果正叫人寻找时才发觉自己复明了。”,赶紧让人扶着自己去聚义厅后玄女庙叩谢。柴进下令通知全寨头领,大家无不喜悦。当晚除守备头领外,其余头领都来问安,宋江笑道:“眼睛复明,身体还是沉重,说不上几句便晕眩,大家不必一一问安,等我好些摆宴一起吃酒。”。吴用便命把宋江搀到内室歇息。 宋江留住柴进,吴用二人。宋江躺在床上道:“玄女娘娘大恩大德,让宋江临终前再见光明。我若走了,山寨之主便是柴大官人多多操心了。”柴进、吴用齐声道:“哥哥哪里话?如今九天玄女已经让使者来给哥哥医治,不数日定可康复。”宋江苦笑道:“我的身体我不明白么?何况那玄女娘娘的旨意是藏头诗,合起来便是‘一复光明,半月而终’八个字。”柴进听了再一细想不由目瞪口呆,吴用却禁不住泪下。宋江笑道:“我就知道军师早已猜到了,生死有命有何忌讳?我梁山兄弟大半阵亡,我宋江死在床上,只有惭愧,难道还敢忌讳谈死么?只是如今的形势比张叔夜围山还要凶险,我们前面是整个大金国,后面是云天彪,天彪匹夫胸怀狭隘,他与我梁山有杀子之恨,绝不会并肩抗金。而且他驻兵曹州,断我粮草极易。总之,若山寨守不住就弃,保住弟兄们最为要紧,如今我们有了云南和冷艳山两处后路,你们要多加准备。”柴进、吴用含泪答应。 再说那陈希真等狼狈败回金营,没奈何只得去金兀术大帐请罪,那金兀术账下下边有一个番将,叫做蒲芦温,生得十分凶恶。今日宗弼见前面败仗,心中烦躁,正与哈迷蚩密商。听说陈希真等来了,觉得自己正在盛怒,如说话伤了面皮不好。便道:“只说本王不在便是。”,谁想那蒲芦温混人,心中早就厌烦希真这帮叛将南蛮。以为狼主也烦透他们。便出来说道:“王爷不在!”,便眼翻着连人都不看。陈希真、真祥麟、范成龙三人自然尴尬。希真道:“既如此,我等先告退等王爷召见。”,谁想走不出几步,只听蒲芦温对别的金将道:“这般南蛮便是不中用,只会叛降,打仗还得我们大金兵将。”。三人听了心头真是又羞又恼。那范成龙回头大怒道:“不是我们协助王爷,你们今日能进展到这般?若是看不上投奔之人,大可只用自己本国兵将来打,当初也别潜入别人军营来策反。”那蒲芦温本来嘴笨,汉语又说的不好,大怒拔出马刀道:“贼南蛮,有种刀上说话!”好在被旁边老成金将劝住,那希真和真祥麟也死劲拖住范成龙下去。 回到帐中,希真埋怨成龙道:“那人混人一个,又不是王爷意思,你怎的把王爷都牵扯到话里来?”范成龙指着苟恒灵位哭道:“哪句说错了?当初不就是人家潜入苟将军营中策反,可怜苟恒兄弟命没了,如今换个南蛮两字好受用。”真祥麟听了也气道:“范兄弟是鲁莽些,可这样下去怎好?上次那两个什么金银元帅若听了我的话岂能中计?回来还要把我斩首,等弟兄们都这样拼光了。我等怕是更不值钱。”希真连连喝止,心中也自烦恼。忽然有心腹跑进来说:“四王爷来了!”,三人都是一惊。 不知后文如何,下回分解。 ------------ 第十八章 灵堂帐宗弼许宏愿 聚义厅英雄分路程 却说那范成龙,真祥麟正和希真抱怨,心腹小校来报,宗弼驾到,三人都吃了一惊,各揣鬼胎出帐迎接。但见宗弼身后哈迷蚩和金营一干将领都到,宗弼先不进帐,转头对众金将说道:“本王多次叮嘱,陈道子先生是我朝难得之人才,本来两国交兵各生仇恨,那宋人骂我为北狄番奴,我等平时骂一句南蛮也无可厚非,但绝不可在道子先生面前无礼;何况今日蒲芦温这奴才竟有意不敬。不斩更待何时?!”才说罢,后面宗弼亲兵将一颗血淋淋人头扔到众人脚下。宗弼又道:“今日之事本王也有疏忽,平日里只提及南蛮二字不得在道子先生面前称呼,从今日起,当着南朝投奔来的众将,你们都不得无礼,偶然说错了要和人家致歉,如故意羞辱人家,让本王知道,就是这个下场!”。说罢用靴尖踢了踢蒲芦温首级,众金将见了无不悚然,都说遵命。 宗弼又对范成龙,真祥麟一班汉将说道:“刚才说了两国交兵,有时兵将辱骂敌军难免,又都是七尺汉子,他们若有无意冒犯也望将军多多海涵;但若真有故意出口伤人者,将军尽管转告道子先生,我定严惩不贷!”众汉将也都拱手答应。宗弼转向希真道:“道子先生,这奴才已经死了。也怪我管教不严,当受本王歉意。”说罢向希真深深一揖,希真三人慌得连忙下拜连称不敢。哈迷蚩道:“王爷还有话和道子先生商量,我等入内来谈。”。让众兵将散去,只剩宗弼、哈迷蚩与希真、真祥麟、范成龙入帐。 宗弼一进帐正看到苟恒棺椁灵位,不禁泪下,和哈迷蚩上前焚香拜了,泪下道:“昔日我和苟将军谈到宋主无道,归顺大金才是正途,并许下日后功名富贵,如今苟将军功名未得,却沙场捐躯,本王岂能无愧?”众人忙劝解。哈迷蚩道:“其实主帅多次和小可私下说过此事,各位不知吧?主帅早就奏请皇上在黄河以南设大齐国,就由对我大金国征宋有功的汉将称帝拜相,定都就在大名府,黄河以南目前山东,陕西,河南都划入大齐领土,等今后彻底灭宋,我大金也不会要黄河以南一寸土地。两国永世交好再无兵戈。从前在开封让那张邦昌建立大楚,谁知此人实在无能。道子先生和猿臂众将端的智勇兼备,定然有为。”宗弼道:“皇上已经许可此事,剩下的无非是划定疆界,议定称号等繁琐之事。降旨也就这半年之间,谁知苟将军这般无福。”众人又叹息一番。哈迷蚩道:“王爷向来不拿各位当外人,此事刘豫父子那边也知道,刘先生为报金主之恩竟单人独舟去劝他故友,黄河节度使曹荣,曹荣已经私下应了,我大金军一到便率军投诚。此乃机密,各位万不可泄露。”希真三人听了点头。大家又一番悲喜自责请罪拜托的鸟乱,场面差不多了,宗弼二人告辞,希真三人恭送。 归途哈迷蚩对宗弼笑道:“王爷这招高明,从此刘豫陈希真被我分而治之,一方拿大,就重用另一方治之。”宗弼道:“不日我会把徐文,张仲熊都调到济南助刘豫。”哈迷蚩点头会意。 宗弼二人走后,真范二人哪里还耐得住?范成龙嘀咕道:“任凭我等建立大齐国,这话几分可信?”真祥麟沉吟:“他是个王爷,这等话岂能随意说?再说大金国力正强,也没必要为了利用我们这般撒谎。何况之前让张邦昌建立大楚也是真的,只怪此人实在烂泥扶不上墙。”范成龙坐不住道:“总不能让那刘豫做了大齐皇帝,他就是加上策反曹荣,功劳也不及主帅!”真祥麟道:“王爷军师适才说话的意思就是让我等赶紧建功。”范成龙道:“谈何容易?这梁山贼是王八铁心不受招降,至于硬攻也无益。”希真气笑道:“你二人几岁孩子这般好哄?早上人家一点冒犯恨不得哭出来,晚上人家一哄又精神百倍。都给我回去歇息,如何攻梁山我自有道理。”二人也笑,遵命去了。 希真也回到帐中,想来想去只有一招,什么招?各位看官记得梁山一百八英雄排座次,当晚一场天火吧?哪里是什么天火,就是忽来道人要与梁山作对,腾云半空用乾元镜放的火,给梁山下马威而已。希真想:“据康捷来报,云天彪已经断了梁山粮草,目下之计只有做法烧他粮仓如当年慧娘火烧新泰故事,但如今用乾元镜做法放火倒是不难,只是腾空架云只有师傅做得到,然而他多日没有音信。不知何往。若祭起宝镜在半空,只怕宝镜也毁了怎好?”思忖了半响没个道理,忽然一咬牙道:“宝镜可以再炼,皇位岂能落入他人之手?”想了想主意已定。又转念想到丽卿,暗道:“这痴丫头有下落了没有,再看一遍也罢”对镜吹了一口罡气,仔细一观,镜内仍是火光熊熊不知何意。只得叹了口气。 次日,希真去禀告宗弼,一个月内将闭关修炼法术必破梁山,请宗弼准备人马,宗弼甚喜,勉励一番答应了。希真又委托真祥麟在自己帐外派兵围住,不许外人进来扰乱。范成龙去准备兵马一个月后攻打梁山。两人领诺。又托尉迟大娘带亲兵只管在军营方圆数十里范围内搜寻丽卿下落。这才进帐闭关。 原来在梁山水泊兵败那日,陈希真见梁山火车逼近,苟恒阵亡,军士们纷纷投降;知败局已定,乃叫过自己多年亲兵金吉,暗暗叮嘱,金吉遵命跑到一群败兵之中跪下投降。希真才做法带真祥麟、范成龙和苟恒尸身遁去。那金吉混在败兵堆里,幸喜无人认识他。自己只说是被抓来的新兵应付盘问,因他相貌年轻蒙混过关。梁山裴宣对众降兵道去留听任,留者一视同仁,去者脸上刺反金字样,发干粮还乡种地,若再回去助金为孽,下次被俘绝不留情。金吉表示愿留,被编在二关修筑工事。如此十余日觉得已经无人监视时,暗暗点燃希真留给他的法符,烧成灰喝下,便可以和希真悄悄秘音通话片刻。希真嘱咐他寻找梁山粮仓所在,金吉记下了。不料次日竟遥望三关挂出白幡,又见守二关的头领燕顺,黄信等都戴黑纱白帽,只是一出二关无论何人都摘去孝装。当晚金吉暗暗告诉希真,怀疑宋江死了梁山内部发丧,希真勉励一番,嘱咐他小心;再过数日,又有人通知金吉去三关搬粮,金吉发现原来粮仓就在三关总寨,但被隔得远远,都是梁山老兵把粮搬出放在地上,才让金吉运到二关,当晚希真知道后更是告诉金吉不要冒险惹人疑心。只需看到只要无人时,接近粮仓百步告知离自己方位即可,若被人发觉便推说新人解手走错了路。 话说这一日金吉等一直干到日头西下,头目吩咐歇息,大家都累了躺倒一片喝水聊天。金吉推说去解手,暗暗绕到梁山大寨粮仓位置,又暗暗吞了字符,秘音告诉希真已是百步之内,离自己东北方向就是粮仓。此刻粮仓守门军士看到金吉远远站立不动,走上前喝问,希真秘音道千万不可动,你已经立了大功,为师立刻用遁术接你回去。两名梁山守门军士接近金吉,见他一动不动又不回答,心里奇怪此人别是累的昏了?正要伸手推他,忽然间半空射下无数烈焰,将三人一起烧为灰烬! 那陈希真跑出帐外,他前几日接到金吉密报,再夜观天象见天魁星坠落,知宋江已经死了;刚才施法将乾元镜祭到空中,按金吉所指位置把周围数百米都烧遍。此刻天已经黄昏,真祥麟、真大义和范成龙跑来问如何了,希真道天黑便知,三人不解。再过一个时辰天已经全黑,只见梁山顶上隐隐有火光。希真笑道:“成矣,明日此刻就趁夜进攻。”,真大义问一切就绪何不立刻进攻,希真笑道:“梁山兵丁家眷近八九万人口,每日都要三餐吃饭,今日烧了他大寨粮仓,他剩余粮草可以支应几日,到了明日晚就消息掩盖不住军心必乱。他若不弃山寨,我等攻山三五日内必得手;他若从后关弃寨,我一会通知曹州云天彪沿路埋伏掩杀他个干干净净。”三人拜服。希真只是心中暗暗痛惜乾元镜没了,派人去通知宗弼不提。 却说梁山众弟兄得知宋江去世,无不悲伤,按宋江遗言推立小旋风柴进为山寨之主;军师吴用命令头关后关严密警戒,嘱咐众将发丧只在二关之内,不得让金军得知;并派人快马飞报冷艳庄和汤阴两处,嘱咐燕青,林冲等在外头领万不可回山奔丧。不料这一日三关大寨忽然火光熊熊,众头领正在惊讶,弹压军心之时,神行太保戴宗跑遍头关水泊,山前山后传令,只要是梁山将领无论新老兄弟一律到三关聚义厅听令,手中任务都交给心腹头目即可,无论何人不得违令。众将诧异,然梁山素有纪律不敢违命。众兄弟从各个方向赶到忠义堂。 那鲁智深和武松等从头关赶到三关,一见火势已经小了,再看看粮仓已经一片平地,暗暗心惊,冲进聚义厅时,看到不少头领都在,那柴进和吴用,樊瑞都在厅上,鲁达叫道:“我的军师,你便是此刻命令所有人冲出去拼命,也不该让我们弃了头关防务呀?金狗要是趁此刻进攻怎好?”,吴用微笑道:“不争这一日,我料他金兀术,陈希真今夜不敢来。”,武松拉鲁达坐下,不到半个时辰,裴宣念花名册,众新老头领除了黑旋风李逵都到了。吴用笑道:“这厮不定哪块石头下烂醉,不等他了。”继而向大众宣布了云天彪在曹州给山寨断粮之事,众人无不大怒,骂这厮公报私仇与汉奸何异?吴用道:“今日大寨粮仓被天降大火烧的干净,我请樊瑞兄弟看了,那希真老贼竟丧心病狂毁了他的乾元镜烧了我们军粮。”,武松大怒道:“陈、云二贼和我山寨多年死仇,如此赶尽杀绝,放着我武二不死他二人别想善终!”别的头领也破口大骂。吴用待众人安静些,对大家道:“昔日我梁山一百八弟兄发誓,生死与共;今日强敌压境,大家怕也不怕?”众头领道:“怕什么?大不了拼个一死,军师只管下令。”吴用笑道:“我下令大家都去拼命,没的让那金兀术、陈希真、云天彪高兴呢,召集大家前来只有四个字‘各奔前程!’”众人一听倒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毕竟吴军师说出何计策?我等下回分解。 ------------ 第十九章 陈希真中计入火狱? 女飞卫救父闯头关 却说聚义厅上吴学究对众好汉说道:“我和柴大官人商量定了,今日弟兄们分作两批,一批要保护梁山家眷撤往别处生根,为山寨留下火种抗金;一批留下和敌军死战到底,让那帮金狗叛徒知道什么是梁山泊好汉!今日便要抉择!”话音刚落鲁智深,武松等便道:“我等便是留下与山寨共存亡。”吴用道:“弟兄们休得莽撞,听我一言,今日之事留下的是好汉,走了的也一样是英雄,吴某不才,和晁盖哥哥,刘唐,阮氏三杰,公孙先生开创此山寨!适才刘唐三阮兄弟都愿和我留下以身殉寨,公孙先生不在,樊瑞兄弟愿代替师傅,此刻已经去做法起雾,为我们俄延时间。有我们这几个人足够了,别的弟兄都要撤离。”这话一说,不少弟兄哪里肯依?顿时吵作一团,都争着要留下和金军拼命,柴进喝道:“梁山军令还在,众兄弟休乱,听我一言。”,众人方才静了。 柴进含泪道:“军师说的对,按理柴某刚接任梁山寨主,第一个留下便应该是我,但请弟兄们想想,方才武二兄弟说云陈二贼坑苦梁山,我等都死了此仇谁报?各位弟兄家眷那么多,我等都死了谁带老弱妇孺突围?更有金寇荼毒中原,宋廷无能节节败退,我等都死了抗金大业谁顾?众兄弟如认我这个哥哥,听我号令,除去适才几位开创梁山基业头领,我等都要突围;如定觉得突围便是不义气贪生怕死,我当场拔剑先殉山寨,后事任凭你们自为之!”此言一出,众兄弟都默默无言。只有铁扇子宋清跪地道:“头领有令不敢有违,只是宋清老父,哥哥都葬在梁山,我若走了岂不是不孝之人?小弟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都是大家看在公明哥哥面皮跻身聚义厅,如今山寨覆灭,小可愿为死战的众好汉摆最后一次宴席,恳请头领开恩让我留下。”柴进、吴用叹口气答应了。吩咐其余弟兄都去准备。当下裴宣统计梁山军士中也有近三千人愿留下死战金军。不是开创根基的老兵,就是家人被金军屠戮,恨之入骨的弟兄。 梁山众首领虽个个慷慨意气,但想到此一去生离死别,留下的固是拼死已定,突围的何尝不知谁存谁亡?想到此岂能无感慨?大家或哭或笑,或相拥互道珍重。到了黎明时分,满山寨收拾已定,只有喽啰报到黑旋风醉卧房中,柴进道:“把李逵兄弟放在车上带走。”吴用道:“不用了,这铁牛和宋江哥哥最亲,哥哥这些日子走了,他就和没魂一般。和我们留下吧,铁牛醒了知道没有不高兴的,若和你走,他醒了发疯要回来,谁拦得住?”大家叹口气也应了。 梁山后关密道洞口 吴用,三阮,刘唐,宋清等站成一排和突围弟兄告别,柴进一拱手只觉鼻子一酸说话不出,不少头领也失声痛哭,阮小七笑道:“这厮们哪来这般妇人腔?人生不过五十年,大家不过先走后走,这般走法便死了也是舒眉展眼!”吴用道:“弟兄们珍重,要记住宋,卢两位哥哥遗言,宁死荒野,绝不降金!”。柴进和弟兄们拱手领诺,抹把泪下山去了,此刻樊瑞在聚义厅已经做起大雾,天虽亮了,咫尺不见人影,不久两下互相就望不到了。 吴用正要布置应敌,忽然黑暗冲出一人跪下哭道:“军师好偏心,这梁山开创我没份么?”,吴用惊视,原来是旱地忽律朱贵,他骗得兄弟朱富走了,只说去前队,趁雾气偷偷绕路回来。吴用跺脚叹气,便让宋清,朱贵准备宴席,后面焚烧文件,藏埋物品一律交给二人处理。留下弟兄一千人在头关虚插旗帜,巡回守城,让敌将不知梁山撤离。三阮带二百水军水泊行事。自己和樊瑞,李逵,刘唐在山寨布置埋伏机关。 水泊边,金军中军帐外 完颜宗弼虽然约定众将晚上进攻梁山,哪里睡得着,天一亮又到水泊边来看梁山形势。却见晓雾茫茫,连梁山山廓都看不清了。宗弼对众将道:“这雾来的蹊跷,莫非贼人要遁逃,做妖法弄来的雾气?”,陈希真道:“禀主帅,目前梁山好比中了毒箭的猛虎,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他若从后山突围,我等兵不血刃便得此山,而云天彪在曹州地面埋伏,一样杀他个干净;他若顽抗,到了今晚粮草被烧的事定然传开,军心必乱,我军仍然胜券在握;若是我军这会急着出兵,到怕他狗急跳墙狠咬拼命,我们倒是吃亏。待小可先去做法驱雾,仍按黄昏时间准时进军。”宗弼点头。 各位,先把梁山这场大战放下,这一个多月丽卿去哪了?哈哈,也不算远,正是陈希真嘴里老念叨却没去过的河南嵩山。慧娘只陪丽卿每日在道观内谈些往事,说些玄妙。房内有一屏风,有时慧娘觉察丽卿凡心动了,便让她看屏风上所现人世之境,明白人心险恶,功名虚空。一月下来渐把陈丽卿心猿伏锁,意马收缰。倒也静而忘返。慧娘见了心中欢喜。两人本是闺伴,从来无话不谈,丽卿问道:“秀妹妹。你哪里学的仙术,竟能把我和战马须臾间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慧娘笑道:“我这点修行离仙术差得远哩,我这几张法符师傅所赐,用三张贴在你我和战马身上,口念九天玄女颂词,说一声要去哪里变好。”丽卿又问:“这屏风知过去事,能预测未来事否?”,慧娘道:“自然可以。这是九天玄女娘娘法宝,只要虔心乞求,都可以让你看到”。 这一日合该有事,慧娘恰好外出,丽卿一人打坐修炼,忽然提动念头,在屏风面前跪下道:“弟子陈丽卿,经慧妹妹提点,已经晓得人世之不堪,但毕竟还有个老父,心中牵挂,请神灵大慈悲告知父亲终身结局,弟子定然自此后把凡心收起,一心修行再不出山。”话音方落,只见那宝屏放出光芒。丽卿惊喜,紧盯画面,竟看到一群兵马在山间狼狈逃窜,领头骑马的正是陈希真,浑身冒火突烟。道袍都烧了一半,狼狈不堪。又一将跑来,正是真祥麟大喊道:“主将,梁山头关有埋伏,回不去了。”刚喊完,背后一人赶到,一斧竟把祥麟砍作两断。细一看正是黑旋风李逵。那李逵大叫道:“陈希真老贼,你敢烧我梁山粮食,爷爷今晚拿你下酒!吃爷爷一斧。”说罢如疯老虎一般向希真扑去…… 随着李逵一挥大斧,丽卿被吓醒。 梁山头关前 金兀术陈希真这一番顺利渡过水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到了黄昏时候,已经列阵于头关之下,希真没了乾元镜,作法半日才退了雾,看头关上不过虚插旗帜,便派勇士攀登,打开关门。希真命真大义带五千兵把住头关,自己和真祥麟,范成龙带两万步卒向二关进发。请宗弼带大队金兵压阵在头关之外。并嘱咐真大义细细搜捡头关。大义答应。 宗弼看希真去了,对哈迷蚩道:“看来贼人是弃寨了,军师看这梁山今后驻守多少兵丁为好?”,话音未落,岸边金兵竟惊叫起来,宗弼一看水上大小战船无故自沉起火,知道有人泅水凿船,哈迷蚩忙命水军跳水拿人,此刻已经是五月,入水便利,但见数百官军脱了衣服,手持剔骨尖刀,峨眉刺等水底搏斗器械扑通通跳水拿人。金军只管在岸上高喊助威。此刻天黑,金军点起火把,加上有的船只起火,反照的满江通明。只见东一阵红水,西一阵血浪。不多时竟飘起无数水军尸体;宗弼大怒,又令一千水军下水,喝道:“反正我大军过河了,你便把船全凿沉了又如何?”,正这时,身后的头关却天崩地裂价一声爆炸。宗弼和大小将士几乎站脚不住,但见梁山头关,二关,三关,后关所有设施一起点燃,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山!金军将领无不惊惧。不多时几个人扶着真大义回来,大义已经受了火伤,头关已经没于大火! 嵩山道观 慧娘在宝屏前拿着丽卿的遗书目瞪口呆,丽卿偷走了她的法符,带着军马和兵器去救父了;慧娘正要追赶,屏风内有人声传来:“汝不必追了,此乃命数。业力所致,铜墙铁壁亦不可挡。那丽卿一生多杀戮,因生前有悔罪之心,死后当免炼狱之苦,汝对她已经尽了情分,后面管好自己路途才是。”慧娘含泪稽首。 梁山后关水泊 李俊指挥水军帮助突围兵士家眷渡河,刚刚全部靠岸,但听头关爆炸,转身一望已经是火光冲天!柴进带众人含泪向梁山方向下拜,然后命史进为前锋开路,鲁达武松断后。自己压住中军。其中几个梁山孤儿如那阮小二之子阮良,董平之子董芳都十岁,柴进命他俩就在自己身边;花荣儿子花逢春七岁,一直跟着庞万春学箭,所以跟着万春秋霞队伍;张青孙二娘之子张国祥也是七岁,跟着张青队伍。还有的才两三岁索性战将背在身后,这里不一一赘述了,后文自见。柴进与众头领商议,先去江南冷艳山歇息,如人马过多,山寨容不得,再往云南去。 聚义厅 那宋清带十余名老军把梁山机密文件一一焚烧,出来时朱贵带老军也点燃了大小房屋。只听山下呐喊不绝,宋清问朱贵道:“这一番围住了多少金兵?”,朱贵道:“这却不知,但军师下令把山寨所有雷子火油,炮药炸子都布置停当了,再加上樊瑞兄弟法力,只要进来的就别想出去。”,宋清道:“好极,那你我再把用不了的金银珠宝都埋了,不让那金狗得到半文便宜。”朱贵称是。 梁山头关前,火光冲天,山上时不时雷子触发震耳欲聋,隐隐听得见里面厮杀声,溃兵喊救命声,真若修罗地狱。宗弼和众将正在指点山上,忽然火光中一将骑马闯来,金军众将紧忙围住宗弼和军师。宗弼等那马离近了一看,那马上人头戴闪云金凤翅冠,身披猩红连环锁子黄金甲,挂着那口清醇宝剑,贯弓插箭,右手倒提那枝梨花古定枪,威风凛凛,不是陈丽卿还是哪个?宗弼还未开言,陈丽卿马上用枪尖指着宗弼喝道:“完颜宗弼!你又让汉军进去当替死鬼,自家外面看热闹是不?真是狼心狗肺!”,一金军部将听了大怒道:“你这南蛮娘们!胆敢……”,话音刚落早挨了宗弼一马鞭;宗弼道:“贤妹误会了,先进梁山是陈将军的主意,进去多时头关莫名爆炸,我派了几队勇士进去,只救了真大义回来,好几人被烧死。贤妹不信周围都是人证。”丽卿道:“如此我去救!”竟催动火云驹往头关火中冲去,宗弼急忙道:“快拦住她!”,几名部将策马上前阻拦都被丽卿枪挑落马,非死即伤!当着宗弼,大家又不敢用兵器伤她,如何拦得住? 宗弼急了,亲自催马过去,后面紧紧抓住丽卿战袍,喊道:“卿妹,就算你父亲没了,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莫去送死啊!”丽卿听他带着哭声,明白他此言出自真诚,也不由心里一动,回头对宗弼道:“来世再说吧!”拔出剑砍断战袍。不顾一切冲入头关。后面金军部将也顾不得宗弼发怒,一拥而上死拖活拽把宗弼拉了回去。 梁山二关关上,樊瑞正施展着天罗法,始终困住陈希真人马,范成龙、真祥麟都已经战死;陈希真一只蛇矛,带着几千败军还在山上山下的乱窜,他没了乾元镜,根本脱不了樊瑞咒禁。不由仰天叹道:“天亡我也!”,正这时一道红光从头关内冲来,樊瑞一惊,天罗结界露出破绽,陈希真立即地遁逃亡。看官,那红光正是陈丽卿灵魂出窍救了希真。 正是: 一生杀戮非有益,临终救父岂无情? 弓马剑甲梨花枪,气与须眉相低昂。 谁言巾帼不为逆?小不做霸大不王? 霸王也做儿女鸣,无可奈何终不平。 ------------ 第二十章 武行者拳打云天彪 入云龙火烧郭天师 靖康二年五月的清晨,小瓦岗。 寨门上站立着两名拿长矛的汉子,警戒的望着远方。除了他俩之外,寨内平地上的人目光都集中在正在练武的扈三娘身上,大家每早练武的收尾阶段,总是都要看三娘的刀法,这已经是惯例了。但见一丈青挥舞着两把绣鸾刀在草地上旋转,渐渐的刀光和身影已经融入一团,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小草上的露珠被一丈青的旋风带动起来,碰到了飞花滾雪般的双刀上,又被甩出很远,就像一个个珍珠弹向四方画出晶莹的线。围观人群中不时传来低声的喝彩。 三娘收了刀,向大家致意,走向内寨,内寨门前两名女兵立刻欠身行礼。三娘点头还礼后走进门去,三娘的风姿依然不减当年,秀美的面庞上却有些沉重,谁都看的出她今天有心事…… 自从宋江去世后,小瓦岗和山寨联系便不多了,宋江过世的消息也是山寨派精干军士来禀告的,说是前线日复一日的紧张,神行太保戴宗实在抽不出身,再后来梁山再没有来过人,林冲夫妇实在放心不下,四月委派扈成带了十余人化妆为客商前去山东打探…… 三娘进了内寨,走到尽头是几座房间,正是她和林冲的住所,房间内外尽是花盆,都是林冲栽种的,一位看上去五十余岁,须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弯腰种花,他就是当年威镇泰山东的豹子头,一边摆弄花,林冲一边吟道: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三娘听了不禁噗嗤一笑,道:“林教头看模样是要弃武从文呀,整天又是诗又是词的。”,林冲苦笑道:“你但是一天不挤兑我就难受,扈成回来了没有?”,三娘笑道:“你早起便问了一遍,每天得问个四五遍,他回来了,我能不告诉你?”,林冲叹口气低头接着剪花枝去了。三娘心里也叹了口气。自从林冲能下地,每日都要坚持走路,想早日返还沙场,可是身体却不争气,休说骑马练武,就是跳跃奔跑都立刻腿脚酸痛难忍。只得放宽心慢养,大半年来连续听到卢员外和宋公明死讯,林冲大哭两场,梦里常喊:“梁山完了。”。 三娘走过去,蹲在林冲身边,道:“汴京被金人攻陷,那皇帝老儿无道丢了江山,我看汤阴这里迟早金人也要打过来,不如往南边迁。”,林冲道:“这个等扈成回来再商议,其实各路援军都到了,这会朝廷若有主心骨,河南尽可以稳住,再往前说,要不是那老皇帝昏庸胆小,小皇帝懦弱无能,哪来的什么靖康国耻!时而战时而和,给金人割地割肉饲虎不说了,还用那陈希真的徒弟郭京守城,还什么六甲法退敌?历朝历代哪来我朝这般晦气,摊上这么个瘟皇帝!?”林冲一头说,一头气得拿花铲在地上乱戳。 三娘看了,急忙抓住林冲手臂说:“是我不好了,又提那皇帝老儿,不说他了,你身体要紧。”,三娘知道今年元月汴京被攻破,二帝被金人俘虏之事传来,气得林冲直吐血身体更不如前。 林冲摆手道:“你不提,我难道就忘了?那瘟皇帝这番被押到北方去,连嫔妃公主都给人家金国将领分了,这倒是天理昭彰,但黎民百姓何罪?被金军杀害的人听说数十万不止了!可恨老成点的将帅如种师道,张叔夜先后过世,朝廷剩的不是山东刘豫那帮叛军,就是张邦昌这样没骨气的墙头草!”。三娘道:“倒是听说来征讨过梁山的张叔夜也和金军作战,开始打了胜仗,不想他二儿子张仲熊竟然听陈希真蛊惑,狠心杀害大哥张伯奋投金,张叔夜随皇帝北上途中被人讥讽,羞愧难当自尽了。”,林冲气得摆手道:“这样死了,好歹还是个人样,不急,等我好些了,那陈希真,张仲熊,徐文,郭京一个个丈八矛戳他们百八十个窟窿!”。 正说着,有女兵过来禀报:扈成将军回来了 三娘急忙让人请入,林冲也很激动,站了起来。 扈成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伴当抬着一人,那人浑身包扎,软弱无力,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几个伴当轻轻放下椅子,林冲夫妇才看清,正是神行太保戴宗,林冲惊道:“贤弟因何受伤?”,扈成接口道:“我奉兄长命去联络山寨,不料路上遇到戴院长,告知山寨已经被攻破了,这才一起回来。”,林冲大惊,看戴宗恢复了些,便说道:“院长有话慢慢说不妨。”,命人上了热茶,屋内只留下林冲,三娘,扈成,戴宗四人。 几人渐渐聊到最近局势,林冲问道:“听说那云天彪没有投降是真的吗?”戴宗道:“此人是不曾降,还把陈希真使者孔厚杀了以示决裂,但此人心胸狭隘,一心只和我梁山为敌,报他杀子之仇。他驻军曹州,只管盯着我梁山后泊,并且截断朝廷供给,比那陈希真差不到哪里去。”。林冲点头道:“我一直也觉得没那么简单。此人满口忠义可绝非忠义之人。”。 戴宗又道:“好在几年来军师积累粮草甚多,还可以支撑,柴大官人和军师又连续用计击败敌军,还斩杀了叛将苟恒,陈希真不得已亲自施法夜袭我梁山,拼了他的乾元镜化作火龙烧掉了粮库。”,林冲三人听了一起惊叹,扈成问:“当日为何公孙先生定要出走?难道他不知只有他能对敌陈希真法力吗?”,戴宗道:“公孙先生留书说陈希真和忽来妖道不仅是梁山之患,乃是中原之患,若不除了,祸患滔天。他自己打算在罗真人处苦修几年出山降妖,他临走时把法术尽数传了樊瑞,说樊瑞法力大增可以抗衡希真了。何况公孙先生出走时宋金并未开战。”,林冲三人叹道:“事非偶然。” 戴宗又道:“自粮库被焚,形势恶化了,我军失去水泊,紧守头关。那日我听吴学究和柴头领叹息,说云天彪这厮可恨,他在曹州拥兵十万,断了梁山粮道,威胁我后路,但偏偏因为他不降金,别处官军又不攻打他,他不受干扰一心对付山寨。比金军还要难缠。”,说到此,众人齐骂这等祸国贼子和陈希真等其实一丘之貉。 戴宗道:“山寨粮尽委实无法支持了,那一日柴头领和军师商议一夜,召集所有头领,军师道梁山已经不能再守,目前两条路,一条随军师留下同守梁山和金军拼命,一条和柴头领从后山秘洞杀出击败云天彪投奔别处。军师又道弟兄们千万不可赌气,留下殉葬是本分,杀出去也不是怕死。我梁山好汉结拜了,永远是兄弟,出去无论到哪,都记住永不降金,只要不做汉奸,就无愧梁山好汉身份。”。戴宗说罢禁不住哭了,林冲三人也痛哭失声。仿佛看到那日好汉们在聚义厅生离死别的情形…… 哭了一会,戴宗又道:“军师说本来柴头领要殉葬梁山,但今后蛇无头不行,总要有人带大家,而我吴用当年和晁宋二位哥哥创立山寨,今日山寨覆亡,我不留下谁留下?!刘唐,三阮众弟兄都要留下,最后柴头领定了两批名单,并告诉突围的兄弟们要把留守弟兄们的孩子一起带走。这日整座梁山整整忙了一天做准备,到了晚间弟兄们吃了最后一次酒,洒泪而别……”,林冲听到此跪地哭道:“可恨,我林冲何尝不是当初创立水泊之人,为何把我丢在这里偷生?”,三娘和扈成急忙含泪扶起林冲…… 林冲被扶起,也坐下定定神问道:“如此,铁牛必定也留在梁山了?”,戴宗叹道:“正是,铁牛自公明哥哥去了以后,整日抱酒狂饮,醒了就嚎啕大哭。大家商议名单时,铁牛不在,军师都说不必问了,大哥在哪里铁牛必然留在哪里。”。 林冲又问:“鲁大师,武行者,史大郎等人如何?”,戴宗道:“他们都是突围一路,初时也不愿意,军师说这是为了给梁山留下火种,以图来日抗金救民,他们才勉强答应。” 林冲问:“究竟多少头领留守,院长可知详情?”,戴宗叹道:“那日分兵突围只是一夜间的事,小弟只记得军师,刘唐,三阮,铁牛等老兄弟留下,另外宋清,朱贵等老兄弟也不愿给突围添累赘都说留下。另外樊瑞替公孙道长留下做法对付金狗!”。 林冲道:“那日突围如何?”,戴宗流泪拍腿叹道:“那日樊瑞兄弟也留梁山,他说为我等最后作法一次,在聚义厅唤起大雾,我等带四万军马和万余军属出了后山,李俊张顺兄弟在后泊带我们坐船度过,一直到还顺利,到了云天彪曹州地面,柴大官人让大家警戒,眼瞅再走小半个时辰就进入密林之中。只听四外号炮,云天彪率官军早就埋伏于此,却不知消息如何泄露。”。 林冲恨道:“这厮深通兵法,又苦死要报杀子之仇,时刻盯着梁山,仅仅做法起雾哪里瞒得了他?何况那陈希真和他暗中能无勾结?”。 戴宗道:“我当时听到柴头领让大家备战,然后骑马迎上去,左有鲁大师,右有武行者,那云天彪也和风会,庞毅三人迎上。云天彪不等柴头领开言便大骂我等惧怕金兵,要从后泊逃跑,要我等下马收缚听候处置。柴头领怒斥说梁山泊本来是山东抗金砥柱,和金军对抗半年,杀敌数万。有梁山在山东不至陷落,几十万金军会被牵制动弹不得,你云天彪断我粮道,今日又截我退路公报私仇,置国家百姓不顾,真是猪狗不如。那云天彪恼羞成怒,对左右官军道一个不留。便挥刀冲来……”。 戴宗说道此处,连三娘都气得站起,拍的桌子乱颤,茶水飞溅。三娘道:“世上竟有如此猪狗不如的伪君子,自己暗助金狗还把罪名扣在别人头上。”,众人无不气愤! 戴宗道:“当下我军冲锋突围,官军列阵森严,那箭矢火铳神臂弓翻斗石子只如瓢泼大雨一般打来,看得出准备已非一日。此刻早已天亮,我梁山弟兄自深夜出后山,渡水泊已经人困马乏,更何况士兵和军属混杂在一起,这番立刻大乱起来,此时我正在柴大官人身边,他把阮小二的儿子阮良抱在马上,要我给各位头领传令,命大家分散突围,日后再图汇合。说罢就拔剑指挥儿郎们冲阵,我施展神行法一路上只见儿郎家属被打死无数,亲眼看到包凌头领中火铳倒地而亡。后来我军终于冲到官军阵前厮杀,官军大将邓宗弼,风会,庞毅,唐猛簇拥着云天彪扑来,鲁大师对阵风会,武行者截住唐猛,盐山来的首领邓天保,王大寿都死在邓宗弼剑下,史大郎怒不可遏,操三尖两刃刀砍到了邓宗弼”。林冲听到这叹道:“我还和邓王两位兄弟保证杀邓宗弼,不想他死于史大郎之手。”。 戴宗道:“除了这几对,我们突围的无论军士头目都和官军厮杀做一团,谁也顾不得谁,鲁大师一条禅杖架住风会,庞毅两口大刀,武行者和唐猛斗到酣处,两人都扔了兵刃肉搏,武行者按住唐猛咽喉,眼瞅要扼死这厮,那云天彪猪狗不如的匹夫竟拍马从后面暗算,武行者发觉后连忙提起唐猛身体遮挡,那天彪竟不管自己人,一刀砍来,唐猛固然被砍作两段,武松哥哥竟被砍断左臂,昏死在地上!”,讲到此,戴宗再度痛哭失声,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戴宗哭罢又道:“众兄弟见此惨状,无不悲愤至极,一个个也不跑了,只管和官军拼命。鲁大师大吼一声一杖把风会打落下马,吃风会两个狗儿子拼命抢了回去。死活不知;宣赞,燕顺截住天彪退路,正在拼命死战,但听武行者一声大吼,竟起身用右臂一拳打在天彪马上,那马一个人立把天彪摔落地上,众兄弟冲过去也不知给了这匹夫多少刀枪,肯定是不活了。”,说到此,众人个个叫好,才觉出了口恶气。 戴宗道:“正此刻,我见到朱富兄弟带几个人过来把武行者放担架抬走,不料那官军中康捷快速袭击,背后捅死了朱富。小弟见了大怒,紧追康捷不舍。按理说小弟跑不过康捷,可他那日却跑得一瘸一拐,小弟神行法追出二十余里放追上,一刀杀了他,再看他左腿上的箭,才知道是庞万春将军助我。小弟再想回去厮杀,无奈半日的气愤,疲累,悲伤,体力真个耗尽了,倒地昏死,醒来时才看到扈将军救我。”。 扈成道:“正是,从戴院长在口中知道了信息,再想去梁山不可能了,前关是金军,后山是官军。只得停了数日,等院长好些,这才一同回来。”。 人正说着,忽然林冲从座位站起,一面给众人使个眼色,一面从墙上拔出宝剑,喝道:“何人在外偷听?”,众人一惊,扈成兄妹也拔出兵刃,只听门外有人笑道:“戴院长神行腿法一等一的好,眼神却差了,那箭能是庞万春的?”,众人定睛一看不由惊喜交加,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巧星浪子燕青。 燕青拜倒在地道:“请林教头和嫂嫂恕燕青无理。”,林冲忙让扈成扶起,问道:“兄弟,自卢员外被害后不知你下落,忧的你苦,如何又出现在此地?”。燕青叹道:“自从小乙和主人率军回到大名府,主人看到旧宅高兴极了,和我说了好几次,他被奸人贪官所害,被迫上山落草,虽然行侠仗义自问无愧于心,但始终觉得对不住祖宗功名,这下子公私两遍,一者在大名府抗击金军为卢家正名,二者将来立了功劳也提携梁山兄弟们封妻荫子。小乙劝主人说如今朝廷昏暗,不被陷害就是好的,主人却大笑道周围人马都是梁山弟兄,谁奈我何?”,林冲听罢摇头不语。 燕青又道:“前半年却也顺利,在大名招兵近万,加上梁山五千人马,卢员外督促我和水火二将日夜训练,其中提拔了一员部将徐文,勇力过人,挥巨刀重五十斤,员外命他巡边,斩了叛军数百首级而回。员外甚是欢喜,破格提拔他为中军护持,不料这厮竟是刘豫,陈希真派来的內间。一日晚竟带部下打开大名府城门,放入金军,并趁主人不备,背后下刀谋害主人。我和单,魏两位将军寡不敌众,混战一夜,单魏两兄弟阵亡,王进救了我,带数百败军跑到江南冷艳山去了。在那里立了新山寨。这些日子听说金军进攻梁山,十分惦记,来看兄弟们。路上正遇戴院长追赶康捷。天照应,小弟正在康捷侧前,用弩箭射中他脚踝,这厮真个是快,但凡小弟在他后面一点,都来不及使弩。”。 戴宗听罢笑道:“小乙见谅,我道那箭如此短小,当时天黑,一是没往你身上想,二是那康捷跑得太快,梁山能射中他的也就是万春将军了。”,众人都笑。 林冲问:“万春小妹无事吧?”,戴宗叹道:“小弟也只能说亲眼看到的战死者里没有万春兄妹,但愿他们吉人天相。”,燕青道:“不过我刚才听院长说云天彪部将领都已战死,官军定然逃散,我军突围出去的弟兄也不会少。”,众人点头。 戴宗忽然问道:“小乙,你那日既然看到我,为何不出来相认,一直跟到这里?”,燕青叹道:“初时我射中康捷,可你二人那脚步天下谁能追得上,我沿着你们的方向追了半个时辰功夫,才看到扈成兄等人正抬你上车,本欲出来相认,可自从卢员外死后,小乙也格外防备,想会不会有人再追杀你们,干脆一直在暗处,远远的跟来。”。 三娘道:“还是不对!”,燕青笑问:“哪里不对?”,三娘笑道:“你远远跟着扈成,不让他们发觉,以你的身手不难做到,但跟到这里你如何进的了寨子?别看这寨子简陋,我和林教头都是军旅之人,岗哨严密,你休说内寨,便外寨你进来也难。莫弄和我玄虚,全说出来好得多哩。”。燕青笑道:“果然嫂子心细,小弟跟到寨门前便进不来了,正在外想要不要通禀身份,不想一乞丐身后拍我,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吓了小弟一跳,细一看哪里是乞丐,正是公孙道长。”,众人听罢又惊又喜,林冲道:“那他人呢?”,燕青道:“道长说他来此一是看望林教头,二是顺手办件事,先用法力送我进来内寨,他自己办完事明日便登门拜访。”。 于是众人一起聊到当晚夜深,燕青,戴宗便在内寨厢房里歇下,三娘找了几个心腹女兵收拾房间,嘱咐大家不得泄露。 次日晨,众人集中在内寨正厅,燕青烧了一张公孙胜送的符纸,顿时一团烟雾后公孙先生现身,大家多年不见赶忙互致问候一番。林冲问道:“道长如何知道梁山突围之事呢?”,公孙胜道:“自那年梁山受招安停战后,贫道思来想去,那陈希真和我法力只在伯仲之间,他背后还有忽来妖道相助,何况还有些冒充散仙的妖魔。这些年我梁山与雷将交战,多吃亏在法术上。天书上法力奥妙无穷,非数十年功夫不能研究透彻,缓不应急,故留书给公明哥哥,去二仙山找师傅商议,师傅告诉我在山上静修,由他指点,三年内不得中途离开,可将天书精髓参尽,灭那般妖邪不难。故此这几年贫道一直上上苦修。上月贫道修炼功成,辞别师傅下山,正听说那陈希真师弟郭京用假六甲法诓骗开封将士,以至于国都被破。贫道在曹南山找到这厮,让他尝了真六甲法的滋味。用三味真火烧得这厮尸骨无存。 众人听罢叫好,公孙却叹道:“谁知也就在那晚,陈希真丧心病狂拼却乾元宝镜,火烧了梁山库藏。待贫道又降服了徐和,陈念义二妖后才发觉,连夜赶来还是晚了一步。”,林冲道:“此命数尔,公孙先生不得自责。”。 林冲又问戴宗道:“对了,我梁山和金军交战数次,想必院长知道实情,那金军人马端的如何?”,戴宗道:“若论骑兵,真个天下第一。那完颜宗弼率领的山东二十万金军多是骑兵,那女真重装骑兵号称铁浮屠,装束得如同铁塔一般。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正面冲阵威力无穷势不可挡,比原先呼延将军的连环马还厉害的多。那女真轻骑号称拐子马。倚仗为左、右翼骑兵作迂回侧击,用以包抄突击。我梁山刚和金军交手,吃了大亏,徐宁,张清两员虎将都葬身金军马队之中。但后来军师命退守水泊,金军水战便差得远,几次被我梁山杀败,连损大将。只是后来陈希真不惜施展妖法毁乾元镜烧了我军粮草,山寨才委实支撑不住的?”。 林冲问道:“那乾元镜乃是陈希真贴身宝物,他竟舍得毁了来烧粮仓?”,戴宗道:“小弟负责打探前线军情,还多少知道一些,那金兀术为了争夺中原笼络那些叛将,许诺今后刘豫为中原之主,陈希真为国师,苟恒为护国将军,盖天锡为宰相。一开始陈希真不断招来叛将,金兀术对他礼遇有加,但后来叛将来的差不多了,前线又接连失利,那陈希真便失了宠,虽然金兀术和军师哈迷蚩表面上仍一如既往,但手下将领对陈希真一伙呼来喝去全无尊重,打梁山都让叛军为前锋。那次陈希真被逼不过,用妖法抢夺水泊,还折了苟恒。”。林冲点头道:“自古卖国求荣之辈,即便投靠之敌国也绝不尊重。估计金寇连打带拉用了什么笼络之术,让这老儿丧心病狂。连宝镜都毁了”。 公孙胜接口道:“确实是我梁山气数,柴大官人等弟兄死战云天彪那刻,正是叛军被金兀术逼着攻打山寨之时,贫道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周围百姓议论,陈希真被金军逼着,率领真祥麟,范成龙一干叛将攻打梁山,当夜只听山寨里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数十里,火光冲天,那陈丽卿担心她老子安全,不顾宗弼劝阻,亲自带一队人马冲进梁山,但也不曾回来。至今攻入梁山几万人无一人还,金军如今在水泊扎营也不敢进入。”,林冲叹道:“既然众兄弟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以吴学究的智谋,加上樊瑞兄弟的法术,这干叛军自然是难逃一死。”,公孙胜道:“也不尽然,那陈希真仗着一身道法居然逃回来了,但他回来才知女儿为了找他死在梁山了,陈希真又悔又恨,又悲又愧,哭昏过去,发了疯,整日在兖州街头乱走,自称国师,找女儿丽卿公主回来,初时刘豫、刘麟等还派人医治劝慰,如今任他去了。”。 扈三娘道:“活该,卖国求荣,到头来害了女儿,害了自己!”,林冲道:“道长莫小看此人,真疯还是装疯还未可知。”,公孙道:“正是,你可知贫道昨日做什么去了,正是灭了那化作张继遗孀贾夫人的妖狐,待贫道把陈希真那帮羽翼妖魔尽除,最后便是这老儿末日。”,说到这里众人一起叫好! ------------ 第二十一章 林冲三问岳鹏举 枪矛一体火薪传 却说公孙胜言罢,林冲等众人向梁山方向跪拜,焚香为阵亡兄弟祷告。大家商议了,公孙胜带戴宗和燕青做法去往冷艳山,林冲等留下观看形势并做好搬迁准备,如河南不保,也会迁往冷艳山。燕青等人到冷艳山后继续打听其他头领下落,林冲叮嘱道:“山寨虽然和叛军同归于尽,未必没有逃出来的兄弟,须再探听。”公孙胜等连连点头。当夜众人用罢宴席互道珍重,公孙胜做法带燕青戴宗去了。 次日晨,林冲和三娘正在内寨花厅议论,忽然女兵来报,说程岗村岳飞来了,林冲和三娘到内寨门口迎接。只见几位年青将领远远走来,打头的正是岳飞,后面是王贵,张显,汤怀,牛皋都是岳飞结义弟兄。岳飞因为恩师周桐的缘故,一直敬称卢俊义为大师兄,林冲为二师兄。但实际上他对林冲始终敬以长辈之礼。兄弟五人离外寨门口还有二百步就下了马。牵马到外寨,五人步行进来,因为经常和林冲探讨武艺,所以五人倒是都带了佩剑。 岳飞一见林冲,叫声师兄,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后面四人也一起下拜,林冲连忙扶起。因内厅窄又是夏天,大家便都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因为岳飞不是外人,林冲也大致把梁山之事说了一遍,众人都叹息。汤怀叹息道:“这史上的事都是如此,不怕外贼,就怕张邦昌云天彪这等内贼,祸起萧墙。”岳飞道:“师兄不知,岳飞昨日家中也遇到些事,正是来禀明师兄的。”林冲问何事? 岳飞道:“昨日上午,有个圆脸汉子拜访我,他自称叫王佐,因仰慕我几次抗金,说有降服外虏之策商议,我和他谈了几句,觉得此人口才见识都不一般,也算是个人物,他提出和我结拜,我没多想就答应了。不料结拜后他竟打开包裹,里面都是大颗珍珠,王佐说他如今辅佐太湖杨么,早晚称帝,要我一起去入伙,先灭宋后灭金。我一听便言辞拒绝,把那些金珠都还了他。念他是个好汉,没有恶语相向,下逐客令让他去了。说来也巧,下午本县徐县令又来了,带来朝廷诏书,说康王已经在建康继位大统,要我去金陵军前效力。我已经禀明母亲,几位兄弟也都愿前往,只今天午后便动身,来这里一来为恩师扫墓,二来想知道师兄还有何嘱咐。” 林冲知道岳飞几年前就连续三次投军,每次都因朝廷昏庸软弱,不是部队解散,就是被上司解职。想了一想,对岳飞道:“师弟此去,我有三件事嘱咐。”岳飞忙从座位站起,后面四位兄弟也站了起来。 林冲道:“这第一件,大丈夫凡事须有担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尽情尽性。你大师兄武艺天下无对,为人忠厚正直,只是一生总放不下他那大名府士族地位,又太过轻信于人,最终……”,林冲想说最终卢俊义休说为国为民,便是尽情尽性也没做到。但他不忍心说了。又道:“又如林某,前半生也是太重自己那地位和家室,眼睛明明知道世道如何,就是难以割舍,结果终为奸人所害,后来投了梁山,杀了几个恶官,打了几场胜仗,但为时晚矣,如今金军压境,我这身子竟这般不争气。这辈子算是自己尽情尽性了,为国为民可是惭愧……”岳飞道:“师兄休如此说,云陈那般叛贼听师兄说起来手段个个不凡,真是我中原大患,好在师兄带梁山好汉除了他们大半,如何说没为国家出力?” 牛皋忍不住接话道:“林将军放心,金军我们替你杀,还有那害死卢员外的什么徐大刀,让他狗头吃我一锏!”,背后张显急忙捅了牛皋一下,牛皋才不做声了。 林冲道:“如今你们出山了为国作战,须知这心便要放下,如佛法云四大皆空,什么功名富贵妻子朋友都要舍了,作战有死有伤,前有敌军,暗中也必有奸贼构陷,弄得好如霍去病千古留名,弄不好如李牧屈死狱中。但心中又有一件事不能丢,那就是国家百姓!”几人听罢连连点头,岳飞更是跪倒背朝林冲,拉开衣襟道:“师兄的教导,岳飞等铭记了,就犹如昨晚母亲刺在岳飞背上的字,虽九死不敢有忘!”林冲夫妇定睛看时,正是“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林冲肃然点头,三娘不禁擦了一把泪水…… 林冲说道:“这第二件,那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中原称为金兀术,此人深通我中原文化,饱读经史,为了拉拢猿臂寨潜身两年于苟恒军中,那年定风庄之战竟和黑旋风李逵战成平手,可谓智勇双全的名将;他虽未当金国皇帝,但必是中原大患。还有他那铁浮屠和拐子马是他的亲信骑兵,伐辽战无不胜。去年梁山曾大破连环马的徐宁将军带三千钩镰枪手去迎战,不料不但没有破掉铁浮屠拐子马。反而全军覆没,名将没羽将张清去救徐宁,反而一同战死,今后贤弟作战遇到此人千万当心。”,岳飞点头道:“记住了。”。 林冲道:“第三件嘱咐贤弟之前,先问问,为何你一听王佐是杨么的部将就立刻割袍断义泾渭分明,人家不是找你商议如何伐金吗?”岳飞道:“他说伐金不假,可是那杨么是反叛朝廷的盗贼,我岂能同流合污?”林冲笑道:“我和你大师兄可是梁山有名贼目,朝廷通缉多年,你怎么倒认我们为师兄呢?”岳飞笑道:“师兄怎么能和杨么之辈比,你和大师兄都是受了冤枉,不得已才落草呀!”林冲又笑道:“那是你知道师傅师兄为人,但如今官逼民反之事可是不少,占山为王的到处都是,你又没见过杨么,怎知他不是被贪官逼反的好汉呢?”岳飞听了竟楞了一下。 牛皋插嘴道:“就是呀,俺牛皋就落草过半年哩,大哥也没嫌我。”岳飞回头轻声呵斥道:“有脸说?!”牛皋赶紧闭嘴,王贵等忍笑不俊。 岳飞想想道:“那杨么和梁山不一样,梁山替天行道,以待招安。王佐说杨么早晚必反,要僭越称帝,已经是反贼了。”林冲又笑问道:“贤弟可不知道,当年梁山被朝廷紧逼时公然打出除宋安民的旗号,要不是朝廷又再度招安,要不是金军压境我等顾全大局,这反造定了。如果这样,贤弟是不是不认我们这师兄和嫂子了?” 岳飞万没想到林冲如此发问,不由目瞪口呆,他怎会想到要和敬爱的二师兄割袍断义?但又觉得反叛君王终究不对,他又非圆滑之辈,从不对林冲说谎,嘴上嗫嚅半天,只说不出话来。 林冲笑了:“贤弟心地仁厚忠义,然而于是非忠奸之际太过固执,这是为兄有些担心你的,金军目前大军压境,实力远胜秦汉之匈奴,而宋朝皇帝昏庸,奸佞满朝,多少良民百姓被逼的落草?多少忠义汉子被逼上山寨?如今康王号召各路诸侯,其贤愚尚不得而知。为兄不反对你打着忠君救宋旗号来抗金,毕竟大宋几百年,可以用于号召人心。然而兄弟若胸怀不宽,遇到割据之人便去剿杀,两败俱伤只能金人得利。”岳飞连连点头道:“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小弟遇到落草好汉必晓之大义,让他们一同抗金。”。林冲笑着点头。 林冲道:“贤弟,三件事我都嘱咐了,一齐去师傅墓前,为兄还有一样东西相赠。”。 周侗墓就在小瓦岗附近一座山丘上,林冲吩咐几个军汉抬了些东西,引岳飞等五人上了坡。众人跪拜恩师毕,三娘搀着林冲坐好,林冲命从人打开一个长包裹,里面竟裹了一只金枪,枪长一丈八尺,金杆金龙头,前端为银舌枪头,林冲笑道:“贤弟,这枪便是愚兄的丈八蛇矛,你一直说无趁手长枪,愚兄命人掺了足量金银改造成此枪,你可掂量下分量合适否?”。 三娘听到此际,心中暗想:“我道这长矛怎的打年初便不见了,问他他只说送去修理。”岳飞忙道:“小弟怎敢用师兄的兵刃?”林冲笑道:“师弟听我说,自从愚兄在定风庄大战受了伤,一直没有恢复,这两年公明哥哥去世,卢员外遇害,国家遭靖康之耻,愚兄连气带悲,身体不知哪日才能恢复上阵。师弟你的武艺已经得到师傅毕生真传,你拿着愚兄的兵刃上阵,替我多除几个金兵变好。正是大丈夫岂能空老林泉之下,贤弟看这枪上刻的什么?”。岳飞定睛一看,枪杆上正是“沥泉神矛”四个大字。 林冲又道:“这蛇矛长于一般兵刃,没有气力是使不开的,师弟看我哪里还用得上,何况愚兄身边有宝刀一口,还有你这厉害嫂嫂随时保护。”话说到这众人忍不住都笑了,扈三娘脸一红,低头笑道:“油嘴!”岳飞道:“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后定用这沥泉枪多杀金寇报答师兄。” 各位看官,这便是岳飞沥泉枪由来,后人不知,杜撰称此枪是一条大蛇所化。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林冲又叫人拿来一根竹竿,恰好和沥泉枪等长。对岳飞等道:“师弟常和我说,锏法已经练成,三十六路枪法还未全参透,愚兄这里给你演示下我的三十六路长矛。岳飞等忙道:“不可,师兄养病呢。”,林冲大笑道:“哪里就至于竹竿都挥不动?”。便拿了竹竿在空地上当蛇矛耍了起来。 岳飞定睛看林教头动作古朴,招招制敌,一击必杀,进攻有刺,戳、点、扫、挑;防守有格,拨、架、挡、淌。将攻防两动融为一体,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带攻,攻中设防,使敌人无还击之机。那个不良于行的老者忽然不见了。但见林冲身影敏若猿猱。岳飞心中暗叹:“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堪堪三十六路使完,好个林教头竟气不连喘。笑道:“师弟可记住了?”岳飞道:“有劳师兄,记住了。这一去不知何日再见师兄和嫂子,让鹏举等拜辞。”,说罢和众好汉倒地拜了四拜。告辞而去。 林冲在山坡上久久伫立,直到岳飞一行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三娘过来说:“你刚才使了半天架势,一定累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林冲苦笑道:“累是累了,只怕得歇一会才能下的山去。”三娘气得用拳头砸了下林冲肩膀:“教你当面逞能的,背后受罪吧?”林冲笑道:“值得了,你休看岳兄弟今年二十多岁,他那涵养能赶上不惑之年的人。论武艺不亚于我和卢员外,论兵法不输给吴学究,论威严真的很像关胜兄弟有武圣之风。今后定是一代名将,抗金柱石。只是他在忠义是非上太过执着,那康王据说已经称帝了,但愿是个明君才好。”三娘道:“人无完人,岳兄弟还年轻,有的历练呢。我看这些日子你倒难得高兴一回。” 林冲叹道:“国家如此,哪有什么高兴之事,我一直急着好起来回梁山上阵杀敌,偏偏事与愿违,身子越来越差,梁山也终告覆灭。但今日我看了岳兄弟背上刺字,突然什么都想开了。自古禹开九州汤放桀,秦灭六国汉登基,天下哪有不亡之国?何况我梁山小小一隅?自古英雄好汉,今日都已成黄土白骨,哪有不老不死之人?但火尽薪传,我林冲做不到的事,还有岳兄弟他们来做。我这一生,看透了人世,报了仇恨,有了一群生死兄弟,有了三娘你,还不知足么?”扈三娘听得泪水出了眼眶,抱住了林冲,用自己美丽的面庞贴在丈夫胸膛上,轻轻的说:“我们搬走吧,找个山清水秀没有战火的地方住了,你要养好了身子,我和你一起去找梁山兄弟抗金,你要不能上阵,我们就教孩子们练武,长大报效国家百姓……”。 林冲没有回答,他目光紧紧盯着北方,又吟诵起苏轼的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鬓微霜,又何妨?会挽雕弓如满月……”,三娘噗嗤一笑,接了下去:“西北望,射天狼。” ------------ 第三卷 ------------ 第一章 返敌阵二娘寻幼子 见宝刀金刚斗太岁 建炎元年三月 曹州地面 鲁智深正背靠一棵大树酣睡 唐猛手持铜刘,向武行者喝道:“你这厮真个没累死!好好好,今天决个胜负!”,武松冷笑道:“俺打杀景阳冈猛虎都不觉得如何累,那天统共三条疯狗就能累死俺?”唐猛大怒,挥铜刘砍来,武松挥舞两口镔铁戒刀相迎。 那云天彪舞青龙刀直奔柴进,宣赞挥刀拦住大骂道:“贼匹夫伤我关将军,今天正好报仇!”,云天彪也不打话,拍马过来和宣赞两口大刀战在一处。 此刻梁山兵和天彪兵马已经兵对兵将对将杀在一起,鲁达敌住风会大战,偷个空子一看,宣赞渐渐不是天彪对手,曹松拍马挥舞方天画戟双战天彪。柴进带亲兵围成一圈保护梁山眷属慢慢突围,邓宗弼又挥舞双剑杀到,邓天保,王大寿二人刚才冲阵都受了箭石之伤刚刚包裹,一见邓宗弼不由大怒裹创来战,不上二十合,大寿一个不小心被邓宗弼砍翻马下。鲁达大惊正要过来救应,但听背后庞毅喝道秃驴休走,只得返身迎战,风会庞毅两匹马缠住,分不得身; 武松已经和唐猛翻翻滚滚大战百余合,唐猛虽处下风,但一面铜刘防守严密,武松一时难寻破绽,见兄弟们渐入险境,心中焦急。冒险卖个破绽让唐猛一刘看来,武松侧身一闪,竟弃了双刀,一手抓住铜刘柄,一手扼住唐猛喉咙,唐猛觉武松力大,索性也弃了铜刘,两手扼向武松颈部,两人都无兵刃,较起力来。那云天彪看武松背对自己,竟撇了曹松,宣赞直奔武松,曹、宣二人要追却被风强,风劲二将挡住。柴进看天彪不怀好意,急的高喊道:“武二兄弟小心背后!”。 此刻武松已经制服了唐猛,听到柴进喊声和天彪马蹄声知道不好,索性提起唐猛向后一转,用唐猛身体去挡,不料云天彪竟不收刀,一刀竟将唐猛劈做两段,武松大叫一声,左手前臂也被砍落。血如泉涌昏倒在地。天彪正想砍死武松,后面燕顺疯虎般赶来,一刀捅向天彪战马,天彪只得回架;鲁达见了悲愤至极,大吼一声,一禅杖打到风会马头,风会翻落。风强风劲大惊一起过来抵挡鲁达。宣赞曹松大骂直奔天彪,天彪仗着武艺舞动青龙刀敌住三人毫不慌乱。 正这时,但听武松一声虎吼,竟从地面翻起。神威凛凛犹如金刚天神,连天彪都惊了一时无措,武松尽平生力量一拳击在天彪马头上,那马一个人立向后翻到,云天彪落马摔得四仰八叉,梁山兄弟冲过去无数刀枪捅下…… ……鲁达猛地醒来,光头上全是汗水,饶是他这般悍勇的人,每想起一年前的这场大战就觉得悚然。武松断臂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他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做这个梦,原来这里正是一年前众好汉掩护武松撤退,张青战死,孙二娘失踪之所。 原来那晚武松一拳打倒天彪战马,自己也受伤过重倒地昏迷了,孙二娘张青两口急忙扶住。天彪一死,周围官军溃散。众人才赶紧抓时间给武松包了伤口,这时只见鲁智深一条禅杖打过来,背上背着一人,原来是皇甫端。皇甫端从鲁达背上下来,看了武松伤口,有摸了颈部脉搏,说道:“暂时不妨事,武头领只是暂时昏过去了。”,张青又夺了一辆马车过来,众人小心把武松抬上车躺着,然后一起赶路。随从也只二百余人。鲁达把武松断掉的胳膊放在包袱里背着。张青七岁幼子张国祥就和张青同骑一匹马。大家一起往冷艳山方位行去。走到黄昏时候,看到路边林外有条小溪,鲁达见众人厮杀半日人困马乏,便让下马溪边歇息。众人正在喝水吃干粮饮马,忽然远远林中宿鸟乱飞,大家急忙起身,鲁达知道自家有车辆不能快行,命张青两口保住马车不用上前助战,自己提起禅杖跳到路上等候,果然不多时一支五六百人骑兵飞奔而来,打头的正是老将庞毅,大叫秃驴休走。鲁达大怒,一禅杖打去。两人战在一处。 十余合不分胜负,庞毅部将便直奔鲁达队伍冲来。孙二娘喝一声带着二十几名喽啰应敌,不多时被骑兵裹在核心,那张青大惊,却守着武松哪敢分身,又有二百多骑兵直奔张青马车而来,张青让儿子钻到车下,自己只在车前杀敌;鲁达看到撇了庞毅直奔马车接应,那庞毅早看出尴尬,一口刀舞成一团银光缠住,鲁达真个分身不得。 正危急间,远远又一支骑兵杀到,鲁达心中焦躁,却听一声大吼:“老驴休走!”一汉子舞三尖两刃刀直奔庞毅,细看正是史大郎,鲁达大喜。又见一人左臂团牌,右手握斩蛟刀,正是史英德,带人保护马车驱赶官军。庞毅知不是头,拨马带兵跑了。 待尘埃散尽,大家一看马车吃了一惊,张青已经趴在武松马车前死去,看上去是背后中枪。更可怕的是张国祥不知何往?孙二娘急的不知如何,幸亏一军汉说看见张国祥往北跑了,孙二娘急忙带几个人上马去找孩子。鲁达等人砍些木柴,先把张青和其他几个战死的人用木柴堆积烧化。哭了一场,鲁智深这才看到,史进队伍里还有朱武也来了。大约三百多骑兵。大家正说各自突围经过和武松伤势,只见孙二娘带着几名伴当奔回,并未找到国祥。孙二娘一见张青骨灰,也是放声痛哭。找个匣子装了丈夫遗骨。对大家道:“奴家要去找孩子,不能和各位哥哥一起走了,武松兄弟伤要紧,你们快送他去冷艳山吧。”,大家也知劝不住,朱武道:“这样如何?让史大郎带五十名骑兵陪着弟妹找孩子,我等带着马车往南走,找到孩子你们就往冷艳山方位来,没准路上就汇合了。”,孙二娘答应,朱武暗暗嘱咐史进,无论找到国祥否,都要劝孙二娘回来。史进应了。那鲁达私下问皇甫端武松的胳膊,皇甫端叹气道只有保命了。鲁达含泪挖个坑埋了武松断臂。 于是记点共是鲁智深,朱武,史英德,皇甫端四位头领,护着武松马车直奔冷艳山,方行了一日,却见王进和侄儿王横带五百人马来接应。有了向导,众人走的更快,行了七八日,渐渐是南方地带,一路山明水秀。也未遇到官军拦路,到了冷艳山,黄信急忙迎接进山。武松一路经过皇甫端医治,已经可以说话下地,他本是刚勇男子,也用不着人安慰无事一般。倒是听说张青阵亡落下泪来,知道孙二娘丢了还在,也暗暗着急。 再过些天,人报史大郎回来,众人急忙迎入,却见跟着的不是孙二娘,却是燕顺和裴宣。众人惊问其故,原来史进和孙二娘返回去路上正遇敌军,一阵乱杀后两人失散,史进负伤数处,幸亏遇到燕顺,裴宣杀散追兵。五十名骑兵都没了,只剩三人回来,众人都叹息。朱武道:“如此,大家先要除掉身边之患,风云二庄正是云天彪,风会老巢,目前不趁二人一死一伤灭了这两庄子,今后我等难以在此山立足呢。”,众人大怒道:“真真报应不爽,原来这厮老家在这里,真是该杀他个鸡犬不留。”,大家商议了,便派鲁达,王进,王横,黄信带两千精兵下山,其余头领在山寨将息,打探柴大官人消息。可想那风云二庄无主将如何挡住这批大虫?只把风云两家杀的干净,收拾粮米金银无数,一半周济百姓,一半搬回山寨,周遭官军哪敢管这闲事? 再后面,公孙胜和戴宗,燕青也回了冷艳山,众人大喜摆宴接风。都不知柴大官人等下落,燕青又问武松身体,武松道:“右臂还在便无碍,目前大半好了。只是有个病根,一到阴雨天这断臂处便酸痛不可当。”,皇普端道:“这下巧,山寨没有这种药,小可正巧认识杭州六和寺大惠禅师,他出家前是医士,专精治这种病痛。不如公孙道长做法带武兄弟去。小弟修书一封。”,朱武道:“也好,戴宗兄弟可奔云南查看动静,我猜想柴大官人突围后,多半去了那里。”,鲁智深道:“既然如此,洒家也动弹动弹,去汤阴寻我林冲兄弟过来。半路也可以查下孙二娘下落。”朱武道:“不过大师自家去没有法力护持,一切小心。”,鲁智深道:“洒家省得。”。 鲁智深看看四下,去小溪边喝了些水,冷艳山军报称云天彪死了,风会和庞毅等天彪余部不知去向,朝廷命张所驻曹州成了安抚使,梁山和天彪恩怨也不再追究,故此鲁达也不怕什么画影图形的追查,仍然是禅杖一根,宝刀一口随身。又行了一会,眼前过来一个骑银鬃马后生,面白唇红,腰圆背阔,手拿一根滚金枪,腰悬竹节钢鞭。多看了鲁达几眼。 各位看官,那鲁达并非李逵,人家多看几眼便要厮打;只因适才想起昔日七星聚义二龙山,如今杨志,曹正,施恩,张青都死,孙二娘不知下落。只剩武松和自己独存,心中纳闷。再看那人军官打扮,便喝道:“你这厮没事看洒家作甚?闭了你那屁@眼去吧!休得招打!”,那人大笑,反而下了马,提起枪指着鲁达道:“野秃驴,天天吃的马粪不曾?说话这般无礼?”。鲁达大怒,跳起来一禅杖打下,诸位想他本来就高大,再一跃起真如金刚降世一般,那人急忙举枪一架,只听当的一声大响,那人只觉手筋震动,倒是架住了禅杖。鲁达哈哈笑道:“小厮还有点气力,饶你去吧,再不识相,把你打进土里明年发芽。”,那人低头一看,双脚竟入土一半。不由大怒,闪电般连环三枪刺向鲁达,鲁达急闪,闪过前两枪,第三枪急闪不怢竟被挑破身上衣纳,那人也大笑道:“老驴躲闪却也麻利。” 鲁达虎吼一声,两人战在一处,那根禅杖劈天动地,这条金枪鬼没神出,战了四十余合不分胜负;忽然鲁达跳出圈子喝道:“且慢!你究竟何人?” 看官,这人究竟是谁,自有下回分解。 ------------ 第二章 寻英雄兄妹洒泪别 护元凶僧道初斗法 却说那鲁达和后生斗到酣处,忽然大叫声住手,问那后生是谁。那人道:“我乃是杨令公后人杨再兴,只问和尚你一句,你这腰间佩刀从何而来?”鲁智深道:“洒家这刀是故友青面兽杨志的,你既然是杨门后代,和杨志可沾亲?”那人忙问:“不敢请教大师名讳。”,鲁智深笑道:“梁山花和尚鲁智深是也。”,杨再兴即刻推金山倒玉柱下拜道:“小侄冲撞大师,望恕罪。”鲁达忙扶起。二人一起坐地聊天。 原来那杨再兴正是杨志侄辈,鲁达佩刀把上有杨家标志,故多看了鲁达几眼。那杨志的佩刀就是昔日剁铜钱,吹头发,一怒砍了牛二的宝刀,后来杨志刺配,那刀封在府衙。谁人不知那开封府衙仓库是高俅开的,宝刀又落到高唐州高廉手中,再后来梁山好汉打下高唐州夺回宝刀,三山聚义投梁山后宝刀又回到杨志手中。再后来杨志被李成背后暗算而亡,宝刀被李成夺取,再后就是鲁达打杀李成,夺回这口宝刀。二人说起往事颇多感慨,鲁达摘下佩刀笑道:“既然你杨家之物,贤侄就收回吧。”,杨再兴忙道:“小侄岂敢,大师打杀李成为俺叔叔报了仇,又何况本来就是叔父至交,这刀理应大师佩戴;只是那李成真是可恨,天下竟有这等猪狗不如卖友之徒,我倒知道那李晟就是他堂弟,投奔刘豫手下,将来早晚见到和他算这笔账。”,鲁达问:“贤侄在哪安身,做朝廷军官么?”杨再兴笑道:“不曾,一直在太湖杨虎那里。这刘豫部下专为金人做狗,到处征剿义军,早晚遇得上。”鲁达也告知了自己去汤阴,两人谈了良久,互道珍重各自赶路了。 这番鲁达已经知道汤阴去路,不到十天便到了,却见小瓦岗已经空无一人,再去程岗村,村民说岳家也搬走了。鲁达弄得半天没理会处,想想道:“林兄弟可能去冷艳山找我了,既如此,洒家不妨绕路去五台山看望下智真长老。可是多年未见他老人家了。”想到此,便往北去了。 先不提鲁达前往五台山,再说公孙胜做法带武行者来到杭州西湖六和寺,大惠禅师接到皇甫端信,亲自为武松治疗了半月,颇为灵验,武松断臂处遇阴天便不再疼。并每日开始练习步法和右臂;公孙胜是道家住佛寺不便,找了个外面酒楼客房住下。每日打坐修炼,隔几日去看武松。再过半月见武松无恙,便和武松说明要去兖州除陈希真。要武松好好在六和寺休养,自己三五日便回。武松应了。 那公孙胜见城内人多不便做法,便步行出城,这才留心看这临安城,因金寇还不曾到,真是繁华。 正是柳永词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饶是公孙胜出家之人,也不免喜欢这西湖畔景象,放慢脚步慢慢的走,竟忽然发现有两个人在路边茶铺喝茶,一位三十余岁的白衣男子,对面是个美貌少年。公孙胜自然认得,便是那庞氏兄妹,便笑着上前稽首。那两人忙还礼,男扮女装的秋霞早上去拉住公孙胜道袍笑道:“道长,好多年你跑哪去了?你真的能带人腾云驾雾呀?武松哥哥好了没有?”公孙胜笑道:“二位施主就算不舍金钱,好歹招待贫道一杯茶喝,坐下再说呀。”三人都笑,庞万春忙请公孙胜坐下,让伙计沏一壶新茶,笑道:“道长莫理她,越大越是疯了。”公孙胜道:“二位敢情也到了冷艳山?如何知道贫道行踪?”万春道:“我俩倒没去冷艳山呢,那日和云天彪对阵,我俩和花逢春乱军中和大队失散,只好一路向南跑,路上竟遇到故友王佐,说服我们先去洞庭湖杨么头领处安身。后来是戴院长偷偷找来,才知道我山寨兄弟都分在冷艳山和云南两处。”公孙胜惊喜道:“云南莫非柴大官人?”秋霞抢话道:“真是呢,还有曹松,朱仝,雷横几位头领,董芳,徐晟,阮良也都在。”公孙胜忙问:“张国祥那孩子在不在?”,秋霞道:“那却没有,戴院长告诉我们道长带武松哥哥这里治病,我们就来了。”万春接口道:“去年金兵拐子马打山寨,小妹被射伤,多亏武二兄弟救了她,我特带小妹来探望。让花逢春先去冷艳山了。”公孙胜看秋霞还是爱抢话,却一提看望武松便有些忸怩,他年轻未出家前也是位江湖之士,心里早就瞧科暗笑,口中问道:“花逢春那孩子弓箭练得更好了?”,秋霞笑道:“我哥哥手把手教,还能差了?”又笑道:“道长,他们都说你能掐会算可是真的?我有件心事不知能不能应,帮我看看好不?”说罢伸出手来,公孙胜定睛一看秋霞手相,又看看秋霞的面色,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笑道:“你还得说说大致是何事才算得?”秋霞顿时脸一红笑着低头不语。 万春接话笑道:“道长莫理她,你若替她算了,今后大小事都找你,别想修行了。对了,听说那山东刘豫竟称伪号建国,道长听说了吗?”公孙胜道:“确实,多半是金兀术诡计,金军收兵,让汉人自相残杀。今后刘豫无论胜败,走狗烹这三个字是免不得了。”三人又说了点闲话,公孙胜告知兄妹俩武松大致恢复情景,然后起身告辞。自己奔兖州去了,沿途暗暗叹息。 杭州郊外 万春兄妹都拉着马一起并肩走。万春道:“妹妹不用送了,一路没什么盗匪溃兵,仗也打不到这里来,哥哥很放心,就在冷艳山等你们。” 秋霞道:“哥哥为何不和我一起去看武都头呢?” 万春笑道:“你喜欢武都头自己去说,我在旁边省得碍眼。” 秋霞脸红到耳朵,低头笑道:“可一见面如何说呢?” 万春气笑道:“好呀,就欺负哥哥有本事,早给你问了,人家武都头不愿娶妻,这件事连宋江哥哥的面子他都不给,山寨兄弟也没人敢劝他;你倒好,听说他断臂,哭闹着要来,不让你来就不吃不喝耍赖,就为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喜欢他?” 秋霞笑着小声道:“也不是,从前就有一点,自从他救了我,我就更忘不掉他了。” 万春道:“那还得哥哥指点你,你见了武都头,如此这般说就好。” 秋霞笑着抱住万春道:“还是哥哥最好了。” 万春无奈道:“妹子,答应哥哥,要是武都头愿意,你俩一起回来;要是人家不愿意,你也一定要回来,不许任性好不?” 秋霞摇头道:“只能是我和他一起回来。” 万春气得跺脚:“罢了,你和哥哥当年一样傻怎好?反正你两月不回,我便来找你。” 秋霞忽然扑倒万春怀里哭道:“父母没了,从小就是哥哥疼我对不对?以后我不在身边,打仗射箭没人替你掩护了,妹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万春气乐道:“罢么,也不知这些年阵上都是誰救谁了。记得给我早回来就好。” 兄妹俩很久才分开。 兖州城,如今城头已经挂起大齐的旗帜 陈希真穿着华丽,却脏兮兮破破烂烂,头发胡子都白了,跌跌撞撞的在街面走,哭喊道:“乖女儿啊,都是爹爹害了你……”一会又喊:“乖女儿啊,回来和爹爹玩,爹爹不做皇帝了好不好?”路边百姓看到他疯癫的样子,有同情恻隐的,也有暗暗骂他汉奸现世报的。陈希真旁若无人,来回这样几句哭喊。 远远一人在人群中看了一会,躲到远处问街上摊贩:“这疯老人每天回哪歇息?”,摊贩道:“他有时就倒在地上睡,多数时还要回他的府邸,里面的仆人给他换新衣服,没几天又脏成这样。”这人点点头离开,正是公孙胜。 天已经黑了,陈希真仍然哭喊,一路疯癫着往自己府宅走去,路口忽然转过一位道人拦住去路,手持拂尘,稽首道:“无量天尊。道子别来无恙?”正是公孙胜。陈希真停止了哭喊,身体慢慢直起腰,低头叹道:“公孙道长,小老儿女儿已经死了,一切功名富贵都不要了,每日这般忏悔,道长就不能留人一线,定要赶尽杀绝么?”公孙胜笑道:“陈道子,你如此疯癫做作,心中几分是出于对令爱之死的愧疚,几分是为修炼内丹,妄想东山再起的掩饰,足下心里最明白;何况因为你暗助金军,多少无辜军民百姓和我梁山兄弟死于金寇之手,仅仅冲着这一条,你还有一线生机么?” 陈希真心中一惊,他知道公孙胜看穿了自己的一切,原来他从梁山逃命回来听说丽卿为救自己死了,又悲又愧昏了过去是真的,但所以顺势装疯则是深谋远虑,他在梁山被樊瑞法力困住,发现没了乾元镜对方比自己强出太多,就算日后当了皇帝,对方如公孙胜找自己复仇,根本躲不过;二则自己在梁山如真祥麟这样的亲信损失殆尽,在宗弼眼中怕是刘豫那边更加值钱;三则师傅忽来道人久无指示。 于是希真每日自有一魂一魄在支撑身体街上行走,因为这一魂一魄不受意识支配,所以哭悼女儿倒是真性情;剩下两魂五魄藏在丹田炼制内丹,只待练成内丹,随便找面宝镜吹部罡气就可成为新的乾元镜;不料如此掩饰竟被识破。当下决定赶紧逃窜,公孙胜拈指一挥,正是天罗法,此法一出无论何人都跑不出一个房间大小的地盘,你觉得跑了十里,实际上是围着一个屋子那样大的圈子转数百圈而已,当初在梁山,是陈丽卿魂魄化作红光冲开樊瑞天罗决,希真才有空遁出。如今谁来救援?当下公孙胜道:“上次为郭道长送行是三味真火,当请道子品鉴。”便要念诵真火决。 谁知公孙话音刚落,一个乞丐闯进来笑道:“陈希真今天讨的钱分我些。”只一喊,那天罗法竟不灵,陈希真遁走!公孙胜又惊又怒,定睛看那乞丐,怎生打扮?原来是个疯僧,可是比陈希真脏得多,蓬头垢面,嘴歪眼斜,腋下夹把扫帚。 列位须知,那公孙乃是得道之士,并非量窄之辈,岂会和一疯僧计较?然而天罗法岂是个疯子能撞破的?公孙胜知道来者不善,喝道:“你是何人?放走妖魔!”那疯僧不答,只大笑道:“陈希真,还我钱来。”,趿拉着破鞋跑了。说也奇怪,那疯僧大笑几句疯话,竟震的公孙胜竟念不得咒语,心中大惊,才知对方法力远胜自己。 预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三章 武二郎仗义救老者 孟太公悔悟劝邦杰 却说公孙胜刚要用三味真火结果陈希真,却被疯僧搅了,公孙胜只身一人呆立街头,想到:“此人什么来历?我必须回去禀告师尊,并把玄黄吊挂取来。” 主意遂定,便奔二仙山去了。 再说庞秋霞别了哥哥万春,进了杭州,到六和寺一问,僧人却说武松施主外出了,留下话说顶多半月就回。秋霞急忙问了方向,紧赶马去追,出了北门。跑了十余里,远远看到武行者背景,原来武松是步行。秋霞见到武松又惊又喜,却又有些怕,不敢追上去,只得先远远跟在后面。可是有时因为武松是步行,抄小路走,秋霞只得下马。拉着马跟着武松。远远看去,武松似乎两条胳膊都在,背后插的还是两口戒刀。秋霞想:“莫非他们传错了?武二哥不曾断臂?那是再好没有。”再过些时候,武松走到一条河边,单用右手舀水喝了几口,又只用右手洗脸,秋霞看出武松左胳臂是真的断了,多半是安的假肢,心里不由一酸。 再往前走了不多时,有座荒芜的古庙。武松推门进去又把大门关上。秋霞便把马栓到一边树上,轻手轻脚来到庙门,顺着门缝往里看,却看不到武松,正想要不要进去时,背后有人说道:“跟了半日还不乏?”秋霞一惊正要回头,后颈却被人抓住,喘不过气来。后面那人一手抓住秋霞脖子,一脚踢开庙门,推秋霞进去喝道:“你是什么人!从实招来!”,秋霞转身不由一惊,后面正是武松。原来武松早知有人跟在背后,不动声色进了庙门,又从墙上跳出。武松认出秋霞也是一惊,原来秋霞女扮男装,又离得远,故此没认出。武松忙道:“秋霞妹子,没认出得罪了,你怎么在这里?你哥哥呢?”。秋霞听了不禁呆了,想起哥哥的话。 (回忆场景) 万春:“痴丫头,我和你一起去吧,倒是有理由,武二哥是你救命恩人,理应探望,但探望完了总得告辞吧?你若自己去呢,连借口都没了,人家问你哥哥为何不同来?” 秋霞急道:“那你快说个法子呀!” 万春笑道:“就对付你哥哥有的是能耐,你就说遇到云天彪那日和我走失了,就剩你一人了,他就不好让你一人回来。” 秋霞笑道:“哥哥最好了” 秋霞想到此,嗫嚅道:“那天遇到云天彪,突围时和哥哥分开了……后,后来……”,她本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不惯说谎又怕被看出,又一想起和哥哥分别时,眼泪便落下来。武松却信以为真了,连说:“小妹不哭,你哥哥多半往南奔冷艳山去了,这样好不好,我原本有事要去山东一趟,一会送你回杭州六和寺,你住些日子,我半月就回来,然后送你去冷艳山找你哥哥。”,秋霞急忙道:“我怎能和那些臭和尚住一起,还是和武松哥哥你一起去山东吧?”武松道:“不可,我去山东是和人厮杀,危急时顾不得你。”秋霞急道:“不用你照顾,我又不是没上过阵,正好给你做个帮手。”武松执意不肯,道:“这样我明日先送你回冷艳山,再去山东。”秋霞急道:“那样大家不笑我是没长大的娃娃,以后山寨我呆不得了。”,说罢眼泪又扑哧下来,武松没奈何道:“你若非跟着我,就听我的,我不上你厮杀,你不许上阵。”秋霞这才高兴起来,没口的答应了。武松便让她先把马牵进庙。又仔细把破庙周围看了一遍,便在佛堂升起火。说道:“今日已经黄昏了,就在这庙里歇息一宿。”。 两人便在火旁吃些干粮,秋霞心里欢喜,叽叽咕咕和武松问这问那,武松却是话少之人,答了几句便睡去了。 (武松梦境) 鸳鸯楼,张都监三人血肉模糊的尸体倒着,武松拿起酒钟子,一饮而尽。连吃了三四钟,便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蘸着血,去白色壁上,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正好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上楼,把灯照见都监被杀死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 武松大喊一声:“为何骗我!”,惊醒过来,一看旁边却是秋霞抓着他右臂摇晃道:“武二哥你做恶梦了?”,武松缓缓道:“做了个无趣的梦,不该打扰你,赶紧睡吧。”,秋霞便在对面睡去了。武松一人合着眼坐着。 各位,你道武松为何上梁山后不娶妻?原来他自幼父母双亡,被哥哥武大郎抚养长大,武松生性正直,读书不多,但把那忠孝节义看得很重,嫂嫂潘金莲不贤害死哥哥,他看在眼中,越发想明媒正娶一位良家女子,后来又中了张都监圈套,一心拿玉兰当做未来的夫人,后来知道真相,感到受了极大作弄,之所以一夜狠杀十九人,除了对张都监蒋门神的仇恨,还有就是那深深的侮辱。自此后武松不打算成家了,上了山后就连宋江说亲他也丝毫不动心,别的兄弟自然不敢再劝。用我们后人的话讲这是人人心上都有伤疤不愿揭开,打虎英雄武松也是如此。 次日武松醒来,不禁呆了,秋霞把长发打开,真是可谓花容月貌。武松道:“你不扮男装了?”,秋霞笑道:“突然想起有了武功天下第一的武都头在旁边,还怕什么?”,武松不禁笑道:“全山寨有名的笨丫头,就算天下第一武功的,也不免让你累死。”。心中却想秋霞真不像几年前刚上山那样憨憨的孩子样了。 两人出了破庙,把行李放马上,一起步行,秋霞问:“武二哥,这下既然同行,可以告诉我去山东做什么吧?”武松道:“这一番我要去杀了那害死卢员外的徐文。上次听公孙先生说他已经被调到蒙阴一带好对付岳飞,我便去那里。”。秋霞道:“敌将那么多为何单单刺杀他呢?”,武松道:“一则徐文刺杀我师兄卢员外,我杀了他也算是报答先师的祭礼;二则我们在冷艳山立足未稳,我去刺杀他,让叛军乱上一阵,无力近期攻打我们。”秋霞点头。 两人就这样饥餐露宿,晓行渴饮走了七八日,渐渐来到山东地面,这一日已经接近泰安,果然一路上城门都是伪齐旗帜。那刘豫在金人扶植下已经称帝,宗弼也率大部金兵离开了山东归国了。这日合该有事,话说这刘豫有一个侄儿,便是刘麟,认作亲子;还有个外甥叫刘猊,也就是高衙内,殷天赐那块料,刘豫平素也看他不上。但这刘猊见舅舅称帝,自己便给自己封了王爷。住在泰安到处欺压良善胡作非为,忽一日带了二三百家将,往乡村打围作乐,一路来到一个地方,名为孟家庄。一众人放鹰逐犬,不道一个庄家正锄田,忽见一鹰叼着一只大鸟,飞来落在面前。这庄家是个村鲁之人,晓得什么来历,赶上前一锄头打死,众家将看到一起大骂,那庄家不知利害还了一句嘴,众家将听了大怒,就将庄丁乱打要害。内中一个赶上一脚,正踢着庄丁的下阴,一交跌倒,在地滚了几滚,就呜呼哀哉了!那众家将见打死了庄丁,忙来报知刘猊道:“我家的鹰被孟家庄庄丁打死,小的们要他赔偿,连公子也骂起来。所以小的们发恼,和他厮打,不道他跌死了。”刘猊道:“既然死了,要他家主赔还我的鹰来!”即带了家丁,往孟家庄来。到了庄上,家丁大喊道:“门上的狗头,快些进去说,刘王爷的鹰被你庄丁打死,快早赔还,万事全体;如若迟了,报与万岁,将你一门碎尸万段!” 庄丁听了,慌忙进来报与太公。孟太公闻言想道:“刘豫这奸臣投了外邦,他那外甥无法无天了。待我自去见他,看他怎么样要我赔鹰。”。孟太公出了庄门,这刘猊在马上道:“老头儿,你家庄丁把我的鹰打死了,快些赔来。”,太公道:“你怎么晓得是我庄丁打死的?”刘猊道:“我家家将见他打死的。”太公道:“若果是我家庄丁打死的,应该赔你,待我叫他来问。”刘猊道:“你那庄丁出言无状,已被我打死了!”,孟太公听了庄丁被刘猊打死,大怒道:“反了!反了!你们把他打死了不要偿命,反要我赔鹰,真正是天翻地覆了!”刘猊大怒道:“老杀才!宰相老儿也奈我不得,你敢出言无状?”就把马一拍,冲上前来,捉拿太公。孟太公看见的他的马冲来,往后一退,立脚不住,一交跌倒。刘猊是个混人,见老人跌倒,居然还不收马,眼见就是马踏人亡的惨剧。却冲过一人抓住马缰,那马顿时动弹不得,倒是差点把刘猊掀下去。 刘猊大怒,却一看那汉威风凛凛,个头如半截铁塔,不由气焰被压了半截。倒退几步道:“你是何人敢多管闲事 ?”,武松身后秋霞上来喝道:“人家打死你的老鹰,你就把人打死?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还敢骑马冲撞老人家?”,刘猊这时看出武松独臂,又见秋霞美貌,便嬉皮笑脸道:“爷就是这脾气,不过一见你这样美人,气算消了;这老儿我不追究了,这汉子我本想把他另一条胳膊砍下来,看在美人面上也罢了,倒是美人你和爷回府耍子如何?”周围家将顿时浪笑,一人哄笑道:“要是两手都没了,大便时……”,话没说完,他啊了一声便紧紧捂住嘴,武松不知何时抽出刀来,低喝一声:“还不滚?”,众人往地上细看,竟是那人的舌尖!刘猊且惊且怒,不敢再说话,拨马而走,众家将也掉头跑了,跑出老远,刘猊头都不敢回喊了一声:“别急,看你能飞出天去?”。 这时秋霞和武松回头看那老员外,方才一交跌倒,把个脑后跌成一个大窟窿。那太公本是个年老之人,晕倒在地,流血不止。众庄丁连忙扶起,抬进书房中床上睡下。太公醒来,便对庄丁道:“快去唤那位壮士来!”,武松和秋霞进来,太公说道:“小老儿之事连累壮士了,那刘猊舅舅自称大齐皇帝,整个山东都是他兵马,你二人速速南逃吧,我这里有些银两。”武松道:“员外哪里话?今天就是那刘豫来了,我也放他不过,本来这一趟就是找他们算账,这事如何连累了我?”太公惊问武松姓名,武松也没隐瞒,太公惊喜道:“愿来打虎二郎,我这里一事相求。”武松道:“员外何事请讲。”,太公落泪道:“今日之事好道报应,我原来是山东官员,从前和那刘豫相识,因这宋朝官场糜烂透顶,辞官在家清闲。我那小儿孟邦杰自幼习武,也算得万人之敌,刘豫提拔他做了这伪齐的河南府尹,我一直内心不愿,但又不忍误了儿子前程,今日方明白那大宋虽然官场昏暗,那官还胡乱做得,这金国伪齐就是一窝禽兽,禽兽能胡乱做得?我要写遗书劝告我儿,壮士务必替我送到,小老儿九泉之下也感恩戴德。”武松点头应诺,太公忍痛写了信,交给武松秋霞道:“二位快快离去,这庄子有灭门之灾,一会我就把家财分给庄丁,让他们逃命。”要给二人金银,二人如何肯收,管家便挑了匹好马给武松,武松谢了,二人告辞出来骑马向北去了。 路上二人并马而行,秋霞问道:“武二哥,追兵来了如何刺杀那徐文。”武松道:“不妨事,那厮们定然觉得你我南下逃命,想不到你我反向北走。今日收获颇大,那孟邦杰武勇过人,手下精兵八万,他若知父亲这样死了,能起兵反正,河南全省可复。”秋霞又道:“武二哥真是神力,单手勒住马,都说你是打虎英雄,你真的打死过老虎?”武松笑道:“过去那点破事提它作甚?”却吃秋霞纠缠不过,把打虎的事略讲了讲,秋霞又问:“武二哥的身手如今还能打虎吧?”武松道:“再见了老虎,我得躲着走了,但要是遇到今天那种浑蛋,还是放他不过!”秋霞听了笑个不住。 欲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 第四章 鲁提辖探智真长老 武二郎遇黑虎将军 各位看官,武松与庞秋霞这一路暂时按下不表,只说此刻鲁达已经到了山西五台山境内,智深十数年故地重游心多感触,慢慢走赏那满山秀色。 正是: 五云常覆五台端,天近清都特地寒。 涧道千年冰未化,林梢一夜雨初干。 黄河紫塞依依见,碧殿朱楼面面看。 万壑千岩清未了,更从高处望长安。 鲁达来到山腰,看到当年自己发酒疯打塌后,又被重修的亭子,不由叹息,在亭子里坐了片刻,又向上走去,到了山门,对两个门子合掌道:“请两位师兄通禀智真长老一声,只说弟子鲁智深前来探望。”其中一个门子是新来的不认识鲁达,另一个见到鲁智深不由大惊失色,紧忙跑进去一路叫道:“不好了,那只野牛又回来了。”原来这一位十几年前领教过鲁达的厉害。智真长老听说,命侍者带智深进来。智深进了方丈堂,见到长老纳头便拜,智真长老道:“徒弟一去经年,杀人放火不易。”,鲁智深默然无言。长老命智深起来,智深大致讲讲自己离开五台山后的事情,然后道:“弟子离寺多年,从不敢恃强凌弱,所杀皆是行不义之人。这一番到汤阴接朋友未果,特意来问候吾师。适才在半山腰亭子间忽感疲倦,想到兄弟们一个个去了,梁山到底没了,金狗侵扰中原,人世越发不堪,想请吾师再赐偈语教诲。” 长老答偈道: “如此,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嗟石火光中, 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 鲁达拜谢,当晚住宿于方丈之内,次日斋罢告辞长老,长老唤过智深近前道:“吾弟子此去,与汝前程永别,正果将临也!与汝四句偈,去收取终身受用。” 偈曰: 思松而返,遇熊而伏。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鲁智深拜受偈语,读了数遍,记在心头,拜谢本师。给长老叩首,下山去了。那些旧日认识智深的僧人们方敢出来。鲁达到了半山亭子里又坐下,思忖去哪里,半响道:“我那武二兄弟断臂后去杭州六和寺医治,不知如何了,索性去看看他。”便奔杭州方向去了。一路又是一番饥餐渴饮不提。 山东汶河渡口 武松和秋霞正到处寻找船家,远远一彪伪齐军马队过来,秋霞道:“别是那刘猊报了官军来对付咱们?”,武松道:“我去看看,你不可上前厮杀。”秋霞应了。武松跳下马。抽出单刀,迎了上去。 见那支骑兵迎面一将,黑盔黑甲黑人黑马手持双铁锏。上来喝道:“兀那头陀拔刀作甚?”见武松不答不觉大怒,一锏便打下,秋霞见武松却不躲闪,大惊喊道:“武二哥当心!”,说那迟那时快,秋霞话未喊完,铁锏已到武松头顶,但见武松侧身一闪,单刀如电直奔那将右腿砍去,那将撤右手锏不及,急忙用左手锏一架,镗一声险些被砍到。那人大怒,拨马又和武松大战三五合。但听骑兵队里一人喊道:“二位且住手!”,但见一员将领拍马上来,马上横着一口大刀。两人住手,那将问武松道:“敢问好汉可是那梁山武松?”武松暗暗戒备道:“某家正是武松。”两员将急忙滚鞍落马下拜,那横刀将道:“小人施全,是金眼彪施恩表弟,久仰哥哥大名。”黑甲将也道:“俺是岳飞帐下先锋牛皋,奉命装作伪齐旗号侦查,因一路见女真人横行霸道,动辄拔刀欺压汉人,适才误以为前辈是女真人,一见前辈拔刀,心中火起,多多恕罪。”武松忙请两人起来,想起施恩又是一阵心酸。三人招呼秋霞过来相认坐地,原来施全比牛皋细心,他知道武松乃头陀打扮,又听秋霞喊武二哥小心,便猜想是不是武松。 施全对武松道:“自从刘豫建立伪齐。定都大名。岳统制便让弟兄们四处化妆侦查河南,山东一带,说我军和伪齐必有大战。”武松道:“若如此,我这有个见面礼与你们,必是个大胜仗。”二人听了大喜忙问是什么,武松便拿出孟太公家书,把孟太公的事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施全道:“我说昨日路过个庄子火光熊熊,想必就是刘猊烧了孟家庄。”秋霞道:“这厮真个狠毒,打死人家庄丁,撞伤老员外,武二哥也只是打抱不平教训了他一个家奴,他居然灭人门户。”牛皋道:“那孟邦杰乃是河南府尹,手下精兵八万,他老父竟被伪齐皇子打死,只要稍有点人心看了这信没个不反的,他若反了我军再一呼应,汴京可复!”施全又道:“武二哥要杀徐文,他须不在山东,此刻岳统制大军在河间,那伪齐上将庞毅,张仲熊,李晟,徐文都在那里和我军对峙。不如你和小妹一道和我们去岳统制帐下一起杀敌可好?”武松想想道:“若徐文不在这里,某家还有第二件事要做,做好之后再来投奔。这书信你们带给岳统制就是。”二人一起拜谢,大家互道珍重而别。施全,牛皋带部下快马回营去了。武松带秋霞往秦封山方向而去。 秋霞道:“武二哥,我猜你下一件事就是要拿那刘猊的脑袋。”武松笑道:“这次猜的不错,你我先找个城外安身的地方,记住还是不用你插手,在外面看住马匹行李就是。”秋霞急道:“我便在梁山时也上得战阵,如何只让我看马?”,武松道:“你不愿也罢,我先送你回六和寺,再回来杀刘猊不迟。”秋霞嘟着嘴不敢回话,半日又笑问:“武二哥,今日看你和牛皋对阵,为何等他的锏离你那么近才躲闪?”武松道:“自从断臂后我与人交手更要注意步法才不致失了重心。让敌人离我更近才有机会。”,秋霞点头。 原来前文提过,武松曾在秦封山打仗,十分知道地形,傍晚到了秦封山,带秋霞来到一个隐秘无人的山洞。那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却十分宽阔,两匹马都可以带进去。武松让秋霞在山洞最里面歇息,自己去洞外探查了一番。秋霞走了一天,很快睡了。半夜睡醒,却不见武松,心想莫非他已经去找刘猊算账了。便走出洞外,才发现月色正好,原来武行者正在月下练拳脚,但见他忽进忽退,连环旋转,正是在苦练步法,诸位,那武松亦不过凡人,失了胳膊重心便不如前,有时练着便站不稳到底,便翻起身接着练习若无其事,秋霞只看得呆了,心中钦佩不已。 河间,岳飞军营 岳飞这几年招兵买马已经有三万余人,又有绿林好汉张宪带部下韩顺夫来投奔,那张宪一条虎头湛金枪甚是勇猛,岳飞甚是器重收于帐下,这日听到牛皋,施全二人回来急忙召见,二人说了孟太公之事,岳飞大喜道:“这真是个大好机会,如今徐文为首,庞毅,李晟,张仲熊四路并进要和我等决战。如果孟邦杰在河南反了,徐文,李晟便被牵制动弹不得,另两路我军可分头破之。只是要下书孟邦杰需要舌辩之人,谁愿去?”牛皋道:“便是我去!”王贵笑道:“你这厮说话能把个人气死,让你诱敌倒是不错,让你下书还不气得人家把你牛头砍了。”众将都笑。张显上前道:“末将愿往。”岳飞知道兄弟几人中,除了自己便是张显学识甚好,说话也有礼有节。便叮嘱道:“贤弟见了那孟邦杰,先看他看了家书后什么表现,随机应变为好。”张显应了带了几名亲兵前往开封。 大名府,伪齐皇宫 刘麟在内官带领下进了刘豫的宫殿,见黄袍加身的刘豫面带怒色,正在御桌边走来走去,刘麟下拜道:“儿臣参见父皇。”刘豫忙命平身,说道:“麟儿啊,你看看你这皇弟干的好事。”刘麟一看,竟然是泰安防御真大义发来的奏折,原来是孟太公被刘猊打死之事。刘豫怒道:“这厮向来乱惹是非,从前那些事好歹不大,我不和他计较;这回竟是把孟邦杰的老父打伤致死。那孟邦杰是河南府尹,手握重兵,又文武双全,若是不调开他逼反了可怎好?而且他颇得军心,这时若是调开更容易生事。”刘麟道:“为今两下去办,一是赶紧派人去安抚孟邦杰,多赐金银;一面赶紧派人到泰安,告诉刘猊不得生事,把惹祸奴才交出处死,并为孟太公发丧。”正说间,内官来报济南府八百里加急文书。原来刘猊在泰安权势滔天,做的坏事谁敢上报?刘猊也只告诉真大义自己家奴被歹人所伤,故孟太公之死真大义第三日才得知。所以和济南文书只差半日。而刘豫看了山东巡按盖天锡加急秘奏,刘猊竟然在出猎之时被杀,首级被挂在泰安城门处。刑部尚书兼济南守备毕应元不敢大意,亲自勘察,认为杀害刘猊的独臂行者,就是梁山大盗武松。 刘豫看了文书几乎气倒,刘麟忙扶他坐下,刘豫把文书给刘麟看了,刘麟看到那“武松”二字,只恨得险些牙齿咬烂。对刘豫道:“父皇容禀,皇弟被害,倒是孟邦杰那边省得结仇了;只是这梁山贼人恁的猖狂,儿臣愿意亲自带兵赴山东捉这武松来。”,刘豫准奏。刘麟连夜挑选精干骑兵一千人,次日五更便从大名府赶往泰安。沿途走到泰山一带时,前面军兵报有人路边阻挡求见皇子。刘麟大奇,带马前面看看究竟。 欲知何人拦路,下回分解。 ------------ 第五章 女诸葛大义劝兄长 杨再兴单枪踹敌营 却说刘麟上前一看,不由惊喜交加,不是妹妹慧娘还是哪个?急忙命军士不得上前,自己拉着慧娘先抱头痛哭一番。刘麟抹泪道:“妹妹。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可怜丢下哥哥一个,跟我回去,哥哥如今是皇子,不再让你受半分委屈。”,慧娘勉强笑道:“哥哥,当初我出走是要学些法术为父亲和大哥,云龙报仇,可是经过这些年修炼,把那富贵仇恨都勉强看得淡了。这里倒要劝哥哥一句,你若真得了富贵是你的缘分,小妹绝不拦你,可这什么大齐皇子真的做不得,你看那金兵到处烧杀掳掠,你我不合是汉人,若帮他做事,今后青史书帛岂不遭人唾骂?”刘麟叹气道:“妹子说的我如何不知,但两国交兵自古杀戮难免,那宋朝皇帝昏庸至极,当年我等围剿梁山就要成功,他竟急急派出张叔夜抢功,还让妖道郭京做法在天空写什么天下太平,这样的昏君忠得吗?如今好歹等金兵退了,我等好好治理中原便是;再有即便不说功名富贵,难道这不共戴天之仇就不报了?我若手中无兵无权,如何报得仇?”慧娘遂把陈希真害死永清,丽卿救父身亡之事说了一番道:“我等和梁山是两军阵上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姨夫这几年贪求富贵,迷心颠行,害惨了大家,父亲大哥也可以说是被他坑陷;如今卿姊,公公他们都已经死了。二哥你的本事比他们如何?那金邦是虎狼之国,哪有这等好心容你在他旁边酣睡?不过是驱虎吞狼从中得利罢了,二哥听妹妹一句,此刻抽身还来得及,再迟了别说富贵,只怕身家性命难保。”刘麟从小素知慧娘聪明,这样一听颇觉毛骨悚然,半响道:“妹妹的话我记住了,待我回去想想。”慧娘叹口气,把一炷香让刘麟藏好,叮嘱道:“何时想明白,点燃此香我来接你。切记切记。”。说罢抽身离去。 刘麟下令军士们掉头回军大名府,一路上想来想去,忽然一个念头上来,咬牙道:“不论今后如何,只是这梁山贼人杀我父亲,大哥之仇岂能不报?”便差旗牌官到泰安告知真大义,若拿住武松,前事便都不论了;若放武松跑了,刘猊之事必然追责。那旗牌领命去了。 河间? 岳飞军营 一条大汉拿条铁棒来到黄河口岳飞营前,向军士道:“相烦通报,说宗泽元帅差旗牌张保来下书求见。”军士进营报知岳飞。岳飞道:“可着他进来。”军士出营说:“家爷请你进去。”张保进营叩头,将书呈上。岳统制把书拆开一看,说道:“张旗牌辛苦,且到小营便饭,待我修书回禀太师爷罢!”张保同了岳飞的家人,来至旁边小营坐下。张保看那营中,不过是柏木桌子,动用家伙,俱是粗的。少停送进酒饭,却是一碗鱼,一碗肉,一碗豆腐,水白酒,老米饭。那家人向张保说道:“张爷请酒饭。”张保道:“我是帅府旗牌,为何把这样的菜来与我吃?”家人道:“今日却是为了张爷,特地收拾起来的!若是我家老爷,与军士同甘苦,几乎天天是吃素。张爷不信,尽管向三军打听。”张保道:“好,好,好!不要说了,且吃酒饭。”。他就一连吃了数十余碗,转身出来,只在岳营闲逛,原来张保勇力过人,也是个热血汉子,当年金兵渡河,是他半夜背着李纲逃走,李纲一介文官才保住性命;如今宗泽又要把他推荐给岳飞,张保确是有心之人,生怕岳飞徒有虚名,故此先没有把宗泽举荐信给岳飞看。自己在岳营溜达暗暗观察。但见军士们纪律严明整齐有序。营门把守森严,不让无事兵勇外出。而各级将领在岳飞要求下,平时也给士兵们讲授兵法。张保看了半日,连连点头。 到了晚上,兵卒来报说张保不辞而别了,王贵道:“这厮无礼,大哥可写信给宗老告他。”岳飞道:“人各有志,由他去。”,正这时人报张显回来,岳飞忙叫张显进帐,张显进来告诉岳飞,孟邦杰接到信哭倒于地,发誓为父报仇,愿率手下呼天保、呼天庆等将佐策应岳飞,那孟邦杰善使一对镔铁车轮宣花斧,臂力过人,武艺超群,端的一员勇将。岳飞听说他归顺如何不喜,记张显功劳,并让张显回去通知孟邦杰起事时间。然后紧急升帐,对众将道:“如今孟邦杰已经答应举兵反正,徐文、李晟两军必然被牵制动弹不得;而庞毅,张仲熊一旦渡河,便让他有去无回,此等机会千载难逢,众兄弟努力!”众将一起尊令。 建炎元年四月? 河间黄河边绝松岭 庞毅拼得只剩独自一人,在山崖边下了马,满身血污。对追来的牛皋,汤怀喊道:“我要见你们的岳飞将军,有话说!”牛皋哈哈大笑道:“老匹夫,三万人拼光了想起见岳将军,想见就下马受缚!”旁边汤怀小声道:“且通报主帅,或许这老儿有军情禀告。”派人请岳飞来,岳飞看着庞毅道:“老将军要见我,有何指教?”庞毅打量岳飞道:“岳将军果然英雄,老夫输给你不算冤枉;只是老夫不明,我带的是三万精兵训练已久,即便中你埋伏,你也不过是我军一半,如何才半日我军就拼光了?莫非你有內间插在我队中?老夫戎马一生,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望赐教。”岳飞笑道:“将军队中并无內间,只是去年金军被我军打败于青龙山,为了报复沿途烧杀百姓无数,而这无数亡者家眷都投入我军,为报血仇谁不是以一当十、战不旋踵?老将军带的叛军,多来自溃兵贼寇,这等兵怎么能打恶战?休说我军是你半数,就算老将军带十万人过河,我一样敢攻你。老将军戎马一生,却从不知为何而战,焉能不败?”庞毅听罢向岳飞一拱手,跳崖而亡。 正这时张宪、施全、韩顺夫等也到了,禀告岳飞道:“我等奉命在刘家渡埋伏,那张仲熊渡河,我们和他激战多时,一位壮士忽然打进他队尾,一条铁棍杀敌无数,敌军大乱,张仲熊不知去向,所部三万人全军覆没。”岳飞大喜,请那壮士上来,正是张保,跪下禀告:“岳将军莫怪,张保欲投军,怕没见面之礼,今天大棍打死百余叛军,请岳将军收留。”岳飞大喜赶紧扶起张保。 河南李家固? 李晟大营 李晟为孟邦杰打败。在李家固重新立寨,部下各路败军也纷纷回营,所以把门士兵无人注意一员白袍小将骑马也进入寨门,到了中军帐外,他大喝道:“李晟,滚出来见我!”,李晟部将亲兵纷纷帐中跑出道:“你小子不想活了?”也有上前要捉拿的,小将将枪一挥,竟瞬间刺倒十余人。一时无人敢上前,李晟正在帐中歇息,听得响动出帐喝道:“你这厮是谁!”,小将道:“我太湖杨再兴是也,你哥哥李成不仁不义,杀我叔父杨志。特来要尔狗命。快上马过来领枪!”李晟大怒,披挂上马提枪喝道:“小厮不识高低,认得大名府李天王吗?”,原来自李成死后,李晟这条枪在伪齐使枪将领里无人能敌,故此继承了李天王名号。杨再兴也不答话,闪电般拍马一枪刺去,李晟也不示弱,惊鸿也似一枪刺还。两人两马纠缠一处,快枪对快枪,旁边众兵将只看花了眼睛,二人战到酣处,但听大喝一声“着!”众人定睛看时,但见李晟的枪从杨再兴腰肋边擦过,杨再兴一枪正中李晟小腹。李晟一声不吭落马而亡。吓得众败兵弃寨四散而逃。杨再兴冷笑一声,割了李晟首级拴在马后,回太湖去了。 河间果林原 那张仲熊引三五十个败兵匆匆赶路。只有张仲熊骑马,十分狼狈。仲熊道:“不想岳家军这般厉害。我等且等甩开追兵,到了河岸想办法度过黄河回到大齐,然后再回来复仇。”众败兵道:“将军,委实支持不得了。再说天也要黑了。”仲熊自己也疲惫不堪。向前一看。远远似乎有些房屋,仲熊道:“既如此,我们去那里投宿一夜吧。”,到了近前,唉,哪里是什么村落?都是金兵侵境宋民纷纷逃亡,只剩下些残垣断壁。探路军士忽然看见墙后烟火,绕过去一看,竟是个胖大和尚在火边喝酒吃肉。原来正是鲁智深,去临安探望武松,一路经过这里,虽有盘缠却哪里找酒家去?便打死条野狗,墙后点起火烧烤,拿起酒葫芦吃酒。那几个伪齐军士上前喝道:“那秃驴,做什么的?”,鲁智深一言不发,拿起水磨铁禅杖便打去,前面两个军汉被打死,后面的叫苦不迭拼命逃窜。后面张仲熊舞两口雁翎刀正好迎到,原来两人在梁山交过手彼此认识,鲁达骂道:“你个弑兄叛国的畜生,吃洒家一禅杖。”仲熊只怕后面还有岳家军追来,哪敢纠缠,战不三五合,打马就跑。鲁达见他马快追不上,索性怀中掏出一物掷去,你道是什么,正是白瓦尔罕造的白金雷,两年间才造了三个,全被鲁达讨去,和金军拐子马大战用了两个,今天最后一个施舍了仲熊。仲熊策马狂跑,也防着后面暗算,却不觉头上一个雷霆,炸的他上身全无!也正是现世果报。 各位看官,后文如何,我们下回分解。 ------------ 第六章 庞小妹殉情汶河渡 鲁大师顿悟钱塘潮 秦封山山洞 傍晚 武松和秋霞正在洞中篝火前吃食聊天,火上烤着一只两人打猎所获的兔子。武松道:“不想你的箭法也不错,能做到箭无虚发。”,秋霞笑道:“你忘了我是谁的妹妹?自小哥哥手把手教我箭法。想学吗?我……”,突然想起武松断臂,说不下去了。武松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左手没了还可以学别的功夫。”又说到:“不想这几日官府竟然防范这般严,那回去的路上到处游骑巡逻,想必城中此刻正剔齿刮骨般搜检。”秋霞笑道:“谁让你杀了人家皇亲,这下子回不去临安了。”武松笑道:“那倒未必,等他们搜了城里,定然搜山,那时我们反而搬到城里去。”秋霞笑道:“我还愿意总在这洞里呢。”,武松诧异道:“为何?”。 秋霞说漏了嘴,脸直红到耳根,低着头半响无言,好不容易开口道:“武松哥哥,说了你莫生气,我其实没和我哥哥走散;我,我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你胳膊断掉后哭了好几天,一定要来看你,哥哥骂我傻,说我痴心妄想,可他拗不过我,只好送我过来的。”武松不由一惊,他本是机警之人,但秋霞在他眼中一直是孩子,万没想到她敢撒这么大谎。直慌得站起来走来走去,说道:“这便是你哥哥的不对,你是孩子气他竟然也由着你。明日我就想法带你去找他。”说罢又重重坐下。 秋霞上前道:“武二哥你莫生气,听我说完,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哥哥知道这道理,才能放心让我来找你。你的身世我都打听过,秋霞和你一样从小没有父母,只多了个哥哥比你强些。你正直,侠义,山寨的兄弟们都服你,还救过我的命,可能你觉得小妹傻,可是我心里放不下你。”说罢蹲下来轻轻抓住武松左手假臂放在自己膝盖上,流泪道:“武二哥你家人没了我陪你,你手没了我来当你的手,别赶我走好不好?”。 武松听到这里,只觉一股暖流冲撞着自己的胸怀,从小到大还从未有女孩和自己说这般柔情的话,他看到秋霞抱住自己的左手假肢埋头哭泣,忍不住要用右手去抚摸秋霞的满头青丝,却又猛的心头一惊,放下手来叹道:“小妹,俺武松的年纪大你一倍,只能如兄长那样对你;世人都说我是打虎英雄,其实有时我和常人一样,心里也会怕,也有难言的苦闷。我武松心里受过伤,心正如这假肢假手一般,冷了不能变暖。这么多年在山寨,若要娶妻早就娶了。小妹我们只当没说过这番话,全都忘了好不好?” 秋霞听到这里,捂着脸哭道:“不好!不好!我忘不了!”,说罢哭着牵了自己的马跑出洞去;武松呆坐了一会,忽然想起外面官军,急忙跑出洞找秋霞,可是洞外竟黑漆漆看不清楚,喊了几声哪里有回答。急的一跺脚。回到洞里牵了马,到洞口上马去追秋霞。 秋霞打马狂奔,自己也不知跑向哪里,跑了多久,忽然马嘶鸣一声,才看到前面大河阻挡。只得在河边慢慢带马,心里自悔和武松说的急了,是回秦封山找武松,还是回冷艳山找哥哥呢?正是犹豫不决,心里又心事起伏,只得任凭马沿着河边走,不觉天色已亮。只听背后有人笑道:“见过多少女郎,这雌倒是有些味道。”秋霞猛回头,只见一个大汉,军官打扮,身长八尺,眉如剑锋,眼如铜铃,虎须倒竖,手持长枪,坐下一匹青鬃马。身后竟然是三十余名骑兵,都是金兵打扮。 此人正是真大义,那日收到刘麟告诫,心头暗怒。原来猿臂寨时,真祥麟,真大义和刘广同辈,刘麟兄弟见到他们还要称叔父呢。如今刘麟敢威胁要自己头颅,真大义自然生气。而且陈希真,真祥麟这支叛将除了他自己都完了,刘豫那支却得到金人重视,刘豫称帝后,刘麟自不用提,徐文,盖天锡文的文,武的武全是朝廷大员,自己只得了个泰安防御。从前收复兖州之功早就过去了,都是因那年激战汶河渡,武松砍伤自己右臂,才致自己离军几年未立功劳。想到这几层,就越发的恨武松。加上也害怕被追究刘猊遇害之罪,大义下令泰安全境戒备,在城内挨家搜查。搜了几日未果,大义想武松有可能在城外,便带人出巡。这一日正遇到秋霞。 为何他左右都是金兵,原来宗弼虽撤军,却每支伪齐队里都留下些金军,平日里帮助伪齐军队训练。真大义倒是明白人,知道伪齐官兵就算一两千都不中用,遇到强敌一哄而散;而留守金兵都是十夫长,百夫长,作战彪悍,泯不畏死。故此特意挑选了四十名金人骑兵,加上自己会些女真语,带出来巡逻。刚才看到秋霞,他事先知道武松身边有一美貌少女还带着兵刃。故意上前拿话挑逗。 秋霞眉毛一扬,取出钩剑喝道:“你这厮是给金寇带路的吧?”真大义笑道:“姑娘错了,这些女真人都是我属下。”,秋霞冷笑道:“看不出是条好狗。”真大义大怒,和背后金人说了几句,几名金兵拔出马刀便策马冲向秋霞。秋霞在梁山大战拐子马时知道女真骑兵厉害,加上对方人多,不敢大意。上手便使出绝技勾连剑,银钩勾住铁剑剑把圆环,把手举高挥舞,一金兵不防被铁剑扫倒,大叫一声落马挣扎。几名金兵策马围着秋霞打转,一时攻不进。真大义在旁看了会,一声长啸,也杀过来一枪正好挑开勾连剑,那铁剑落地,秋霞手中只剩一把银钩,危机万分。正这时一个身影杀进战圈,正是武松。把秋霞和真大义等人隔开。 真大义见武松,便招呼几名金军回队,心里真是有喜有怒,怒的是仇人到了眼前,喜的是今日若能拿获武松,不但不受追究还是大功一件。真大义仔细看武松真是断臂,心里越发放心,拿长枪一指武松道:“武都头,当年拜你所赐,我的右臂被你砍废,今日又在汶河边相见岂非天意?我右臂废了,你左臂没了,正好再战一场决个胜负!”,秋霞在后面喊道:“你这厮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胳膊明明好好的,装什么好汉?”真大义恼羞成怒一枪刺向武松,武松单刀架开,喊了声:“小妹休要过来。”,两人便厮杀在一起。 两人战了十余合不分胜负,众金兵却耐不住,一下子冲上去围攻武松,庞秋霞看事情危急,忙取弓搭箭,连射死两名金兵。其余的大怒,撇开武松直奔秋霞,秋霞策马远跑,一面跑一面射箭。众金兵紧追不舍,秋霞见他们离武松远了,一咬牙挥舞银钩直奔金兵队…… 武松和真大义酣战,那真大义胳膊早就痊愈,不过是阴雨天仍有些酸痛,而武松少了一臂,伤后武功新练不久。大义又是老手,专从武松左侧攻去,武松招架躲闪便吃力。突然看到秋霞被金军围住攻击,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只是找不到真大义破绽,忽然真大义又一枪刺向武松左肋,武松这次却不闪躲,左臂一抬,合身体夹着了枪杆,大义心中一惊,心想这厮莫非没有断臂,就在这一分神功夫,武松右手反手一刀砍在马颈上,那马惨叫侧倒,真大义跌落尘埃,武松上前一刀砍下头去。武松随即上马。直奔秋霞这边,远远看到秋霞正和金兵厮杀,自己索性单刀挥出手,正中离秋霞最近的金兵,又拔出背后另一口镔铁戒刀,杀向金军。金军看到此人剁杀真大义,又疯虎般杀来,也一溜烟都跑了。 武松正想问秋霞受伤没有,秋霞却对武松笑了笑便跌落马下。武松急忙掉下马扶起秋霞看时,只见她背后中刀,血汩汩流出,眼看不活了。不由抱着秋霞痛哭起来。武松虽是铁汉,一生也不少次落泪,唯有哥哥大郎死时他在灵前哭泣和这一次为秋霞洒泪,都是带着深深的自责。 汶河的水涛涛向东流去,不舍昼夜,也不因岸上过客的欢乐或悲伤,忧愁或悔恨有片刻停留…… 杭州六和寺 却说鲁达当日诛杀张仲熊,前往杭州进发。正是饥餐露宿晓行渴饮,倒是一路无事。这日来到杭州六和寺,才知道武松和公孙胜都不在,大惠禅师便让智深先在武松住处安息,鲁达谢过。且说这几日鲁智深看见城外江山秀丽,景物非常,心中欢喜。这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响。 正是: 漫漫平沙走白虹,瑶台失手玉杯空。 晴天摇动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 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金寇杀来,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何处去?”鲁智深道:“洒家方才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厮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鲁智深看了,从此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思松而返’,俺因想念武松兄弟,从五台山到这里探望;‘遇熊而伏’,俺在河间正遇张仲熊那厮,降服了它他;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俺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做圆寂,洒家今日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寺内众僧,都只道他说耍,又见他这般性格,不敢不依他,只得唤道人烧汤来,与鲁智深洗浴。换了一身新的僧衣,便叫部下又问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比及大惠禅师赶来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颂曰: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大惠禅师看了偈语,连连点头。天明众多百姓都来看视鲁智深,焚香拜礼。大惠带众僧做个三昼夜功果,合个朱红龛子盛了,五山十刹禅师,都来诵经;迎出龛子,去六和塔后烧化。那大惠禅师手执火把,直来龛子前,指着鲁智深,道几句法语,是: 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 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大惠禅师下了火已了,众僧诵经忏悔,焚化龛子,在六和塔山后,收取骨殖,葬入塔院。鲁智深那浑铁禅杖并戒刀、皂布直裰,亦留于寺中供养。浙江百姓知道是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梁山好汉鲁智深,每日多有人来焚香祭拜。 这一日,塔院鲁智深墓前来了一条汉子和一位美貌女子,正是豹子头林冲夫妇,原来岳飞家为避金兵搬走,林冲和扈三娘也商议去冷艳山落脚,一路上因绕道去梁山泊凭吊,和鲁智深交错而过。林冲想到那年鲁达来汤阴探望自己竟成永别,又想起二人喝酒的醉话。 (回忆场景,小瓦岗林冲住处) 林冲:“师兄,将来林冲死了,你可要每年来我坟上烧点纸,别忘了带坛好酒来。” 鲁智深:“想得美,这一世洒家为你操心费力还嫌不足,偏要走你前面,是你每年来看我,烧纸带好酒。” 二人大笑…… 林冲跪在地上,看着墓碑,仿佛鲁达还在眼前,他烧纸道:“好啊师兄,你奸诈,你狡猾,你是抢先一步走了。让我年年来看望你是不是?”他并没落泪,后面扈三娘却听得字字锥心,怕林冲伤心太过,忙抹干泪要劝劝林冲。后面却有一位僧人念道:“阿弥陀佛,逝者已去,还请施主节哀顺便。” 林扈二人回头看去,不知是哪位高僧,我等后文自见。 ------------ 第七章 武行者一冷入空门 宗元帅三呼渡河朔 林冲和扈三娘回头看去,不由感叹,身后说话人正是武松,只是从前武松是头陀打扮,而如今已经把那头上烦恼丝尽去了。武松合掌对林冲道:“施主的身体大好了?”林冲也合掌还礼道:“小可外面行走坐卧和常人无异了,只是力量大不如前。”武松道:“阿弥陀佛,小僧断了胳膊,也是身体大亏,今后法号清忠,愿终生守着智深大师牌位,一心礼佛。尘世烦扰,望二位施主保重。”林扈二人答礼告辞。 两人出得寺门,扈三娘叹息道:“武兄弟自庞小妹死后怕是心存愧疚才落发出家,可他绝口不提此事,我们也不好劝解。”林冲道:“各人心中有各人的隐晦皎洁,武兄弟和鲁大师当年虽是被逼出家打扮,也从来大酒大肉不守戒律,但恐怕他二人还是与佛有缘,你道武兄弟是因伤痛走不出来,我道他是因伤痛大彻大悟也未可知。”三娘听了不由点头,叹道:“只是可怜了秋霞那丫头,还有她哥哥庞万春,自从知道秋霞死讯,伤痛欲绝,忽一日悄悄下山,急的那花逢春到处寻找,又哪里找得到。”林冲道:“这也只好先慢慢找来,当初突围失散的兄弟也回来的多了,张横张顺兄弟都回山了。” 两人一头说一头绕着那西湖行走观赏,三娘道:“这般太平景象不知还有多长久,不过岳飞河间大捷,歼灭伪齐六万大军,庞毅、张仲熊都战死,孟邦杰反正,开封也收复了。应该会有几年的太平。”林冲道:“几年的太平有何意义呢?金人亡我之心不死,几年后必然卷土重来,我看当今皇上,虽不致他祖、父之愚,也绝非是能光复河山的英明之主;每次金军进犯,手忙脚乱赶紧布置一番,一旦有喘息之机,绝不做收复失地的准备,什么迎回二圣,收复故土不过口号罢了。而且他用人虽然启用了岳飞等人,但类似曹荣、杜充这般奸佞居然让他们防守要地,当真是后患无穷……”三娘也叹息不已。 建炎二年? 梁山泊岸边 张横,张顺远远看到一位渔夫正在水边向梁山泊方向祭拜,互相高兴的看了一眼,赶上前去叫道:“七哥,你果然还在呀。”,阮小七抬起眼睛一看,点头道:“我现在叫焦恩,这是我女娃。”,往后一指,二张才看到一个三岁女童正在一边玩耍。原来那阮小七当日在梁山和金军决战,他和两个哥哥带二百水军只杀的水泊红透,火光冲天。小二,小五战死在水泊中,小七中了箭昏迷。被两个部下救出。而阮小七妻子随军突围时已有身孕,竟在一路颠簸下生下一个女儿,自己因难产而死。柴进派李俊,二张带着孩子去找小七,因三阮是在前关水泊打仗,还有万一希望活下来,不想天公庇佑,真的在石碣村遇到了小七。因为女娃太小,冷艳山又情况不明,小七没有和兄弟们回冷艳山,在钱塘江边找个远亲住下。化名焦恩,直到今日。 三人岸边找个地方坐了,二张带了些酒食,喝了几杯。说起各位兄弟之事。说道鲁智深坐化,小七叹道:“大师终得正果,我正好离得他近,哪日去看看他。”二张又道:“樊瑞师傅未死,小七哥知道么?”原来樊瑞在决战那日想代公孙胜殉葬山寨,后来陈希真逃脱。吴用苦劝他也借法逃走。留下命继续抗金。柴进、林冲、樊瑞几名头领如今聚齐商议今后大计,冷艳山林冲做主,云南柴进做主;樊瑞、裴宣,飞豹、赵富四位兄弟去芒砀山重振基业;三处互相联络策应,仍尊柴进为山寨总主。小七道:“如此甚好,请禀告柴进头领,待俺这孩子长大成人,俺就来冷艳山投奔。”二张道:“如今山寨已经定了基业,何不一起上山?”小七叹道:“我这条路不打算让女儿走了,这一生我对得谁也对不住她母亲,我平素教她些武艺,但不告诉她梁山之事,她只知我是焦恩,等她长大嫁人,我再回来。”二张听了也无话可说。 绍兴元年? 金都燕京城? 宗弼王府 (金兀术)完颜宗弼默默看着一截征袍,是当日陈丽卿拒绝自己劝阻时割断的,有人进来禀告说哈迷蚩来了,宗弼命请入,把征袍收了。哈迷蚩进来道:“禀狼主,那曹荣已经调回了黄河防区,如今正是两江节度使,他和刘豫保证我军一到,立即投诚。”,宗弼笑道:“这康王用的俱是奸臣,求荣卖国之辈,如何保守得江山?我军打得他紧急,他赶紧四处调兵,我军一松些,他也跟着松懈,不思进取。”,哈迷蚩笑道:“思进取他能如何?经过这几年,我大金国人口增了好几倍,可谓国富兵强。”宗弼道:“不然,我大金应吸取辽宋教训,绝不容人卧榻酣睡。你看如今兵多马壮,铁器精炼,却不见日子好了,兵骄将堕,太祖皇帝所以起国号大金,便是告诫我等休学辽宋,永不生锈腐烂。”哈迷蚩拜服,宗弼于是请旨,王兄粘罕领兵二十万袭击河南牵制宋军,自己带三十万雄兵渡黄河直犯金陵。这正是金兀术三扫中原。 绍兴二年? 三月? 黄河渡口 兀术慢慢发船而行。刘麟引路而进,看看将至黄昏时分,引着兀术的船,一齐拢岸。这边曹荣在此等候,见兀术上岸,跪着道:“臣曹荣接驾,愿狼主千岁千千岁!”哈迷蚩道:“主公可封他王位。”兀术就封曹荣为赵王之职,曹荣谢了思。兀术吩咐牵马过来,兀术上马,叫刘麟、曹荣在此料理船只,自己亲自提斧上前。岸边各营宋军闻得曹荣降了兀术,金国大军登岸,俱各惊慌,各自逃生,不表。 话说那岳家军守营将领吉青,乃是绿林出身,开始谨遵军令一连几日,果然不吃酒。那日金军因过河,差探子领了两三个人扮做渔人,过河来做细作,却被岳营中军士拿;祝吉青拷问得实,解上大营。元帅大喜,拔了十坛酒、十只羊来犒赏。吉青道:“元帅所赐,且开这一回戒,明日便不吃了。”当时一杯不罢,两杯不休,正吃得大醉,还在那里讨酒吃。军士来报道:“兀术已经过河,将到营前了,快些走罢!”吉青道:“好胡说!大哥叫我守住河口,往那里走?快取我的披挂过来,待我前去打战!” 那吉青从来冒失,也不知金兵厉害,况又吃得大醉。家将捧过衣甲来,吉青装束上马,犹如风摆柳,好似竹摇头,醉眼朦胧,提着狼牙棒,一路迎来,正遇着兀术大军。兀术看见他这般光景,说道:“是个醉汉,就砍了他,也是个酒鬼,叫他死不瞑目。”便叫:“南蛮,某家饶你去罢!等你酒醒了,再来打战。”说罢,转马而去。吉青赶上道:“呔,狗奴!快些拿了头来,就放你去!”举起狼牙棒打来。兀术大怒道:“这酒鬼自要送死,与我何干。”掇转马头,就是一斧。吉青举棒来架,震得两臂酸麻,叫声:“不好!”把头一低,霎的一声响,那头盔已经削下。 吉青回马就走,岳营将士素有纪律,却不乱窜,都跟着主将逃走。兀术拍马追将下来,一连转了几个弯,不见了吉青。回看自己番兵都已落后,一个也不见,况且半夜三更,天色昏黑迷了路,兀术一人一马,东转西转,寻路出来,天已大明,急急走出大路。但见有一村庄,树木参天。庄上一簇人家,俱是竹篱茅舍,十分幽雅。兀术下马来,见一家人家,篱门半开,就将马系在门前树上,走入中堂坐下,问道:“有人么?”不多时,里边走出个白发婆婆,手扶拐杖,问一声:“是那个?”兀术站起身来道:“老妈妈,我是来问路的。你家有汉子在家,可叫他出来。”老婆子道:“你为何这般打扮,是何等样人?要往那里去?”兀术道:“我乃大金国殿下四太子。” 那兀术话尚未说完,那婆婆提起拐杖来,照头便打。兀术见他是个老婆子,况且是个妇人,却不与他计较,便道:“老妈妈,你也好笑,为何打起某家来?也须说个明白!”,那婆婆便哭将起来道:“老身八十多岁,只得一个儿子,靠他养老送终,被你这个贼子断送了性命,叫我孤单一人,无靠无依!今日见了杀子仇人,还要这老性命何用,不如拚了罢!”,一面哭,又提起拐杖来乱打。兀术道:“老妈妈,你且住手。你且说你儿子是那一个?或者不是我害他的,也要讲个明白。”那婆婆打得没气力了,便道:“我的儿子叫做李若水,不是你这贼于害他的么?”又呜呜咽咽,哭个不住,兀术听说是李若水的母亲,也不觉伤感起来。 正说间,忽听得门首人声喧哗,却见哈军师走进来道:“主公太冒失了,一人追赶数百逃兵,臣恐有失,带领众军,哪一处不寻到!若不是狼主的马在门首,何由得知在这里。请狼主快快回营,恐众王爷等悬望。”兀术便把追赶吉青、迷道至此的话,说了一遍,便指着李母道:“这就是若水李先生的母亲,快些来见了。”哈迷蚩上前见了礼。兀术道:“这是我的军师。你令郎尽忠而死,是他将骸骨收好在那里。我叫他取来还你,择地安葬。”命取白银五百,送与老太太,以作养膳之资。又命取令旗一面,插在门首,禁约北邦人马,不许进来骚扰。军师领命,一一备办。兀术辞了李母出门上马,军师和众军士随后取路回营。沿途,宗弼对哈迷蚩道:“这李若水品格不比那张邦昌,刘豫,曹荣等高出万倍?偏偏只是个侍郎,那宋主却给一帮奸臣封侯拜相,天理何在?”,哈迷蚩道:“微臣也看不起这般货色,只是用人之际,王爷万不可露出厌烦之色,等日后江山定了,再收拾这般贱狗不迟。”宗弼冷笑点头。 话休烦絮,自那曹荣献出黄河,宋国防御形势大乱,且说各路金军,那完颜娄室所率西路军相继攻破陕西延安府、晋宁军、麟州等地。完颜宗弼所率东路军相继攻破澶、相等州后,分兵自山东滕县奔袭扬州,自率主力于江苏沭阳,再击溃宋韩世忠勤王军后,乘势南下,宋高宗渡江自保。百姓官员纷纷南下逃离。眼看金陵吃紧。 如今再讲到那副元帅岳飞,收到吉青败仗,领兵十万星夜前来。过了金陵数十里,岳元帅吩咐三军城外悄悄扎下营盘,不要惊了百姓。岳飞傍晚来到高处,登高已毕,细看那四围山势雄壮,心下暗想:“好个所在!”便问军士道:“这里是什么山?”军士禀道:“这叫爱华山。乃是金陵保障。”岳飞想道:“此山真好埋伏人马!怎能够引得番兵到此,杀他个片甲不留,方使他不敢藐视中原!”,一面打算,一面回到营中坐定。 岳飞升帐,对众将道:“胜负兵家常事,金人来势汹汹,只因內间引路,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军休整三年,兵强马壮,不难破之。何况金人利在骑兵,眼前这里山势崎岖,正利决战!”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请岳帅下令。正这时有人来报大帅处紧急信函,岳飞急忙唤入,拆开书信一看,竟是宗泽元帅三日前去世之消息。岳飞拜倒在地,众将也一起拜倒。岳飞含泪问信使,宗泽可有遗言,信使道:“宗老元帅是夜间忽然中风猝死,说不出话,也写不得书信,只手指北方喊了三声渡河。” 岳飞,牛皋等兄弟想起当年宗泽月下追赶安抚教导之事,如何不痛哭泪下?岳飞抹干泪站起,对众将道:“宗元帅遗言兄弟们听了,来日爱华山决战,与我努力!”,众将齐声遵令,摩拳擦掌,只待金军! 正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爱华山大战有何下文?我等下次分解。 ------------ 第八章 大鹏鸟初战赤须龙 阮家将生擒金兀术 绍兴二年? 云南柴王府 却说那柴进和曹松,朱仝,雷横驻在云南,光阴荏苒,那董平之子董芳年已十六,柴进和众将商议让他到岳飞军中历练,董芳欣然答应,柴进修书一封给江南冷艳山林冲。阮良听说也吵着要去,柴进笑道:“你今年才十五,先让你哥哥去试试。你好好练习武艺兵法,不争这一年。”阮良只得下去。 原来冷艳山,芒砀山,云南三处约定每月联系一次,都是戴院长带信。这一日戴宗到了,便托戴宗带董芳先到冷艳山见林冲等人,众将免不得围着董芳千叮咛万嘱咐,董芳一一答应。却不料上午二人走了,下午府里家丁来报阮良也跑了,柴进哭笑不得,命人赶紧去追,哪里找的到? 先说戴宗带董芳做神行法来到冷艳山,林冲看了柴进书信,又见董芳生的相貌俊朗,俨然是当年风流双枪将董平模样,心中不由又爱又怜。细一问才知董芳武艺自小由朱仝等人指点,但他崇拜父亲,坚持使双枪,林冲见他使了几路,也还看得;但和当年董平还不可相提并论,怕他两军阵前吃亏,便又指点了他几日;别的好汉听说董平之子来了,也纷纷过来问候。半月后林冲修书一封给岳飞,让王横带几十名精锐喽啰护送董芳前往岳营。 爱华山 却说岳元帅令吉青去引兀术,先令张显、汤怀带领二万人马,弓弩手二百名,在东山埋伏。但听炮响为号,摆开人马捉拿兀术,二人领命而去。又令张保、牛皋带领二万人马,弓弩手二百名,在北山埋伏,吩咐道:“此处乃进山之路,等兀术来时,让他人马进了谷口,听炮响为号,将空车装载乱石塞断他的归路,不可有违!”二将领命,依计而行。又令王贵、韩顺夫领兵二万,弓弩手二百名,在西山埋伏,炮响为号,杀将出来,阻住兀术去路,二人领令而去。又命施全、张宪领兵二万,弓弩手二百名,在正南上埋伏。号炮一响,一齐杀出,阻住兀术去路,二将各各领命而去。又分拨军兵五千,守住粮草。岳元帅自领一万五千人马,占住中央高处。各路人马分拨停当,专等兀术到来。 且说吉青奉命诱敌将功赎罪,带数百骑兵一路正行。忽听前边马嘶人喊,渐渐而来,不多时人马已近。吉青抬头看来,一声:“妙啊!”原来是金兀术和哈军师带两千余骑兵先行。吉青把马打上一鞭,赶上前来,大叫:“兀术,快拿头来!”,兀术见了,便道:“你这杀不死的南蛮,某家饶你去罢了,又来怎么?”,吉青道:“臭狗奴!倒说得好!昨夜是老爷醉了,被你割断了头发。如今我已醒了,须要赔还我,难道罢了不成?”兀术大怒,抡斧就砍。吉青使棒相迎。二马相交,战不上几个回合,吉青败走。兀术追赶二十余里,勒住马不赶。吉青见他不赶,又转回马来叫道:“你这毛贼,为何不赶?”金兀术道:“你这个狗蛮子,不是我的对手,赶你做什么?”吉青道:“我实不是你的对手!我前面埋伏着人马,要捉你这毛贼,谅你也不敢来!”兀术大怒道:“你不说有埋伏,某家倒饶了你;你说是有埋伏,某家偏要拿你。”就把马一拍,唿喇喇追将下来。 吉青带兵疾走在前,兀术队伍紧追在后,看看追至爱华山,吉青一马转进谷口去了。哈迷蚩军师道:“狼主,我看这蛮子鬼头鬼脑,恐怕真个有埋伏,不如等后面大队上来一起!”兀术道:“一路上都是宋朝溃兵,这是那南蛮恐怕某家追赶,故说有埋伏吓我,况此乃上金陵必由的大路。你可催趱大队上来,待某家先进去,看是如何?”兀术带领众军,追进谷口,只见吉青在前边招手道:“来,来,来!我与你战三百合。”说罢往后山去了。 兀术细看那山势,中央阔,四面都是小山抱住,没有出路,失惊道:“今我已进谷口,倘被宋军截住归路,如何是好,不如出去罢!”,正欲转马,只听得一声炮响,四面尽皆呐喊,竖起旗帜,犹如一片刀山剑岭。那十万八百儿郎团团围住爱华山,大叫:“休要走了兀术!”,但见帅旗飘荡,一将当先。正是岳元帅、 头戴烂银盔,身披银叶甲,内衬白罗袍,坐下白龙马,手执沥泉枪,隆长白脸,三绺微须,膀阔腰圆,十分威武。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兀术问道:“你这南蛮姓甚名谁?快报上来!”,岳飞道:“我知道你便是金兀术。你欺我中国无人,兴兵南犯,将我二圣劫迁北去,百般欺凌,自古至今,从未有此。大宋子民恨不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今我主康王即位金陵,招集天下兵马,正要捣你巢穴,迎回二圣,不期天网恢恢,自来送死。吾非别人,乃大宋兵马副元帅姓岳名飞的便是。今日你既到此,快快下马受缚,免得本帅动手。”兀术道:“原来你就是岳飞。前番我军误中你的诡计,在青龙山上被你伤了数万大兵,正要前来寻你报仇。今日相逢,怎肯轻轻的放走了?你不要走,吃我一斧!”拍马摇斧,直奔岳飞,岳飞挺枪迎战。枪来斧挡,斧去枪迎,真个是:棋逢敌手,各逞英雄。两个杀做一团,输赢未定。几年来岳家军都传闻,只要岳爷亲自出马,没有不胜之战。当下四山呐喊,声震九天! 却说那哈迷蚩飞马回报大营,恰遇着二狼主喇罕、三狼主答罕、五狼主泽利,带领元帅结摩忽、吱摩忽、穵里布、窝里布、贺必达、斗必利、金骨都、银骨都、铜骨都、铁骨都、金眼大磨、银眼大磨、铜先文郎、铁先文郎、哈里图、哈里强、哈铁龙、哈铁虎、沙文金、沙文银、大小元帅、众平章等,率领三十万人马,正在跟寻下来。哈迷蚩就将吉青引战,宗弼今已杀入爱华山的事去说与众人。大家就催动人马望爱华山而来。 再说远远山上牛皋望见了,便对张保道:“只有一个番将几千兵在这里边,还怕大哥杀不够?还要把这车挡在此做什么?你看下边有许多番兵来了,我等闲在这里,不如把车儿推开了,下去杀他一个快活,燥燥脾胃何如?”张保道:“牛哥说得有理。”,二人就叫军士把石车推开,领着这二万人马,飞马下山来迎敌。且按下慢表。 再说这岳元帅与兀术交战到七八十个回合,兀术招架不住,被岳飞钩开斧,拔出腰间宗泽所赠湛卢剑,耍的一剑,正中兀术肩膀。兀术大叫一声,掇转火龙驹,带兵往谷口败去,见路就走。奔至北边谷口,正值那张保、牛皋下山去交战了,无人挡阻,径被兀术一马逃下山去了。元帅查问守车军士,方知牛皋、王贵下山情由,元帅就传令众弟兄,各各领兵冲下山下山接战。正好金军大队人马也到了山下迎住厮杀,但听一声炮响,这几位凶神恶煞,引着那十万长胜军,蜂拥一般,杀入番阵内。有道是居高临下,势如劈竹,只见将遇将伤,兵逢兵死,直杀得天昏日暗,地裂烟飞,山崩海倒,雾惨云愁。这正是: 大鹏初会赤须龙,爱华山下显神通。 南北儿郎争胜负,英雄各自逞威风。 这一场大战自晨至午,岳飞挺枪亲入敌阵,众儿郎蜂拥而上,奋勇冲天!只杀得那金兵大败亏输,望西北而逃。岳元帅在后边催动人马,急急追赶,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番兵前奔,宋军后赶,赶下二三十里地面,却有两座恶山,紧紧相对。那左边的叫做麒麟山,右边的叫做狮子山,原来正是董芳和王横带四五十冷艳山喽啰来投奔岳飞,忽见前面喽罗来报道:“前面遮天盖地的番兵败下来了。”那董芳少年气盛,对王横道:“哥哥,既然我们来投岳飞,何不趁此机会厮杀,砍些金兵首级献上岳元帅,也免了初来乍到让人小觑?”那王横火鬼一个,本来就耐不得,大叫道:“小兄弟好主意!有何不可?正骚到我的痒处!”两人就叫众喽罗埋伏停当。 恰好金兵败到两山交界,只听得齐声呐喊,那众番兵慌乱之间不知虚实。后边人马追来,前面又有人马挡住,岂不是死?只得挤命夺路而走。却被那些喽罗左修右削,杀死无数。但是毕竟番兵众多,截他不住,只得让他走。看看过了一大半,只剩得三千来骑人马,那王横一条棍,董芳两枚枪,杀将出来,杀得那些番兵番将,满山遍野,四散逃生。 正杀得闹热,后边王贵、牛皋、张保、吉青四员统制,刚刚追到这里。王横与董芳两个哪里认得,见他们生得相貌凶恶,只道也是番将,抢上来接着厮杀。吉青、牛皋也是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与他交战。四个杀了两个,各各用心,反把那些番兵放走了。不一时,岳元帅大兵已到,看见两员将与牛皋等厮杀,便大叫:“住手!”,两边听见,各收住了兵器。岳元帅道:“尔等何人,擅敢将本帅的兵将挡住,放走了番兵,是何道理?”王横、董芳见了岳元帅旗号,方才晓得错认了,慌忙跳下马来,跪在马前道:“我们弟兄两个是梁山好汉后代,奉林冲头领之命来投奔元帅,见番兵败来,在此截杀。看见这四位将军生得丑陋,只道也是番将,故此交战。不知是元帅到来,故尔冲撞!我弟兄两个情愿投在麾下,望元帅收录!”。 岳飞便下马来,用手相扶,说道:“杀敌报国,理当如此。二位请起,请问尊姓大名?”王横就把两人的姓名履历,细细说明。岳爷大喜,便道:“此刻本帅要追赶兀术,不得工夫与贤弟们叙谈。你二位可跟王贵将军到后面换了军装,径到黄河口营中来相会便了。”二人道:“如此,元帅爷请先行,小人们随后就来。”又向牛皋等说道:“适才冒犯,有罪,有罪!”牛皋等道:“如今是一家了,不必说客话,快快去收拾罢!”二人别了众将,带喽啰们后营去,不提。 再说岳元帅大兵,急急追赶。兀术正行之间,只听得前面众将等喊叫起来。原来前边就是黄河阻住,并无船只可渡,后边岳军又呐喊追来。宗弼道:“大不了背水一战!怕他怎的?”正在危急之际,那哈迷蚩用手指道:“恭喜王爷,这上流头五六十只战船,不是大金的旗号么?”宗弼定睛一看道:“果然不差,是我军的旗号。”就命众军士高声叫喊:“快把船来渡我们过去!”,你道这战船是那里来的?却是伪齐刘麟,与曹荣守着黄河,却被张所水师杀败,败将下来。宗弼倒是因祸而得福,可曹荣等船只偏偏又遇着横风,一时驶不到岸。 后面岳兵看看赶到,宗弼毫不惊慌,因肩膀受伤,便把斧子交给亲兵。拔出马刀道:“众将听命,待到船只靠岸,自本王以下按军营番号上船,每营兵士先上,将官后行,如有抢行登舟者,无论亲王将军,就地斩首!”说罢,引亲兵队列阵迎战宋军,金兵见主帅如此,亦不慌乱,阵列森严以待宋军。岳飞带先锋部队冲来,远远见了,不由暗叹:“金兀术临阵不乱,真是大将之材。”下令众将,紧紧缠住金兀术亲兵马队,务必使他和船队割开,以便活捉。 宗弼带亲兵马队挥刀和宋军厮杀,偷空看那些看那些战船,刚刚摆到岸边。金兵按顺序登船逃命,四五十号大船都装得满满的。饶是如此,宋军趁机乱箭如雨射来,被射死的,躲闪落水淹死的仍是不计其数,内有一号船装得太重,才至河心,一阵风,骨碌碌的沉了!还有岸上无船可渡的番兵,尽被宋兵杀死,尸骸堆积如山。而宗弼忽然发觉宋军已经把自己队伍和船队割开,牛皋,张保,张宪等将如疯虎般缠住接应队伍厮杀。宗弼明白宋军要活捉自己,不由得也一阵心慌。 忽见芦苇里一只小船摇将出来,艄上一个少年渔翁独自摇着橹。兀术便叫渔翁:“快将船来,救某家过去,多将金银谢你!”那渔翁道:“来了。”忙将小船摇到岸边道:“我的船上,只好渡一人。”,兀术道:“我的马一同渡过去罢。”渔翁道:“快些上来,我要赶生意。”,兀术慌慌张张牵马上船,那渔翁把篙一点,那只小船已离岸有几里,把橹慢慢的摇开。这兀术再回头看那些护卫骑兵,都跟随自己多年,这番为了保住自己登船,可怜都做了无定河边骨。 兀术正在悲伤,只听得岸上宋将高声大叫:“你那渔户,把朝廷的对头救到那里去?还不快快摇拢来!”小渔翁道:“这是我发财发福的主人,怎么倒送与你做功劳?”岳元帅道:“那渔翁声音,正是中原人,可对他说:捉拿番将上来,自有千金赏赐,万户侯封。他是个孩子,休要惊吓。”张显领着军令,高声传令道:“那渔翁快将番将献来!重重有赏!”那牛皋也急得大喊道:“那小厮听着,你要敢把金狗救走,牛爷爷记得你长相,到了天边也捉你回来煮着吃!”。 兀术对渔翁道:“你不要听他。我非别人,乃大金国四太子兀术便是。你若救了某家,回到本国,就封你个王位,决不失信。”小渔翁笑道:“说是说得好,但有一件成不得。”兀术道:“是那一件?”,小渔翁道:“我是中原人,祖宗姻亲俱在中国,怎能受你富贵?”兀术道:“既如此,你送我到对岸,多将些金银谢你罢!”小渔翁道:“好是好,与你讲了半日的话,只怕你还不曾晓得我的姓名。”兀术道:“你姓甚名谁?说与我知道了,好补报你。” 小渔翁道:“我本待不对你说,却是你真个不晓得。我父亲叔伯,名震天下,乃是梁山泊上有名的阮氏三雄。我就是短命二郎阮小二的儿子,名唤阮良。说你也蠢,也不想想两下交战,小爷不去躲避,反在这里等着救你,天下那有这样的呆子?只因目下要投岳元帅帐下,要拿你去做个进见之礼物。倒不如你自己把衣甲脱了,好等小爷来绑,省得费我小爷的力气。”兀术听了大怒,吼了一声:“不是你,便是我!”提起马刀,望阮良头上砍来。阮良道:“不要动手!待我洗净了身子,再来拿你。”一个翻筋斗,扑通的下水去了。那只船,却在水面上滴溜溜的转。 那兀术本来是北番人,只惯骑马,不会乘船的,又不识水性,又不会摇橹,正没做个理会处。那阮良却在船底下双手推着,把船望南岸上送。兀术又够他不到,越发慌张了,冲船队大叫:“军师!快来救我!”哈迷蚩远远看见,忙叫:“快快放下小船,快快去救王爷!” 阮良听得有船来救,透出水来一望,趁势两手扳着船滑,把身子望上一起,又往下一坠,那只船就面向水,底朝天。兀术翻入河中,却被阮良连人两手抱住,两足一登,戏水如游平地,望南岸而来。看官记得当年黑旋风之猛到了水上都输给张顺,宗弼如何逃得此危? 预知后事,下回分解。 ------------ 第九章 岳鹏举调兵剿寇 杨再兴趁夜袭营 却说岳元帅在岸上,看见阮良在水中,擒住了兀术,心中好不欢喜,举手向天道:“真乃朝廷之洪福也!”众将无不欢喜,军兵个个雀跃。阮良擒住了兀术,赴水将近南岸,那兀术见事情危急,怒气冲天,睁开二目,看着阮良,大吼一声。那泥丸宫内一声响亮,透出一条金色火龙,张牙舞爪,望阮良脸上扑来。阮良叫声:“不好!”抛了兀术,竟望水底下一钻。这边番兵驾着小船,刚刚赶到,救起兀术,又捞了这马,同上大船。一面换了衣甲,过河直抵北岸。众将上岸,回至河间府,拨兵守住黄河口。宗弼对众平章道:“某家自进中原,从未有如此大败,这岳飞果然厉害!”即忙修本,差官回本国去,再调人马来与岳家军决战。且按下慢表。 再说南岸岳元帅见兀术被番兵救了去,向众将叹了一口气道:“这也算是天意了!只可惜那条好汉,不知性命如何了?”说未了,只见阮良在水面上透出头来探望。牛皋见了,大叫道:“水鬼朋友,元帅在这里想你哩,快些上岸来!”阮良听见,就赴水来到南岸,一直来到岳元帅马前跪下叩头。岳元帅下马用手相扶,说道:“小兄弟请起,请教尊姓大名?”阮良道:“小人姓阮名良,原是梁山泊上阮小二之子,一直在云南柴进叔叔那里。今日原想擒此贼来献功,不道他放出一个怪来,小人一时惊慌,被他走了。”元帅道:“此乃是他命不该绝,非是你之无能。本帅看你一表人物,定能在我军前立些功业,再大些博个封妻荫子,也不枉了你这条好汉。”阮良道:“若得元帅爷收录,小人情愿舍命图报。”,岳元帅大喜,遂命军士与阮良换了干衣。一面安营下寨,杀猪宰羊,赏劳兵卒。又报王横、董芳带领军士粮草到来,元帅就命进营。 看官,你道那阮良偷偷从柴进处跑了,如何却巧巧在岸边等金兀术?原来阮良从府中拿了几把银两,到马厩牵了匹好马,随身带口佩刀。星夜兼程直奔金陵方向。他虽然没有那戴宗神行法快,但也未在冷艳山停留,一路上只和百姓打听金陵和岳家军方向,反而先董芳一步到了爱华山附近。那日只听得山那边杀声震天,本想去助战,又一想自己不过单身,便加入战场也起不了大用。却看到黄河边上渔民纷纷收船逃命。灵机一动便和一个老渔民买了一条船,滑到隐秘处等着捉个金国将领。谁知竟碰上金兀术。 再说岳元帅升帐,众将齐集,都来请功,此战金兵伤亡八万上下,俘虏物资不计其数。岳飞唤上牛皋,张保训斥道:“令你二人把守山口,如何擅自出战?今日不是我军英勇,几乎埋伏计全白设了;张保初上战阵还可恕,你个牛皋作战有年如何不知纪律?今日别人都有功,唯独你牛皋将功折罪,不赏不罚!”牛,张二人唯唯领诺,牛皋却心想:“虽没了功,却也杀了个痛快。”,岳飞又见吉青有功,恕了他黄河败退之罪;又让董芳,王横和阮良相见,原来董芳阮良自小最好,见了自然欢喜,岳飞问清原委,笑道:“原来小阮良你是偷跑出来,若你柴叔叔和我要人,还得送你回去。”,众将都笑;岳飞又对王横笑道:“你本是护送董芳来,如何也加入我军了?”王横忙道:“岳元帅,我在山寨哪有这么多厮杀,不求今后升官,只求在元帅马前做护卫。”张保一听大惊,嚷到:“兄弟,你棍法我领教了,也差的不多,但你跑不快,便跟不上岳元帅的马,如何当得护卫?”,原来张保一直想当岳飞护卫,王横嚷到:“你怎的知道我跑不快?”岳飞笑道:“这个一试便知。”岳飞出帐外上了马,把马加上一鞭,只见唿喇喇一马跑去,有七八里才止。那王横、张保两个放开脚步,一口气赶上来。王横刚赶到岳爷马背后,那张保已走过头去了,二人距离只争得十来步远,岳飞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真是一对!这叫做‘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也!”众将远远看去齐声喝彩。 一日,元帅正坐营中与诸弟兄商议,差人各处找寻船匠,打成战船渡河,杀到黄龙府去,迎请二圣还朝。忽报有圣旨下,元帅出营接进,钦差开读: “今因太湖水寇猖狂,加升岳飞为五省大元帅之职,速即领兵下太湖剿寇。” 岳飞谢恩毕,天使辞别,自回去了。岳元帅急忙差官知会张元帅,拨人把守黄河。即命张宪,牛皋,韩顺夫,阮良四将:“领兵一万先行,我等整顿粮草,随后即来。”四将领令,发炮起行。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四将在路不止一日,早已到了平江府。离城十里,安下营寨,歇息了一天。四将正议论攻守之间,军士报道:“平江太守送酒肉在外。”张宪同了三将一齐出来迎接进营。陆章同众人见过了礼,叫从人抬进了多少酒席猪羊之类。张宪叫收了,大家齐道:“难为贵府了!且请问贼巢在于何处?如今贼在那里?”陆章道:“这里太湖,团团三万六千顷,重重七十二高峰。中间有两座高山:东边为东洞庭山,西边为西洞庭山。东山乃贼寇扎营安住,西山乃贼人屯粮聚草之处。兵有五六千,船有四五百号。贼首叫杨虎,二当家叫做杨再兴,三当家叫做戚方。他们倚仗着水面上的本事,口出大言,要夺我朝天下,不时到此焚劫。不瞒将军说,本府这里原有个兵马都监吴能,管下五千人马在此镇守,却被那水贼诈败,引至太湖边,伏兵齐起,被杨再兴捉去坏了性命,五千人马伤了一大半。因此下官上本告急,请兵征剿。今得岳元帅同将军们到此,真乃本地军民万分之幸也!”牛皋道:“贵府只管放心!就是金兀术五六十万人马,也被我们杀得抱头鼠窜,何况这样小寇?但是水面上须用船只,不论大大小小,烦贵府办齐端正,多点水手备用。小将们明日就好移营到太湖边防守,等元帅到时,开兵捣他的巢穴便了。”陆知府说声:“领命,待下官就去端正便了。”说罢辞别回城,自去备办船只水手,齐泊在水口听用。 却说明日张宪等四将拔寨起行,直到水口,沿湖边安下两处营寨,看看天晚,张宪道:“兄弟们!不可托大,把这些强盗看得太轻了!我们四人,分作两寨,成犄角之势,并派军士在太湖边巡哨,以防贼人劫营。如何?”众人道:“说得极是。”当下商议停当,张宪、牛皋分作左寨;韩顺夫、阮良分作右寨。是夜正值中秋前后,牛皋和张宪,坐在岸边巡视,看那月色明朗得有趣,牛皋道:“这般月色和白昼无异,贼人当不会来。”张宪却道:“不可大意,我听说那杨再兴曾单人匹马闯入伪齐大营,取了李天王李晟人头。颇有胆识。” 二人正说间,忽听右营那边喊杀声起,二人大惊,商议牛皋带两千人前去支援,张宪守寨,牛皋带兵向右营杀去,但见火光冲天,无数败兵迎面逃来。牛皋截住几个一问,才知敌军潜水过来防火,然后大队乘船登岸,敌军旗帜是杨再兴,败兵道韩将军几合便被敌将刺杀。牛皋暗暗心惊,他知道韩顺夫武艺不在自己之下。竟如此轻易被杀。看看离右营近了,一员敌将冲了过来,牛皋定睛一看。来将旗号正是杨再兴。 只见他头戴凤翅银盔,身穿鱼鳞细甲。手执滚金枪,腰悬竹节钢。村一件白战袍,跨一匹银鬃马。面白唇红,微须三绺;腰圆膀阔,头大声洪。 真个是:英雄盖世无双将,百万军中第一人! 牛皋大喝道:“你这狗强盗,见了俺牛老爷,还不下马受缚?”杨再兴道:“吓!你就是牛皋么?不是我的对手,且等岳飞来会我罢!”牛皋大怒,提起锏便打,杨再兴抡枪招架。战有十二三个回合,牛皋战他不过,只得败下阵来。 危急间,张宪一条枪杀到。牛、张两人合战杨再兴,五十合不分胜负。两军混杀天亮,岳飞大队赶到,杨再兴才撤去了。统计共伤损兵士四千多,韩顺夫阵亡。阮良泅水逃得性命;岳飞命众将生帐,先唤上阮良责问道:“你等如何这般不小心?本帅听说你等将领带女人吃酒作乐,可有此事?”阮良道:“小将岂敢?是韩将军路上截获了一班跑马武妓班子,吩咐在中军帐摆酒,让那帮武妓相陪,小将也劝了,韩将军大笑说元帅军令是不扰民,不抢民女,武妓陪酒算什么?小将见劝他不住,就自己回帐篷,想不到半夜贼军真到了。大营溃乱,小将只好跳水逃生。” 岳飞闻言不禁大怒!喝退阮良。命人把韩顺夫营中一干偏将都找来,当场指认质对,凡是和韩顺夫一起招妓喝酒的统统斩首,不多时十几颗血淋淋人头献到帐下。岳飞对众将道:“休说那武妓很可能杨再兴派来迷惑军心设下的圈套,就说是真的跑马班子也是我大宋百姓,如何胁迫过来吃酒?今日吃酒,明日嫖赌,我军和那伪齐、金寇还有甚区别?百姓如何会支撑我等?韩顺夫既然战死,夺去一切战功俸禄以儆效尤!”众将悚然,唯唯听令。岳飞命把首级悬营示众,又派人下书杨再兴,约后日湖边决战。 到了次日,天尚未明,元帅吩咐:“擂鼓!点齐众将随我出阵。”众将上前禀道:“杀鸡焉用牛刀!谅一草寇,待末将等前去拿来,何劳元帅亲自出马?”,岳飞道:“列位有所不知,非我今日要立功。只因这个杨再兴乃是一员虎将,又是杨家之后,本帅亲自出马去,收降这个英雄来做个臂膀,相助国家,故尔要亲自出马。还有一说,为兄的今日出战,若我胜了他,也不要贤弟们上前相助;为兄的打了败仗,也不要贤弟们上前相救。违令定按军法。”从将齐应一声:“得令!” 欲知岳元帅能否收服杨再兴,我等下回分解。 ------------ 第十章 撒手锏破解杨家枪 岳元帅修改行军令 却说岳元帅在湖边等候,过不多时果然杨再兴带兵乘舟登岸,岳飞看那杨再兴果然英雄,心中叹道:“林冲师兄所言极是,这世道颠倒,多少好汉沉没绿林,好似明珠暗投。”,杨再兴近前问道:“你可就是那打伤金兀术的岳飞么?”元帅道:“然也!我有一言奉告,将军乃将门之后,武艺超群,为何失身于绿林?将军负此文武全才,何不归顺朝廷,与国家出力,扫平金虏,迎还二圣?那时名垂竹帛,岂不美哉?” 杨再兴呵呵笑道:“岳飞,你且住口!我杨再兴岂是不知道理之人?当日宣和皇帝,任用蔡京、童贯等一班奸佞。梁师成督造岳庙,大兴工役;朱缅采办花石纲,竭尽民膏。又听奸臣与金人约会攻辽,以致金人入寇,传位靖康,懦弱无能,俱被掳了。如今若果有中兴之主,用贤去奸,奋志恢复,何难报仇雪恨,奠安百姓?无奈当今皇帝,只图偏安一隅,全无大志。不听忠言,信任奸邪,将一座锦绣江山弄得粉碎!岂是有为之君?你不若同我在太湖举义,先取了宋室,再复中原,共享富贵。何苦辅此昏君!你若不听我言,只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懊悔无及也!”。 岳飞道:“将军差矣!为臣尽忠,为子尽孝。生于大宋,即为宋臣。况你杨门世代忠良,岂可甘为叛逆,玷辱祖宗!若不听我良言,只得与你决一胜负。”杨再兴道:“岳飞,你岂不知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我是好言相劝。既然不听,不必多言,放马过来!”岳飞道:“住着!我和你各把兵将退后,只我一个对你一个,各显手段。”杨再兴道:“如此甚好!”即命众喽罗退回船上。岳爷亦传令众将退后,不许上前。二英雄两马催开,双枪并举。 但见:枪舞梨花,当心便刺;矛分八叉,照顶来挑。这个枪来,犹如丹桂簇;那个矛去,好似雪花飘。二人大战三百余合,不分胜负。看看天色已晚,各自收兵回营,约定明日再战。到了次日天明,岳元帅带领众将又至阵前。杨再兴早已等候。岳元帅吩咐众将,退下三箭之地观看,如有上来者斩。两个拨开战马,抡枪交战。一个前披后拨,一个左勾右挑,好似龙夺食,虎争餐。哪里有半分胜负?两边众将都看得呆了,二人从天明至黄昏交手四次,直杀到马乏,又约明日决战。 岳家军归营,众将纷纷赞叹议论不提,却说那阮良和董芳晚上住在一起,那董芳道:“天下使枪的到这两人手里也就算到头了,只恨我们年幼,武功进展太慢。”,阮良道:“元帅武艺人品谁不钦敬,只是有些不近人情。”,董芳道:“何谓不近人情?”,阮良道:“你说元帅不爱才吧,为个杨再兴豁出命决战这些日;你道元帅爱才吧,那韩顺夫将军屡立战功,也不曾真的欺压百姓,不过是绿林习气难改,招妓吃酒,打了败仗,可既然人已经死了,何苦还要剥夺俸禄,人家一家老小岂不饿死?”,董芳笑道:“兄弟你真个不懂元帅,他若军令不严,如何带兵?你看他一口气杀了十几人甚是无情,却不说就因为这十几个偏将喝酒作乐,几千弟兄没了性命;你看他剥夺韩顺夫俸禄,却不知元帅自己拿出银两抚恤韩顺夫家小;那韩顺夫打金兵是条好汉,但若人人学他居功自傲,不守军纪,咱这岳家军怕是早就没了。”阮良恍然大悟,心中对岳飞更加拜服。 不提二人谈话,只说岳飞回到帐中,也翻来覆去想如何对付杨再兴,忽然想到,杨再兴这厮真吾敌手,我二人枪对枪怕是已经用尽了招数,明日何不用锏破他?想到此提起双锏,出帐月光下舞了一回。心中主意已定。 次日,岳元帅依旧出兵来讨战。杨再兴也领兵过河。二人也不打话,各举兵器交战。这一番杨再兴还是长枪,岳元帅却用双锏。大战十数合,岳飞佯输败走。杨再兴笑道:“你自作聪明换了兵刃,反而不济。”随后赶来。岳飞猛回转马来,左手锏照头便打,杨再兴忙把枪架住,不提防岳飞右手银锏电光般飞出,杨再兴哪里来得及招架。慌忙猛闪坐不住鞍鞒,跌下马来。岳飞慌忙跳下马来,双手扶起,叫声:“将军请起,本帅得罪了!可起来上马再战。”。杨再兴满面羞惭,跪在地下,叫声:“元帅,小将已知元帅本领,甘心服输,情愿归降。”岳飞道:“将军若肯同扶宋室江山,愿与将军结为兄弟。”,杨再兴道:“愿随鞭镫足矣,焉敢过分?”岳飞不允,就在地下对拜了八拜,结为兄弟。杨再兴道:“元帅先请回营。待小将上山去,说服那杨虎,戚方一齐来降。收拾了人马粮草,来见元帅。”元帅回转大营。杨再兴回山,见了大当家杨虎,三当家戚方,说了比武之事,又道:“那岳元帅果然仁义,今日他那撒手锏若使得狠些,我命休矣。如今不若我等兄弟跟着他混个出身。”杨虎、戚方思量杨再兴这等持才傲物之人竟然对岳飞心服口服,可见岳飞了得,自己武艺不及杨再兴,如何抵挡?干脆一起收拾了人马粮草武器船只,放火烧了山寨,来见岳元帅。元帅十分大喜,吩咐摆酒给三人接风,合营将士做庆贺筵席。岳飞只不到七日收复太湖,降杨虎,杨再兴,时维绍兴四年六月。不数日朝廷遣使嘉奖,并派岳飞率军收复襄阳六郡。岳飞接旨,命牛皋为先锋带兵三千急赴藕塘关。 绍兴四年八月? 藕塘关岳飞军帐外 牛皋一身新郎打扮,拼命哀求汤怀,道:“好兄弟容我换了衣甲再去参见元帅。”汤怀笑道:“军令紧急,就是这样的去罢!”,同几个亲兵扯了牛皋就走,一同上马,来至大营,汤怀先来缴令,本来岳飞中军帐向来威严肃穆,众兄弟一看牛皋这身装扮,哪里还能肃穆的来?不禁齐声大笑。然后牛皋跪下叩头。岳飞也忍笑道:“牛先锋,本帅近日奉旨收复襄阳六郡,委你先锋之职,你怎么扮起新郎来了?”众将一听又是大笑个不住。牛皋叩头道:“岳大哥,岳元帅,天日在上,俺奉命兵至关中,适值番将领兵十万来犯关,那个番将身长一丈四尺,十分厉害。俺来到阵前,把他一锏打死,大获全胜。心头高兴和那守关的金节多喝了几杯,等俺醒了,竟发现满官衙张灯结彩,那金节才说他夫人戚氏有一胞妹,年方十七,尚未嫁人。那日夜间梦兆有应,欲配给俺,俺怎敢违背军令?赶紧跑回营中。还没换衣服,便被这帮天杀的死活拉来要我好看。”众将听了,哪里还忍得,王贵、张显只笑的眼泪出来。岳飞笑道:“你倒是不曾说谎,那金节昨日来和我说了此事,这还是你的不对,夫妇者,人之大伦,你怎么跑走了?岂不害了那小姐的终身?今日为兄的送你去成亲。”元帅也换了袍服,同众将带着牛皋一齐来到藕塘关总兵衙门。金爷出来接到大堂之上,先拜了元帅,就请新人与牛皋拜了花烛,送归洞房。元帅对金总兵道:“今日匆匆,另日补礼罢。”金总兵连称:“不敢!”。元帅出了衙门,回营坐下,对众将道:“众位贤弟,从今日起,把‘临阵招亲’这一款军令革去。若贤弟们遇着有婚姻之事,不必禀明,便就成亲。况将来往北路直捣黄龙、去迎二圣,临阵交锋岂能保得万全?若得生一后嗣,也就好接代香烟。”众将谢了元帅,按下不表。 绍兴五年? 一月 济南官衙,伪齐吏部尚书,山东安抚使盖天锡气急败坏,对刑部侍郎毕应元说道:“刚刚接到急报,那金国五太子泽利的儿子完颜赤来山东微服探查,在济南郊外竟被一少年打死。这种事我等如何担得起?休说我等担不起,便是我大齐皇帝都没法对上交代。”毕应元道:“原来这富商是这般身份,卑职一路来只听说一位金国商人被一少年打死。不过金国可是事先不曾知会我们,我们若事先知道,定然派兵保护,岂会出事?”,盖天锡道:“现在哪是说这个的时候,那金人会听你这般分辨?去年岳飞攻陷襄阳六郡,金国皇帝便十分不高兴,放下话说自大齐建国到底打赢了几次?大齐皇帝请立太子刘麟,人家根本不回,可见成见已深,如今此事一出,真是火上浇油一般。没个交代,你我头上乌纱怕是不保。”毕应元道:“此事卑职亲自去查,定拿住凶手,相公放心。”。 毕应元辞别天锡,来到自己官衙,调来卷宗和一干人证,得知详情:“原来金国王子泽利的儿子完颜赤微服客商,来南国探看形势,路过济南郊外,遇上一队百姓婚车。双方口角小有冲突。忽然路边一个过路少年,用女真语和完颜赤争吵,两人冲突起来。完颜赤竟被那少年活活摔死。”。 毕应元想道:“这少年杀人后必然逃亡,北边他不敢去。只有南下。”便自己挑了五十名精兵,都带了长枪腰刀,每人挑匹好马,自己也带了朴刀,袖弩。并带了一名见过那少年的女真随从一起南下兖州去追。 欲知这一追出了何事?我等后文自知。 ------------ 第十一章 张国祥巧逢亲生母 母大虫智斗毕应元 诸位,打死金国王子的少年端的何人,他便是十年前在孙二娘在曹州地面失散的孩子张国祥,当时张青夫妇拼命保着武松的马车,一时未曾顾到国祥,国祥毕竟七岁孩子,见金兵杀来,吓得从车下爬出来跑了好远,待见不到金军时,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幸亏遇到梁山好汉金毛犬段景住,带了他去往蒙古。段景住远远差人打听,得知菜园子张青战死,孙二娘下落不明。其余好汉都在冷艳山落脚。怕国祥年幼伤心,便说张青夫妇都是下落不知,让国祥只管好好练习武艺,有朝一日返回中原。这一年段景住病重,临终前便把国祥叫道床前,嘱咐他去江南冷艳山找林冲,或许能知道父母下落。又派了几个老成伙计护送。国祥办了段景住后事,痛哭一场。便出发到了中原。 然而这张国祥毕竟十七岁,江湖历练太少,又性情憨直。刚入山东境内打抱不平便惹祸了,那一日打死金国王族,被官兵追赶,同伴都跑散了。国祥只记得一路南下,这一日已经来到兖州地面。国祥哪里敢过关隘,只得找那僻静路走,远远树林前却有家酒店。国祥便停了马,早有伙计上来帮牵了马。张国祥见店里没几个客人,倒也放心,便建个僻静座位坐了。张国祥问道:“可有羊肉?”,伙计道:“小店有猪牛肉,鸡肉,鱼虾也有些”,国祥道:“店家,你自家吃的羊肉也可拿些来。”伙计道:“你怎这般纠缠不清?说没了便是没了。”国祥跑了几日正在窝火,也怒道:“我不过问上一句有没有羊肉,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争吵间店里出来位妇人,头发雪白,身形粗大,声音敞亮,一见国祥笑道:“小客官,小店这里确实没羊肉,休说小店没有。便是城里大店,包括百姓家里都没,当真没处搞到。你若不嫌,先点些牛肉吃?”国祥一见这位妇人,不知为何觉得亲切的很,便说:“婆婆我听你的。”,那妇人笑道:“你叫我婆婆么?也好。” 那婆婆给国祥端来牛肉,坐到对面道:“小客官休要计较。这山东地面但凡活羊也好,羊肉也罢都被官府征去,说是金营兵丁要吃。”国祥问道:“那他们给钱不给?”婆婆笑道:“给是给,比草料钱差不多。”国祥道:“那也怪不得那位大哥动怒了,我刚来中原,真不知金兵这般欺人。”婆婆笑道:“小客官你住在金国吗?”,国祥笑道:“我这身是蒙古打扮,可能在中原人看是一样的,我自小住蒙古,虽然是汉人,但和叔叔一直贩马,吃惯了羊肉,真是几日不吃便觉别扭。”婆婆问道:“小客官今年多大年纪?”国祥道:“十七岁。”,婆婆又笑:“看你这个头都二十的样子,毕竟吃羊肉长大的孩子就是比中原人强壮。”国祥也笑道:“婆婆,那蒙古和中原真的不同,草原上要是谁不会骑马,射箭,摔跤这三件活那就不算男人。而且我们草原上汉人,蒙古人,西夏人,女真人都一起过日子,谁也不欺负谁。”婆婆点头道:“那你为何一人来这里?做生意么?”。 国祥道:“唉,叔叔上月病故了,托我中原来认亲,本来五个人一起来,那日经过济南,正遇个女真富户拦住人家汉人结婚花轿,竟逼着新娘当场改嫁他。那家人又急又求他高抬贵手,他竟然说女真习俗就是如此,我用女真语告诉他不对。女真没这风俗。”婆婆忍不住笑道:“他必是不听反而骂你。”国祥道:“开始他问我是谁,我说了,他便骂我是养不熟的鞑靼狗,还要拿马鞭打我,我一生气就把他从马上掀下来,他趴地上不动,他手下竟拔出马刀要杀我,幸亏同伴们挡住,我才跑了,同伴们现在也不知在哪?”,婆婆微微变色道:“可是五日前的事?”,国祥道:“正是。”。 婆婆唤个伙计过来道:“你把前日官府发的榜文给我拿来。”,那伙计拿来婆婆一看榜文。叫国祥来到酒店内堂。说道:“小客官你惹了祸,那人被你摔死了,你打死的是金国王族,官府正在画影图形追你呢。你说投亲戚,要去哪里?”,国祥道:“不瞒婆婆,我要去江南冷艳山,正想问问您如何过得去。”婆婆惊道:“你去冷艳山么,投什么亲人?哪里早被梁山占了地盘。”国祥道:“我看婆婆是好人,实在告诉您,我父母是梁山张青,孙二娘,我叔父是金毛犬段景住。叔叔临终前让我找冷艳山,说父母下落也许能知道。我七岁那年这里打仗,和父母失散了,叔叔才带我去的蒙古。”,那婆婆大惊,把张国祥从头到脚看了,半响道:“你就在这等我,我来想办法。”,说道这,那妇人来到后面马厩。看旁边无人,不由泪如雨下。 看官大约也猜的中,这位妇人正是母夜叉孙二娘,当年她在曹州路上死了丈夫,又失了爱子。心中万念俱灰,不愿再去冷艳山,带几个老兵在兖州僻静处开了酒店。那孙二娘早年桀骜不驯,因恨人间阴暗,开了人肉包子铺,和丈夫一起无论善恶之人都下的手,只晓得对武松,鲁达这样江湖兄弟仗义;后来在梁山久了,懂得不欺百姓的道理,心中时常后悔。失去丈夫儿子之后,常自己觉得是昔日作恶之报,这十年来酒店都是正经买卖。也未去和梁山兄弟们联系。只是听说鲁达坐化六和寺,武松出家这才去远远看了一眼武松,趁无人祭拜了鲁智深牌位。故此冷艳山山寨之人不知她踪影。孙二娘这十年每日佛前忏悔,心中悲苦化作了一头白发,因此国祥认不出母亲。 那孙二娘哭了一会,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唤来伙计老吴,见到老吴,二娘跪倒在地,吓得老吴忙跪地道:“大姐何故如此?”二娘笑道:“谢你,当年丢了孩子,我已经不想活,你说看见那孩子被人救走,这些年我就为这句话活着;有时也想你们是不是哄我骗我,今天总算神佛慈悲,让我孩子回来了。”老吴惊喜道:“就是刚才那小相公,真的一表人才。”二娘笑道:“他可是惹祸的人才,现在说不得许多,你帮我把这孩子送到河间岳家军营中去。听说董芳,阮良都在那。”老吴道:“何不送到冷艳山?”二娘把国祥被通缉之事说了,道:“几年前武松兄弟泰安杀刘猊,真大义。官府必然防备他是梁山派来,你只管把这孩子往河间送安全些,盘缠我准备给你。到了军营,你再和冷艳山林冲头领联系。”老吴道:“大姐何不就一道去呢?”二娘道:“这傻孩子杀了金国王族,毕应元定然亲自出动,你看这几年凡是反金好汉、宋军探子被那疯狗抓了多少?这傻孩子连服装在路上都不知道换了,只怕那疯狗没半日就会追来。我切挡他一阵,然后去追你们。”老吴道:“那大姐可把真相告诉这孩子?”二娘道:“不可,这孩子一看就牛心实性,若告诉他,他必然哭着不要走;就算硬让他上路了,他半道后悔了要回来,你拦得住?”老吴只得叹口气答应了。 于是二娘和老吴一起回来,对国祥笑道:“小客官,那冷艳山你去不得了,我差人打听,官府正在关卡等着拿你;我有一个计策,你一会换了汉装,和这位大叔一起去河间岳家军军营,那里有冷艳山朋友,然后再改道去冷艳山可好?”国祥大喜,急忙去把衣服换了,二娘牵出两匹好马,又道:“你这马人家也认得,留在我这里,你骑了这匹去;盘缠我都给了吴叔叔,你一路就和他叔侄相称,有人问都是他回答便是,你这孩子太实在,今日幸亏你是遇到我,后面万万不可和生人再说你的实在身份。”国祥道:“还有我那几个同伴怎好?”二娘道:“婆婆地头熟给你问着,再者说官府追查的是你,没你他们倒是好脱身。”国祥忽然下拜哭道:“婆婆,国祥虽然人傻,但心里明白,我父母可能早没了,叔父也走了,世上没了亲人,您非亲非故竟对我这样好,大恩大德后当图报。”听到这,那老吴先忍不住落泪,假装背过身整理马鞍;孙二娘更是一阵心酸,却忍住了泪,用手拍拍国祥头笑道:“傻孩子,婆婆没那么好,你但记住,这一世为人不可怕恶人,也不可害好人,就是对得起婆婆了。”国祥道:“张国祥谨记婆婆教诲。” 老吴带张国祥向西走了,二娘直到望不见他们,转身回到酒店,先叫年轻伙计们上来,只说这几日有事,让他们先回家歇歇,都发了银两。又把当初老兄弟们找来,说了原委道:“估计毕应元那厮随后就来,今日哄得走他便罢,哄不走他便是拼命了,几位弟兄和我多年,不值当连累你们。这店里所有银两在此,大家速速分了,找地躲开。”众人道:“大姐哪里话?我等都是多年出生入死过来的,谁怕过死?”二娘道:“既如此,只听我的暗号,不让你们下手,万万不要莽撞。”众人都听了,把暗藏的药酒兵刃都挖了出来。二娘返身来到柜台坐着,只管等候毕应元。 不多时天已黄昏,远远看到北面大路上烟尘,大约五十余人骑马而来,近了,二娘定睛一看打头之人正是毕应元,原来当年梁山与官军鏖战,二娘夫妇主要守寨,故此毕应元不认得孙二娘,而这几年二娘却暗中见过几次毕应元;见毕应元带住马在酒店前不走了,二娘出来笑道:“官爷们来此可是有何吩咐?”毕应元点头道:“那妇人,你可看见有个蒙古人打扮的小伙过去?他骑一匹红马。”二娘道:“回官爷,咱们村里人也不懂什么蒙古衣服,到时上午有个骑红马的小伙过来,穿的不是中原人衣服。”毕应元立刻叫人拿过国祥的画影图形给二娘看道:“可是此人?”二娘道:“倒是有点像。”毕应元问:“他何处去了?”二娘道:“官爷,此事也正奇怪,这小伙来到店里吃些酒肉,问我们江南冷艳山如何去,又拿出点银两和我们小店换了衣服,马匹。饭后便往南去了。”毕应元急忙要出国祥的衣服马匹看过,又从队里唤出一个金人,那金人看了连连点头,毕应元喝道:“你好大胆,不曾看官府告示么?此人是通缉要犯。你给他换了马匹衣服,该当何罪?”,二娘吓得忙跪下道:“官爷冤枉,小店都是乡下人,谁都不识字,那看得懂告示?且这人一身装扮,我们以为是大金客商,他要换哪敢不依。官爷你们远道来也累了,不如店里休息,小店好酒好肉招待,只当赎罪如何?”毕应元看天色晚了,点头道:“也罢我们先先歇歇,明日捉得到那厮便罢,捉不到那厮也饶你不得。”二娘急忙请众军士入店。五十余人坐满,有的便在店外树荫下坐地。二娘特请毕应元和几个将领,金人亲随坐到内室。大家坐下,那毕应元问道:“老板娘,你在这里多少年了?”二娘道:“算算十年了,小妇人那年死了丈夫,他本是商人,那他留下的本钱开了家店。勉强度日。”毕应元道:“为甚在这么偏僻地方开店?一天到晚没个客人。”二娘笑道:“如今好地面开店哪有那般容易,不认识人就算开了也会被赶走,当初能在这生根就算不错了。”毕应元点头,二娘道:“官爷您看,小店正好有牛肉不错,索性每位军爷一大盘,还有水酒奉上。”毕应元道:“我等公干不需要,每人发几个烧饼,来碗菜汤便好。”二娘道:“军士们如此,几位军爷上点酒肉?”,毕应元道:“也用不着。快去办吧。”二娘立刻答应。 原来毕应元甚是警觉,几年前就凡是地面上酒店都派人暗暗寻访,二娘这家他也知道,今日见二娘说的都对景,心里便放心,对那几个军官笑道:“这小厮自作聪明,以为换了装束就无事了,前面关卡便是有完颜赤王爷亲随混在兵丁里,他们都见过那小厮,可笑他往南去投冷艳山,明日我们兖州府衙审这厮。若不是那几个随从分道跑,这样的小厮当日就捉了。”几个部将纷纷拍马说毕相公英明。一人道:“既如此,不妨让他们端些酒食上来。”毕应元道:“不可,平时怎么说的?为贪这点酒食,多少做公的撒手路上?”那人给毕应元使个眼色,原来那金人是完颜赤总管,跟着一起来捉国祥。毕应元知道金人便是家奴也慢待不得,便使个眼色让那部将后面看看去。 那部将一看,所有官兵都发了烧饼菜汤;那孙二娘招呼伙计们吃饭,道:“把今天卖不出的肉食拿出来吃了吧,要不明日也坏了。酒也拿出来。”那部将看到伙计大盘鸡鱼,牛肉往屋里送,又有伙计搬了几罐泥封酒坛去屋里。早就咽口水,厚着脸皮推门一看,二娘和伙计们正大口喝酒吃肉,二娘道:“军爷什么吩咐?”那将摆摆手出去了。回到屋里一说,大家也道:“这店十年了,真有事早出了,何况酒肉他们自己也吃了。”毕应元笑道:“如此让军士们也过过荤。”,又暗暗嘱咐那将道:“咱们这屋酒只要开过封的。”那将去了,对二娘说:“造化你们,毕官人说让你们给军士们上酒肉,款待的好,你们给那要犯换装之事不提了。”二娘欢喜答应。这下伙计们忙起来,每个士兵牛肉一盘,每十人一大坛酒;毕应元里间更是大鱼大肉一桌子,大家推杯换盏敬那总管,不多时醉倒一片。毕应元猛然惊觉,如何全醉了。一起身便觉无力。 好容易推开內间门,毕应元叫声苦不知高低。军士们竟然也个个昏倒。孙二娘也和伙计们冷笑看着毕应元道:“你这厮也算得鬼,吃了老娘洗脚水。老娘今日让你死个明白,咱就是梁山母夜叉孙二娘!”,原来那肉没事,那尴尬都在酒里。二娘和弟兄们事先含了解药喝了自然无事。说那迟那时快,毕应元自知必死,拼命拿出袖弩发射毒箭,孙二娘那麻药和解药多时不用,药力慢了。二娘也兀自头昏躲闪不及,这一箭正中二娘肋下。伙计们大怒,一起上前不知砍了毕应元多少刀。二娘拔出箭看了知道是毒箭。先让大家杀尽官军,再和伙计们说让大家一起去投奔岳营。伙计们大哭下拜,都走了。孙二娘点燃了酒店。 二娘又走到内室,里面便是菜园子张青牌位,二娘点香道:“你这厮睁眼看看,老娘念了十年佛可算把儿子要回来了,你这厮暗中可要保佑这孩子,还有告诉段景住兄弟,大恩只有来生报答了。”说罢,跪在地上一心念佛…… ------------ 第十二章 岳元帅巧计间伪齐 混江龙豪言赴暹罗 绍兴五年二月? 河间? 孙二娘张青墓前 张国祥跪在孙二娘墓前哀哀痛哭:“母亲啊,您为何不告诉我呀,这十年了我好想你和父亲啊。”他背后站着燕青、萧让、张显、老吴、董芳、阮良等人,一个个也神情肃穆,面带悲伤,国祥又哭道:“母亲,您不是才不到五十吗?为何头发全白了?是因为想我吗?孩儿不孝啊,从小到大一点孝心都没尽过。”他哭到这里,后面董芳和阮良听了也不由抹了眼泪。 众人怕国祥哭坏,赶紧扶起他好好劝慰,董芳也过来说道:“国祥兄弟,咱们都是梁山后人,今后你我阮良一样是弟兄,同生共死。”张显也说道:“小兄弟不要难过了,你母亲杀死敌将毕应元,元帅已经奏请朝廷追封令堂为旌德郡君。为抗金而亡,千古流芳。”国祥抹泪谢了众人道:“今后我活着一日,就是和金人拼命一日!”。 岳家军营 燕青待张国祥休息一番后,入夜把他叫到秘帐,说道:“国祥侄儿,想必你知道我和你父母也是结拜过的弟兄了。我等于也是你的亲人。”国祥道:“燕青叔叔,小侄知道,今后有何事都尽管吩咐。”燕青道:“目下却有一件为难之事,如果你能办好,我岳家军又是一场大胜仗;不是为叔的不尽人情,你母亲刚走,你也正在悲痛,但此事再迟就来不及了。”国祥忙道:“叔叔哪里话?我父母都死在金人和叛军手里,我立了功劳,既是为父母报仇也是为双亲尽孝。”燕青道:“好孩子,半月前来了一位小将投军,他叫做郦琼,手持双剑,一身好武艺;元帅喜欢他,提拔他为偏将,可是为叔的一位绿林朋友来冷艳山告诉我,那郦琼是盖天锡派到元帅身边卧底,妄想学徐文刺杀卢头领之事,来行刺岳元帅。因此为叔和萧让头领才星夜赶来告知元帅。”国祥怒道:“叔父可是让我去捉这厮?”燕青笑道:“那倒不是,你想他已经自投罗网,若要擒他岂不是早擒了?你只需要如此这般便大功告成。”国祥一口答应。 次日岳飞升帐,众将毕集,岳飞唤过郦琼道:“昨夜沿河向东巡营都去了哪里?”郦琼拱手一一答了,岳飞点头;又唤过张保问:“昨夜汝向西沿河都巡查了哪里?”张保也一一答了,岳飞突然问道:“不曾路上喝酒么?”,张保脸色顿时变了,半响道:“不,不曾。”岳飞吩咐中军:“传王六。”,那王六是张保亲兵,一进帐便跪地说:“昨日巡查张将军只走了一半,路上拿出自带的酒肉,生起火和大家分了吃,并说元帅哪知咱们走了多少里,沿岸哪里不是黑乎乎的一片,能有何可查的。”张保一听吓得跪地上,岳飞喝令推出斩了,众将忙求情,岳飞道:“亏外人说什么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你这等人做护卫我能放心?今日看在你是宗老元帅派来的份上饶你一命,革除军职,回家去吧。”张保只得走了;岳飞又道:“郦琼来不多时,却能做好本帅交代之事。本帅奖罚分明,提升他为亲兵护卫。跟本帅年头久的,当以张保为前车之鉴。军中不容暮气慵懒不思进取。也不要以为本帅不在身边便不知你做的事情。”众将齐曰遵命。岳飞便嘱咐王横带一带郦琼。 却说那郦琼果然是盖天锡派到岳营的,这日被提升为岳飞亲信护卫,心中更是合意。王横带他来到元帅帐篷,把大小护卫规矩说了一遍,又带他来到帐内,指着岳飞桌案道:“兄弟看好,岳帅每日看军中文件,凡是无用的放入这木箱,箱满便烧掉。有用的放入这铁箱,箱上上锁,只有岳帅有钥匙。烧木箱时必须你我二人都在场。”郦琼点头称记住了。这日晚,岳飞在帐内看书,郦琼、王横在帐门外值班护卫,有军卒来报张国祥求见,岳飞出帐门迎接。国祥看到忙下拜道:“末将怎敢劳动元帅大驾?”岳飞扶起道:“你在山东连除了完颜赤、毕应元功劳最大,本帅因保守机密暂时不能提升你,又不慎连累令堂阵亡,实在愧疚。”国祥忙道:“末将为国杀敌乃本分之事,大帅何故介意?除了那完颜赤、毕应元首级,末将还有盖天锡首级和一场胜仗奉送。”岳飞连忙道:“入帐商议不迟。”带国祥进帐去了。郦琼听到盖天锡三字心中便是一动。 正这时,王横悄悄道:“兄弟。我解个手,你先帮忙盯一会。”便匆匆跑去。郦琼趁机凑近帐篷,只听岳飞正道:“那刘豫已经僭号称帝,说想要反正可信否?”张国祥道:“可信,那刘豫不过是个儿皇帝,去年上奏金人想立太子都不行,心中早有怨恨悔悟。且这趟若无他提供行踪,小将焉能除掉完颜赤、毕应元。”岳飞沉吟道:“有理,完颜赤金国王族,毕应元得力骨干,他若诈降也未免本下的太高了。”张国祥道:“刘豫意思是事后朝廷让他当个藩王,兼管山东河北足矣。”岳飞冷笑道:“那是妄想,但可以先敷衍他。刘豫的书信我想想如何回,你这趟辛苦,先去休息。”国祥领诺。 郦琼连忙站好,等国祥走了,王横也回来了。二人继续站着护卫军帐,忽听南营人喊马嘶,远远见到火光。岳飞听到动静冲到门口,一军校连滚带爬跑进来道:“主帅不好,牛皋将军营中不慎失火,粮仓已经烧了”岳飞大怒道:“若是这黑厮又喝酒误事,我亲手砍下他驴头。”说罢上马,让王横跟在马后,对郦琼道:“守好我的帅帐,擅入者斩。”。便奔着牛皋营寨去了。郦琼见正是机会,赶紧进入帐中,见岳飞桌上是给刘豫的回信,还未写完。而旁边放着一信,看大意是:“完颜赤、毕应元一死,盖天锡必然受追究落职,那时山东混乱,大军光复不难;最近刘麟要打藕塘关,也可卖岳飞一胜仗,如何打法请岳帅指示等语。”郦琼见铁箱上锁,打开木箱看到过去的信件,里面竟有完颜赤的行踪日程和命毕应元带人追捕的方向。郦琼把木箱中的信抽出放在怀里。出了营帐站好,不多时岳飞回来,看看帐中无事,命王横和郦琼把木箱抬出去。把箱中书信都烧了。郦琼见未被发觉,才放心。 当晚郦琼回帐细想:“这信虽未署名,从张国祥岳飞谈话,从行文语气上只能是刘豫书信,如今盖天锡不知刘豫勾结岳飞之事,若把自己卧底事告诉刘豫,那岂不送命?盖天锡要自己刺杀岳飞,这岳飞武艺高强,防守严密,如何下手?即便得手如何逃?”忽然想到:“有了这信已经大功一件,还等什么?”半夜里主意定了。收拾军马盘缠出了岳营,对寨门军士说奉命外出,打马加鞭而去。 次日晨,岳飞听说郦琼跑了,心中甚喜,找到燕青和众将商议,又让人找回张保。原来是这是燕青出的计策,要让伪齐和金国反目厮并。岳飞驱逐张保和半夜与国祥密谈都是给郦琼看的,至于书信是萧让模仿着刘豫笔迹写的。只有刘麟带兵六万进攻藕塘关军报是真,燕青道:“败他刘麟不难,只要一只兵马牵住他,我冷艳山目前可出精兵一万袭其后,伪齐军战力不强,两面一夹必败。”岳飞大喜,让王贵去通知张俊一军。说:“这个人情便送与张帅,必是个大胜仗。”又对牛皋道:“你一边冷笑什么?”牛皋道:“那个张俊是会打仗不假,欺男霸女搜刮民财的事也不少干,听说抢来的银子做成流星锤般大小银球,让贼没法偷,唤此球做没奈何。”众人听了都笑。岳飞气道:“这黑厮又来无礼,张帅的事谁知是真是假,我等也议论不到。”催王贵赶紧去了。 安徽? 张俊外宅后花园 张俊与杨存中在花园一面漫步一面谈岳飞送来的军报,忽见一老兵躺在花园地上晒太阳,张俊好气好笑,原来牛皋说的半句不差,张俊为帅后已经拥有百万亩良田,一年的租金就有六十万斛米。又靠着贪污来的钱购买了大量房产,每年收租达到了七亿三千万文钱。他还从军队中组织了一帮身强体壮的军士。给他们从头到脚纹上身,对外号称“花腿军”。这帮花腿军不仅免费给张俊家种田、修宅子,还帮忙给张俊做打手,追讨债款。 这个睡着的肯定是个花腿军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张俊就用脚踢了踢他,问道:“你这厮何以慵倦至此?”那老兵爬起来,从容答道:“回大帅,大丈夫没事可做,只好白日睡觉。”张俊笑问:“你这厮会做什么呢?”老兵答:“小人什么事都会一点,行军打仗、上山入海、经商贸易之类的事,都略微通晓。”张俊正色道:“我若给你一万缗铜钱,你去海外跑一趟如何?”老兵笑道:“这点钱不够我等忙活的。”张俊又道:“给你五万怎么样?”老兵答道:“仍是不够。”张俊问道:“那由你说需要多少?”老兵道:“没有一百万,至少也要五十万钱才够。”张俊立即吩咐中军拨给他五十万,任其支配。老兵向张俊施个礼和中军去取钱。 一边的杨存中大惊道:“刚才以为大帅拿这厮消遣,如何真给他钱去了?”张俊笑道:“本帅自有看人的眼光,你道此人慵懒?为何他见本帅一点不害怕?绝非凡夫俗子,再者本帅试他,刚才要是一万钱他便答应,本帅立刻斩了他;他自说要五十万,说明他对海外通商有心计的。杨将军没听说王翦伐楚,一定要向秦王要六十万兵吗?”杨存中道:“就算此人能做到,大帅不问他姓名,也不派人监视,他若拿钱一去不回呢?”张俊又笑道:“五十万钱对本帅真是九牛一毛,若没了无足轻重,若有了回报可是又开辟财路,将军喜欢赌博,当知道越怕输越发不了的道理。”杨存中拜服。张俊又谈军事道:“既然岳帅这般大度,这礼如何不收?就由杨将军击打刘麟正路。”杨存中领命。 原来那张俊虽是后来攀附奸臣,但他确实有才之人,打仗不精却知人善任,提拔杨存中等将才屡败金兵。虽然他被时人称中兴四大名将,却贪财好色,以媚事君,最终留下万世骂名。这老兵真个不是凡夫俗子,他便是梁山混江龙李俊,本来冒充花腿兵搞点钱花花,却见张俊府内都是四十斤的没奈何。只得太阳下出神。这下得了五十万钱,真个雇了水手出航东南亚去了。 欲知一路如何?我等后文自见。 ------------ 第十三章 金兀术惊怒囚刘豫 伪太子悔恨托遗孤 济南官衙 郦琼站在一边,盖天锡踱来踱去,他看了书信,上面确实是刘豫笔迹,写的完颜赤和毕应元行踪,人马也都对景;虽然盖天锡心里明白这信多半不可信,但他觉得此信可以利用一下,因为完颜赤凶手逃掉,毕应元又被害,如果金人震怒,刘豫必然拿自己做替罪羊,何不把水搅浑呢? 于是盖天锡唤来心腹旗牌,命他把此信直接送入金人军营,并附上公文说此信并不可靠,但关系到藕塘关之战,还请宗弼王爷定夺。这样说便两下都有余地。 绍兴五年三月,藕塘关 伪齐刘麟军帐 刘麟部将李越说道:“我东路十万人马已经到了濠、寿间地盘,此地离重镇定远越五十里,今日扎寨休息,明日便可攻击定远。”,刘麟问道:“西路孔彦舟,中路徐文军到哪里?”,部将李亨说道:“两军均已到达阵地,明日中路军攻打合肥,西路军攻打光州。”,刘麟点头道:“如此,今晚要防敌军袭击,并严令三军不得扰民。”,二将接令。刘麟带亲兵各营巡视一番,见无事便也入帐睡了。 当晚三更,刘麟被军士推醒,只听得营外杀声震天,刘麟急忙起身,李越跑进帐禀告:“禀主将!宋将杨存中领数万大军正由泗州方向杀来,我驻守越家坊的两千兵全军覆没了。”,刘麟大惊披挂起身,命大军依山列阵,李越在左阵,李亨在右阵自己压住中军;远远看到杨存中大军掩杀来;刘麟军仗人多势众,射矢如雨。有众寡悬殊急击难取之势,宋军几番冲杀不入,宋军先锋吴锡以三千劲骑突其左阵,李越阵顿乱。杨存中鼓令大军乘机杀进,吴锡一声大呼:“破贼啦!”,伪齐兵闻声错愕骇视。正当此时,冷艳山史进带精兵一万赶到,乘伪齐军背后攻击,刘麟军大乱。刘麟远远看到史进,忙对李越说:“适才看见九纹龙旗号,那将锐不可挡,定然是史进,快走!”,随领数骑逃去。余下万余人全被俘虏。 金国燕京城? 宗弼王府 宗弼收到盖天锡秘密公文,急忙召哈迷蚩来商议,哈迷蚩细看了信件和盖天锡所奏,说道:“此信多半是反间之计,欲令我大金和刘豫相互猜疑,自相残杀。”,宗弼道:“若是仅完颜赤,毕应元之事还可以说是岳飞趁机反间,这所言刘麟要买放藕塘关一战,难道也可以胡编?”,哈迷蚩道:“目前藕塘关即将开战,王爷就算派人飞报也来不及,不如静等消息。”,宗弼点头。 不数日,军使来报齐军藕塘一战大败,北齐大将李亨等数人被俘,丢失战车数千辆,军器物资无数,刘麟兵死伤惨重。又因此,使正在进兵顺昌的徐文、包围光州的孔彦舟,闻讯拔寨逃走,北方各州震动。 宗弼闻报大怒道:“大金怎生待他,直如此反复无常,真正是个奸臣!”,就命元帅金眼蹈魔、善字魔里之领兵三千,前往大名府,诱骗刘豫囚禁起来。元帅领命。军师哈迷蚩急奏道:“王爷且住!这事情到底未知真假,不如先差人往山东探听真实,然后施行。若草草将刘豫废了,焉知不中了岳飞反间之计?”,宗弼道:“不管他是计不是计,这个废物,这些年打过几次胜仗?反而把宋国养肥,留他养着有什么用?快快去把他囚禁了来!”,哈迷蚩道:“即便如此也要谨慎不留后患 ,一者,刘豫囚禁后对外只说降为鲁王,取消国号,大金仍然优待;二者,通知各地齐军战将文武,今后大齐并入大金,各将官官职不变,有功者大金重重封赏;三者,那刘豫儿子刘麟勿要放过,他现在开封,可派人诱擒,问他败军之罪。”,宗弼点头,派出各路元帅信使去了。且按下慢表。 且说张俊听说藕塘关大捷,心中大喜。一月后,那李俊也打造了一艘极其华丽的大船,招聘了能歌善舞的美女及乐师百余人,到处收购绫锦奇玩、珍馐佳果及金银器皿等,在张俊军中征募了将军十余名,兵丁百余人,按照拜访海外诸国的宴乐礼节,又演练了一个月,告辞张俊,扬帆渡海而去。 开封府衙 刘麟藕塘关打败后,引军退回开封,士气极其低落,开封城中不时出现辱骂北齐和金国的私人告示;军中竟有士兵城外自缢,留下籍贯姓名写在遗书中,说明不愿做伪军,自杀后请开封百姓和义军帮助尸骨还乡。刘麟一筹莫展,这一日收到心腹飞报,刘豫竟被金人骗出大名府囚禁。刘麟又惊又怒道:“果然这厮们兔死狗烹,如何是好?”,正没计较处,忽有来报金将完颜任,完颜善带两千骑兵直奔开封而来。刘麟想起妹妹慧娘嘱咐,真是又悔又恨,坐下猛饮了几杯,笑道:“难道束手待毙?兔子急了还蹬鹰哩。”,狠狠下了决心。写了一封书信,让人把一岁的女儿抱来,又命人唤来尉迟大娘。原来刘麟只有这一女,夫人早亡。而尉迟大娘当初出营寻找丽卿,后来丽卿死于梁山。刘麟念尉迟大娘忠主,一直养在府中,自己出征便让尉迟大娘照顾女儿。 尉迟大娘上厅来,刘麟简要把事情说了一遍,道:“我悔不听妹妹之言,几番想走又舍不得这个太子位子,如今报应来了怨不得别人,只是我这一岁小女可怜,求大娘你带着她找个僻静所在,点燃这信香,慧娘会来接你们。你只管把书信交给她便是,我刘家满门感激不尽。”,说罢跪倒,尉迟大娘慌得赶紧扶起,她知道事不可挽。接了书信、香盒、盘缠。背了孩子,对刘麟拜了四拜,大哭去了。 刘麟又让人请全城知名父老士绅上城头,说有话讲;只见远远开封城外尘土滚滚,正是金兵骑兵,百姓都惊慌起来,刘麟道:“诸位莫慌,我刘麟保证只是说几句话,不伤百姓一人。”,大家才稍稍安定。等那完颜任、完颜善到了城下,见城门禁闭,完颜任指着城头刘麟喝道:“小王爷,我大金兵到,你不开城门敢是要造反?别打错了主意!”,刘麟笑道:“将军高看了,在下替大金出力多年,又称为齐国太子,就算想投宋,有何面目?今日不过请百姓上来,当着金国将领和百姓把我败军之罪说个明白,然后下城受死,决不食言。”,二将听了面面相觑不知真假,那完颜善道:“小王爷既然有话就请讲,也不须胡思乱想,我二人来是请王爷去燕京商量军事。”,刘麟听了,面对百姓道:“众位父老看好,我便是那出卖兖州投靠金国的刘麟,所谓大齐皇帝刘豫是我父亲,我和他倒行逆施多年做尽恶事,到如今兔死狗烹报应来了。我自知害民叛国猪狗不如,哪有脸劝各位什么忠勇之言,只是大家看看,所谓大齐称为一国,表面上地有千里,兵有数十万,一旦金人反目,数千军便能来锁拿我这太子。这大齐不过金人豢养之犬罢了,后世有投金叛国希图富贵,就以我刘麟为鉴!”。说罢竟从城头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死于金军马前。 金军二将见了,只得命城上兵士开城门,那刘麟尸骸被扔野外。开封百姓念在刘麟平日军纪较严,不扰民间份上,加上他临终之言行有些骨气,怜而下葬。 却说宗弼收到二将回报,对哈迷蚩道:“如此人心都散了,这几年宋齐交战,我大金国力越来越强,不如再度南下,灭了宋国,一劳永逸。如今这岳飞远出湖广,正好去抢金陵。”,哈迷蚩道:“臣已定有一计,狼主可请大太子领兵十万,去抢湖广。”宗弼道:“岳飞正在湖广,怎么反叫大王爷到那里去?”,哈迷蚩道:“那大太子到那里,并不与他交战。只要他守东,我攻西;他防南,我向北。牵制得那岳飞离不得湖广。这里就命二太子领兵十万,去抢山东;三太子领兵十万,去抢山西;五太子领兵十万,去抢江西。弄得他四面八方来不及,然后狼主自引大兵去抢金陵,必在吾掌握之中矣!此是五路进兵中原之计,不知狼主意下如何?”,宗弼闻言大喜,请了金主圣旨,遂召请四位弟兄各引兵十万,分路而去。兀术自领大兵二十万,竟望金陵进发。这正是金兀术四下中原! 但见一路上: 杀气横空,日黑沙黄路漫漫,白云衰草霜凛凛;紫塞风狂,胡箱 蝎鼓悲凉月,赤帜红旗映日光。遍地里逃灾难的,男啼女哭;一路 来掳财帛的,万户惊惶。番兵夷将,一似屯蜂聚蚁;长刀短剑,好如 密竹森篁。可怜那栉风沐雨新基业,今做了鬼哭神号古战场! 却说兀术兵至长江,早有众元帅、平章等四下拘觅船只,伺候渡江。那长江总兵姓杜名充,他见兀术来得势大,心下暗想:“宗留守已死,岳元帅又在湖广,在朝一班佞臣那里敌得兀术大兵?那兀术有令,宋臣如有归降者,俱封王位。我不如献了长江,以图富贵。”,主意已定,就吩咐三军竖起降旗,驾了小舟来见兀术,口称:“长江总兵杜充特献长江,迎接狼主过江。”,兀术大喜,就封为长江王之职。杜充谢恩道:“臣子官居金陵总兵,现守凤台门,待臣去叫开城门,请狼主进城便了。”,兀术道:“尔子若肯归顺,亦封王位。”就命杜充为向导,大兵往凤台门而来。 再说康王正在宫中与张美人饮宴,只见众大臣乱纷纷赶进宫来,叫道:“主公不好了!今有杜充献了长江,引番兵直至凤台门,他儿子开门迎贼,番兵已进都城!主公还不快走!”康王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别人,遂同了李纲、王渊、赵鼎、沙丙、田思忠、都宽,君臣共是七人,带数十护卫,逃出通济门,一路而去。 那兀术进了凤台门,并无一人迎敌,直至南门,走上金阶。进殿来,只见一个美貌妇人跪着道:“狼主若早来一个时辰,就拿住康王了。如今他君臣七人逃出城去了。”,兀术道:“你是何人?”美人道:“臣妾乃张邦昌之女、康王之妃。”,兀术大喝一声道:“夫妇乃五伦之首,你这寡廉鲜耻、全无一点恩义之人,还留你何用!”,走上前一斧,将那妃子砍做两半爿。遂传令命番官把守金陵,自家统众追捉康王。遂令杜充在前边引路,沿城追赶。所到之处,人只道杜充是保驾的,自然指引去路,遂引着兀术紧紧追赶上来。 欲知后事如何,我等下文自知。 ------------ 第十四章 林豹子枪挑赤须龙 燕小乙箭射盖青天 却说绍兴五年八月,金兀术四下中原,渡长江、攻陷金陵;这里康王君臣七人,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行了一昼夜,才得到句容。李纲道:“圣上快将龙袍脱去,我等都要换了常服方可。不然,恐兀术跟踪追来!”,康王无奈,只得依言,不敢住脚,望着平江府秀水县,一路逃至海盐。海盐县主路金,闻得圣驾避难到此,连忙出城迎接,接到公堂坐定。王渊道:“如今圣驾要往临安,未知还有多少路?”,路金道:“道路虽离此不远,但有番兵,皆在钱塘对面下营。节度皆弃兵而逃。圣上若到临安,恐无人保驾,不如且在此待勤王兵到。”,王渊道:“你这点小地方,怎生住得?”,路金道:“地方虽小,尚有兵几百。此地有一隐居杰士,只要圣上召他前来,足可保守。”,高宗叫声:“卿家,此地有什么英雄在此隐居?”,路金道:“乃是昔日梁山泊上好汉,姓郝名思文。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主公召来,足可保驾。”,王渊道:“郝思文当日原为朝廷骁将,后随关胜投奔梁山,虽然英雄。只恐今已年老,不知本事如何?”,高宗道:“就烦卿家去请来。”,知县领旨而去。 一面县中送出酒筵,君臣饮酒。王渊道:“依臣愚见,还是走的为妙。倘到得临安,再召集岳飞等各路勤王,方保无事。”,高宗道:“列位卿家!朕连日奔走辛苦,且等郝思文到时,再作商议。”,正说间,路金来奏:“郝思文已召到候旨。”,高宗命:“宣进来。”。 各位看官,到此先停笔,说说那郝思文如何在此?原来靖康二年大名府失陷,卢俊义被害,那郝思文把关胜女儿关玲缚在背后,骑马逃脱,一直来到海盐县隐居于此。认关玲做义女。这一日家中正有贵客,你道是谁?正是梁山好汉天雄星豹子头林冲。原来戴宗打听到郝思文下落,林冲特从冷艳山和戴宗一起过来,要接郝思文父女回山。郝思文见到二人自然也感慨万分,在家摆酒招待,并让关玲出来相见,此时关玲已经是二八少女,正是如花似玉之年,见到两位伯父却并不羞涩,大大方方行礼问候。郝思文笑道:“我这些年胡乱教了她些枪法,可惜关家刀法无处教她。”,林、戴二人感叹不已,林冲问道:“郝兄弟你失踪多时,大家忧的你苦,如何你不打探山寨消息?”,郝思文叹道:“那时山寨被叛军拦住归路回不去,等我立住脚,听说山寨也失陷了,那时想关将军就这一点血脉,不如一心一意把她抚养长大,再说别的事。”,林冲点头,大致说了这些年山寨之事道:“目前兄弟们分布在冷艳山,芒砀山,云南三处,独立抗金。不如贤弟带女儿和我们回冷艳山。听说前线战事吃紧,金兵未必到不得这里。”,正说间知县路金来了,林、戴二人躲进关玲房中回避。 郝思文到县堂来见驾,高宗道:“老卿家,可曾用饭否?”,郝思文道:“接旨即来,尚未吃饭。”,高宗就命路金准备酒饭,郝思文就当驾前饱餐一顿。 忽见守城军士来报:‘金兵已到城下。”,高宗着惊!郝思文道:“请圣驾上城观看,臣着胜了,万岁即在此等勤王兵到。臣若不能取胜,圣上即时出城,往临安去罢!”,高宗应允,遂同了众臣,一齐上城观看。 只见杜充在城下高叫:“城内军民人等听者,四王爷有令,快快把昏君献出,官封王位。莫待打破城池,鸡犬不留,悔之晚矣!”,话声未绝,那城门开处,郝思文出马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敢在此撒野?”,杜充道:“我乃长江王便是,你乃何人?”,郝思文道:“你就是献长江的奸贼么!不要走,吃我一枪!”耍的一枪,望杜充心窝刺去,杜充举金刀架住。不五合,杜充招架不住,被郝思文刺中肚皮,翻身落马。众番兵转身败去!郝思文也不追赶,取了首级,进城见驾。高宗大喜道:“爱卿真乃神勇!寡人若得回京,重加官职。”,吩咐将杜充首级,号令在城上。 众人正在官衙庆贺,忽然一老者冲进官衙,指着路金县令说道:“你这县令好糊涂!这里岂是久留之处?”,这人正是林冲,此地可不比金銮殿,门口不过是些高宗护卫和县衙差人,如何拦住豹子头?林冲继续道:“那杜充后面金兵二十万追来,领头的正是金兀术,这里是个小县城,军士至多几百人,休说是郝贤弟,便是关二爷转世如何抵挡?”,高宗心中虽然有些气恼林冲不见驾,却听他说的有理,性命相关那还计较什么御前失仪。郝思文道:“如此当如何是好?”,林冲道:“关玲让戴院长神行带回冷艳山,郝贤弟带了他一干君臣去往临安,我就在这县城会会金兀术。”,郝思文道:“小弟听说林兄那年中了雷丸体力大损,如今也近六旬,如何对得那金兀术?”,林冲笑道:“为兄既然来,自有万全之策,兄弟尽管去,把长枪留给我便好。”,又对李纲拱手道:“李大人但记住,出了县城沿海岸跑,海边不少渔民,那金人只有骑兵,海上又无痕迹,他们便追不上了。”,李纲拱手拜谢。于是郝思文嘱咐了关玲,让她和戴院长去了冷艳山;自己留下长枪与林冲,高宗君臣侍卫各挑匹战马。带些干粮,郝思文打头从县城后门飞逃。 再说杜充部下番兵败转去,报与兀术道:“长江王追赶宋君,至一县城下,被一个老南蛮打死了。”,兀术怒道:“有这等事!”,就自带兵来至城下,叫道:“快送康王出来!”,林冲嘱咐县令路金:“我出城后,立刻城门紧闭,我得胜后再开城门。”说罢,就提起郝思文的长枪上马,冲出城来,大叫:“兀术匹夫,我来也!”,兀术见是一员老将,威风凛凛,便问道:“来的老将军何等之人?请留姓名。”,林冲道:“我乃梁山泊五虎上将豹子头林冲是也。你快快退兵,饶你性命。不然,叫你死于枪下。”,兀术道:“我非别人,乃大金国主帅完颜宗弼是也。久闻得梁山泊聚义一百八人,胜似同胞,人人威武,个个英雄,某家未信。今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但老将军纵然忠勇,年事已高,且宋主昏庸,今后难免奸臣陷害。某家今日劝你不如降顺大金,即封王位,安享富贵,以乐天年,岂不美哉?”。 林冲一听,只笑个不住,那金兀术问道:“老将军何故发笑?”,林冲笑道:“你道我年事已高?你可知那岳飞正是我的师弟,枪法还是我传授的,听说爱华山上你和岳飞厮杀不到三十合便被刺中落马差点丢了性命,你若和我厮杀焉能过得了十合?”,金兀术大怒道:“好心劝说与你是看你年高出战,勇气可嘉;既然这般狂妄,也不须十合,你今日但凡打败孤王,我立刻回军,今生不来中原!”,林冲道:“这样也难为于你,若国内差遣你岂能不来?如此可好?今日我若败了,听你处置;你若败了,三日之内不得攻打此县!三日之后进入此县不准伤一个人。”,金兀术道:“如此甚好,有苍天在上、三军在侧某家决不食言!”。说罢抡斧直取林冲。 林冲摆开枪一拨,这一下是试试兀术气力,兵刃相交只觉手筋震动,座下马不由一个人立。林冲暗暗心惊道:“不愧举金龙之力,我既然拿话激他,自家也要当心。”,金兀术见头一斧林冲已经晃动,便一连三斧狠狠砍去,那林冲左遮右挡十分狼狈,身子一歪险些落马;金国三军见了大笑,金兀术也笑问:“几合了?”,忽见林冲就斜着身子大喝道:“一合不到!”,那长枪竟如闪电直奔兀术脖颈,兀术急闪,头盔竟被林冲挑落。两马擦过,兀术方听林冲道:“这算一合。”,兀术知道轻敌中计,气得脸红道:“老将军好枪法,只是某家还未落马。不曾算输。”,林冲道:“言之有理,再来过。”,;两人各自策马又战到一处。 原来那林冲在小瓦岗和冷艳山几年调养,确实好了许多,但毕竟年近六旬,武艺难复旧观;而金兀术才四十不到,正是日至正午,两人再战三十余合,林冲已经气喘吁吁,兀术却越战越勇,若不是担心林冲使诈,怕是三十合也走不上。三十合上,金兀术一斧如泰山压顶般砍下,林冲双手举枪一架,当的一声,但觉浑身骨节震动,头一昏向后便倒,幸好急把手中枪往地上一插,才支撑住了。喉咙发甜,嘴角不觉流出血来。兀术见了道:“老将军还要……”,话未说完,林冲大喝道:“我也不曾落马!”,说罢竟把枪插地上不管,拔出腰刀逼近兀术乱砍。兀术身边副将都大吃一惊,想上前护卫都来不及。但听一声落,兀术竟落下马来。金国众将急忙围过去,幸喜兀术并未受伤,原来林冲用了孙立传授的近身快打之法,拔出白虎宝刀乱劈,那兀术金雀斧是长兵刃又沉重,拔马刀又来不及,近战自然吃亏。林冲趁兀术躲闪不迭之际,一脚把兀术踢下马去。 那林冲也不追赶,策马回去拔了枪,指着兀术问道:“王爷输了,守信不守?”,宗弼爬起来,拱手道:“老将军武艺某家领教了,三日内不攻此城,三日后不伤此城中一人。”。说罢收兵而回。那路金县令和城上军民直看得呆了,急忙开城门迎入林冲,那林冲被轻轻扶下马便昏厥过去,路金急忙找郎中调治不提。 只说那宗弼回寨,下令把此城方圆二十余里都紧紧围住。哈迷蚩问道:“狼主真个三日不攻此城?”宗弼道:“我女真人最鄙视不信之人,你不知道么?”,哈迷蚩叹道:“只是宋君多半城中。”,宗弼笑到:“能如何?此地三日内援兵飞也飞不到;我吩咐围住方圆二十余里,不怕他有地道;我答应不伤一人,就算拿住宋君,押往北方就是了。”。又传令济南盖天锡来军前,以代杜充指路。 那盖天锡接了命令不敢怠慢,选了百余军士都骑马向海盐赶来,天锡身披砌银软皮铠,左边跨一口铁剑,右边悬八楞铜鞭,坐一匹白额黄骠马。伴当们掮着那口雁翎七宝刀。一路上吸取毕应元教训,不敢停留,只住官家驿站。这日接近曹州,盖天锡在此做过官,不由些感慨,看看天已经昏暗,盖天锡道:“再往前就是云阳驿站,半个时辰就可以歇了,大家加把劲不要停留。”,众人应了,点起火把赶路。忽听旁边树林里两人对话,说也奇怪,看不到人声音确实清清楚楚。 一个道:“这曹州可是盖大人当过父母官的地方,听说百姓都喊他做盖青天,大大的好官呀。” 另一个道:“贤弟不知,那意思是他把天日都盖了,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一个道:“不能吧?百姓还称他是还魂包孝肃。” 另一个笑道:“贤弟又不知,那是胡作非为气活老包的意思,可叹这盖大人一世自作聪明,又虚荣好名,人家骂他竟然听不出,做了汉奸还得意洋洋,再不回头死路将至。” 伴当们听他奚落盖大人,一个个怒骂呵斥,却看不到那人在哪?盖天锡心中也是大怒,接过雁翎刀喝道:“狗贼有种出来与我决战!”,却听林中一声叹息,再无声息。大家四下搜了也无半个人影,回来禀告道:“老爷,那几个狗贼想必跑了,我等是追还是先去驿站?”,盖天锡却不回答。半响一个军士大着胆子提起火把一照,竟看到天锡坐在马上,喉咙处插着一只弩箭,早就没命了。吓得这般男女四下窜逃。 各位看官,这两个人什么鬼?呵呵,不是鬼,正是入云龙公孙胜和浪子燕青。那燕青在冷艳山接到关玲和戴宗,听说了林冲留下对付金兀术,急的跺脚,正要和戴院长出发救林冲,忽然公孙道长现身,周围人又惊又喜,公孙道:“近年来贫道一直降服各路散仙妖怪,几年前在山东让陈希真跑了,回二龙山加紧修行,今日刚降服了笋贯仙那怪,忽觉心血来潮,算定冷艳山有事,故此赶来。”,燕青大喜把林冲事一说,公孙笑道:“全在贫道身上,不过贫道先带燕兄弟做件事情。”,于是这一夜盖天锡了了账。 后文林冲如何?下回分解。 ------------ 第十五章 三英雄谈笑入潮信 双侠侣绝迹隐江湖 绍兴五年八月,海盐县官衙 县令路金对林冲道:“这金兀术还算守信,被林将军教训后真是三天没打县城,但明天他若进城见圣上不在这里,知道上了当,会不会屠城泄愤?”,林冲笑道:“你放一百个心,我包他不会。明日辰时你派人来叫醒我,吩咐县城大门开放即可。还请贵县安抚百姓休得惊乱。”,路金答应去了。林冲在桌前反复思索出路。 原来你道林冲何为离开冷艳山来这里?原来是个喜讯,扈三娘有了身孕,林冲也觉自己年纪大了,和朱武说明今后冷艳山交给燕青来带,自己这趟来海盐接郝思文算是为山寨再做一次事,今后和扈三娘退隐江湖抚养孩子成人。不料遇到金兀术大军追击高宗。林冲虽知道高宗算不得什么明君,但也知道若他被金兀术擒了,南方必定大乱。第二次靖康之耻只在眼前。故此不顾年高多病,奋力大战金兀术。 林冲在桌前给金兀术修书一封,心想:“那金兀术不伤百姓还做得到,只是自己单枪匹马又受了内伤,绝不可能杀出重围,与其被金军俘虏,何不自己了断?只是苦了三妹和孩子,如今顾不得了。”,想想又给三娘留了书信,狠狠心拔出白虎宝刀,说一声:“三妹对不住了!”,正要自刎,却被人拉住胳膊,定睛一看正是公孙胜,公孙胜笑道:“初创梁山的人已经剩下寥寥无几,教头岂能这般任性说走就走?”…… 次日,海盐城门大开,金兀术在城门口看到海盐百姓发丧,抬出一人,一看正是林冲尸身,县令路金呈上林冲遗书,宗弼看了大意是宋君已经跑远三日。前后皆是林冲主意,现在自尽抵命,望金兀术不要杀害海盐百姓。宗弼不由感慨,对林冲尸身拱手拜到:“老将军真义士也。梁山好汉名不虚传,若是二十年前怕是小王死在林将军枪下了。”,下令全军绕过县城,继续追击高宗。路金率全城百姓跪拜林冲棺椁,感谢林冲救命之恩。 钱塘? 肖家村 化名肖恩的阮小七正在江边捕鱼,丁管家叫道:“萧恩,萧恩!”,’萧恩道:“原来是丁大哥。有何贵干?”,丁管家:“别装糊涂,我自然是催讨渔税银子来啦。”萧恩:“丁大哥,这几日天干水浅,鱼不上网,改日有了银钱,送上府去吓。”,丁管家:“怎么又是“天干水浅,鱼不上网”?这两句好话就打发我不成。可是有了钱,赶紧给我们送去。”萧恩笑道:“晓得。”。丁管家:“被让爷一趟趟白跑,鞋可都坏了。”,萧恩赔笑道:“大哥人情,小的明白。”。 丁管家走远,上来两人正是张顺和张横,张横哭笑不得道:“小七,你是真怂假怂,被这厮吆三喝四的?不看你在这住,适才我给他做了混沌。”小七道:“我现在是萧恩,我闺女肖桂英十岁了,离长大还差几年,这之前没有阮小七!”,张顺又叫过身后一位年轻后生,原来这就是花荣之子花逢春,给小七施礼。小七看了笑道:“虎父无犬子。”,原来那庞万春是花逢春弓箭师傅。自庞小妹死后,庞万春不知去向,花逢春各处找不到只得罢休。今日正是跟着二张来接小七父女。那张顺道:“哥哥不知,这次是朱军师派我们来接七哥和桂英侄女上山的,那金邦金兀术又打进中原,长江防线吃紧,未必到不了此处先和我们上山躲躲为好。”,小七道:“不急,一会回家吃了饭同去,你们尝尝桂英做的鱼。”。正说间但见无数骑兵黑云价冲了过来,几人回避不及,带头金将策马迎了过来。 这正是那完颜宗弼带了人马,沿着海塘一路追将上来。忽见三个渔人和一个小伙在那里钓鱼说话,兀术问道:“三位百姓,某家问你,可曾见一只船渡着七八个人过去么?”,其中一人道:“有的,有的。老老少少共有七八个,方才过去得。”,兀术道:“就烦你们引我们的兵马追去,若拿住了,重重的赏你。”,那答话之人正是阮小七,暗想道:“待我们哄他沿边而走,等潮汛来时,淹死这班金狗。我拼个命换他几万人,真个不亏。”,打定主意,笑对二张和花逢春道:“我给军爷带带路便回,你们回去吧。”,那二张乃是梁山有名水将,岂不知钱塘潮?张横怒道:“你这厮看不起人怎的?你不怕……”,旁边张顺怕他说漏,急忙止住笑道:“七哥,那几个人咱们一起看到的,如何你一人领了赏去?你若心里没兄弟了,今日让你好事办不成!”,小七无奈便对花逢春说:“侄儿啊,你替我办个事,回家说一声我们给军爷带路,路程远明日再回了。你照顾好小妹,她胆子小,只告诉她我和李叔叔去暹罗发财,半年便回来。”。那花逢春年纪小哪懂得钱塘潮?只以为三人要找机会凫水逃生。便答应一声去了。金兀术见他们争着要赏钱,回去派个后生给家报信也是常理,便无疑心。于是三人走在前面带路,后面数万金军跟着沿海边行进。 小七见后面金军跟的远,跺脚低声埋怨道:“这事有我一人足够,赔上你二人何苦?”,张顺听得那潮水响,笑道:“一辈子喝一坛子这等好酒,死了都笑。”,张横道:“不对吧,那日在西湖,你说一辈子没见过这一池好水,死在这里不枉,怎么改口了?”,张顺道:“那是水,这是烈酒,岂能一样?何况都是一条江。”,三人一起笑了。那阮小七道:“也不知一会这酒喝了,咱们谁最后倒?”,张顺忙道:“必是小弟呀,水里面三日不出来,全村谁及得上?”,阮小七笑道:“这厮直把牛吹天上去!你那功夫还没我一泡尿长。”,张顺笑道:“七哥一泡尿这么长?敢是阉过的?”……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笑骂,那三人中张横嘴笨插不进话,只笑得走路摇晃,捂住肚皮上气不接下气道:“两个天杀的再逗俺,一人赏一板刀。”。 可怜后面金军都不通中原话,看三人兴高采烈边走边笑也不解其意。但见那潮水越来越大。 有道是: 怒气雄声出海门,舟人云是子胥魂。 天排雪浪睛雷吼,地拥银山万马奔。 上应月轮分晦朔,下临宇宙定朝昏。 吴征越战今何在?一曲渔歌过晚村。 起初,金国兵将见带路渔人并不惊慌,以为潮水只是凶猛,不会冲到面前;谁知这钱塘江中的潮汛非同小可,霎时间,巨浪滔天,犹如山崩地裂的一声响,吓得兀术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没命也似策鞭拍马跑到高处。那江潮拥来哪里躲闪,将兀术的前队几万人马,连那带路的三人,都被潮浪涌去,尽葬江鱼之腹。兀术在高处看那江面上飘着死人死马无数,又惊又痛,大怒道:“倒中了这渔翁的奸计,伤了我许多人马!”,只见军师哈迷蚩在后面赶来道:“吓死臣也!虽然淹死了些人马,幸得狼主无事。我们一直追至临安,必要捉了康王,方消此恨。”于是催趱大兵,一路追来。 事后百姓闻得那三人甘愿自拚一死,哄骗兀术大军淹没。都纷纷在江边焚香祭奠三位英雄。那花逢春回了村子知道钱塘潮讯,才明白三位叔伯和金军拼命了。不由跪地冲海岸方向痛哭,没奈何只得按小七的话骗十岁的阮桂英一同回冷艳山了。 绍兴五年九月? 江南路上 刚出生的林冲女儿林素儿被养娘抱着坐在车里。几个男女兵丁护着马车同走。林冲两口子骑马在前,扈三娘走在最前,不搭理林冲。 林冲打马上前赔笑道:“三妹你看,公孙先生的妙计,对外就说我和金兀术大战后累死了,他用法术做了我假尸首,天下不会再有人找你我麻烦,我把寨主位子让给了燕青兄弟,你我找个僻静处把孩子抚养大,不是很好呢?”,三娘哼一声道:“好是好,谁知林教头哪日豪性大发,又要三英战吕布,张飞斗马超么。”,林冲忙没口的保证说不会了…… 各位看官,那么高宗究竟那里去了,原来逃出海盐县次日,郝思文带高宗几十人沿海而走,正在惊慌之际,忽见一只海船驶来,众大臣叫道:“船上驾长,快来救驾!”那海船上人听见,就转篷驶近来,拢了岸,把铁锚来抛住了。君臣们即下马来,把马弃了,忙忙的下船。谁知刚上了高宗和李纲几位老臣,那船竟没了踪影,郝思文和众护卫大惊。沿着岸乱跑乱扎找,哪里寻得?正此时公孙胜出现,拉着郝思文大笑。说道:“贤弟尽管带他们回山寨,皇帝过几天还你们。”,郝思文又是惊喜,又是担心道:“道长切勿托大,皇帝落到金人手里,事情可就大了。”,公孙胜笑道:“贤弟有所不知,那临安也没几个兵,金兀术二十万大军冲来,杭州也是浩劫。一切交给贫道安排,保那个天子无事。”。郝思文这才放心,那些侍卫也谢了公孙胜,和郝思文回冷艳山了。 ------------ 第十六章 入云龙指点岳家将 皇甫端疗治宋高宗 却说高宗君臣八人上了船,忽然四面烟雾,吓得不着如何,又因为在船上,一动不敢动,待烟雾散尽,却发现八人都在陆地上,只是郝思文和二十余名护卫都不见了。君臣议论纷纷,有的说那渔船渔人是妖邪,有的说是神仙来助,李纲道:“常言道圣天子百灵护助,若是妖邪,何不直接害了我们性命?定然不知那里的尊神,来救了我君臣。”,高宗道:“众卿记着,待寡人回朝之日,就各处立庙,永享人间血食便了。”。后来高宗迁住临安建都,即封为五显灵官,在于普济桥敕建庙宇,至今香火不绝。岂知不过是公孙胜弄法罢了,这是后话不表。 且说那君臣八人,也不知地头是哪里,行了三日,来到一座村庄中央一份人家门首。因他造得比别家高大,李纲抬头一看,叫声:“主公不好了!这是张邦昌的家里,快些走罢!”,沙丙、田思忠扶了高宗急往前行。却被他门上人看见了,忙忙进去报知太师道:“门首有七八个人过去,听见他说话,好似宋朝天子,往东首去了,特来禀知。”,张邦昌正在厅上和王铎聊天,听了,忙叫备马,出了门一路追来,看见前面正是高宗君臣,高叫:“主公慢行,微臣特来保驾。”,连忙赶上来,张、王二人下马跪着道:“主公龙驾,岂可冒险前行?倘有意外,那时怎么处!且请圣驾枉驻臣家,待臣去召岳元帅前来保驾,方无失误。”,高宗也觉得实在困乏,何况身边粮钱皆无,对众臣道:“且到张爱卿家,再作计议。”,邦昌、王铎就请高宗上了马,自己同着众臣随后跟着回家。原来那张邦昌献出玉玺,高宗赦免他过去之罪,但常言道:“旁观者清。”,昔日做康王时,高宗知道那张邦昌人品不正,又因他和金人建立伪楚,岂能再信他。终久找个罪过命他和王铎回乡养老。张邦昌却不甘心,因养女在高宗身边,想着有一日东山再起。便和王铎都在金陵城外购了宅子居住。 进到了大厅上,高宗坐定,便问:“卿家可知此地是何处?”邦昌道:“此乃金陵地面。圣上只管在臣家躲避数日,待岳飞等勤王之师赶到自然脱险。”,高宗大喜。邦昌吩咐家人安排酒席款待。天晚时,送在书房一处安歇,私下叫家人前后把守,王铎私下对邦昌道:“张大人真要做勤王之臣么?”,邦昌笑道:“时下金强宋弱,不如做个献俘之臣。”,两人偷笑。暗暗商定计策。邦昌便去书房辞了高宗,只说去召岳飞等勤王兵马,却飞星的到金兵营中报知,叫他来捉拿康王去了。 却说邦昌的原配蒋氏夫人,修行好善,念佛看经,所以家事俱是徐氏二夫人掌管。那晚有个丫环,将张邦昌王铎在二夫人房内商量拘留天子、太师,去报金邦来捉之事,细细说知。蒋夫人吃了一惊,暗想:“君臣大义,岂不灭绝天伦!”,挨至二更时分,悄悄来到书房,轻轻叩门,叫声:“快些起来逃命!”,君臣听见,连忙开门,问是何人?夫人道:“妾乃罪臣之妻蒋氏。我夫奸计,款留圣驾在此,已去报金人来拿你们了!”,高宗慌道:“望王嫂救救孤家,决当重报!”,夫人道:“可随罪妇前来!”,君臣八人,只得跟了蒋氏,来到后边。蒋氏道:“前后门都有人看守,一带俱是高墙难以出去,只有此间花园墙稍低,外面俱是菜园,主公可从墙上爬出去罢!”,君臣八人只得攀枝依树,爬出墙来,慌不择路,一跌一囗上路逃走。蒋氏谅难卸过,在腰间解下鸾带,在一棵大树下吊死了。 再说张邦昌来到番营,报知宗弼。宗弼随即领兵三千,黎明赶至张邦昌家里,进到大厅坐定道:“快把南蛮皇帝拿来!”邦昌王铎带了一众家人,走进书房,只见书房门大开,不见了君臣八人。这一惊不小,慌忙寻觅,一直寻到后花园,但见墙头爬倒,叫声:“不好了!”,回转头来,只见蒋氏夫人悬挂在一棵树上。邦昌咬着牙恨道:“原来这泼贱坏了我的事!”,即拨佩刀,将蒋氏夫人之头割下,出厅禀道:“臣妻将康王放走,特斩头来请罪!”,宗弼道:“既如此,他们还去不远,你可在前引路去追赶。但你既然归顺我国,在此无益,不如随着某家回本国去罢!”,命小番将张邦昌家抄了,把房子烧毁了。邦昌只得由他抄了,原来宗弼在江边受了小七捉弄,淹死无数人马。心中正火,便命将房子放起一把火来,连徐氏和邦昌家人一并烧化在内,邦昌王铎此刻方知何谓虎狼之邦,却哪敢言语,只得跟了宗弼前去。 再说高宗君臣八人走了半日。见一高山挡路,没奈何只得爬上。后面金兵追到,邦昌王铎报宗弼此山是牛首山,宗弼便命番兵爬上山搜寻,那些番兵爬着爬着看见上边果然有人,就狠命追上去。那君臣八人回头望下观看,见山下无数番兵爬上来,高宗叹道:“这次决难逃脱的了!”,君臣正在危急之际,天上忽然阴云布合,降下一场大雨,倾盆如注。 但见:霆轰电掣玉池连,高岸层霄一漏泉。 云雾黑这山忽隐,霎时不见万峰巅。 那君臣八人生死关头也顾不得大雨,拼命爬上山去。却不想那些番兵穿的都是皮靴,经了水,又兼山上沙滑,爬了一步,倒退了两步。立脚不牢的跌下来,跌死了无数。那雨越下个不住,宗弼只得道:“料他们逃不到那里去。且张起牛皮帐来遮盖,等雨住了再上去罢。”。 再说那高宗君臣八人爬到了山顶平地,乃是一座山神庙,又无庙祝,浑身湿透,且进殿躲过这大雨再处。看官问了,那岳飞端的在何处?体谅做书的一枝笔,写不得两行字;且把高宗一行暂搁一边。 且说那潭州岳元帅,奉命来到湖北剿寇,这一日正坐公堂议事,对张宪,施全说道:“可惜这反间计只除了刘豫,刘麟,大计小用了;本想让那金国和伪齐自相残杀,不想金国收拾伪齐竟这般顺利,看来金国并非无人,不可小视。”,正说间探子报道:“兀术五路进兵。杜充献了长江,金陵已失,君臣八人逃出在外,不知去向了!”,元帅一闻此言,急得魂魄出窍,吩咐让孟邦杰,张宪原地驻军,自己精选八千骑兵,带了牛皋、王贵、张显、杨再兴四将星夜奔江南而来。一路上天天派探马打听,急的寝食俱废。 这一日接近金陵,听探马说金兵追到海盐,被林冲挡了三日,后林冲自刎身死,高宗仍是下落不明。岳飞大叫一声:“师兄呀!我真乃没用之人!保不得君王,又连累你性命。”,拔出腰间湛卢宝剑,就要自刎。慌得那众将急忙拦住叫声:“元帅差矣!圣上逃难在外,不去保驾,反寻短见,岂是丈夫所为?”,岳飞哭道:“我岳飞是元帅,保护君王分内之事,我师兄患病多年,已近六旬,竟和那金兀术对阵!上不能救圣上,下连累师兄身死,我要这性命作甚?!”,旁边走过张显道:“大哥差了,如今圣上并未身死,正等着我等营救;林将军拼出性命换来三日。大哥若只顾自刎尽忠,才真是对不得林师兄。”,元帅听了拭泪道: “是为兄的不是了,但圣上身边无军马,就算跑到临安也挡不得金军,何况不知下落哪里去找?”,众将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乱做一团。正在一团乱时,但听营外有道人念诵道:“无量天尊,贫道善能扶乩请仙,若有家中人口失讯,行路不明,只问贫道。”,说也奇怪,那八千人军营何等大?这声音竟似十米开外,大家听得清楚。岳飞急命张显出营请入。 各位须知,岳飞平素向来敬鬼神而远之,大军所过之处,向来对庙宇毫无侵犯,还每遇神庙都停驻焚香,若庙宇破损,每每军资修葺。但从不在行军作战时求神问卦,这一回当真是急的无法可想,且又奇怪这道士声音如何穿得这般远。那道长进帐,众人看去真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之态,岳飞施礼,把欲求之事说了,道长就命快排香案,祝拜通忱。在仙乩上,扶出几个字来道: 落日映金陵,牛首行路难。 速展乾坤手,觅迹在高山。 元帅看了道:“这明明说是圣上在金陵地面山上。但不知在那一个山上,叫我向何处去寻觅?”,那亲随护卫王横道:“若说在金陵,别的山我不知,这句话中有牛首二字,莫非是牛首山,百姓也称牛头山。”,原来那王横一直冷艳山驻扎,常来金陵打探军事,地理尽知。元帅就命:“牛皋兄弟,你可带领三千人马,同着王横,速往牛头山打探。我领大兵随后即来。”,牛皋得令,如飞而去。旁边闪过杨再兴道:“禀元帅,我有个师兄,姓高名宠就在金陵城外居住,此人武艺气力犹在末将之上。末将请假数日请来为大军助力如何?”,杨再兴一言众将皆惊,原以为使枪的到了岳元帅和杨再兴也就到头了,岂有再高?岳飞点头道:“我如今只有八千人马 ,听说金兀术身边便是二十万,有这等猛将助力也好,贤弟速去速回。”,杨再兴也领命去了。岳飞再要和道长致谢,竟是一惊,那道长不见了,众将都说未曾看到何时走的,问守帐军士,也回说未曾看到有道士出帐。岳飞带众将望空感谢神人指点,当晚又供起林冲香位痛哭祭拜不提。 将到牛头山,恰正是君臣爬山遇雨的时候。牛皋军士在山下,也撑起帐篷,等雨过了再行。军士回报说:“前面有番兵扎营。”牛皋道:“既有番兵,君王必然在这山上了。王横兄弟,从何处上山?”,王横道:“从荷叶岭上去,却是大路。” ,牛皋领兵,就从荷叶岭上去,一马当先跑上山来。那山神庙内君臣们走出偷看,李纲见是牛皋,便大叫:“牛将军!快来救驾!”,牛皋跑到庙前下马,进殿见了高宗,叩头道:“元帅闻知万岁之事几乎自尽,幸得众将救了,令牛皋先来保驾,果然在这里!”,就将身边干粮献上与高宗充饥,然后吩咐三军守住上山要路。那些番兵等雨住了,正要上山,忽见有宋兵把守,忙报知宗弼。宗弼就命人去催趱大兵,又着人望其余四路,都往牛首山领兵来。且把康王困住,不怕他插翅飞去。 且说牛皋就叫王横回去速请元帅来救驾。那王横在路,正迎着元帅大兵,报说:“圣驾正在牛头山,牛将军请元帅速速上山保驾。”,元帅闻得,飞奔上牛头山来。牛皋迎接,同至山神庙朝见了高宗,请罪道:“微臣有失保驾,罪该万死!”,高宗大哭道:“奸臣误国,卿有何罪?”,又把一路上受苦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又叹道:“孤家因衣服湿透,此时身上发热,如之奈何!”,众臣正在商议,只见王横过来禀说:“小将未曾上过此山,但听说山上有大寺庙。岳飞派人再往山上探路,果然发现有座弘觉寺,三十几座房间甚是广阔。岳飞便请了旨意,遂将米粮车出空了,载了天子,众大臣俱各拣一匹马骑着。众将一齐送高宗来至寺前,早有住持率领数十僧人跪着迎接。天子进了寺庙,十分喜悦。岳飞即将干净新衣与高宗换了。众臣请安已毕,只见弘觉寺主持奏道:“有当年梁山泊上神医皇甫端,在本山侧殿内安顿静养。今闻圣体违和,乞圣上召他来调治,可保圣躬无恙。”,高宗大悦,即命主持:“去请来调治朕躬,自当封职。” 。 各位看官,从海边法力摄取君臣八人到金陵地面;在海盐县让留林冲假尸体骗过兀术;请东方横去岳飞帐中指点;一直到让皇甫端在弘觉寺等候高宗。都是公孙胜安排。他这一番苦心是为了什么?我等后文自知。 ------------ 第十七章 辨忠奸高宗立将台 解军粮英雄归宋室 却说那高宗喝了皇甫端的药,当晚便清爽许多,心中十分高兴。那高宗本是好养生之人,做康王时也骑的好马,开的硬弓,又知皇甫端是梁山之人,十分好奇,命人传皇甫端,和他咨询养身之道,又渐渐谈到梁山之事。原来皇甫端奉公孙胜之命,特来趁诊治之机把梁山原委告知高宗。高宗听得大略,已经十分感慨道:“这等事却乃是先皇之过也,梁山这许多英雄豪杰,若能为国出力,哪里来得靖康之难?朕又何至于落到今日?不但不用,反而把这多英雄好汉逼上绿林,还要大军征剿耗尽国家军力。怪道岳元帅一直主张招安绿林英雄抗金。”,又问道梁山主将,皇甫端一一说了,高宗道:“别人还好,如先生你,如郝思文将军,那林冲可十分无礼,海盐县见到朕竟不理睬。”,皇甫端笑道:“林将军和郝思文不一样,和小民也不一样。他本是朝廷八十万禁军教头,他上司高俅仅仅踢得一手好球,余外一无所长却做了大宋太尉,正是林教头上司;他儿子高衙内光天化日调戏林教头妻子,林教头一忍再忍,高俅竟把他骗入白虎节堂,用朝廷王法做圈套,把林教头刺配沧州;如此还不罢休,一再派杀手追杀,林教头这才一怒杀了高俅爪牙落草梁山。只被奸臣害的家破人亡,有国难投。他岂能无一点怨气?可是他为了保住陛下逃脱,六十高龄大战那金兀术,回城为保海盐军民自刎而亡。陛下说他是忠是奸?”,高宗听了,不禁泪下道:“不听先生说,寡人真在梦中,那张邦昌倒是整日笑容满面,曲意奉承,竟对寡人下如此毒手!若不是他妻子蒋氏有良心,我等君臣此刻只怕押到金国燕都了;为君者若是不分奸邪忠良,真真是亡了国也不冤枉。先生放心,只要这一番寡人回得了都城,定然为梁山好汉正名。”,谢过了皇甫端,让他下去休息。高宗差人立刻把李纲召来,君臣一直谈到深夜…… 次日晨李纲奏道:“乞于灵官殿左首,搭起一台,效当年汉高祖筑台拜将之事,拜封元帅并众将官,好使他表率三军,舍身为国。”,高宗准奏,遂令军士监督搭台。次日高宗出宫,众将迎驾上台,传旨:“封岳飞为武昌开国公少保统属文武兵部尚书都督大元帅。”,三军欢呼,岳飞谢恩毕。正要加封牛皋等一班众将,不道高宗一时头晕,传旨:“候朕病痊,再行封赏。”,众将跪送回宫。从此岳飞又被人呼岳少保。岳飞回营,请皇甫端过来问圣上病情,皇甫端又趁无人时告诉岳飞林冲未死之事,岳飞欢喜非常,也遵林冲的愿望,不曾告诉众将。 到了次日,元帅升帐,众将参谒已毕,站立两旁听令。元帅道:“三军未发,粮草先行;目今交兵之际,粮草要紧。但山下有金兵阻路,如何出得他的营盘?那一位大胆,敢领本帅之令前往相州催粮?”,话声未绝,牛皋上前道:“末将敢去!”元帅道:“你的本事,怎能出得番营去?”,牛皋道:“元帅何得长他人志气!谅这些毛贼,怕他怎的?小将若出不得番营,愿纳下这颗首级。”,元帅道:“既如此,有令箭一枝,文书一封,限你四日四夜到相州,如今山上军粮无多,数千人马撑不得几日,你担子不轻,小心前去!”,牛皋得令,将文书揣在怀中,把这令箭插在飞鱼袋内,上马提锏,营中挑了三百骑兵,都是敢死勇士,径直冲下山来。 正叫做: 壮士一身已许国,此行那计吉和凶? 却说牛皋带队冲到金兵营前,大叫一声:“金狗快些让路!好等老爷去催粮。”,就舞动双锏,带军踹进营来,逢人便打。此时金营立营未稳,众番兵见他来得凶,慌忙报知里面金将道:“山上有个黑炭团杀进营来了!”,众金将大怒,各拿了兵器上马来迎。刚刚碰着牛皋,被牛皋一连七八锏,众金将招架不住,往斜刺里败走。却被牛皋人马冲出后营,到相州去了!你问如何这般容易冲过,原来宗弼得报有数百人冲营,说道:“小队闯营必是求救搬粮,我正要让他各路援军过来一一歼灭!放他过去,不必追击。”,故此放过牛皋队,再次整顿营盘。一面只管差人去催趱各位王兄王弟,日夜兼程速到牛头山来,围住他君臣。 且说岳元帅这日升帐,忽有探军来报:“山下有一枝番兵下寨。”,不多时,探子又来报:“又有一枝番兵下寨。”,一连报了四五次。元帅想:“牛皋虽已踹出番营,那粮草怎能上得山来?若要全军突围,又如何带得圣驾?”,心下十分愁闷。 再说牛皋踹破番营,未损失一兵一卒,带三百人昼夜兼行,到了相州,一直到了节度使辕门下马,大声叫道:“快些通报!”就把那锏在鼓上扑通的一下,把那鼓竟打破了!传宣进内禀知,刘都院传令牛皋进见。牛皋来至大堂跪下道:“都爷快看文书!快看文书!”,刘光世看了文书道:“牛皋差了!限你四日,如今只才三日半,如何这般性急?且到耳房便饭。”,牛皋道:“饭是自然要吃的,但粮草是要紧的,明早就要起身的吓!”,刘爷道:“这是朝廷大事,岂敢迟延?”传令准备粮草。至二更时分,俱已端正,一面点兵三千护送。刘爷一夜不曾睡着。刚刚天亮,牛皋早已上堂来见都爷催促。刘爷道:“军粮俱已整备,有道表章,烦你带去。外有书一封,候你家元帅的。”,牛皋收了表章书信,叩头辞别,上马便行。这日正行之间,忽然大雨下来,要寻个地方躲雨。望见前面有一带红墙,必然是个庙宇,忙忙催动粮车。赶到红墙边一望,不是庙宇,却是一座王殿。牛皋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命众军士把粮车推进殿内躲雨。 却说这殿乃是汝南王郑恩之后郑怀的赐第。那郑怀生得身长丈二,使一条酒杯口粗的铁棍,力大无比,善于步战。当时有家将进内报说:‘不知何处军马,推着许多粮车,在殿上喧哗糟蹋,特来报知。”,郑怀道:“那有这样事!先王御赐的地方,那个敢来糟蹋!”,便提了大棍走到殿前,大喝道:“何处野贼,敢来这里讨野火吃?”,牛皋见来得凶,只道是抢粮的,不问情由,举锏就打,郑怀抡棍招架。不上四五个回合,被郑怀拦开锏,只一把,把牛皋擒祝走进里边厅上,叫家人绑了,推至面前,喝道:“你是何方草寇,敢来糟蹋王殿?”,牛皋大喝道:“该死的狗囚!你眼又不瞎,不见粮车上的旗号么?我叫牛皋,奉岳元帅将令,催粮上牛头山保驾。在此躲雨,你敢拿了我,可不该凌迟剐罪?”,郑怀道:“原来是牛将军,你也该早说个明白。”,慌忙来解了绑,扶牛皋中间坐了,请罪道:“小弟乃汝南王郑恩后裔,名唤郑怀。久慕将军大名,今日愿拜将军为兄,同上牛头山保驾立功,未知允否?”,牛皋道:“我本是不肯的,见你本事也好,还有些情重的,且收你为弟罢。只是肚中饥了,且收拾些酒饭来我吃了,好同你去。”,郑怀道:“这个自然。”,就同牛皋对天结拜为弟兄。吩咐家人整备酒饭,杀了两头牛,抬出十来坛酒,到殿上犒赏三军。郑怀一面收拾行李,吃完酒饭,就同了牛皋起身。 说话的,那牛皋来时是连夜走的,故此来得快。此时回去有了粮车,须要昼行夜住,那能说道就到。这日行至一座山边,忽听得一棒锣声,拥出五六百喽罗。为首一员少年,身骑自马,手提银枪,白袍银甲,头戴银盔,口中大叫:“会事的留下粮车,放你过去!”,牛皋大怒,方欲出马,郑怀道:“不劳哥哥动手,待小弟去拿这厮来。”提棍上前便打,那英雄抡枪就刺。大战三十多合,不分胜负。牛皋暗想:“我与郑怀战不上四五合,被他拿了。他两个战了三十多合,尚无胜败,好个对手!”就拍马上前,叫道:“你们且住手!我有话说。”,郑怀架住了枪道:“住着!俺哥哥有话讲,讲了再战。”,那将收了枪道:“你有何话,快快说来。”,牛皋道:“俺非别人,乃岳元帅的好友牛皋。我看你年纪虽小,武艺倒好。目今用人之际,何不归顺朝廷,改邪归正,岂不胜如在这里做强盗?”,那将听了道:“原来是牛将军,何不早说!”遂弃枪下马道:“将军若不见弃,愿拜为兄,同往岳元帅麾下效用。”,牛皋道:“这才是个好汉!但不知你姓甚名谁?”那将道:“小弟乃东正王之后,姓张名奎,因见朝廷奸臣乱国,故尔不愿为官,在此落草。”,牛皋道:“既如此,军粮紧急,速即收拾同行。”,张奎就请牛、郑二人上山,结为兄弟。一面整备酒席,一面收拾粮草合兵同行。 又一日,来到一个地方,军士报说:“前面有四五千人马,扎住营盘,不知是何处兵马?特来报知。”牛皋吩咐也扎住了营头,差人探听。不一时军士来报:“有一将在营前,声声要老爷送粮草。”牛皋大怒,同了郑怀、张奎出营。看那后生生得身长八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坐下青鬃马,手提一杆錾金虎头枪,见了牛皋便喝道:“你可就是牛皋么?”牛皋道:“老爷便是!你是什么人?敢来阻我粮草?”,那人道:“你休要问我,我只与你战三百合,就放你过去。”,郑怀大怒,举棍向前便打,那将架开棍,一连几枪,杀得郑怀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张奎把银枪一摆,上来助阵,两个战那将战了二十余合。牛皋见二人渐渐招架不住,举双锏也上来助战。 三个战一个,还不是那将的对手。正在慌忙,那将托地把马一拎,跳出圈子外,叫声:“且歇!”。三人收住了兵器,只是气喘。这时那将背后转出一匹马,马上正是杨再兴。杨再兴指着那将笑道:“此将非别,乃开平王之后,姓高名宠。是我师兄,一直在红桃山落草。目下听见小弟说朝廷被困牛头山,奉母命前来保驾,刚才不教我出来,说特来献献武艺。”,牛皋大喜,叫声:“好兄弟!你既有这般本事,就作我哥哥也好,何不早说!”,当时就与高宠、杨再兴并了队伍,在营中结为兄弟,用了酒饭。高宠、杨再兴就在前头开路,牛皋同郑怀、张奎押后,催兵前进,望牛头山进发。 且说粘罕大兵已到,宗弼接着,将追击康王之事说了一遍。兀术道:“如今康王同岳南蛮在山上,我军只分兵困住此山,绝了他的粮响,怕不饿死?”,遂分拨众狼主,四方八处扎住大营。六七十万大兵,已经团团围住牛头山,真个水泄不通。岳飞闻报,好不心焦! 且说牛皋等在路上非止一日,已到牛头山。高宠望见番营已经连络十余里,便向牛皋道:“小弟在前冲开营盘,兄长等保住粮草,一齐杀入。”牛皋便叫郑怀、张奎左右辅翼,自己管住中军军粮,杨再兴押后。但见高宠一马当先,大叫:“高将军来踹营了!”,拍马挺枪,冲入番营。牛皋等万余将士见他如此,个个奋勇冲天,不顾生死踹营而来! 各位,须知上次牛皋三百人闯营成功,那是宗弼故意放走,并不曾十分阻挡。如今牛皋虽然身边添了许多兵将,但番营几十万大军也是列阵已毕,哪能容他轻易上山?欲知这一番闯营可能成功?我等下回分解。 ------------ 第十八章 冲番营高宠挑徐文 下战书牛皋会宗弼 却说那高宠一马当先,大叫:“高将军来踹营了!”拍马挺枪,冲入番营,远者枪挑,近者鞭打,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打开一条血路。真是子龙在世一般;中间左有张奎,右有郑怀,两条枪棍犹如双龙搅海,牛皋舞动双锏,犹如猛虎搜山;后面杨再兴好比文鸯转生,枪刺鞭打追兵无不落马。那些番兵番将那里抵挡得住,叫苦连天,四下里各自逃生!又见金兵四个元帅迎面而来,各使兵器上前迎战,被高宠一枪,一个翻下马去;第二枪,一个跌下地来;第三枪,一个送了命;再一枪,一个胸前添了一个窟窿。后边又来了一个黄脸番将,叫做金古渌,使一条狼牙棒打来,被高宠望番将心窝里一枪戳透,一挑,把个尸首直抛向半天之内去了!这时又有一将手持大刀喝道:“认得大刀徐文吗?”,上前倒也挥刀和高宠并了二十余合,那金兵金将趁机又回潮般围拢过来。这时只听后队大乱,又一支兵马杀入重围,牛皋定睛一看,正是那张宪一条枪杀入,两边是董芳。张国祥两员小将,而张宪队中还有梁山九纹龙旗号,却是原来冷艳山派出史进、史英德带一万援军赶到,山脚下正遇张宪从湖广带来的两万援军,双方索性汇合一处杀来。那史进见敌军众多,索性挂了枪,抡起流星锤,但见那锤耍圆,每一下便有数名金兵落马,只吓得那番营中兵将个个无魂,史英德左手盾右手斩蛟刀,带冷艳山将士拼命冲杀。 那史进杀到营中,远远看到大刀徐文旗号,又看到高宠徐文杀在一起,大喝道:“朋友休要杀他,这徐贼留给我梁山。”,那徐文已经和高宠战了多时,发现论巧论快论气力自己都不是对手,只是勉强支撑,耳畔边再听见梁山二字,吓得一分心,被高宠刺中咽喉而死。金军又是一阵大乱,只被杀得尸如山积,血流成河,三路援军汇成一股,冲开十几座营盘,往牛头山而去!宗弼赶到已经晚了,只得传令收拾尸首,整顿营寨,问了宋军情形,惊道:“那徐文刀法了得,竟被人数十合杀死。”便命军使速到金都,调集上将来援。 却说岳元帅正门坐帐中,忽巡哨来报道:“金营内旗幡撩乱,喊杀连天,未知何故?”岳元帅道:“他见我们按兵不动,或是诱敌之计,可再去打听。”不一会,又有巡哨来报:“牛将军解粮已冲到到荷叶岭下了。”岳元帅举手向天道:“真乃朝廷之福也!”忙命张保、王横带兵前去接应。不一时,牛皋、张宪、杨再兴催趱粮车,上了荷叶岭,在平阳之地把三军扎住,对各路兄弟道:“待我先去报知元帅,就来迎见。”高宠等道:“这个自然。”牛皋、张宪、杨再兴进营见过了元帅,将刘都爷本章并文书送上。岳飞道:“粮草亏你等解上山来,乃是第一个大功劳!”吩咐上了功劳簿。牛皋道:“那里是我的功劳。亏得新收了三个兄弟:一个是杨兄弟师兄高宠,一个叫郑怀,一个叫张奎。他三个人本事高强,冲开血路,保护粮草,方能上山。现在看守人马粮车,在岭上候令。”张宪也道:“末将同董芳,张国祥也来助战,幸遇冷艳山史进将军,三路人马齐心才得冲上山。”岳飞道:“既如此,快请相见!”牛皋、杨再兴出营来,同了三人进来,参见毕。岳飞立起身来道:“三位将军请起。”遂问三人家世,高宠等细细说明。元帅道:“既是藩王后裔,待本帅奏过圣上封职便了。”,不多时史进也被张宪带到,岳飞拱手相谢,笑道:“屡次蒙山上好汉相助,无以为谢,这次便借花献佛。”命人把徐文首级给了史进。史进大喜拜谢。原来那牛皋听林冲说过徐文刺杀卢俊义之事,战场留个心,高宠刺杀徐文后,牛皋策马到尸体旁取了首级回来。 岳飞遂命将粮草收贮。他知道史进不愿见高宗,便让董芳,张国祥陪史进去休息。自引高宠三人来至五虚宫内,朝见了高宗,将三人前来保驾之事奏明。高宗问李纲道:“该封何职?”李纲奏道:“暂封他为统制,待太平之日,再袭祖职。”岳飞又提冷艳山梁山余部这番派兵一万相助,但高宗面前未提史进。高宗依奏封职,三人一齐谢恩而退,一同元帅回营。专等择日开兵,与兀术打仗。当日无话。 到了次日,元帅升帐,众将站立两旁听令。元帅高声问道:“今粮草虽到,金兵困住我兵在此,恐一朝粮尽,不能接济。我军目前三四万人马。可以与他大战一场,杀那番兵士气,不知那位将军,敢到金营去下战书?”话声未绝,早有牛皋上前道:“小将愿往。”元帅道:“你昨日杀了他许多兵将,是他的仇人,如何去得?”牛皋道:“除了我,再没有别人敢去的。”岳爷就叫张保:“替牛爷换了袍帽。”张保就与牛皋穿起冠带来。牛皋冠带停当,就辞了元帅,竟自出营。岳飞不觉暗暗担心,恐怕牛皋不得生还。 又有一班弟兄们俱来相送到半山,对牛皋道:“贤弟此去,须要小心!言语须要留意谨慎。”牛皋道:“众位哥哥,自古道,教的言语不会说,有钱难买自主张。大丈夫随机应变,着什么忙?做兄弟的只有一事相托:承诸位兄弟结拜一场,倘或有些差池,只要看待这三个兄弟,犹如小弟一般,就足见盛情了!”众弟兄听了,含泪答道:“一体之事,何劳嘱咐,但愿吉人天相,恕不远送了!”众将各自回山。 正是:銮舆万里困胡尘,勇士勤王不顾身。自古疾风知劲草,由来板荡识忠臣。 且说牛皋独自一个下山,揩抹了泪痕道:“休要被番人看见,只道是我怕死了。”再把自己身上衣服看看,倒也好笑起来:“我如今这般打扮,好象那城隍庙里的判官了。”一马跑至番营前,平章看见喝道:“咦!这是牛南蛮,为何如此打扮?”牛皋道:“能文能武,方是男子汉。我今日来下战书,乃是宾主交接之事,自然要文绉绉的打扮。烦你通报通报。”。平章不觉笑将起来,进帐禀道:“有牛南蛮来下战书。”兀术道:“叫他进来。”平章出营叫道:“狼主叫你进去。”牛皋道:“这狗头,‘请’字不放一个,‘叫’我进来,如此无礼!”遂下马,一直来至帐前。那些帐下之人见牛皋这副嘴脸、这般打扮,无不掩着口笑。 牛皋见了兀术道:“请下来见礼。”兀术大怒道:“某家是金朝太子,又是昌平王,你见了某家也该下个全礼,怎么反叫某家与你见礼?”牛皋道:“什么昌平王!我也曾做过公道大王。我今上奉天子圣旨,下奉元帅将令,来到此处下书。古人云:上邦卿相,即是下国诸侯;上邦士子,乃是下国大夫。我乃堂堂天子使臣,礼该宾主相见,怎么肯屈膝于你?我牛皋岂是贪生怕死之徒、畏箭避刀之辈?若怕杀,也不敢来了。”兀术道:“这等说,倒是某家不是了。看你不出,倒是个不怕死的好汉,某家就下来与你见礼。”牛皋道:“好吓!这才算个英雄!下次和你在战场上,要多战几合了。”兀术道:“牛将军,某家有礼。”牛皋道:“狼主,末将也有礼了。”兀术道:“将军到此何干?”牛皋道:“奉元帅将令,特来下战书。”兀术接过看了,遂在后批着“三日后决战”,付与牛皋。牛皋道:“我是难得来的,也该请我一请!”兀术道:“该的,该的!”遂叫平章同牛皋到左营吃酒饭。 牛皋吃得大醉出来,谢了兀术,出营上马,转身回牛头山来。到了山上,众人看见大喜,俱来迎接,说道:“牛兄弟辛苦了!”牛皋道:“也没有甚么辛苦!承他请我吃酒饭,饭都吃不下,只喝了几杯寡酒。”来到大营,军士报知元帅。元帅大喜,吩咐传进。牛皋进帐,见了元帅,将原书呈上。元帅叫军政司记了牛皋功劳,回营将息。 次日元帅升帐,众将参见已毕。元帅唤过王贵、牛皋来道:“本帅有令箭一枝,着你二人往番营去拿两口猪羊来,候本帅祭旗用。”王贵、牛皋得令,上马下山而去。 却说王贵领令下山,暗想:“这个差使却难!那番营中有猪,也不肯卖与我。若是去抢,他六七十万人马,那里晓得他的猪藏在那里?不要管他,我只捉个番兵上去,权当个猪缴令,看是如何?”想定了主意,一马来至营前,也不言语,两手摇刀,冲进营中。那小番出其不意,被他一手捞翻一个,挟在腰间,拍马出营,上荷叶岭来。恰好遇着牛皋下山,看见王贵捉了一个番兵回来,牛皋暗想:“吓!原来番兵当得猪的,难道就当不得羊?且不要被他得了头功,待我割去他的猪头。”遂拔剑在手,迎上来道:“王哥,你来得快吓!”王贵道:“正是。”两个说话之间,两马恰是交肩而过,牛皋轻轻把剑在小番颈上一割,头已落地。王贵还不得知,来到山上。众将见了,便道:“王兄,为何拿这没头人来做什么?”王贵回头一看道:“呀!这个头被牛皋割去了。”就将尸道一丢,回马复下山来。 行至半路,只见牛皋也捉了一个小番来了。那牛皋看见了王贵,就勒住马,闪在旁边,叫声:“王哥请便。”王贵道:“世上也没有你这样狠心的人!你先要立功,怎么把我拿的人割了头去?”牛皋道:“原是小弟不是!王哥,把这一功让了我罢!”王贵拍马竞去。牛皋来至大营前,叫家将:“把这羊绑了。”牛皋进帐禀道:“奉令拿得一腔羊缴令。”元帅吩咐将羊收了。牛皋道:“这羊是会说话的。”元帅道:“不必多言。”牛皋暗暗好笑,出营去了。 再说王贵复至番营叫道:“再拿一口猪来!”抡刀冲进营去,小番围将上来厮杀。王贵勾开兵器,又早捞了一个。金将领众赶来,王贵已上了荷叶岭去了,那里追得着。王贵到了大营门首,将番兵绑了,进帐来见元帅道:“末将奉令拿得一猪在此缴令。”元帅叫张保收了猪,上了二人的功劳。次日,元帅请圣驾至营祭旗。众大臣一齐保驾,离了玉虚宫,来上大营。元帅跪接进营。将小番杀了,当做猪羊,祭旗已毕,元帅奏:“请圣驾明日上台,观看臣与兀术交战。请王元帅报功,李太师上功劳簿。”天子准奏,众大臣保驾回玉虚宫,不表。 再说兀术在营中对军师道:“岳飞叫人下山,拿我营中兵去当作福礼祭旗,可恨可恼!我如今也差人去拿他两个南蛮来祭旗,方泄我恨。”军师道:“不可!若是能到他山上去拿得人来,这座山久已抢了。请狼主免降此旨罢。”兀术想道:“军师此言,亦甚有理。这山如何上去得?我想张邦昌、王铎两人要他何用?不如将他当作福礼罢!”哈迷蚩劝道:“此二人已经铁心反宋,又何必杀?”金兀术道:“这等人对我大金已经无用了,管他是什么心?”遂传令将二人拿下。一面准备猪羊祭礼,邀请各位王兄王弟,同了军师、参谋、左右丞相、大小元帅、众平章等一同祭旗。将张、王二人杀了,请众人同吃利市酒。他二人当初在武场对天立誓道:“如若欺君,日后在番邦变作猪羊。”不意今日有此果报。 正是: 报应休争早与迟,天公暗里有支持。 不信但看奸巧誓,一做羊来一变猪。 各位看官,那宋金大战牛头山,来日如何?我等后文自见。 ------------ 第十九章 挑滑车高英雄殉国 献巧计岳公子出山 话说那兀术拿二奸臣当猪羊祭过了旗,正同众将在牛皮帐中吃酒,小番来报道:“元帅哈铁龙送‘铁滑车’至营。”兀术遂传令,叫他带领本部军兵,在西南方上埋伏,哈元帅得令而去! 次日,兀术自引大队人马,来至山前搦战。岳元帅调拨各将紧守要路,多设擂木炮石。张奎专管战阵儿郎,郑怀单管鸣金士卒,高宠掌着三军司令的大旗。自己坐马提枪,只带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两个下山,来与兀术交兵。只见金阵内旗门开处,兀术出马,叫声:“岳飞!如今天下山东、山西、湖广、江西皆属大金所管。尔君臣兵不过数万,今被某家困住此山,量尔粮草不足,如釜中之鱼。何不将康王献出,归顺某家,不失封王之位!你意下如何?”岳元帅大喝道:“兀术,你等不识人伦,囚天子于沙漠,追吾主于湖广。本帅兵虽少而将勇,若不杀尽尔等,誓不回师!”大吼一声,走马上前,举枪便刺。兀术大怒,提起金雀斧,大战有十数个回合。那四面八方的番兵,呐喊连天,俱来抢牛头山。当有众将各路敌住;岳元帅记挂有高宗在山,恐惊了驾,勾开斧,虚晃一枪,转马回山去了。那张奎见元帅回山,即使鸣金收军。 不道那高宠想道:“元帅与兀术交战,没有几个回合,为何即便回山?必是这个兀术武艺高强,待我去试试,看是如何?”便对张奎道:“张哥,代我把这旗掌一掌。”张奎拿旗在手,高宠上马抡枪,往旁边下山来。兀术正冲上山来,劈头撞见。高宠劈面一枪,兀术抬斧招架。谁知枪重,招架不住,把头一低,被高宠把枪一拎,发断冠坠,吓得兀术魂不附体,回马就走。高宠大喝一声,随后赶来,撞进番营。这一杆碗口粗的枪,带挑带打,那些番兵番将,人亡马倒,死者不计其数。 那高宠杀得高兴,进东营,出西营,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番兵叫苦连天,悲声震地。看看杀到下午,一马冲出番营,正要回山,望见西南角高处上有座番营,高宠想道:“此处必是屯粮之所。常言道:粮乃兵家之性命。我不如就便去放把火,烧他娘个干净,绝了他的命根,岂不为美。”便拍马抡枪,来到番营,挺着枪冲将进去!小番慌忙报知哈元帅,哈铁龙吩咐快把“铁滑车”推出去。众番兵得令,一片声响,把“铁滑车”推来。高宠见了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把枪一挑,将一辆“铁滑车”挑过头去。后边接连着推来,高宠一连挑了十一辆。到得第十二辆,高宠又是一枪,谁知坐下那匹马力尽筋疲,口吐鲜血,蹲将下来,把高宠掀翻在地,早被“铁滑车”碾得稀扁了。后人有诗吊之曰: 为国捐躯赴战场,丹心可并日争光。 铁车末破身先丧,只恨将军马不良。 却说哈铁龙拿了尸首,来见兀术道:“这个南蛮连挑十一辆‘铁滑车’,真是楚霸王重生,好生厉害!”兀术吩咐哈元帅再去整备“铁滑车”。叫小番在营门口立一高竿,将高宠尸首吊起。此时岳爷正同众将在山前打听高宠下落,忽见番营门首,吊起一个尸首来。杨再兴远远望见,叫声:“不好了!”就拍马冲下山去。那岳飞此时也不能禁止,忙令张国祥、史应德、张保、王横四人飞步下山,再命史进、牛皋、王贵、张宪速去救应。众将得令,一齐下山。 且说杨再兴一马跑至营前,有小番上来挡路,被他把枪一扫一挥,那些小番好象西瓜般的滚去。直至高竿前,拔出剑来只一剑,将绳割断。那尸首坠下地来,杨再兴抱住一看,大叫一声,翻身跌落马下。那些番兵见了,正待上前拿捉,却得张宪等四员马将、张保等四员步将一齐赶来,杀退番兵。史应德、张国祥前后护持,王横扶牛皋上了马,张保将高宠尸首驮在背上,转身就走。又有几个平章晓得了,领着番兵追来,被史进、牛皋二人回马大杀一阵,锤打枪挑,伤了许多人马,番兵不敢追赶。众将一齐上了牛头山。那兀术得报,领人马飞风赶来,这里已经上山了。兀术只得回马转去,自忖:“这些南蛮,有这等大胆,又果然义气,反伤了某家两员将官,杀了许多兵卒。”只得叫小番收拾杀伤尸首,紧守营门,不表。 再说众将将牛皋救得上山,杨再兴大哭不止,连晕几次。人人泪落,个个心伤。高宗传下圣旨:“高将军为国亡身,将朕衣冠包裹尸首,权埋在此,等太平时送回安葬。”。岳元帅又命牛皋住在杨再兴帐中,早晚劝他不要过于苦楚。牛皋领令,自此就在杨再兴帐中同住,不提。岳飞看无人时,叹息一声,想道:“那高宠论武艺怕是天下没有第二个了,只是忠勇可嘉,却过于自大,我今日和金军决战实际是为了看个虚实,他竟不等命令就拼死杀入。看来金军围山真的有六七十万兵力,若想破围还需各路将帅一起努力。”。 绍兴五年九月? 安徽张俊军营 杨存中看见张俊今日十分得意,也凑过来讨好道:“大帅真是慧眼识人呀,那老兵去了半年,竟带回了数百箱珠犀香药不说,还得了数千匹骏马,获利几十倍。现在各军打仗都缺马,今后唯有我们军容独壮。这五十万钱花的太值了。”张俊大笑道:“世事如赌局,你要敢下本才有成就,那老军和我告了假,答应半年后再为我出海一次,这次我给他五百万钱;另外圣上今日被困牛头山,岳飞带三万人护驾被金兵围住。你要赶紧带兵十万去救援,这可是救驾之功,错过就没有了。”杨存中拱手遵命。 冷艳山前 李俊富商打扮,和新结义的弟兄卷毛虎倪云带着商队正在回寨的路上,伴当笑道:“李头领这一番给山寨挣了怕有五年的用度。”李俊笑道:“还结识了我这倪云兄弟,可恨那张横、张顺总说我不务正业一心捞钱,我这趟让他们瞧瞧什么是正经事。”,忽然前面跑来一匹马,马上一十岁小丫头正是阮小七之女阮桂英,再看后面一匹马正在追来,马上却是花荣之子花逢春。阮桂英先到了李俊马前,叫道:“李伯父好!,我爹爹和你回来了吗?”李俊不由一怔,但他何等聪明之人,立刻瞧科几分,笑道:“都这么大了还离不开爹爹?”。后面花逢春赶到,下马问安后在桂英身手杀鸡抹脖般使眼色。李俊笑道:“你爹爹在泉州搬货呢,要回来也是下月了。他让我给桂英带来几件好玩的东西,你猜猜是什么?”桂英半信半疑,带哭腔道:“我不要他什么好玩的,我要爹爹,李伯父求你告诉我,爹爹是不是出事了?”李俊见后面花逢春脸色低沉猜到了七八分,心中不由一酸,连忙上前安慰桂英…… 绍兴五年九月? 牛头山金营 却说兀术一日在帐中呆坐思想,忽然把案一拍,叫声:“好厉害!”军师忙问:“狼主,有何事厉害?”兀术道:“某家在这里想前日被高宠一枪,险些丧了性命,有本事连挑我十一辆‘铁滑车’,岂不厉害!”军师道:“任他厉害,也做了个扁人。臣今已想有一计捉拿岳飞,不知狼主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兀术听了此言,不觉心中不然起来,脸色一变,说道:“军师,你在那里说梦话么?前日某家要拿他两个小卒来当福礼,你说:‘若能拿得他的人来,久已抢了牛头山了。’两个小卒尚不能拿他,今日怎么说出这等大话来,岂不是做梦?”哈迷蚩笑道:“凡事不可执一而论!就算目下要上山去拿小卒,实是烦难。要拿岳飞,臣却有一计。任那岳飞有通天本事,生死俱在吾手中。”兀术忙问:“军师,有何奇计拿得岳飞?”。 哈迷蚩不慌不忙,伸两个指头,说出这个计来:“他山上把守得铁桶一般,我兵如何得上去?故此拿他不得一个小卒。臣今打听得岳飞侍母最孝。他的母亲姚氏并家小,现今已经搬回汤阴。目下我们在此相持,他顾不上提防。我今出其不意,悄悄的引兵去,将他的家属拿来。那时叫他知道,不怕他不来投降,岂不是活的?若要死的,将他一门尽行送往本国,他必然忧苦而死!岂不是生死出在我手中?王爷当听说过三国曹操扣住徐庶之母,徐庶无奈连夜来降的故事。”兀术闻言大喜,随差元帅薛礼花豹同牙将张兆奴领兵五千,扮作勤王样子,暗暗渡过黄河,星夜前往汤阴,不许伤他家口,要一个个活捉回话。薛礼花豹领令,悄悄起身,望汤阴而来。 河南汤阴 自从伪齐被废,刘麟开封自尽,河南局面稳定许多,岳飞家眷也都搬回了这里。岳府中,已收拾得十分齐整,家中有一二百口吃用。大公子岳云,转眼年已长成十五岁,出落得一表人材,威风凛凛。太太先前也曾请个饱学先生教他读书,无奈这岳云本是个不世出之人,天资聪敏,先生提了一句,他倒晓得了十句,差不多先生反被学生难倒了,只得见了大夫人说:“小子才疏学浅,做不得他的业师,只好另请高才。”辞别去了。一连请了几个都是如此,所以无人敢就此馆。岳云独自一个在书房中,将岳爷的课程细细翻阅,那些兵书战策件件熟谙。他原是将门之子,膂力过人,终日使枪弄棍。叫家将置了一副齐整盔甲,家中自有弓箭枪马,常常带了家将,到郊外打围取乐。有时同了家将到教场中,看刘都院操兵。太太爱如珍宝,李夫人也禁他不得。 忽一日天气炎热,瞒了两位夫人,带了两个家将,私自骑马出门,向城外河边柳阴深处去顽耍了一会。不道天上忽然云兴雾起,雷电交加,家将叫声:“公子,大雨来了,那里去躲一躲才好!”四下一望,并无人家,那雨又倾盆的下将起来。公子无奈,只得把马加上一鞭,冒雨走了一二里,方见一座古庙。四个人赶到一看,却是个坍颓冷庙。忙忙的到殿上,公子下了马,拴在柱上。幸亏得俱是单衣,浑身湿透,各去脱下来,搭在破栏于上晾着。仰着头看那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了,两个家将呆呆的望着。 那岳云就去拜台上坐下,不一会,身子觉得困倦,就倒在拜台上蒙眬的睡去。忽听得后边喊杀之声,岳云暗想:“这荒郊野外,那里有此声?”随即起身走到后边一看,原来是一片大空地。上边设着公案,坐着一位将军,生得青脸红须,十分威武;两边站立着一二十个将吏,看下边二人舞锤。岳云就挨身近前观看,但看那两个将官,果然使得好锤。但见: 前后进退,齐胁平腰。按定左顾右盼,盘头护顶防身。落地金光滚地打,漫天闪电盖天灵。搜山势,两轮皓月;煎海法,赶月追星。童子抱心分进退,金钱落地看高低。花一团,祥云瑞彩;锦一簇,纹理纵横。转折俯仰,舞动三十六路小结构;高低上下,使开七十二变大翻身。真个是:凛凛飞霜遮白雪,飕飕急雨洒寒冰。 岳云看到好处,止不住失声喝彩:“果然使得好锤!真个是人间少有,天上无双!”赞声未绝,那位青脸将军喝声:“谁人在此窥探,与我拿来!”岳云听见,便慌忙上前一揖,禀道:“晚生非别,乃岳飞之子,名唤岳云,回避雨至此。因见锤法高妙,不觉失口,惊动将军,望乞恕罪!”那将军道:“原来你是岳飞之子!也罢,你既爱武艺,我就将这锤法传你何如?”岳云道:“若蒙教训,感德不忘!”那位将军就叫一声:“雷将军,可将双锤传与岳云,使他日后建功立业。”那位将军应了一声走下来,将一对银锤前三、后四、左五、有六,教岳云照式也舞一回。岳云一霎时觉道前时会的一般。正使得高兴,只听得耳跟前叫道:“天晴了,公子快回城去罢!” 岳云猛然惊醒,开眼看时,身子却在拜台上睡着,原来是一个大梦。家将道:“雨已止了,趁早回城去罢!”岳云立起身来,将神厨帐幔揭起一看,但见上边坐着一位神道,青脸红须,牌位上写着“敕封东平王睢阳张公之位”。旁边塑着两位将官,一边写着“雷万春将军位”,一边写着“南霁云将军位”,恰与梦中所见的一般。岳云便向神前拜了两拜,暗暗许下愿心:“将来修整庙宇,重塑金身。”拜罢下来,将湿衣交家将一总收拾。赤身下殿上马,出了庙门,飞马回转城中,进了帅府,自到书房中去。 却说岳云次日即命家将打造两柄银锤。家将领命,叫匠人打了一对三十斤重的。岳云嫌轻,重教打造,直换到八十二斤方才称手。天天私自习练。又对李夫人说曾许下东平王庙的心愿,向母亲要了一二百两银子,叫家将去把庙宇法身收拾得齐齐整整。光阴易过,不觉又是一年过了,岳云已是十六岁。那日在后堂参见太太请安,太太道:“岳云:“你这样长成了,一些世事都不晓得。你父亲象你这样年纪,不知干了多少事业!那刘都爷几次差人来问候,你也不去谢谢。”岳云道:“太太不叫孙儿去,孙儿怎敢专主?待孙儿今日就去便了。”遂辞了太太,到他母亲房中来,与母亲说知。带了四个家将,出门上马前行,心下暗想:“我正要去问都爷,我的父亲在那里,我好去帮他。” 主仆五人进了城,到得辕门,与旗牌说知。旗牌进去禀知,刘都爷吩咐请进相见。公子直进后堂参拜,刘光世双手扶起命坐。岳云告过了坐,然后坐下。用茶已毕,公子道:“奉祖母之命,特来请老大人的金安。”刘爷道:“多谢老太太!公子回府,与我多拜上太太,说我另日再来问候。”公子道:“不敢!晚任请问老大人,家父近日在于何处?”都爷想道:“岳太太曾嘱咐不要对他说知,不知何故?”就随口答道:“自从进京,并无信来,不知差往那里出征,又不知随驾在京。且待得了实信,再来报知。”公子遂谢了都爷,告辞出来。刘爷说:“恕不送了。”叫家丁:“送了公子出去。”公子道声:“不敢。”出了后堂,一直来到仪门首,听得家将说:“这面鼓破了,也该换一面。你家老爷怎这样做人家!”门上人道:“你不晓得,这是你家老爷在牛头山保驾,差牛将军来催粮,牛将军是个性急的人,恐误了限期,将鞭来击鼓,被他打破。我家大老爷不肯换,要留此故迹,使人晓得你家老爷赤心为国的意思。” 两个正说之间,岳云听得明白,只做不知。出了仪门,家将接着,上马出城,一路回府。到了门首,下马进来,见太太复命。太太便问:“都爷没甚话说么?”岳云道:“不要说起,倒被他埋怨了一场,说:‘你爹爹在牛头山保驾,与兀术交兵;你为何不去帮助,反在家中快乐?’”太太道:“胡说,快到书房中去!”太太喝退了岳云,便对李夫人道:“刘都爷不该对孙儿说知便好。他今得知此信,须要防他私自逃去。”夫人道:“媳妇领命,提防他便了。”当日过了。 忽然家将来报,说一女孩在门口有急事要见岳家家人,岳母命人唤入,李夫人也陪坐在后堂,见远远一年轻美貌的女子手提短枪来了,见岳母在,便把枪交给门口家人,进来参拜毕,大大方方的说:“岳奶奶,岳伯母好,小女子关玲,奉冷艳山燕青寨主之命,来告知贵府,岳元帅在牛头山抗金,那金兀术打了坏主意,派出五千番兵来捉贵府家属,离此大约半日就到!是战是避,请速拿主意。”一句话众人皆惊,众家人正在七张八嘴,没做理会处,只见岳云走将进来,叫声:“太太、母亲,不要惊慌!既然番兵只有三五千人马,怕他怎的?待孙儿出去杀他个尽绝。”太太道:“孙儿不知世事,你这等小小年纪,如何说出这样大话来!”岳云道:“且看,若是孙儿杀不过他,再与太太逃走未迟。”,关玲也道:“岳公子既然去,小女子也会武艺,烦请借匹战马。”岳云心中纳闷你无战马如何来得?也顾不上问,就连忙披了衣甲,提了双锤,带了一百多名家将,和关玲都坐上战马,出了帅府门,一路迎来。 欲知这一场厮杀如何,我等后文自见。 ------------ 第二十章 杀番兵岳云保家属 赠神符关铃结情缘 不到三五里路,正遇番兵伪装的宋军大队到来。岳云大喝一声:“你们可是到岳家庄去的么?我小将军在此,快叫你那为头的出来受死!”小番转身报与元帅道:“前面有一小南蛮挡路。”薛礼花豹听了,遂提了大刀,走马上前,大喝道:“小南蛮是何人?敢挡某家的路?”公子道:“番奴听者,我小将军乃是岳元帅的大公子岳云是也。你为何辛辛苦苦的,赶到这里来送死!”薛礼花豹道:“我奉狼主之命,正要来拿你。”岳云道:“且吃我一锤!”一面话还未说完,举起锤来,照着番将顶门上一锤。那番将明欺岳云是个小孩子家,不提防他手快,措手不及,早被岳云打下马来。张兆奴吃了一惊,对左右亲兵道:“认真不得了,大家一起杀这厮,死活不论。”提起宣花月斧来砍岳云。岳云一锤枭开斧,还一锤打来,张兆奴招架不及,一个天灵盖打得粉碎,死于马下。张兆奴的亲兵早让关玲一条枪杀散,那些番兵见主帅死了,就拨转身逃走。岳云抡动双锤赶上来,打死无数。那岳云带的家将虽常日里也练习刀枪,却未上沙场,此刻也胆子大了,一起追杀;适值刘节度闻得金兵来捉岳元帅的家属,连忙点起五千兵卒,前来救应。恰好遇着番兵败下来,截住后路大杀一阵,只把那些番兵杀得干净尽绝,不曾走了一个。 刘光世与公子同到岳府来见老太太问安。那地方官属晓得了,都来请候,公子一一谢了,各官俱各辞去。刘光世道:“这确是我的疏忽了,不想金人有这手。”遂在岳家村附近大道旁安下一营人马,并派游骑每天在村周围巡视。自己回衙门点起人马,准备去牛头山救驾。家人禀报岳母,岳云这次和金人厮杀,关玲在旁助战有功,岳母也对关玲不停的称谢。 岳云便向太太说:“孙儿要往牛头山去帮助爹爹,求太太放孙儿前去!”太太道:“且再停几日,待我整备行装,点几个家将同你去。再有刘节度使几日后便要去牛头山救驾,你们一起走岂不更好?”岳云辞了太太,回到书房,想道:“急病人,撞着慢郎中!既知了牛头山围困甚急,星夜赶去才是,怎说迟几日?恐怕又是骗我,我不如单身匹马赶去,岂不是好?”主意定了,竟写了一封书,到了黄昏以后,悄悄的叫随身小厮,将书去呈与太太看。却自开了大门,提锤上马,一溜烟竟自去了。这里守门的不敢违拗,连忙进去报知太太。太太一见了书,慌忙的差下四五个家丁,分头追赶,已不知那里去了。只得再着人带了盘缠行李,望牛头山一路追去,那关玲本来正是辞行,听了笑道我听家人说的方向是去山东的,多半公子误会去了那里,我去寻他好了。岳母和李夫人急命给关玲备马,关玲笑道:“这番却用不着。”,脚下贴了甲马,一念咒语飞一般去了,岳府上下无不称奇。 且说岳云一路问信,走了四日四夜,到了牛头山。但见一片荒山,四面平阳,都是青草,并不见有半个兵马,心中暗想道:“难道番兵都被爹爹杀完了?”正在疑惑,忽听得山上叮叮当当,樵夫伐木之声。公子跑马上前,叫一声:“樵哥,这里可是牛头山么?”樵夫回答道:“此间正是牛头山,小将军要往何处去?”公子道:“既是牛头山,那些番兵往何处去了?”那樵夫笑道:“小将军你走差了路头了!这里乃是山东牛头山,那有番兵的是金陵牛头山,差得多了!”公子道:“我如今要往湖广去,请问打从那一条路去近些?”樵夫道:“你转往南边,到金陵这条大路去极好走。若要贪近,打从这里小路抄去近得好几天。只是山径丛杂难走些。” 公子谢了樵夫,拍马竟往小路走去。走不上十来里路,那马打了一个前失,公子把丝缰一提,往后一看道:“我的马落了膘了!要到金陵去不知有多少路,这便怎么处!”正想之间,只听一人格格笑道:“岳家少爷,没学过兵法,叫做欲速则不达么?”岳云一看正是关玲在前面,原来那日岳母因关玲有报信之功,又听说关玲助岳云杀敌,十分感激,问了关玲年纪,比岳云大一岁,便让岳云称关玲为姐姐;岳云忙道:“关玲姐,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便把走错路的事说了一遍。关玲笑道:“你这岳少爷论武艺也算顶尖了,论历练真是不行呀,你便是偷跑出来,也得先打听清楚是哪座牛头山,一看就没出过门。”岳云红了脸道:“小时淘气丢过一次,家里找了几天几夜,后来奶奶母亲便不让我单独出门,便是去趟刘节度使那还得家将跟随着。”关玲笑个不住,又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你既然去找岳元帅投军,跟着刘节度使大军走不但便利,且名正言顺;你这单枪匹马就算上了牛头山,你爹爹要是因为你私跑出来,没准不收你,还不说你奶奶,母亲有多着急呢。”。 各位须知这岳云虽是极孝顺的孩子,却也一味任性,家里就算岳母和李夫人也管不住他。可偏偏架不住缘分,那关玲每句话岳云都听在心里,不由后悔道:“如此,咱们回头去找刘节度使可好?”关玲道:“那也不必了,想刘将军大军这会也该出发了,不如就此一路往南,没准中间就和他汇合了,再派人告诉奶奶,母亲放心。”岳云听了点头,又问:“关玲姐,那你到底如何追上我的?你来时我就想问,你又不骑马,怎么会赶过金军呢?他们可都是骑兵。”关玲笑道“我的马拴在腿上哩”。 原来那关玲上了冷艳山后,众将都知她是关胜之后,又因她是个女孩,十分爱怜她。凡是关玲有要求,燕青、朱武都答应。那关玲在山上一个月变玩腻了,那次见识过戴宗神行法,又缠着和戴院长出去打探,众人哪里挡得住,只得由她。那日戴宗带她前往牛头山打探军机,山脚下几十里都是金国营寨水泄不通,哪里进的去?只得远远找一路边酒店坐了,要些素酒素斋吃着,戴宗和伙计问上两句。正这时见一路军马打着宋朝旗号,来到酒店边,一军卒说道:“伙计,我们将爷要歇歇马,去把这几匹马刷洗了喂一喂,再摆上两桌酒菜,休误了我们赶路!”伙计连忙答应牵马去了。戴宗见那大队人马都找地原地歇息。几个军官过来吃饭聊天。忽见一人摘了头盔挠痒,却是女真发式,心中暗吃一惊。原来这正是薛里花豹去程岗村岳家庄的五千兵。他们怕暴露行踪都是宋军打扮,和伙计说话的都是原来伪齐军卒。戴宗留了心,便暗暗听那些军官对话,原来戴宗走南闯北,也学会了些女真语。但听几个军官坐下,一人开言道:“那岳南蛮的家大约四五日便到……”又一人说道:“我再说一遍,军师只要活的,不得有误……”。 戴宗正在琢磨这话,那会汉语的军卒又过来道:“你等也不长眼,非等人开口,这里军爷们要商议军机,赶紧滚吧。”戴宗未及回言,关玲道:“有道是先来后到,我们哪里不长眼?将爷们要商量军机,我等避让也无妨,你怎么开口便滚滚的?”那军卒冷笑道:“让你滚是客气话,爷便是一脚踢你不长眼的值什么?”说罢一脚踢来,却被关玲捏住脚跟一抬,摔得四仰八叉,众军官见了一齐拔出刀来,戴宗见不好,拉着关玲做神行法便走,店外女真军卒纷纷放箭。但见二人身影迅敏,片刻躲入山上林子不见了。薛里花豹大惊道:“此二人莫不是探子?”张兆奴道:“无妨,他们不知我们去哪,就算知道,我们都是骑兵也在前面,我倒不信他们能几天几夜都这般跑法。”他哪里知道神行法利害? 却说戴宗拉着关玲跑到无人处,埋怨道:“你这丫头,燕寨主、朱军师出门如何嘱咐你来?”说罢却站不住,原来腿上中了一箭,关玲急忙帮着拔出,又取出随身金疮药敷住伤口,用绑腿扎紧。关玲道:“叔叔莫怪,都是关玲不是,这就送戴叔回山寨医治。”戴宗道:“这个无妨,只是我适才听到如此这般,看样子金狗要劫岳元帅家眷当人质。”关玲急道:“这般怎好?戴叔你腿伤了,岂能几日用神行法?”戴宗道:“也罢了,我便将神行咒语传给你,你带了马甲去汤阴告知岳家。我回山寨告知燕青寨主。但你记住,一是一路不可动荤,二是万不可想今日仗着武艺使性子,坏了大事。”关玲道:“玲儿都记住了,再不敢犯。” 关玲如此这般一说。道:“我别了戴叔,一人昼夜兼程,要不是路不熟,还能早那帮金狗半日呢。”岳云听了惊喜道:“关玲姐竟然会神术?那岂不成了神仙姐姐?”关玲笑道:“不许油嘴,这神行符端的比马还好使,马只能平路,这神行符带了大路小路都使得,不过我要带你神行,你这马不能要了。”岳云道:“我到不是吝啬,家里有的是马,但这匹马陪了我十余年了。怎么舍得扔了。”关玲道:“那便找个人家寄养起来,等你到了牛头山,再找人带回马。”岳云道:“哪有这般容易事?人家不认识咱们岂肯答应?”关玲笑道:“你没出过门便要信我的,随我来便是。” 不知关玲要把战马送到哪家?我等下回分解。 ------------ 第二十一章 岳云掷虎遇劲敌 董芳夺马救圣驾 那岳公子牵了马,与关玲一路而来。看看天色晚将下来,无处歇宿。又走了一程,望见一座大庄院,公子把马加上一鞭,赶到庄前,已是黄昏时分了。庄丁正出来关门,关玲向庄丁道:“我们是过路的,因错过了宿头,欲求借宿一宵,望大哥方便!”庄丁道:“我家员外倒是好说话的,但是此时已经安寝,不便通报。只好就在这旁边小房里将就暂歇,可好?但是没有铺盖。”公子道:“不妨!略坐坐,天明就行。只是这匹马怎么处?”庄丁道:“小客人,我家后头也有牲口,待我取些料来喂他就是。”二人再三称谢;当时两人就在小房内坐下,细细的请问,庄丁诉说:“这里是叫做巩家庄,我家主人巩致十分好客,小客人若早来时,必定相待,如今有屈了!”公子道声:“不敢!多蒙相留,已是极承盛意的了。”庄丁走后,岳云问关玲道:“我这马姐姐打算如何处置?”关玲道:“我看这家主人便不错,明日和他说明了身份,便把战马寄存他庄上。”岳云犹豫道:“已经借宿,非亲非故怎好告扰?”关玲笑道:“正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却不知岳元帅抗金功勋卓著,中原百姓谁人不敬服?我明日一说,主人家知道能为岳公子做点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岳云听了又自豪又有些惭愧。话说他二人都是少年英雄,胸怀坦荡,不曾在乎得那些礼教男女之别,一会困了,关玲倒在床上,岳云坐在椅子上都睡了。 且说那夜合当有事,恰好周遭一批山贼早就觊觎巩家庄钱粮,看看天色已晚,山大王吩咐喽罗打进庄去!当时庄丁忙报知庄主。庄主慌忙聚集庄丁,出庄与强盗抵敌,那庄丁人少那能抵挡得住?正在危急,早惊动了耳房中的岳公子,手抡双锤,走将出来,大喝道:“强盗往那里走?”举锤就打!那头目休说不曾提防,便提防着如何躲过公子这一锤?早已打死。众喽罗见头目已死,只得四散逃走。公子追上来,打死五六个喽罗。关玲知道岳云本领,也不助战,只替他盯着暗处,等那贼人全散了。那庄主巩致上前接着二人,同进庄来。 到了堂上坐定,巩致道:“两位恩人,救我一门性命,望乞留名,他日好补报。”公子道:“我乃岳元帅的长子岳云便是。这是我姐姐关玲,梁山英雄关胜之后。”巩致听见急忙起身,连称:“失敬!”吩咐家人忙备酒席相待,一面吩咐把那强盗的尸首收拾。那里边巩夫人,偷看公子相貌非常,着人来请员外进去,说道:“我看这岳公子年纪尚幼,必定未有亲事。我意欲招他为婚,你道如何?”巩致道:“我出去将言语探他,便知分晓。”员外出来,趁和二人闲聊时对岳云问道:“公子这番去牛头山,可是和家中令堂,夫人告知不曾?”各位看官,须知岳云虽年幼,乃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明白庄主之意,不由尴尬,偷眼看了关玲,不想关玲也看着岳云,二人目光一触,急忙收回,脸都是一红。那庄主乃过来之人,忙大笑说别事掩过,当晚请二人进书房安歇了。至次日,二人寄养了战马,别了员外,贴上神行符往牛头山飞奔而去。 跑了一日,二人找个山脚歇息,吃些干粮,又聊到家中武艺,关玲道:“岳兄弟,你父亲岳家枪法闻名天下,为何你却使锤?”岳云笑道:“父亲枪法好,却哪有时间教我?一去十余年回家才几趟。”又把自己学锤奇遇说了。关玲听罢叹道:“我这枪法都是义父郝思文传授,恐怕关家刀法要失传了。”岳云道:“姐姐学刀也无不可,只是那关王刀重八十二斤,不是力大之人断不能学,姐姐是女将,倒不如学我岳家枪法,等到了牛头山……” 正说间忽听得山岗上喝道:“孽畜还不走!”公子抬头看时,见一个黑面大汉年纪二十岁上下,在那岗上拖一只老虎的尾巴,喝那虎走。公子想道:“这个人真是个好汉。待我来会他一会。”便望着岗子上高声叫道:“呔!那汉子,这个虎是我们养熟了顽的,休要伤了他,快些送来还我!”那汉子听了,心中暗想:“怪道今日擒这个虎恁般容易,原来是他养熟的。”便道:“既是你们的,就还了你。”遂一手抓着虎颈,一手扑着虎腿,望同于下掼将下来。不道使得力猛,扑的一声丢下同来,那虎早已跌死了。公子想道:“真个好力气!”就下马来道:“我的虎被你掼死了,快赠我一只活的来。”就把那死虎提起来,望着岗子上掼将上去。 那汉子心中也想道:“他的力气也不小。而且他年纪小,若再过两年气力更大了。”遂双手提着死虎,要走下岗来和岳云说话,却听山上有人催到:“小王爷,事情紧急,还是上路吧。”,那汉答应一声,对岳云道:“小兄弟,若有缘再见,你我比较下气力。”说罢往山上走去不见了。各位看官这是何人,无巧不成书,这正是金国大王爷粘罕的儿子,大金第一勇士完颜金弹子。和龙虎大王完颜昌前往牛头山助战。因为怕宋军拦截,一行人都是南方平民装束,这日恰好休息时遇到猛虎,为金弹子所擒。金弹子也自小学会中原话,故岳云二人不曾看出。关玲道:“咱们事情也要紧,快上路吧。”岳云答应,二人又神行飞奔起来。 又说高宗在牛头山寺内,这晚正值中秋佳节,只有李纲在旁,面前摆着水酒素菜。天子道:“老卿家!想朕如此命苦,前被番人带往他国,幸亏崔卿传递血诏,逃过夹江,在金陵即位。又遭番兵追迫,若不亏一路上神灵义士,怎能到得此地!不知几时方享太平也!”说罢,不觉流下泪来。李太师见天子悲伤,便奏道:“陛下还算恭喜的。苦了二位老主公,在北国坐并观天,吃的是牛肉,饮的是酪浆,也要挨日子过去哩!”。 谁想高宗听见太师说着那二帝,放声大哭起来。李纲再三劝不住,只得道:“陛下!古人道得好,人生几见月当头?值此中秋佳节,且看看月色,以散心怀如何?”天子道:“如此,老卿家同去更妙。”。 李纲便命内侍备了两匹马,保了高宗出寺来。到了山神庙前,早有汤怀等上来接驾道:“万岁爷何往?”天子道:“朕要下山看月色解闷。”汤怀道:“臣奉将令守在此处,万岁爷若下山看月,元帅定要加臣之罪!”天子道:“不妨!若是元帅知道罪你,孤当与你说情。”张显等只得一面派人报知元帅,一面送高宗、太师出了口子,往荷叶岭而来。有王贵等亦跪下阻挡。高宗道:“诸事孤家自有主意,决不妨事。”王贵无奈,只得放开挡木说道:“太师爷,要保万岁速回,不可久留!”李太师点头应允。君臣二人走马下山,太师道:“陛下正好在这里看观番营。”高宗勒马观看营头。王贵不放心,却带了二十护卫远远跟着。 岂知此刻番营中兀术看见月明如昼,遂同了军师出营来看月色,也到山下偷看此山何处可以上去得。正在指指点点,抬头观看,只听得上边有人说话响。兀术忙躲在黑影之中细听,原来是康王的声音,便对军师道:“上面乃是康王,待某家悄悄上去捉他。你可速回营去,发大兵来抢山。”哈迷蚩领命而去!那高宗正在山上骂那兀术,兀术已悄悄走马上山来,大叫道:“康王休要破口伤人,某家来也!”高宗、李纲听见了,吓得魂魄俱消,忙忙转马便跑,兀术随后追赶。那王贵等上边瞧见,连忙上前挡住兀术。此刻小校急往元帅帐前击起鼓来,报说道:“不好了!圣驾私行荷叶岭下,金兵已赶上山来了!” 元帅大惊,忙唤备马。张保道:“方才董芳已骑了元帅的马去救驾了。”慌得元帅就步行跑出帐。此刻山下王贵等俱被兀术战败,正在危急,董芳拍马上来,只双枪望兀术面上刺来。毕竟夜间,兀术看不分明,拿斧头拨开一枪,却不料董芳是双枪,一枪到了喉咙,兀术叫声:“不好!”把头一侧,那一枪把他一只耳朵挑开。兀术惊慌,转马败下山来,董芳追赶下来。再说岳元帅出营不多路,正遇着高宗,忙迎上去道:“陛下受惊了!”又埋怨道:“老太师,你是朝廷手足,如何任凭陛下身入重地?此乃太师之过!”李纲道:“此老夫之罪也!”元帅请天子回转寺中,不表。 原来当夜正值董芳在中军巡营,听得外面喊兀术来了快救圣驾几个字,一时心忙,哪顾三七二十一?扯着元帅的马去上去,泼啦啦跑下山来。董芳追赶那兀术,紧紧不放。直到兀术进了营盘,方转牛头山来。董芳进了中军帐,跪下请罪道:“昨日小将一时慌张,竟夺了元帅的战马。特来请罪。”岳飞道:“董将军立了大功,哪里是罪?”命人功劳簿记了董芳之功,并上次牛酒金帛,董芳谢了退下;岳飞又叫过王贵、汤怀道:“你二人随军十余年,临事反不如董芳?即便是圣上要下山,你二人也应拦住,派人告知本帅。若非此次事无先例,情有可原,定斩不饶!下去各领二十军棍吧!”,二人唯唯服罪。自己下帐领棍去了。 正这时有兵卒来报,山下金营多了完颜金弹子和龙虎大王旗号,岳飞问道:“此二将何人?”旁边转出张国祥道:“禀主帅,小将在蒙古时曾听说大金第一勇士是完颜金弹子,粘罕之子;大金第二勇士是完颜文龙,兀术之子;那龙虎大王乃是完颜昌,虽不及二人,也是金国上等战将。”牛皋听罢笑道:“来得好,我正要会会那什么大金第一勇士,元帅允我出营一战。”岳飞道:“休要莽撞,探听虚实再说。” 此刻完颜宗弼帐中也是热闹,粘罕引完颜金弹子和龙虎大王来参拜宗弼,宗弼见他一表人才,哈哈大笑道:“小马驹子可长大了,你十岁时敢把我举的金龙举起,此时两臂怕不有千万斤气力。”金弹子道:“圣上时常记念,为何不拿了那岳南蛮,捉了康王,早定中原?”宗弼把岳飞兵将厉害、一时难擒的话说了一遍。金弹子道:“王叔,今日尚早,待臣儿去拿了岳南蛮回来,再吃酒饭罢!”宗弼心中暗想道:“他也不晓得岳飞兵将的厉害,且叫他去走走也好。”想到此就令完颜金弹子带兵去山前讨战。 山上军士报与元帅。元帅道:“谁敢迎敌?”牛皋应声道:“第一勇士到底来了,末将愿往。”元帅道:“须要小心!”牛皋上马提锏,奔下山来,大叫道:“番奴快通名来,功劳簿上好记你的名字。”金弹子道:“某乃大金国完殿金弹子是也!”牛皋笑道:“那怕你铁弹子,也要打你做肉弹子。”举锏便打。那金弹于把锤架开锏,一连三四锤,打得牛皋两臂酸麻,抵挡不住,叫声:“好家伙,赢不得你。”转身飞奔上山来。到帐前下马,见了元帅道:“这小番奴是新来的,力大锤重,末将招架不住,败回缴令,多多有罪!” 只见探子禀道:“启上元帅,番将在山下讨战,说必要元帅亲自出马,请令定夺。”岳飞大怒道:“吓!既然如此,待本帅去看看这小番,怎生样的厉害。”就出营上马,一班众将齐齐的保了元帅,来至半山里,观看那金弹子怎生模样。但见:镔铁盔,乌云荡漾;驼皮甲,砌就尤鳞。相貌希奇,如同黑狮子摇头;身材雄壮,浑似狠狻猊摆尾。双锤舞动,错认李元霸重生;匹马咆哮,却象黑麒麟出现。真个是:番邦产就丧门煞,中国初来白虎神。 那金弹子在山下,手抡双锤,大声喊叫。元帅道:“那位将军去会战?”只见张奎道:“待末将去拿他。”元帅道:“须要小心!”张奎一马冲下山来。金弹子道:“来的南蛮是谁?”张奎答道:“我乃岳元帅麾下大将张奎是也!”金弹子道:“不要走,照锤罢!”举锤便打,两马相交,战有十数个回合。张奎战不过,只得败上山去。当时恼了郑怀,大怒道:“看末将去拿他!”拍马持棍,飞跑下山来,与金弹子相对。两边各通姓名,拍开战马,锤棍相交,斗有七八个回合,郑怀也招架不住,把棍虚摆一摆,飞马败上山去。 旁边恼了史进,大怒道:“待末将去擒这小番来!”催开战马,提着三尖两刃刀,一马冲下山来。金弹子看见,大喝道:“来将通名!”史进道:“我乃梁山九纹龙史进便是。特来拿你这小番,不要走,照老爷的刀罢!”金弹子想着:“这个南蛮名号,北国倒是有人说过。”举锤相迎。刀来锤架,锤打刀挡。但见刀过如惊鸿戏水,锤落如压顶泰山。二人在山下大战有四十余合,岳飞看得分明,那史进虽不似林冲中旧伤未愈,但毕竟挡不住金弹子年轻力猛,只是史进法门纯属,那金弹子一时找不到他破绽。果然史进也策马而回。元帅无奈,令将“免战牌”挂出。金弹子不准免战,只是喊骂,兀术闻报,差小番请殿下回营。金弹子进帐见了兀术,兀术笑道:“侄儿不愧大金第一勇士!这帮山上的坚守不出,一时无法攻上去,适才探马道远处有宋朝援军过来,正用你杀他个痛快。”金弹子大喜遵命。 预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 第二十二章 金弹子力压千军 韩彦直枪刺宗望 牛头山北边·树林里 岳云与关玲远远的看着金兵大营,纵横数十里,围住牛头山水泄不通。关玲道:“怪不得这么个名字,山顶两峰真像牛角。”岳云道:“爹爹肯定在山上,如今如何杀得过去?”关玲笑道:“叫你逞能,若是等刘节度使军马一起来,还愁冲不进去?”岳云道:“姐姐你留下,我一人冲营试试。”关玲急道:“胡说!你若一人就能冲上山,那你爹爹那么多兵将不早就把金军打败了。还等到这时?”岳云道:“可怎好?”关玲笑道:“我倒有个计较在此,你我远远用神行法绕山走,遇到宋军就去投奔,若无有,便在去冷艳山求救兵,只一日便到。”正说间,远远真来了一支人马。二人急忙隐蔽起来。 如今要说到那韩世忠与夫人梁氏,公子韩尚德、韩彦直,在汝南征服了曹成、曹亮、贺武、解云等,收了降兵十万,由水路开船下来。到了镇江,将兵船泊住。那镇江离牛头山,只有五六十里地面。韩元师与夫人商议,欲往牛头山保驾,梁夫人道:“相公何不先差人上山,报知岳元帅,奏闻天子?若要我们保驾,便发兵前去;若叫我们屯扎他处,便下营屯扎,何如?”韩爷道:“夫人之言,甚为有理。”就写了本章,并写了一封书,封好停当,便问:“谁敢上牛头山去走一遭?”当有二公子韩彦直,如今年已一十九岁,使一杆虎头枪,勇不可当,遂上前领差说:“孩儿愿去。”元帅便将本章、书信交与公子,吩咐:“到岳帅跟前,须要小心相见。”公子领令上岸,带一千精兵坐马望牛头山来。 岳云二人见是宋军旗号,便出来拦住,韩彦直喝问何人,但听岳云自报家门,韩彦直连忙下马道声失礼。大家互相问候,岳云道想要冲营上山,韩彦直笑道:“我正有此意,岳公子就随我队一起冲营如何?”吩咐士卒给岳云二人挑两匹战马。关玲笑道:“我却不需要马了,要去冷艳山搬救兵来。”岳云便对韩彦直道:“韩将军且等片刻。”便和关玲到无人处道:“关玲姐不随我上山么?”关玲道:“挺想去看看岳元帅,但此刻军机要紧,我看那韩将军也是一员勇将,你俩带人马定能闯营。”岳云却嗫嚅道:“你走了不知哪天再见,有一天能不能,能不能来找我?能不能留下来,留下来陪我,再也不走呢?”关玲明白他意思,不由红了脸说:“我自小跟着义父长大,义父疼我,什么事都答应我,和,和你不一样的。”岳云忙道:“一样的,我奶奶最疼我,爹爹最听奶奶的话,何况我娘,我奶奶都喜欢你。”说罢把自己随身十二文金钱从脖子上摘下道:“这是我从小随身平安之物,上了山我见到爹爹就说,若失信了,永无平安!”关玲忙道:“不许胡说!”接过了金钱戴在衣服里说:“我到了冷艳山,会再派人通知你家,你和韩将军冲营一切当心。”二人千叮咛万嘱咐,岳云到底怕韩彦直就等,不得不辞别关玲回来。 于是二人带兵来到金军营寨,那韩公子一马当先冲进金营,大喝一声:“两狼关韩元帅的二公子来踹营了!”摇动手中银杆虎头枪,犹如飞雷掣电一般,后面岳云和一千宋军见了,各个奋勇冲杀,有若波开浪裂一般,谁人档得住?忽然当面迎来三将,中间是粘罕,两侧却是那风会之子风强、风劲。三人攒击彦直,岳云大怒道:“三打一,好不要脸!”策马上去,一锤砸倒风劲,那风强大惊,兵刃都未举起,也被一锤了账。粘罕只管拿棍乱砸。韩公子把枪一摇,当心就刺;粘罕举棍一架,觉得沉重。被公子耍耍耍一连几枪,粘罕招架不住,正要逃走,被公子大喝一声,只一枪挑下马来,众番兵舍身亡命般救了回去。金国大王爷一倒,全营大乱,韩、岳二人趁机带兵冲上山去。各位,那粘罕是完颜金弹子的父亲,他被韩彦直刺伤,他儿子何在?原来此刻金弹子正在牛头山西边和宋国援军交兵,不在此地。 再说韩岳二人带军马到了荷叶岭边,口子上守山军土问明放进,来至大营前,军士进帐禀知岳元帅。元帅吩咐:“请进来!”军士答应一声,出来传令:“请公子进见。”韩公子来到帐中,行礼毕,便道:‘小将奉家父之命,来见元帅,有本章请圣上龙安。适在路上遇见元帅公子岳云,和小将一起冲营,那金国粘罕被小将挑伤,令郎也杀了敌军两员偏将。另有藕塘关金总兵带兵三万离此二十裹扎营候旨,带有问安本章并牛将军家信呈上。”岳元帅大喜道:“令尊平贼有功,公子又得此大功。请同本帅去见天子候旨。”随即引了公子来到玉虚宫,朝见高宗,将两道本章呈上,又将韩公子冲营送信,挑伤金国粘罕奏闻。高宗便问李纲:“应当作何封赐?”李纲奏道:“韩世忠虽失了两狼关,今讨曹成有功,可复还原职。韩尚德、韩彦直俱封为平虏将军,命他引本部人马去复取金陵,候圣驾还朝,另加升赏。”高宗依奏,传旨下来。岳元帅同韩公子谢恩,辞驾出宫。回至营前下马。 元帅入帐传令叫岳云进来,公子领令来见父亲,跪下叩头。元帅忙叫他起来,令与众位叔父见过了礼,然后问道:“你不在家中读书用功,却到此为何?”岳云便将番将来捉家属、当即杀退之事禀知。岳元帅又问他一路上来的事。公子又将错走山东、相会关铃、巧遇韩彦直之言,—一禀上。岳爷吩咐岳云在后营安歇。韩公子即辞别了岳爷要回去。岳飞道:“本欲相留几比奈有君命,不好相强。请韩公子下山后通知各路援军,和牛头山联络不必冒险冲营了,夜间发信鸽为号。”随叫:“岳云何在?”岳云转将出来应声:“孩儿有!”岳飞道:“可带一千精兵护送韩公子出番营去。”岳云领令,遂同韩公子并马下山。 将近番营,韩公子道:“请公子回山罢。”岳云道:“家父命小弟送出番营,岂敢有违!”韩公子再三推让,岳公子决意要送,便道:“待小弟在前打开番兵,送兄出去。”就把双锤一摆,大喝一声:“快些让路,待小爷送客!”那些番兵见是打死风强风会的小将军,人人胆战,个个心惊,一声呐喊,俱向两旁闪开。略略近些的,一锤一个,不是碎了头,就是折了背,谁敢上前,一直杀出大营。韩彦直心中暗想道:“果然厉害,名不虚传!我何不也送他转去,也显显我的威名?”遂向岳云道:“蒙兄送出番营,小弟再无不送转去之理。”岳公子再三不肯,韩公子立意要送。岳云道:“既承美意,只得从命。”韩公子复身向前拍马冲进,逢人便挑,如入无人之境。番兵已是被他杀怕了的,口中呐喊,却已四散分开,近前的就没了命。 二位公子冲透营盘,来至山下。韩公子道:“请兄回山罢。”岳云道:“既承兄送转来,自然再送兄出去。”韩公子再四推辞,岳云那里肯。复回马向前,韩公子在后,两个又杀入番营。那些番兵被他二人送出送进,不知杀伤了多少,一个个胆战心惊,让开大路。二人冲出了番营,韩公子再要送回。岳云道:“何必如此送出送进,送到何时是了?难得我二人意气相投,小弟欲与兄结为兄弟,不知尊意若何?”韩公子道:“小弟亦有此心,但是高攀不起。”岳云道:“何出此言!”二人遂向树林中去,下马来,撮土为香,对天八拜。韩公子年长为兄,岳公子为弟。二人遂上马分手。 有诗曰: 金兰结契两心同,豪杰相逢意气通。 阻不辞劳送别,韩岳各有大家风。 牛头山西五十里 杨存中奉张俊之命带军十万来救圣驾,这一日接近牛头山,见对面败军无数涌来,杨存中连忙立定阵脚。定睛一看是刘光世旗号,心中好笑,原来刘光世虽忠,却只能打打伪齐,作战一遇金兵,常常败退。外号长跑将军。等刘光世来到马前。杨存中忍住笑问道:“刘元帅为何这般模样?金兵太多么?”刘光世喘息已定,说道:“金兵骑兵数千人,但打头的敌将厉害,一锤竟打死了我的先锋王德,全军大乱。”杨存中笑道:“刘帅带的是五万人,让人家几千人追到这般?便是几万头猪也不是那么容易赶?”刘光世心中大怒,面上冷笑道:“老夫无能,倒要留下看看张帅部下如何不动如山。”杨存中知道失言,忙施礼道:“末将无意冒犯,请刘帅先在后阵整顿部下,末将等前去抵挡一阵。”刘光世不答,带败兵奔后面去了。 不多时果见数千骑兵杀来,为首一将黑盔黑甲,手持双锤,杨存中不敢大意,命先锋勇将李刚带二十名骁骑齐上,暗暗嘱咐先杀此将。不想那完颜金弹子真个神勇,交锋只五合一锤打李刚下马。两柄锤神出鬼没,二十骁骑只有五人逃生;金弹子长啸一声,带骑兵冲向杨存中本阵,宋军顿时大乱,杨存中喝止不住也跟着飞逃,金弹子只杀得杨存中前锋队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直追到中军,见对方万箭齐发冲突不进,才率兵回去。 不想金弹子回营请功,却见营内尸骸狼藉,小番们正在收拾,到了帐内见宗弼也到了,正在看视粘罕。才知粘罕被韩彦直刺伤。不由大怒,立刻要去宋营挑战。宗弼忙拦住道:“刺伤你父王的韩彦直已经下山跑了,你父目前已无大碍,日后算账不迟,贤侄只管给我盯住山下宋国援军。”金弹子这才按捺下来。 再说韩公子回至镇江,上船来见父亲,禀道:“圣上复了爹爹、母亲之职。令我们兄弟领兵复取金陵,不必往牛头山去。”又把与岳云结拜之事禀知元帅夫人。遂命兵船望金陵进发。 一日,有探子来报:“留守宗方杀破曹荣水师,威镇金陵,特来报知。”元帅问梁夫人道:“如今待怎么处?”夫人道:“我们且将大小战船在狼福山扎住,以扼兀术之路。闻得金山上有个道行高僧,法名道悦,能知过去未来。我们何不去问他一声,以卜休咎?”元帅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送备了香烛礼物,上金山来。进了寺门,到大殿行过了香,然后来到方丈参见道悦禅师。禅师接进见礼毕,元帅说明了来意道:“不知后事如何,幸乞禅师指示!”道悦道:“贫僧有一锦囊,内有一偈,元帅带去观看,自有效验。”元帅领了锦囊,辞别长老,下船来。将锦囊拆开,与夫人一同观看,只见上边写道: “老”龙潭内起波涛,“鹳”教一品立当朝。 “河”虑金人拿不住,“走”马当先问路遥。 韩元帅笑道:“这和尚空有虚名,谁知全无学问。怎么一首偈语,都写了别字?”梁夫人也好生不然。韩元帅就传令各战船齐往狼福山下,扎成水寨。差人往金陵打听虚实,一面差人探听牛头山消息,一面派人告知各路援军夜晚传鸽与山上联系。 且说牛头山上岳元帅,专等各路勤王兵至,准备与兀术交兵。兀术也在与众王子、众平章商议开战之事。有探事小番进帐来报道:“启上狼主,小的探得有南朝元帅张浚领兵六万,顺昌元帅刘倚领兵五万,四川副使吴玠同兄弟吴璘统兵三万,定海总兵胡章,象山总兵龚相,藕塘关总兵金节,九江总兵杨存中,湖口总兵谢昆,各处人马共有三十余万。俱离此不远,四面安营,特来报知。”兀术闻报,遂传令各个金营都做决战准备。 山上岳飞也知道了援军密集之事,心中大喜。请天子离了寺庙,到山神殿前,与众位大臣都坐在马上。传令施放大炮,连声不绝。那些各处总兵、节度听见炮响。各各准备领兵杀来夹攻。兀术传齐各位王子、众平章、众元帅、一众番将,俱各领兵上马,传下令来:“今日拚了命,与岳南蛮决一死战,擒了康王,以图中原。”这里岳元帅传下令来,命史进、史应德、张显、岳云、张宪、汤怀、牛皋等为首,带领众将,一齐放炮,呐喊踹入番营。那些各路总兵、节度,听得炮声,四面八方杀将拢来。 但见: 轰天炮响,震地锣鸣。轰天炮响,汪洋大海起春雷;震地锣鸣,万仞山前飞霹雳。人如猛虎离山,马似游龙出水。刀枪齐举,剑戟纵横。迎着刀,连肩搭背;逢着枪,头断身开。挡着剑,喉穿气绝;中着戟,腹破流红。人撞人,自相践踏;马碰马,遍地尸横。带箭儿郎,呼兄唤弟;伤残军士,觅子寻爷。直杀得;天昏地暗无光彩,鬼哭神号黑雾迷! 却说这一番决战有何下文?我们后面再讲。 ------------ 第二十三章 李俊投军献大礼 刘錡劫粮定胜局 各位看官,话说宋绍兴五年十月,岳元帅领众将从牛首山山上冲下与金兵决战,各路援军攻打金军外围;而宗弼也和金国各王爷,将军拼死反冲岳家军,外线有金弹子两柄大锤挥舞,带兵挡住各路援军、只杀得天黑地暗,日月无光。毕竟金军人多,一时难破,战到黄昏竟不分胜负,双方只得收兵。 钱塘江边? 阮小七、张横、张顺三英雄墓前 三坛子好酒摆在墓前,李俊自己抱着一坛,咕嘟嘟把自己抱的那坛喝完,摔个粉碎。酒涌上头,便对着墓碑叫道:“三个贼厮鸟,看不起我李俊是不是?如何不等我回来,你们便先走的快活?别当我不知你们背后说我什么,说我现在只图自己富贵,忘了梁山大义了?放屁!我出海去暹罗那是为山寨挣钱,光战马就带回好几百匹!你们以为三条命换了几万金兵就了不起?我混江龙要是做不成比这更大的事,明年这时喝尿给你们看!”说罢要走,又回头道:“小七,你那女娃我可管不了了,我看那花逢春小伙倒是不赖,那天揪他领子问出实话了,他喜欢你闺女,发誓等到十六岁便娶她,我算替你做个媒!”说罢大笑,踉踉跄跄的走了。 几日后,李俊带卷毛虎倪云来到狼福山韩世忠中军大帐,韩世忠听说过李俊之名,见面问候毕,问道:“好汉来见韩某所为何事?”李俊禀道:“韩帅可闻之张俊主帅之事乎?他与我五十万钱,我造了大船,上面装了美女舞娘百余,还有各种中原特产。半年后回来,我给他挣了珠犀、香药、珊瑚、骏马无数,获利几十倍。目前又有一笔好买卖献给韩元帅。”韩世忠闻言大笑道:“张帅喜欢钱,本帅就一定喜欢钱吗?目前圣上被围在牛首山,国家有倾覆之险,韩某实在谈不得这个”说罢就要端茶送客,李俊大笑道:“韩帅误会了,若是钱的买卖我自然再去找张帅;我要送韩帅的买卖是牛首山下七十万金狗的性命!还望韩帅笑纳。”韩世忠听了大喜,急忙让人请夫人和二位公子一起入帐商议…… 牛首山西北? 刘锜军帐 当年和岳飞在河间作战的王彦成了刘锜的帐下先锋,正在向刘锜禀告军情:“牛首山大战已经两日了,山上岳飞等虽居高临下,但金兀术仗着兵多紧紧围住;外围我军和各路援军连日冲杀,叵耐那完颜金弹子勇不可当,带兵往来支援,舍死苦战,金狗里最可恨便是他。末将的意思,是不是请韩世忠大军从牛首山东路夹攻?”刘锜沉吟片刻道:“不可,目前我军并非兵力不够,而是未找到敌军要害。你看西路我军居多,东路目前只有藕塘关金节等几只援军,最多三万,对金兵压力不大,他便容易大意;昨晚我已经探明敌军东路解粮道路,我意在这里留兵万余,虚插旗帜,全军精锐潜到东路断他粮道。金军必然自乱。”王彦道:“主将真是妙计,不过我军若远远去断粮道,其他人去山上救驾,怕是最后将军的功劳圣上看不到。”刘锜大笑道:“王将军你脸上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若被金军拿住,定死无疑。我等抗金命都不要,这点虚名名利何足道哉?”王彦拜服。 牛首山 岳飞军帐 这日岳飞收到飞鸽传书,知道顺昌元帅刘锜东路劫粮成功,心中大喜,对众将道:“刘元帅真乃智将,所谓善攻者敌不知所守;这番断了他粮草,总攻就在今日了。”众将无不大喜,个个摩拳擦掌,此时杨再兴病已经痊愈,便请为先锋,岳飞欣然答应。命岳云,史进,张奎三人和杨再兴同为前队。自己和众将为后队,并传令今日必须破敌,定要个个死战。 时值正午,岳飞传令鸣炮发兵,三军儿郎奋勇冲天,冲下荷叶岭!此刻金营中已经知道断粮消息,宗弼知道隐瞒不住,刚布置好退兵,自己亲自率军押后,命金弹子,完颜昌为先锋向东北方向突围。这场大战真个是天摇地动,日色无光。杀得那些番兵人尸堆满地,马死遍尘埃。岳元帅亲自带领这一班猛将逢人便杀,遇将就擒。摆动这杆沥泉枪,浑如蛟龙搅海,巨蟒翻身。那些众番将番兵见了岳爷,就是追魂使者、了命阎君,一个个抱头鼠窜,口中只叫:“走,走,走!岳爷爷来了!”须知宋营将士传闻凡是岳元帅亲自冲锋便没有不胜之仗,那宋军宋将见了岳飞,士气真个如火上浇油一般,人人不顾性命,只恨爹娘没给自己生个三头六臂去杀敌。正此刻又听东南角一声炮响,原来冷艳山两万救兵也到了,打头大将正是王进,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那郝思文身旁一员年轻女将,绿袍银铠,手持飞凤亮银枪,正是关玲。金军见宋军又来了生力后援,更是心慌,哪敢抵敌。此刻牛头山大营已破。那杨存中,刘光世也冲破敌阵上山保驾去了。 岳元帅远远看到刘锜旗号,把马放慢些,迎面一将正是王彦,岳飞忙招呼牛皋,王贵等一起下马,王彦下马参见岳元帅,岳飞忙扶起道:“王兄是我等旧日上官,休得见外,这番牛头山解围,多亏你和刘帅。”昔日岳飞等在王彦手下,双方因见解不同多有争吵,王彦向来火爆脾气,不善言辞,今日变成岳飞下级,本颇为尴尬,见岳飞如此胸怀,心中甚是感动。便道:“岳元帅,刘帅一会便到,某家杀敌去了。”便上马带兵追击金人。却说高宗在山神庙中等候战报,忽然来报刘光世,杨存中二人来参见,二将进入报知我军大捷,金军逃遁;高宗喜不自胜道:“此次牛首山大战,尤以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四将最为忠勇,不愧朕的中兴四将。”由此中兴四将一词便传开了。于是高宗下旨命杨存中,刘光世护驾,李纲等一同随驾返还金陵去了。高宗又命升皇甫端为御医,随驾返京,皇甫端跪奏道:“陛下此次回金陵,身边不乏医士,小民谅留在陛下身边也无大用;不如留在岳将军营中救护受伤将士,未来倘若陛下有召,小民必星夜返回。”高宗允准。 于是岳飞,刘锜,王进等合兵一路,追着兀由此术,连日连夜,直赶到金门镇相近,有哈迷蚩派来殿后的完颜金弹子和完颜昌在此截杀宋军。那张保在岳帅马前,见到金弹子一棍抡去,金弹子用锤一磕。当的一声,铁棍竟飞出数米,张横急忙就地十八滚才逃得性命。后面岳飞刚到跟前,金弹子举起锤望岳飞便打。一连四五锤,岳元帅连忙招架,觉得沉重,那马后王横不顾死活,挥棍夹击金弹子;旁边史进要助阵,却被龙虎大王完颜昌一枝三股托天叉截住分不出身,正在大家性赌命换之际,岳云、杨再兴后面赶来,金弹子纵神勇也挡不住众人合击,一会王进、郝思文、宣赞又到,一条枪神出鬼没直奔完颜昌去,二将知不是头,也都掉马而走,岳飞张弓欲射那金弹子,忽觉视力恍惚,只得收了弓;那岳云远远看到关玲来助战,喜不自胜,摆动双锤直追金军。 岳飞带军不舍昼夜只是紧紧追的赶兀术。兀术只顾望北逃去,看看来到江口,只听得众番兵一片声叫苦。原来一派大江,并无船只可渡,后面追兵又近,兀术仰天大叫:“天亡我也!某家自进中原以来,未有如此之败!今前有大江,后有追兵,如之奈何!” 正在危急,那军师哈迷蚩用手一指道:“主公且慢惊慌!看这江中不是有船来么?”兀术定睛一看,却是金兵旗号。原来是曹荣的战船,因被宗方杀败,故此驾船逃走。军师大叫:“快来救主!”那船上见是番兵,如飞拢岸。兀术与军师、众平章等一齐争下船来。船少人多,那里装得尽?看见岳元帅追兵已近,慌忙开去。落后番兵无船可渡,岳元帅追至江口,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可怜这些番兵啼啼哭哭,望江中乱跳,淹死无数。兀术望见,掩面流泪,叹道:“昔日爱华山之败又现!”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吊之曰: 百万金兵将袅雄,牛头山下团高宗。 本期稳取中华地,谁料勤王有岳公! 且说兀术败在长江之中,有那金陵杀败的兵将、战船陆续到来,南岸上还有杀不尽的番兵逃来。兀术吩咐把船拢岸,尽数装载。看见北岸有韩元帅扎营,不能过去。原来宗弼五兄弟分路突围,兀术就吩咐将船只拢齐,查点自己这一路,船只数目,共有五六百号;计点番兵,不上四五万。兀术叹道:“某家这次进中原,带有雄兵二十万,战将数百员。今日被岳飞杀得只剩四五万人马,又伤了大王兄,有何面目去见陛下!几年前爱华山还说是中了岳飞诡计,如今这次牛首山下对阵三个月还败了,这岳飞真乃心腹大患。”众平章劝道:“狼主不必悲伤,保重身体,好渡长江。” 兀术望见江北一带,战船摆列有十里远近;旗幡飘动,楼橹密布,如城墙一般。又有百十号小游船,都是六桨,行动如飞,弓箭火器乱发。那中军水营都是海鳅舰,竖定桅墙,高有二十来丈,密麻相似。两边金鼓旗号,中间插着“大元帅韩”的宝纛大旗。兀术自想:“不过五六百号战船,如何冲得他动,怎敢过去?”好生忧闷,便与军师商议。哈迷蚩道:“江北战船密布,亦不知有多少号数,须要差人去探听虚实,方好过江。”兀术道:“今晚待某家亲自去探个虚实。”哈迷蚩道:“狼主岂可深入重地!”兀术道:“不妨!某家昨日拿住个土人,问得明白。这里金山寺上,有座龙王庙最高,待某家上金山去细看南北形势,便知虚实矣。”哈迷蚩道:“即如此,必须如此如此,方保万全。”兀术依计,即时叫过小元帅何黑闼、黄柄奴二人近前,悄悄吩咐:“你二人到晚间照计而行。”二人领命,准备来探南兵。 且说那韩元帅见金兵屯扎在黄天荡,心中大喜,原来李俊献计,便是猜想宗弼若牛首山大败,必然经过此处,金人不惯水战,可在这里全歼。便集众将商议道:“兀术这厮果然来这里熏死,他乃金邦名将,我料他今晚必然上金山来偷看我的营寨。即令副将苏德:“你可引兵一百,埋伏于龙王庙里。自己可躲在金山塔上,若望见有番兵到来,就在塔上擂起鼓来,引兵冲出,我自有接应。”苏德领令去了。又命二公子彦直道:“你也只消带领健卒一百,埋伏在龙王庙左侧,听得塔上鼓响,便引兵杀出来擒住番将,不可有误!”二公子领令去了。又命大公子尚德带领兵三百,架船埋伏南岸:“但听江中炮响,可绕出北岸,截他归路。”大公子亦引兵去了。这里准备停当。 果然那兀术到了晚间,同了军师哈迷蚩、小元帅黄柄奴三人一齐上岸,坐马悄悄到金山脚边。早有番将何黑闼已带领番兵,整备小船伺候。兀术与哈迷蚩、黄柄奴上了金山,勒马徐行。到了龙王庙前一箭之地,立定一望,但见江波浩渺,山势雄沉。正待观看宋军营垒,那苏德在塔顶上望见三骑马将近龙王庙来,后面几百番兵远远随着,便喝采道:“元帅真个料敌如神!”遂擂起鼓来。庙里这一百兵呐声喊,杀将出来。左首韩二公子听得鼓响,亦引兵杀出。兀术三人听得战鼓齐鸣,心惊胆颤。正待勒马回去,忽然韩彦直飞马大叫:“那兀术往那里走?快快下马受缚!” 这一声喊,早惊得三人飞马便走。不道山路高低,一将坐马失足,连人掀下。彦直举枪便刺。兀术举起金雀斧劈面砍来,救出那将,就与二公子大战。众番兵连忙下山逃走。何黑阀接应上船,飞风开去。大江中一声炮响,韩尚德放出小船来赶,已去远了。那二公子在山上与兀术战不上七八合,被二公子逼开斧,一手擒过马来,下船回营。天已大明,元帅升帐,请将俱来报功。韩元帅大喜,命将兀术推来。左右一声得令,将兀术推进来。 正是: 腰悬佩剑七星纹,臂上弯弓百战勋。 计定金山擒宗弼,始知江上有将军。 毕竟不知兀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二十四章 壮士投江赴火海 巾帼擂鼓战金山 那韩元帅一声吩咐,两边军士答应,将兀术推进帐前。元帅把眼望下一看,原来不是兀术。元帅大喝道:“你是何人?敢假冒兀术来班我!”那将道:“我乃金国元帅黄柄奴是也。军师防你诡计,故命我假装太子模样,果不出所料。今既被擒,要砍就砍,不必多言。”元帅道:“原来番奴这般刁滑!无名小卒,杀了徒然,污我宝刀。”吩咐:“将他囚禁后营,待我擒了真兀术,一齐碎剐便了。”又对二公子道:“你中了他‘金蝉脱壳’之计,今后须要小心!”公子连声领命。 元帅因走了兀术,退回后营,闷闷不乐。梁夫人道:“兀术虽败,粮草无多,必然急速要回。乘我小胜无意提防,今夜必来厮杀。金人多诈,恐怕他一面来与我攻战,一面过江,使我两下遮挡不住;如今我二人分开军政,将军可同孩儿等专领游兵,分调各营,四面截杀。妾身管领中军水营,安排守御,以防冲突。任他来攻,只用火炮管箭守住,不与他交战。他见我不动,必然渡江,可命中营大桅上立起楼橹,妾身亲自在上击鼓。中间竖一大白旗,将军只看白旗为号,鼓起则进,鼓住则守。金兵往南,白旗指南;金兵往北,白旗指北。元帅与两个孩儿协同副将,领兵八千,分为八队,俱听桅顶上鼓声,再看号旗截杀。务叫他片甲不回,再不敢窥想中原矣!”韩元帅听了,大喜道:“夫人真乃是神机妙算,赛过古之孙、吴也!”梁夫人道:“既各分任,就叫军政司立了军令状,倘中军有失,妾身之罪;游兵有失,将军不得辞其责也!” 夫妇二人商议停当,各自准备。夫人即便软扎披挂,布置守中军的兵将。把号旗用了游索,将大铁环系祝四面游船八队,再分为八八六十四队,队有队长。但看中军旗号,看金兵那里渡江,就将号旗往那里扯起。那些游兵,摇橹的,荡桨的,飞也似去了。布置停当,然后在中军大桅顶上,扯起一小小鼓楼,遮了箭眼。到得定更时分,梁夫人令一名家将,管着扯号旗。自己踏着云梯,把纤腰一扭,莲步轻勾,早已到桅杆绝顶,离水面有二十多丈。看着金营人马,如蝼蚁相似;那营里动静,一目了然。江南数十里地面,被梁夫人看做掌中地理图一般。那韩元帅同二位公子自去安排截杀,混江龙李俊不在军营编制内,便向韩元帅请令,挑选水性好的敢死水军壮士五十人托李俊指挥。李俊嘱咐倪云带自己书信向冷艳山朱武求援,实际信中乃是诀别后事,倪云不知底细,快马去了。 再说那日兀术在金山上,险些遭擒,走回营中,喘息不定。坐了半日,对军师道:“南军虚实不曾探得,反折了黄柄奴,如今怎生得渡江回去?”军师道:“我军粮少,难以久持。今晚可出其不意,连夜过江。若待我军粮尽,如何抵敌!”兀术听得,就令大元帅粘没喝领兵三万,战船五百号,先挡住他焦山大营。却调小船由南岸一带过去,争这龙潭、仪征的旱路。约定三更造饭,四更拔营,五更过江,使他首尾不能相顾。众番兵番将哪个不想过江,得了此令,一个个磨刀拈箭,勇气十倍。那兀术到了三更,吃了烧羊烧酒,众军饱餐了。也不鸣金吹角,只以胡哨为号。三万番兵驾着五百号战船,望焦山大营进发。正值南风,开帆如箭。这里金山下宋兵哨船探知,报入中军。梁夫人早已准备炮架弓弩,远者炮打,近的箭射,俱要哑战,不许呐喊。那粘没喝战船将近焦山,遂一齐呐喊。宋营中全无动静。 兀术在后边船上正在惊疑,忽听得一声炮响,箭如雨发,又有轰天价大炮打来,把兀术的兵船打得七零八落,兀术知道若被逼回黄天荡等于死路,下令各船决战!却见身边一艘大船无故起火,火光中只见船上跳出黑衣人趁乱杀死金兵水手。又驾着这船冲撞金军小船。周围金军怕伤自家人无法放箭,只得派水军登上大船厮杀,不想这些黑衣人把船点着,又跳下水去了;不多时又在另一艘大船上杀出。金军船队又要应付外面,又要兼顾里面,一时大乱。 宗弼知不是头,慌忙下令转船,从斜刺里往北而来。怎禁得梁夫人在高桅之上看得分明,即将战鼓亲自敲起,如雷鸣一般。号旗上挂起灯球:兀术船队向北,也向北;兀术船队向南,也向南。韩元帅与二位公子率领游兵照着号旗截杀,两军相拒。看看天色已明,韩尚德从东杀上,韩彦直从西杀来。三面夹攻,兀术那里招架得住可怜那些番兵溺死的、杀伤的,不计其数。那混江龙李俊又杀散一船金兵,站在船头看那金兵船队起火吐烟、自相碰撞、狼狈不堪,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小七,张横,张顺!你三个看看,今日金军就要全军覆没!我混江龙哪点比你们差了?”,忽然背后闪出一将,正是金军龙虎大王完颜昌,一叉刺中李俊,李俊索性左手攥住钢叉,右手抓住完颜昌,大吼道:“随李爷爷暹罗发财去也。”那完颜昌陆地威猛却不习水战,立脚不住被李俊带入水中。这一阵杀得兀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败回黄天荡去了。 那梁夫人在桅顶上看见兀术败进黄天荡去,把那战鼓敲得不绝声响,金军早有发现梁夫人在高桅楼撸之上,只乱箭射来。众将一度惊乱,请夫人暂避,梁夫人却一字一鼓高叫道: “生当为人杰,死亦作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众亲兵听了,哪有再敢惜命逃生者,各个死战。梁夫人这一夜险不曾使坏了细腰玉臂。至今《宋史》上,一笔写着:“韩世忠大败兀术于金山,妻梁氏自击桴鼓。” 有诗曰夫人之勇: 一声鼙鼓震高樯,十万雄兵战大江。 忠义木兰今再见,三挝空自说渔阳。 原来这黄天荡是江里的一条水港。兀术不知水路,一时杀败了,遂将船收入港中,实指望可以拢岸,好上旱路逃生!那里晓得是一条死水,无路可通。韩元帅见兀术败进黄天荡去,不胜之喜,举手对天道:“真乃圣上洪福齐天!兀术合该数尽!只消把江口阻住,此贼焉得出?不消数日,粮尽饿死,从此高枕无忧矣!”即忙传令,命二公子同众将守住黄天荡口。 韩元帅回寨,梁夫人接着,诸将俱来献功。苏德生捞得兀术女婿龙虎大王尸身,霍武斩得番将何黑闼首级。其余有夺得船只军器者,擒得番兵番卒者,不计其数。元帅命军政司—一纪录功劳。命后营取出黄柄奴与俘虏一同斩首,并何黑闼首级,一齐号令在桅杆上。韩元帅得知李俊拼死,十分震悼,命人收拾好尸身,运往冷艳山,并上奏朝廷表李俊之功。是时正值十月中旬,月明如昼。元帅见那些大小战船,排作长蛇阵形,有十里远近;灯球火光,照耀如同白日。军中欢声如雷。 韩元帅因得了大胜。心内十分欢喜。又感梁夫人登桅击鼓一段义气,忽然要与梁夫人夜游金山看月,登塔顶上去望金营气色。即时传令,安排两席上色酒肴,与夫人夜上金山赏月。又将羊酒颁赐二位公子与各营将官,轮番巡守江口。自却坐了一只大船,随了数只兵船。梁夫人换了一身艳服,陪着韩元帅锦衣玉带,趁着水光月色,来到金山。 二人徐徐步上山来,早有山僧迎接。进了方丈,韩元帅便问:“道悦禅师何在?”和尚禀说:“三日前已往五台山游脚去了。”待茶已毕,韩元帅吩咐将酒席移在妙高台上,同夫人上台赏月。二人对坐饮酒。韩元帅在月下一望,金营灯火全无,宋营船上灯球密布,甚是欢喜,不觉有曹公赤壁横槊赋诗的光景。那梁夫人反不甚开怀,颦眉长叹道:“将军不可因一时小胜,忘了大敌!我想兀术智勇兼全,今若不能擒获,他日必为后患。万一再被他逃去,必来复仇,那时南北相争,将军不为无功,反是纵敌,以遗君忧。岂可游玩快乐,灰了军心,悔之晚矣!”韩元帅闻言,愈加敬服道:“夫人所见,可谓万全。但兀术已入死地,再无生理。数日粮尽,我自当活捉,以报二帝之仇也。”言毕,举起大杯,连饮数杯。拔剑起舞。口吟《满江红)词一阂。词曰: 万里长江,淘不尽,壮怀秋色。漫说道,秦宫汉帐,瑶台银阙。长剑倚天氛雾外,宝弓挂日烟尘侧。向星辰,拍袖整乾坤,难消歇。龙虎啸,风云江。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耿耿泪沾襟血。汁水夜吹羌笛管,鸾舆步老辽阳月。把唾壶,敲碎问蟾蛛,圆何缺? 吟毕,又舞一回,与梁夫人再整一番酒席,尽欢而罢。早已是五更时分,元帅传令,同夫人下山回营,不表。 后人又有诗,单赞那梁夫人之贤道: 旧是平康女,新从定远侯。 戎妆如月孛,佩剑更娇柔。 眉锁江山恨,心分国土忧。 江中闻奏凯,赢得姓名流。 再说兀术大败之后,剩不上二万人马,四百来号战船。败入黄天荡,不知路径,差人探听路途。拿得两只渔船到来,兀术好言对渔户道:“我乃金邦四太子便是。因兵败至此,不知出路,烦你指引,重重谢你!”那渔翁道:“我们也居在这里,这里叫做黄天荡。河面虽大,却是一条死港。只有一条进路。并无第二条出路。”兀术闻言,方知错走了死路,心中惊慌。赏了渔人,与军师、众王子、元帅、平章等商议道:“如今韩南蛮守住江面,又无别路出去,如何是好!”哈迷蚩道:“如今事在危急,狼主且写书一封,许他礼物与他讲和,看那韩南蛮肯与不肯,再作商议。”兀术依言,即忙写书一封,差小番送往韩元帅寨中。有旗牌官报知元帅,元帅传令唤进来。小番进帐,跪下叩头,呈上书札,左右接来,送到元帅案前。元帅拆书观看,上边写道: 情愿求和,永不侵犯。进贡名马三百匹,买条路回去。 元帅看罢,哈哈大笑道:“兀术把本帅当作何等人也!”写了回书,命将小番割去耳鼻放回。小番负痛回船,报知兀术。兀术与军师商议,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拚死杀出,以图侥幸。次日,众番兵呐喊摇旗,驾船杀奔江口而来。 那韩元帅将小番割去耳鼻放回,料得兀术必来夺路,早已下令,命请将用心把守:“倘番兵出来,不许交战,只用大炮硬弩打去!他不能近,自然退去。”众将领令。那兀术带领众将杀奔出来,只见守得铁桶一般,火炮弩箭齐来,料不能冲出。遂传令住了船,遣一番官上前说道:“四太子请韩元帅打话。”军士报知寨中。韩元帅传令,把战船分作左右两营,将中军大营船放开,船头上弩弓炮箭排列数层,以防暗算。韩元帅坐中间,左边立着大公子韩尚德,右边立着二公子韩彦直,两边列着长枪利斧的甲士,十分雄壮。兀术也分开战船,独坐一只大楼船,左右也是番兵番将,离韩元帅的船约有二百步。两下俱各抛住船脚。 兀术在船头上脱帽跪下,使人传话,告道:“中国与金国本是一家,皇上金主犹如兄弟。江南贼寇生发,我故起兵南来欲讨凶徒,不意有犯虎威!今对天盟誓,从今和好,永无侵犯,乞放回国!”韩元帅也使传事官回道:“你家久已背盟,掳我二帝,占我疆土。除非送还我二帝,退回我汴京,方可讲和。否则,请决一战!”说罢,就传令转船。 正是羊入虎口无多日,十面埋伏不能逃。 预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 第二十五章 高宗正名梁山泊 疯僧戏阻入云龙 却说宗弼见韩元帅不肯讲和,又不能冲出江口,只得退回黄天荡,心中忧闷,对军师道:“这番危矣,我军屡败,人人恐惧。今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水战又非我军之长,岂不死于此地!”军师道:“事已急矣,不如张挂榜文,若有能解得此危者,赏以千金。或有能人,亦未可定。”兀术依言,命写榜文召募暂按下不表。 再说高宗回到金陵宫殿,首先重赏一起逃难的几位老臣;派官员前往钱塘江神灵显圣之处答谢神明;赏牛首山寺院黄金千两,并重修庙宇;对天下下诏为梁山好汉正名,在金陵钟山下立庙祭祀。 高宗亲书圣旨,敕封宋江为忠烈义济灵应侯,仍敕赐钱于金陵地方,起盖庙宇,大建祠堂,妆塑宋江等殁于王事诸多将佐神像。敕赐殿宇牌额,御笔亲书“靖忠之庙”。地方官员奉敕,于钟山脚下起造庙宇。但见: 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绿栏干低绕轩窗,-幕高悬宝槛。五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出朝入相。绿槐影里,棂星门高接青云;翠柳陰中,靖忠庙直侵霄汉。黄金殿上,塑宋公明等三十六员天罡正将;两廊之内,列朱武为头七十二座地煞将军。门前侍从狰狞,部下神兵勇猛。纸炉巧匠砌楼台,四季焚烧楮帛。桅竿高-挂长,二社乡人祭赛。庶民恭礼正神气,祀典朝参忠烈帝。万年香火享无穷,千载功勋表史记。 又按皇甫端表奏 特为抗金兵殉身好汉:宋江、吴用、卢俊义、张清、徐宁、刘唐、阮小二、阮小五、李逵、朱贵、宋清、单廷珪、魏定国、张青、孙二娘、林冲、阮小七、张顺、张横、李俊等。有家眷者厚赏,无家眷者追封,并在庙中立碑记述抗金之功。 护驾有功之士:郝思文斩杀杜充;燕青射死盖天锡;皇甫端为高宗疗治;史进、史应德、王进、宣赞参与牛头山大战;戴宗、关玲有送信岳家庄之功劳。因梁山好汉不愿受官爵,故都是金珠赏赐,并允许在冷艳山训练义勇抗金。僧人鲁智深打杀贼寇仲熊有功,善终坐化于大刹,加赠义烈照暨禅师。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现于六和寺出家,封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林冲遗孀扈三娘不知所踪,遥加赠花阳郡夫人,已故女将孙二娘加赠旌德郡君。并着令朱武等将今后梁山抗金有功将士名单报上再行追封。 察前曹州节度使云天彪生前公报私仇,陷落梁山,死后部下风会、庞毅等叛国投金,下旨追夺功名,家产查抄。各地焚毁春秋大义。 张邦昌夫人蒋氏为救圣驾自缢,其忠可怜,特设牌坊表彰纪念。 牛头山之战各路援军中,如高宠这样殉身王事之将一一抚恤。 又宣岳飞、张俊、刘光世。刘锜等将帅即着光禄寺安排御筵,便殿赐宴。当日慰劳多端,各有封赏、不必多叙。韩世忠在黄天荡抗敌,特遣使节嘉奖。 岳飞与众将宴罢回营,忽有探子进营来报道:“探得韩元帅扎营在狼福山下,阻住兀术去路,双方在黄天荡已经相持一月有余,特来报知。”岳元帅想道:“这一功让了韩元帅罢!但万一兀术能逃出,只能经过一个地方。”遂唤过岳云来,吩咐道:“你可引兵三千,往天长关守祝倘兀术来时,用心擒住,不可有违!”岳云得令,带领人马,竟往天长关而去。 各位看官,公事说罢,说说岳公子私事,原来岳云已经将关玲之事禀告了岳飞,冷艳上郝思文,王进也告知岳飞关玲出身和岳云关玲的情义,岳飞见关玲年纪虽小却一身正气岳飞又修书问候了母亲,得知岳母也喜欢关玲,便应允了这段因缘,不过军营之中,先让关玲和岳云姐弟相称。 绍兴五年十一月? 黄天荡 宗弼已经知道金国二王子,三王子,五王子都率兵回国了,只有大哥粘罕和自己一路被困黄天荡。人马还有三万不到,粮食已经快耗尽,只得杀马捞鱼充饥。悬赏求贤告示虽贴出,中原百姓恨透金人,谁会指点?哈迷蚩军师每天带兵出去探路,也是枉费心机。 忽一日,有小番来报:“有一秀才求见,说道有计出得此围。”兀术忙教请进来相见。一四五十岁的秀才进帐来,兀术出座迎接,让他上坐,便道:“某家被南蛮困住在此,无路可出,又无粮草。望先生救我!”那秀才道:“行兵打仗,小生不能。王爷若要出此黄天荡,有何难处!”兀术大喜道:“某家若能脱身归国,不独千金之赠,富贵当与先生共之!”那秀才道:“此间望北十余里就是老鹳河,旧有河道可通,今日久淤塞。何不令军士掘开泥沙,引秦淮水通河?可直达建康大路也!”兀术闻言大喜,请教书生姓名,那书生道:“小可魏平生,乃是兖州居士魏辅梁之子,家父曾助陈希真平定兖州,后来一直隐居不问世事;今将军困在这里,是那陈道子先生来说通家父,家父特派我相助将军。”兀术惊喜道:“陈道长还活着么?他自从丽卿阵亡,悲痛迷失心智,后来一直在兖州养息,不想几年前忽然失踪。”魏平生笑道:“陈道长一开始确实悲伤过度,但后来渐渐清醒,他知道梁山那边恨他入骨,自己又失去了宝镜,找不到师傅,故而隐姓埋名。如今修炼快大功告成了,还望将军保密。”兀术感叹不已。遂拜魏平生为帐下幕僚,如当年陈希真一般。让金国军将平日只称魏先生。兀术传下号令,掘上引水。这二三万番兵俱想逃命,一齐动手,只一夜工夫,掘开三十里,通到老鹳河中,把战船抛了,大队人马上岸,望建康而去。 这里韩元帅水兵在江口守到十来日,见金兵不动不变,烟火俱无,往前探听,才晓得漏网脱逃,慌忙报知元帅。元帅暴跳如雷道:“罢了!罢了!不料道悦大师的锦囊偈语,每句头上按着‘老鹳河走’四字。果然是天机已定,这番奴命不该绝也。”梁夫人道:“虽然天意,也是将军骄惰玩寇,不为无罪!”世忠心中愤愤,传令大军一齐起行,往金陵江口驻扎。上表自劾待罪,不表。然世忠以不足万余人困住金兵五万大军在黄天荡前后四十八日,梁夫人擂鼓冲锋之事已经传遍民间,百姓凡说书,唱戏都知此佳话。可谓千古流芳。这是后话。 再说兀术由建康一路逃至天长关,哈哈大笑道:“岳飞、韩南蛮,用兵也只如此!若于此地伏下一枝人马,某家就插翅也难过去!”话还未毕,只听得一声炮响,三千人马一字儿排开。马上簇拥出一员小将,年方一十六岁,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可体烂银铠,坐下赤兔宝驹,手提两柄银锤,大喝一声:“奉主帅令在此,已等候多时!快快下马受缚!”金军阵上闪出兀术道:“小蛮子,自古赶人不要赶上。某家与你决一死战罢!”举起金雀斧,劈面砍来,岳云把锤往上一架,当的一声,那兀术招架不住,早被岳公子拦腰一把擒过马来。那大队番兵亡命冲出关去。可怜兀术一路二十万人马进中原,此时只剩得数千骑兵逃回本国!且按下不表。 兖州城外卖李谷 陈希真来到此处,魏辅梁此刻已经七旬开外,盘坐在一大石上歇息。希真上前施礼毕,叹道:“先生约我在这里见面,真是不胜感慨。”辅梁笑道:“大败梁山之事只在上月一般,然世事多变,如今又是一个局面。”希真道:“正是呢,那帮梁山余党被朝廷哄住,盖个庙得点赏钱便得意洋洋;如今令公子带金军出得困境,日后那才前途无量。”辅梁叹道:“老夫七旬之人,功名前途都看得淡,只是不放心这个孩子,如今算他得了去处。只是道子日后之事我尚有叮嘱。”希真道:“先生教诲,希真恭听。”魏辅梁笑道:“人说道子乃是聪明之事,老夫胡乱占上一云,道子耐心猜一猜。” 便道: 生当鼎食学陈侯,男子身平志已酬。 铁马夜嘶晨稀月,玄猿秋啸暮无惆。 不须出处求真迹,却喜忠良作话头。 千古蓼洼赴死地,落花啼鸟总说愁。 陈希真默想片刻,不由大惊道:“你是何人?用藏字诗戏我!”那魏辅梁慢慢转身,哪里是魏辅梁,分明公孙胜。稽首道:“无量天尊,道子几年前说爱女丧生,什么功名富贵,生死冤仇都万念俱灰了,如今为何助金人逃窜?”陈希真道:“你把魏先生怎么样了?”公孙胜笑道:“这个地方正是昔日魏辅梁卖友做內间之处,害死我梁山十余名将领和数万弟兄。今日若非是三味真火烧他干净,如何他那衣服完好无损在贫道身上。”说罢一手拈决,一指向着希真喝道:“疾!” 论陈希真当日和公孙胜初斗之时,有忽来道人暗中咒禁,加上乾元镜,希真占上风;后来林冲得知真相,破了忽来道人咒禁,希真与公孙胜可谓不分胜负;再后来乾元镜被希真毁掉,而公孙胜得了天书,希真早就不是对手了。当下公孙胜一指,陈希真身上烈焰顿起,这三味真火用凡间之水去浇好道添油,能烧的人四肢百骸都成灰烬而衣服无损。魏辅梁就是这般下场。希真如何免得?当场被烧得惨呼大叫。 正此时,忽然又是那疯僧闯来,笑道:“陈希真,不还我钱,在此耍子?”,拿腋下扫帚一扫,希真身上顿时火消。又闪电般遁去了。公孙胜大怒,一抖袍袖一条火龙飞出,那和尚哈哈一笑,又是一扫帚,火龙无影无踪。那和尚对公孙道:“接我这个!”但见他脚下一只草鞋踢出,高高飞起,奔公孙胜落下。公孙胜是法术精通之人,看得出这鞋竟躲无可躲,接又不能接,只得一拼命,背后光芒中出现一只大手去接这鞋子。忽听和尚大笑,定睛一看那和尚正在穿鞋。和尚笑道:“道长忒认真了,顶多鞋子打一下,何必拼命来接?”公孙胜知道和尚手下留情,稽首谢过道:“大师法力,怕是贫道再修数十年也难望项背,只是这陈希真逆天害道,暗助金寇,又将害死我多少中原百姓,大师为何救他?”和尚笑道:“当年西湖畔,你和兄妹二人喝茶,那妹妹求你占卜,你明知她有丧命之危,为何不救她?”公孙胜心中暗惊,知道和尚有无所不在的神通,便叹道:“那时庞万春小妹执迷情缘,喜欢上我武松兄弟,我那武兄弟天伤星下界,虽武艺高强,义气如山,却注定一生孤苦。秋霞小妹近他必被伤害。那时我看秋霞眉宇之间死气凝结,为祸不远。然而这是天意,贫道即便当时和他哥哥说明不让她去,贫道即便用法力阻止都是无用的。只得硬着心肠装作不知。”说罢,不由滴下泪来。和尚道:“既然道长知道此理,天数未到,又何必强求?”说罢竟不见了。只有公孙胜在原处立着,似懂非懂…… 且说岳元帅那日升帐,探子来报:“兀术在长江内被韩元帅杀得大败,逃入黄天荡,通了老鹳河,逃往建康。韩元帅回兵驻扎金陵江口去了。”岳元帅把脚一蹬道:“又叫兀术逃去,难道真是天意不成!”言未已,又有探子来报:“公子擒了兀术回兵。”元帅大喜。不一会,只见岳云进营禀道:“孩儿奉令把守天长关,果然兀术败兵至此,被孩儿生擒来见爹爹缴令。”岳元帅喝一声:“推进来!”两边答应一声:“嘎!”早把兀术推至帐前,那兀术立而不跪。岳爷往下一看,原来不是兀术,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敢假充兀术来替死么?”那个假兀术道:“俺乃四太子帐下亲兵高大保是也。受狼主厚恩,无以报答,故尔阵前舍身代狼主之难。要砍便砍,不必多言。”岳飞大怒传令:“绑去砍了!”两边一声答应,登时献上首级。 岳飞又对公子道:“你这无用的畜生!你在牛头山多时,岂不认得兀术?怎么反擒了他的副将,被他逃去?还来报捷?”叫左右:“绑去砍了!”军士没奈何,只得将岳云绑起,推出营来。众将大惊急忙上前说情,岳飞道:“我若因为是我子犯法便军纪不明,今后如何服众?” 却说那关玲随牛皋回到冷艳山去参加李俊等祭奠,故未和岳云同去,这日也巧,刚回营便看到岳云被押出辕门,那关玲毕竟初来岳家军,不知道岳飞军纪厉害,她只担心岳云两军阵上会不会失手,哪想到这般辕门斩子的场面。虽然素来稳重聪明,一问情由,也不禁三魂吓去两魄,忙对牛皋跪下哭道:“牛叔叔,岳云在牛头山并未和金兀术近战过,哪里记得清楚,他又少战阵经历,求牛叔救他。”牛皋忙扶起道:“你放心,这老岳越发糊涂,虎毒不食子哩,他也下的。”正这时兵卒来报,韩元帅来拜见,牛皋大喜道:“孩子记住,老牛一会入帐和元帅闹,你只管去求韩元帅,那韩元帅大老岳十来岁,这面子总能求得。”关玲答应赶紧去了。 欲知岳云性命如何?我等下回分解。 ------------ 第二十六章 图偏安高宗迁都 拜武侯鹏举泪落 恰遇着韩元帅来见岳元帅,要约同往行营见驾。到了营前,见跑来一员小女将,噗通跪倒道:“请韩元帅救救岳云公子!”那韩元帅旁边便是韩彦直,在父亲耳旁告知关玲身份。韩元帅便问道:“岳公子犯何军令?”一边军士禀道:“大公子岳云奉令把守天长关,因拿了一个假兀术,故此绑在这里要处斩。”韩元帅忙道:“刀下留人!不许动手!待本帅去见了你家元帅,自有区处。”即忙来对传宣官道:“说我韩世忠要见。”传宣进去禀过元帅,元帅即忙出来迎接进帐。 见礼已毕,坐定,韩世忠道:““岳元帅果然有挽回天地之力,重整江山之手!若不是阁下大才,天子怎得回都?”岳元帅道:“老元戎何出此言?这乃是朝廷之洪福,众大臣之才能,诸将之用力,三军之奋勇,非岳飞之能也!”韩元帅道:“世忠方才进营,看见令公子绑在营外要斩,不知犯何军令。”岳元帅道:“本帅令他把守天长关擒拿兀术,不想他拿一个假兀术,错过这一个好机会还来报捷,故此将他斩首示众。”韩元帅道:“下官驻兵镇江等候拦截金兵,那日上金山去问道悦和尚指迷。那和尚赠我偈言四句,谁知是首藏头诗,按着‘老鹳河走”四个字在头上。再后来我料那兀术必登金山探看我的营寨,也差小儿埋伏擒他,谁知他也擒了个假兀术。这一则金人多诈,二则总是天意还不该绝他,非令郎之罪也,乞大元戎恕之!”岳爷道:“老元戎既如此说,饶了他。”吩咐左右将公子放了,岳云进帐谢了韩元帅。韩元帅与岳元帅谈了一回战事,约定岳爷一齐北上不提。 傍晚,岳飞来岳云营中探望,原来那关玲虽是偏将,因为是女将故单设一个帐篷和几个冷艳山来的女兵同住,和岳云帐篷挨着。关玲听说元帅来了也过来和岳云一起问安。岳飞已经视关玲为自己儿媳,命二人起来。岳飞道:“云儿,看你似乎哭过,今日是否怪为父心狠,军令太严了?”岳云忙站起道:“孩儿怎敢怨恨爹爹?只因想起太太若在时,闻得孩儿受刑,必定要与孩儿讨饶。一时想念母亲,故此流下泪来。”岳飞听了此言,不觉伤心起来,便道:“云儿!今日确是爹爹军法太严,你那义兄韩彦直也捉错了兀术,韩将军也不曾要斩他。韩将军知道分寸,难道爹爹不知道么?只是爹爹要告诉你一件事,当年我参军在王彦将军手下,趁夜渡冰河打了一次胜仗。谁想不久后,金军竟将附近百姓屠村,按照金人死亡的三倍数杀害百姓,还把糟蹋过的妇女都杀了,剥光衣服全挂在一棵大树上,树下堆满的是百姓们的人头,那场景真如人间地狱一般。” 说到此关玲、岳云脸色都是一变。岳飞又道:“那时爹爹和所有兵士都哭拜那棵大树,从那时爹爹明白了一个事情,人人都有私,我岳飞不可以有;人人都顾亲人,我岳飞不可以顾。云儿,后来为何岳家军八百破了金军数万?那时全军将士拼死爬上山崖做好了埋伏,一夜间摔死数十人,也不曾有一人退却。正因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有十倍严厉对你,岳家军才能这样拼死打胜仗。”岳飞,关玲听了泪流满面,跪倒在地道:“父亲的话,孩儿记住了。绝不再出半分差池。”岳飞拍拍岳云的头道:“军营中你叫我父亲可以,但我只能如主帅这般对你,早点安歇吧。”说罢抹泪出帐了。 过了两日,有临安节度使苗傅、总兵刘正彦,差官送奏本入朝。因临安宫殿完工,请驾迁都。高宗准奏,传旨整备车驾,择日迁都。百官有言:“金陵楼橹残破,城郭空虚,迁都为妙。”有的说:“金陵乃六朝建都之地,有长江之险,可战可守,易图恢复。”纷纷议论不一。李纲听得,慌忙进宫奏道:“自古中兴之主,俱起于西北,故关中为上。今都建康虽是中策,尚可以号召四方,以图恢复。若迁往临安,不过是惧敌退避之意,真是下下之计!愿陛下勿降此旨,摇动民心。臣不胜惶恐之至!。”高宗道:“老卿家不知,金陵已被兀术残破,人民离散,只乘得空城,难以久守。临安南通闽、广,北近江、淮,民多鱼盐之利,足以休兵养马。待兵精粮足,然后再图恢复,方得万全,卿家何必阻朕?”李纲见高宗主意已决,料难挽回,便奏道:“既然如此,臣已年老,乞圣恩放臣还乡,偷安岁月,实圣上之所赐也!”高宗本是个庸主,巴不得他要去,省得耳跟前聒噪,遂即准秦。李纲也不通知众朝臣,连夜出京回乡去了。 一日,岳飞闻得此言,慌忙对众将道:“圣上若选临安为都,只怕无心北上一意偏安了,我当请求面君劝谏。”王贵趁四下无人时对岳飞道:“大哥,那次你差我到张俊元帅那送信,张帅款待我酒宴,并有话让我告诉你。”岳飞惊怒道:“张帅有话你岂敢隐瞒,这时方说?”王贵道:“小弟岂敢,只是这话大哥必然不爱听也不关军机,又恰好赶上兀术追赶圣驾,怕大哥分心,所以没说。”岳飞道:“他的话又不是你的话,但说无妨。”王贵道:“张帅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金国领地人口皆超过大宋,军力正是强健之时,我等虽打了不少胜仗,但败仗也不少,数年来总体而言处于下风。不如趁几次胜仗后和金人言和,好好的整顿朝廷,歇兵养马,待金人国内有变,再图恢复不迟。”岳飞笑道:“贤弟以为如何?”王贵道:“言和后是否有利小弟确实不知,但张帅前面所言也是事实,张帅又说圣上口称北上迎回二圣,心里只想保住半壁,岳元帅若为保驾打仗,皇帝自然高兴嘉奖,真想北上灭金,先不说实力行不行,违背圣意有何好处?”岳飞道:“你我是兄弟,你觉得张帅之言如何呢?”王贵道:“大哥看王贵已经出生入死数年,自问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张帅不论其人如何,看事颇准。大哥刚从军时便因为给朝廷上书被贬职,我这次牛头山离近了看圣上,经历了几年也还那样,大哥这次保驾救他他自然感激,但真要北渡他心里必不高兴,大哥你前些日子要斩岳云侄儿,也算得公而忘私了,但总不能一点自己的利害不顾吧?”岳飞道:“姑不论张帅言和罢兵是为了什么?只说言和罢兵,如今北方百姓恨透金人,处处义军反抗,正是恢复良机,若等几年后金人稳固了,怕是更难北渡,至于说整顿朝廷歇兵养马,你看看他那个没奈何,便可以明白。当年孔明只有西蜀之地,为何六番北伐,就是看出偏安绝无好局。至于今日国家破败百姓涂炭如此,做臣子的哪能再顾及自己利害?”王贵点首,心中叹息。 几日后岳飞入朝奏道:“兀术新败,陛下宜安守旧都,选将挑兵,控扼要害之地;积草屯粮,召集四方勤王兵马,真捣黄龙府,迎还二圣以报中原之恨。岂可迁都苟安,以失民心?况临安僻近海滨,四面受敌之地。苗傅、刘正彦乃奸佞之徒,不可被其蛊惑!望陛下三思!”高宗道:“金兵入寇,连年征战,生民涂炭,将士劳心。今幸兀术败去,孤家欲遣使议和,稍息民力,再图恢复。主意已定,卿家不必多虑。”岳飞道:“陛下既已决定圣意,今天下粗定,臣已离家日久,老母现在抱病垂危,望陛下赐臣还乡,少进乌鸟私情。”高宗准奏。众将一齐启奏乞恩,俱各省亲省墓。高宗各赐金帛还乡,岳飞和众将一齐谢恩退出。正是: 盖世奇才运不逢,心怀国愤矢孤忠。大勋未集归田里,且向江潭作困龙。 高宗又传旨封韩世忠为威安郡王,留守润州,不必来京。那高宗恐怕韩世忠到京,谏他迁都,故此差官沿途迎去,省了一番说话之意也。遂传旨择了吉日,起驾南迁。这一日,天子带宫眷起程,百官纷纷保驾,百姓多有跟去的。不一日,到了临安,苗傅、刘正彦二人来迎接圣驾入城,送进新造的宫殿。高宗观看那皇宫果然造得精巧,十分欢喜。传旨封苗、刘二人为左右都督,不表。 且说那岳飞带众兄弟和岳云、关玲还乡,皇甫端也跟从,看官须记得岳飞在牛头山大战,曾要射金弹子却眼花,其实得了眼疾。经常红肿难眠,皇甫端不放心,便随着岳飞回乡疗治。至于杨再兴,董芳,阮良,张国祥等索性先回冷艳山去了。这一日到了河南地面,岳飞马上看不远道路,问大家到了哪里,众人道已经是河南南阳了。岳飞心中一动道:“诸葛先生的武侯祠在此,我等从前戎马倥偬,今日得空,这等忠臣贤良不可不拜。”便吩咐大家一起来到武侯祠。 早有道士迎入,岳飞好言安抚,带众人瞻仰,但见松柏森森,庙堂俨然,牛皋问道:“大哥,这便是刘备三请诸葛亮的地方吧?”岳飞道:“正是,那孔明出山时才二十七岁,吩咐童子说草芦给我打理好,我辅佐主公功成还要回来种地,谁知一去之后再不能回来,五十四岁病逝于西北五丈原。”牛皋道:“也好,我等抗金一场,如今也落得无官一身轻,回家种一辈子地吧。”汤怀道:“古人说福兮祸兮,大哥其实再忙于军务,这眼睛非坏了不可,这番倒有时间好好调养。”岳飞听了不语。 谁知众人正说间,忽然黑云塞空,如大军屯集一般,转眼那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大起,电闪雷鸣,檐流如注。王贵笑道:“大哥选的好地方,正好在这里避雨。”大家遂宿于祠内。天黑下来,那岳飞有心事哪里睡得着,更深秉烛出来,想那主堂不少名人书法,白日不及细观,这会所幸无事,不妨看看。来到主堂,岳飞拜了武侯像,便细看墙壁间石刻前后出师表。 但见前表: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又见后表: 先帝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岳飞看了不觉泪下如雨。心里道:“难怪古圣先贤有云,读出师表不落泪者,其人必不忠。是夜竟不成眠,心中反复吟诵表中字句,坐以待旦。道士进来献茶毕,岳飞要来纸笔,挥涕走笔,字体行草,一气呵成,写得酣畅淋漓,综观如电掣雷奔,龙飞凤舞,细视则铁画银勾,顿挫抑扬。字体笔画,或大或小,或重或轻,或粗或细,或疾或迟,或驻或引,随态运奇,无不适意,其挥洒纵横,如快马入阵,直把两表抄毕,才稍舒胸中抑郁。叹息道:“好一个临表涕零,不知所云。” 各位看官,凡忠臣孝子虽隔绝千古,而心意相同。后人赞叹之句又何尝不是感叹岳飞?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恨谯周。 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 欲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 第二十七章 宗弼反思寻秦桧 岳飞平乱遣牛皋 却说宗弼回到金国,上表请罪,金主因其功大不忍加责,派人慰劳;宗弼在府内日日想着中原之事。这一日,令哈迷蚩和魏平生来计议道:“某家初入中原,势如破竹,破开封、陷山东、囚二帝于沙漠。因出了这岳飞,某家大败数阵,全师尽丧,逃命而归,却是为何?望二位先生教我。”魏平生道|:“王爷初伐中原,身边有陈希真等义士相助,后来和梁山决战后,陈希真等人或死或走,等于折了一臂。”哈军师道:“不止此也,王爷前日之功,所亏者宋朝奸臣之力。王爷内心只喜的是忠臣,恼的是奸臣,将张邦昌等杀了,如何抢得中原?”宗弼想了一回道:“军师说的不差,但某家也听军师话,给他们加官进爵了,面上平日也过得去?”哈军师道:“但王爷因心中到底看不得这样人,故此不主动去寻找这等人才。”宗弼问道:“如今可还有张邦昌这等人?”哈迷蚩道:“奸臣是还有一个在这里。当初何卓等共是五个人,跟随二帝到此。那四个俱是铁汉,铮铮不屈,俱死了。惟有秦桧乞哀求活,老狼主将他驱逐出来,流落在此。我看此人乃是个大奸似忠,大大的奸臣。但不知目下在何处?狼主可差人去寻他来,养在府中,加些恩惠与他,一年半载,必然感激。然后多将些金银送他回国,叫他做个奸细。这宋室江山便可图了。”宗弼听了道:“真个好计策!”随即差小番四处去寻觅秦桧下落。 却说那秦桧夫妻二人,自从被掳到金邦,那些同来的大臣死的死了,杀的杀了。独有秦桧再四哀求,被老狼主赶他到贺兰山边草营内,服侍看马的小番。后来小番死了,他夫妻两个就流落在山下,住在一顶破牛皮帐房内。饮食全无措办。只靠王氏与这些小番们缝补缝补,洗浆洗浆,觅些来糊口。亏得那王氏生得俊俏,又有那些小番与他勾搭上了,送些牛肉羊肉与他,混帐过日。 也是他命应该发迹,忽然那一日兀术坐在府中,心头闷闷不乐,即领了一众小番,骑马带箭,驾着马,牵着犬,往山前山后打围取乐。一路上,也拿了几个漳儿兔儿。刚要回府,看看来到贺兰山脚下,远远望见一个南妆妇人,慌慌张张的躲入林子里去。兀术向前,命小番往林子里去搜检。不一会,拿出一个妇人来。兀术问道:“你是何处人氏?因何在我北地?”那妇人便战兢兢的跪下:“禀上大王,奴家王氏,丈夫秦桧乃宋朝状元,随着上皇圣驾到此。狼主将二帝迁往五国城去,奴家与丈夫两个流落在此。方才往树林中去拾些枯枝当柴火炊爨,不知狼主到来,多有冒犯,望乞饶恕!”兀术听了,大喜道:“连日着小番寻访秦桧,不道今于无意中得之!”正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兀术便叫:“娘子请起!我久闻你丈夫博学多才,正要请他做个参谋。”就令小番:“速速备马去请了秦老爷来!”小番领命而去。 早有小番进来报说:“秦老爷已请到了。”兀术带秦桧王氏回府。秦桧参见了,兀术道:“卿家且请坐了。”秦桧逊道:“狼主在上,秦桧焉敢坐?”兀术道:“卿家大才,某家久慕。一向因出兵在外,不得与卿家相叙。今日偶然遇见,某家这里缺少一个参谋,正好住在府中,朝夕请救。”秦桧拜谢了。当夜就与他夫妻二人换了衣服,收拾一间书房,与他夫妻居住。每日牛酒供待,十分丰盛。兀术又常常送些衣服金钱,与他夫妻两个,不知不觉,过了一载有余。 忽一日,兀术问道:“卿家可想回家去么?”秦桧夫妻二人道:“蒙狼主十分抬举,况臣如此受用,怎么还想回家?”兀术道:“古人有言,树高干丈,叶落归根。卿家若然思念家乡,某家差人送你回国。”秦桧道:“若能使秦桧回去一拜祖坟,实为恩德,但是不好启齿。”兀术道:“这有何难!,但是你须要往五国城,讨了二圣的诏书,才可进得中原关口。”秦桧大喜,别了兀术,径往五国城去。 且说秦桧来至五国城,寻着了二帝,参拜已毕,将纸墨笔砚放下井中道:“臣秦桧要回本国,求二圣诏书。”二圣就书诏与秦桧。秦桧辞驾,回至王府与兀术说知,当日大排筵宴饯行。次日,兀术带领一众文武送他夫妻回国,三十里一营,五十里一寨,迎接秦桧夫妻安歇。在路也非止一日,看看望见潞州,小番报与兀术。兀术请二人在帐中摆酒送别。酒毕,秦桧告辞起身,兀术道:“卿家进中原去,若得了富贵,休忘了某家!”秦桧道:“臣夫妻二人若得了好日,情愿把宋室江山送与狼主。”兀术道:“卿家果有此心,何不对天立下一誓?某家方信爱卿之真心也。”秦桧跪下道:“上有皇天,下有后土,我秦桧若忘了狼主恩德,不把宋朝天下送与狼主,后患背疽而死!”兀术道:“卿家何必如此认真。卿家日后若有要紧事情,命人来通知,某家定当照应。某家今日不能远送了!”秦桧夫妻拜别上马,往潞州而来。 夫妻二人来至关下,与守关军士说明。军士去报与守关总兵。总兵—一问了来历,然后放他二人进关,又差人送他往临安而来。不一日,到了临安,至午门候旨。高宗传旨宣进金銮殿,秦桧道:“二圣有诏书与陛下。”高宗闻言,连忙接承诏书。然后秦桧朝见,高宗降旨道:“今得卿家还朝,得知二圣消息,更得一佳士,甚是可喜。况爱卿保二圣在外有年,患难不改,今封为礼部尚书之职,妻王氏封二品夫人。”秦桧谢恩退朝,就进礼部衙门上任。此是绍兴七年初秋之事也。诗曰: 高宗素志在偷安,奸佞纷纷序鸳班。从此山河成破碎,蒙尘二帝不能还! 却说其时乃是大元帅王渊执掌重兵。那王元帅虽则年过九旬,却是忠心尽力,保扶社稷。那日升帐,聚集众将传令道:“明日乃是霜降节期,在朝诸将俱往教场祭旗,操练兵卒,不可有误!”众将领令。到了次日五鼓,各将俱到教场伺候。王渊查点诸将皆齐,只有左都督苗傅、右都督刘正彦不到。王元帅又差官催请。不一时,差官回报说:“两位都督奉旨往西山打围,不能前来伺候。”王元帅也只得罢了。自己同众将等祭旗已毕,操演了一回兵马,把道回衙。行至众安桥,恰遇着苗、刘二人,吃得醉醺醺,带着几名家将骑马而来。二人要回避也来不及,只得下了马,低了头,立在人家门首。王渊在马上见了,吩咐:“唤他二人过来!”二人无奈,走到王元帅马前,打躬站立。王渊道:“好大胆的匹夫!你说天子旨意,命往西山打围,为何反在此处?明明藐视本帅,难道打你不得么?”吩咐:“将这厮扯下去各打二十!”二人慌忙跪下道:“小将一时冒犯虎威,求元帅看平日之面,饶恕罢!”王渊道:“你仗着天子宠幸,侮慢大臣,本该重处,姑且饶你。若再有无礼,必要奏明天子,斩你的驴头。”王元帅将二人大骂了一场,打道自回去了。 二人满面羞惭,无处申诉。苗傅道:“刘兄,不想我二人今日受这一场羞辱!且同到小弟衙门,别有话说:“二人上马,同至苗傅衙门,下马进去。到内行坐定,苗傅道:“王渊老贼,将我们当街出丑,此恨怎消!况今岳飞已退居林下,韩世忠远在镇江,满朝之中还怕那个?我意欲点齐你我部下,杀了王渊老贼,以泄此恨,然后杀进宫中,捉了康王,不怕在朝文武不服!与兄平分天下,共享富贵,不知尊意若何?”刘正彦道:“此计甚妙!事不宜迟,出其不意,今晚约定点齐人马,俱在王渊门首会齐。不可走漏消息,误了大事!”二人商议已定,再四叮咛。 刘正彦辞了苗傅,上马回衙,暗传号令,命本部兵卒准备器械,饱食酒饭。到了三更时分,二人率领众兵,点起灯球火把,蜂拥一般来到王渊门首,呐一声喊,杀入府中。可怜王元帅不曾防备得,一门九十多口尽皆杀害,家财尽被抢劫。二人领兵转身,竟往午门而来,早有一班御林军将拦住,都被杀死,直至大殿。那些大臣太监慌忙报进宫中,高宗吓得满身发抖,惊慌无措,躲入深宫。二人又杀入宫中,恰遇着刘妃带领宫娥出来迎接。那刘妃乃是刘正彦的堂侄女,新近送与康王,康王收为正妃,见了苗傅道:“将军不可惊了圣驾!”苗、刘二人问道:“康王在那里?”刘妃道:“将军差矣!玉渊恃功欺藐天子,众大臣多有不平者。那康王昏昧不明,亦难主宰天下,此举正合我意。你今若是拿了天子,倘四方勤王兵到,众寡不敌,深为可虞。况岳飞现在汤阴,他手下兵将十分了得,倘若闻风而来,如之奈何?依我主见,不如将康王留在宫中,逼他传位与太子。换了新君,岳飞必来朝贺,那时先将他斩了,以绝后患。然后听凭你二位作何主见,高枕无忧,天下大事俱在你二位掌握中矣!”苗、刘二贼听了此一番言语,大喜道:“此言深为有埋。”苗傅对刘正彦道:“事成,和你平分天下。令侄女,我必封他为正宫皇后也。”刘正彦笑道:“贤侄婿,且休闲讲,料理正事要紧!”二人出宫,来到殿上坐下。吩咐家将收了王家一门尸首,将财帛分赐众人。又拨心腹家将去各衙门把守,不许闲人私自出入。假写诏书一道,说是康王传位太子,召岳飞还朝扶助社稷,去哄骗岳飞来京。 且说那尚书仆射朱胜非,见苗、刘二人如此行为,遂修书一封,悄悄差家人朱义,星夜往汤阴报知岳元帅,请他速来救驾。 那岳元帅自从归乡以来,即让岳云和关玲正式拜堂结为夫妇,一门共享家庭之福。不意太太老病日增,服药无效,忽然归天。岳元帅悲伤哭泣,尽心葬祭,日夕哀痛,废寝忘餐,弄得骨瘦如柴,眼疾又严重许多。众弟兄多方劝慰,方才少进饮食。在家守孝,足迹不出门户。光阴易过,三年孝服已满。众弟兄皆在汤阴娶了妻小,生儿生女的往往来来,十分快活。这一日,岳飞同了众弟兄正在效外打围,忽见家将引了朱义到围场上来见岳爷,将朱胜非的书札呈上。岳飞拆开看了,吃了一大惊,连忙散围回府。细细写了回书,交与朱义道:“你回去多多拜上你家老爷,说照此书中行事。须要小心,不可泄漏!”叫家人取过二十两银子,与朱义为盘费,朱义叩谢了岳爷,自回临安报信,不表。 且说岳飞修书一封,唤过牛皋、吉青二人道:“你二人可将此书到润州去见韩元帅,然后到临安去。只消如此如此,二贼可擒矣。”牛皋道:“大哥,我们在此安安逸逸自由自在不好,管他娘什么闲事,我不去!”岳飞道:“贤弟!我岂不知。但是已曾食过君禄,天下皆知我们是朝廷的臣子。如今有难,不去救驾,后人只说我们是不忠不义之人了!你二人可快快前去。若除得苗、刘二人,圣上留你们,二位就在临安保驾便了。”牛皋道:“即是大哥要我们去,成了功也就回来,终日与众兄弟们聚会快活不好?那个要做什么官!”二人辞了岳爷,上马飞奔往润州而来。真个是:一心忙似箭,双马走如云。 不一日,到了润州,来到帅府门首。其时韩元帅已封了成安郡王,十分威武。凡有各路文书,要先到中军衙门递了脚色手本,方得禀见。这牛皋、吉青那里晓得,走到辕门上对旗牌道:“快快通报,说我牛老爷同吉老爷,有事要见元帅。”那旗牌道:“好大来头!随你羊老爷、猪老爷,也不在我心上!”洋洋的走开去了。牛皋大怒道:“你这该死的狗头!你不去报,我就打进去!”一声吆喝,辕门外多少军士一齐喧嚷起来。正是:未向朝中擒叛逆,忽然祸变起萧墙。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二十八章 擒叛臣虎将勤王 召良帅贤后赐旗 却说牛皋、吉青二人正待发作,辕门内外一时喧嚷起来。不道惊动了韩元帅,在大堂听得了,即着家将出外查问。那家将领命出来,见了牛皋、吉青,便问道:“你两个是何人?敢在这里喧嚷!”牛皋道:“俺们俩个乃是岳元帅帐前的统制官,奉令来见元帅,有机密大事。偏偏这狗头不肯与我通报。”那家将听得是岳爷差来的将官,况有机密事,不敢怠慢,便道:“二位将军请息怒!旗牌不晓得是将军,多有得罪!且请少待,待小将进去通报便了。”牛皋道:“还是你好说话,便宜了这狗头一顿拳头。”那家将慌忙进内报知,韩元帅即命请进相见。二人直至后堂,参见已毕,将书呈上。韩元帅拆开看毕,大惊说道:“既有此变,你二位先行,照计行事,本帅即起兵,随后就来便了。” 二人别了韩元帅,飞奔望临安一路而来。将近城不多远,牛皋对吉青道:“待我先去,吉哥你随后就来。”牛皋拍马来至城下,高叫道:“俺乃岳元帅部将牛皋,有紧要事要见苗、刘二位王爷的。”那苗、刘二人正在巡城,见牛皋来叫门,况是单人匹马,便令军士开城放进。牛皋见了苗、刘道:“乞退左右,小将有要言奉告。”二贼道:“我左右俱是心腹将士,有话但说不妨。”牛皋道:“岳元帅叫小将多多拜上二位王爷,说:我家元帅立了多少大功,杀退金兵,那康王全无封赏,反将他黜退闲居。那些无功之人反在朝中大俸大禄的快活,心中实是不平。今二位王爷,何不将康王贬入冷宫?太子三四岁的孩子,那里做得皇帝!二位王爷何不将天下平分?我元帅情愿助一臂之力。”苗、刘二人听了,大喜道:“若得你家元帅肯来助我,我就封他王位,同享富贵,决不食言!” 随带了牛皋来至午门,进大殿坐下,牛皋站在旁边,商议写书回复岳元帅。忽见军士来报:“城外有一姓吉名青的将军叫门,候二位王爷发令。”牛皋道:“这是我的兄弟,因康王不用他,逃在太行山落草!是我前日写书叫他来的。”苗、刘二贼道:“既如此,放他进来。”不一时,吉青来至午门下马,进大殿来朝见了,站在旁边。又一会,又有军士来报道:“韩世忠带领人马已到城下,口口声声要拿二位王爷。”二贼听报,正在惊慌,又有军士来报:“仆射朱胜非已去开城迎接韩世忠了。”二人大惊道:“谁与我先去拿了朱胜非来?”牛皋应声:“待我来拿!”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把苗傅拿住,吉青也上前把刘正彦拿下。两边众军正待动手来救,牛皋、吉青大喝一声:“哪个敢上来讨死!”牛皋一手举锏就打。吉青一手把刘正彦挟在肩膀下,一手拔出腰刀,大喊:“哪个敢上来,我先杀了刘贼,也休想要活一个!” 众军士正在两难之间,那殿后早有一班值宿禁军,晓得拿住了苗、刘二贼,一齐杀将出来。那苗、刘手下这班军士看见势头不好,一哄的都下殿逃走去了。牛皋、吉青拿了二贼,也下殿来。外边韩元帅兵马已至午门,正遇着牛皋、吉青献上二贼。韩元帅吩咐立刻斩首,领兵分往二人家中,将两家人口尽行抄灭。一面搜捕余党,一面聚集文武百官,请高宗登殿。正此时兵报张俊、刘光世也带兵前来勤王,韩世忠便请二人把军马住在城外,只身入内觐见。 众朝臣请安已毕,高宗降旨道:“朕遭此二贼之害,几乎不保!韩世忠勤王有功,加封为蕲王,钦赐金帛仍回镇江。张俊、刘光世一样领兵勤王,各有赏赐;牛皋、吉青力擒逆贼,即封为左右二都督,随朝保驾!”牛皋道:“你这个皇帝老儿,不听我大哥之言,致有此祸!本不该来救你,因奉了哥哥之令,故此才来。今二贼已诛,俺们两个要去回复大哥缴令,那个要做什么官!”说完,竟自出朝上马,回汤阴去了。殿上众人目瞪口呆。高宗只装没听见,传旨,将二贼首级祭奠王元帅,钦赐御葬。韩元帅在临安耽搁了两日,也辞驾仍回润州,不表。 再说高宗皇帝复登大宝,太平无事。到了绍兴九年元月,有兵部告急本章入朝启奏道:“洞庭湖水面水贼杨么、聚众谋反,十分猖獗。”接连几道告急本章,弄得高宗仓惶无措,便问众公卿:“有何良策,剿除诸寇?”当有太师赵鼎奏道:“诸寇猖狂,须得岳飞去剿,他人恐难当此重任。”高宗道:“前已差官去召他来京受职,被他手下牛皋、吉青等打回,又将旨意扯碎。朕念他前擒苗、刘二贼有功,故尔不究。今若再去召他,恐他不肯奉诏,如之奈何!”当时诸臣计议,并无良策。高宗传旨退朝,明日再议,各官退班,天子回驾入宫。 魏氏娘娘见高宗面带忧容,闷闷不乐,便上前启奏道:“万岁今日升殿,有何事故,龙颜不悦?”高宗遂道:“众寇作乱,大帅赵鼎保奏岳飞方能平服。朕今要召岳飞入朝,命他征剿众寇,恐他不肯应召到京,故尔忧闷。”娘娘听了,奏道:“臣妾为万岁绣成一对龙凤旌旗,如今中间再绣成‘精忠报国’四字。主公差官赐与岳飞,或者肯来亦未可知。”天子大喜,即命娘娘绣成四字。差官资旨,并娘娘懿旨龙凤旌旗一对,往汤阴县宣召岳飞,即日进京。差官领旨出京,星夜赶到汤阴。 岳飞闻知,连忙出迎,接到大堂,摆列香案,俯伏在地。钦差开读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岁寒知松柏之心,国难见忠贞之节。朕以藐躬,谬膺大宝。迩者获罪于天,国事多艰,以致胡马长驱, 干戈鼎沸。赖尔岳飞竭力勤王,尽心捍御,得以偏安一隅。深惭二帝蒙尘,狼烟暂息,兵燹重兴。今洞庭湖杨么反叛猖獗,正国家多事之秋,宜臣子枕戈待旦之日也!岂宜高卧北山,生观荆棘?皇后亲绣龙凤旌旗,用 表‘精忠报国’。尔其火速来京,起复旧职,统领熊罴之将,再驱虎豹之师,殄灭群凶,奠安社稷。朕不吝茅土之封,预开麟阁以待。钦哉! 岳元帅谢恩已毕,款待钦差。钦差辞别,先自回京复旨。岳飞一面打点行装,一面去邀众弟兄一齐到来。岳飞道:“圣上特旨,差官来召我们出兵剿寇。皇后又亲绣一对龙凤旗,并赐‘精忠报国’四字。只得奉诏进京去,特请众弟兄们同去面圣。”牛皋道:‘还是不去的。那个瘟皇帝,太平无事,不用我们。动起刀兵来,就来寻着我们替他去厮杀,他却在宫里快活。”岳飞道:“贤弟休如此说!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你我已经食过君禄,况为人在世,须要烈烈轰轰做一番事业,显祖扬名,岂肯老死蓬蒿!我们此去必要迎还二圣,恢复中原,方遂一生大愿。贤弟们可将家眷各各送归家乡故里,好放心前去于功立业,方不负此一世!”众人齐声道:“大哥言之有理。”众弟兄们即便辞出。 回到家中,各将家眷送回家乡,陆续来至帅府,伺候岳飞起身,李氏夫人与媳妇关玲,置酒与岳爷父子送行。岳爷饮酒中间,吩咐些家务,即刻起身。那些地方官俱来送行。岳爷相见谢道:“不敢劳动各位大人,只是家下还求照拂!”众官一齐躬身答道:“当得效劳!”众官辞别起身。岳爷别了夫人,即同众弟兄起程,望临安而来。正是: 从来世乱识忠臣,龙凤旌旗宠异群。应诏速趋君命召,轰轰烈烈岳家军。 话休絮烦。单说岳爷一路来至润州,会见了韩元帅。两人说了些国家之事,即便辞行。韩元帅送了一程,两人分手而别。岳爷到了临安,进朝见驾。天子大喜,命岳飞官复旧职,待平寇之后,再行升赏!岳元帅谢了恩。天子传旨,命兵部发兵十万,户部支拨粮草。不日岳元帅辞驾,就要祭旗发兵。高宗对岳飞道:“卿家可晓得洞庭湖杨幺猖獗?地方官告急本章连进,卿家可速整人马,前往征剿,以救生民倒悬之苦。”岳飞领旨,高宗即赐御酒三杯,以壮行色。岳元帅谢了恩出朝,到营中,令牛皋、吉青带兵三千为先锋。又命公子岳云趱催粮草军前应用,吩咐道:“粮乃三军重事,可晓得军中一日无粮,三军就要鼓噪!不可视为儿戏!”岳公子领令而去。元帅大兵随后起行。 各位看官,这杨么端的什么来历?他本是湖南龙阳祝家岗人。出生雇工,在商船上佣工糊口度日。南宋初,钟相起事,杨幺为首领之一,因其在首领中年龄最幼,土语谓幼为幺,故呼杨幺(么)。后钟相战死,杨幺联络龙阳之夏诚、杨钦、杨广及慈利陈寓信、松滋李合戎、澧阳英宣等数十名首领,继举反旗,集结八万将士,伐木为船,垒土成寨,抗击官军。沿湖一带,寨栅林立,风帆栉次,杨么军声威复振。李纲曾四路围剿也败给他。 绍兴六年六月,南宋王朝委程昌寓为鼎、澧州镇抚使、兼鼎州知府,镇压杨幺,被截击,仅以身免。绍兴七年正月,义军再败程昌寓,缴获官军车船及督料匠手高宣,并为所用,在各水寨大造车船。战船高两三层楼,可容纳近千人。舱内装车轮,踏车击水,往来飞快。又设拍竿,长十余丈,上放巨石,下安辘轳,顶系绳索,遇敌船近,一拉绳索,便可飞石击船。更添木老鸦、鱼叉、弩拿子等投掷武器和长兵器,使官船无法接近。水军踏动车船沿湖作战,势力伸向环湖各州县,宋廷更加惶恐。 次年元月,由洞庭湖区各部推为总首领,称大圣天王,并用以纪年,立钟相少子钟子义为太子,封黄诚为军师、左仆射,杨钦为军马太尉。设总寨于宝台山,关口要隘分置水寨七十余个,势力东越岳阳,西至鼎澧,北抵公安,南至长沙界内,席卷洞庭湖区七州十九县,拥众二十万。端的声势浩大。宋、金两方都曾派使节招安。均被杨幺斩首沉江。 再说高宗传谕,命兵部速发兵符火牌,调各路人马,拨在岳飞营中听用。又命户部给发粮草钱粮。诸事齐备,岳元帅整顿人马,择日祭旗开兵。三军浩浩荡荡,离了临安,望潭州而来。 一路地方官员馈送礼物,岳飞丝毫不受,鸡犬不惊,只是吩咐他们学做好官,须要爱民如子,无负朝廷。所过地方,秋毫无犯。各处百姓,无不感戴。行非一日,到了潭州不远。那潭州节度使姓徐名仁,乃是汤阴县升任在此。那日闻报岳元帅兵到,随即领了总兵,与地方官一齐出城迎接岳元帅。岳爷因徐爷是恩师,不便相见,吩咐另日请见;其余地方官,俱各相见。进了潭州,三军安营已毕,岳元帅进入帅府住下。当日无话。 次日,各各上堂参见已毕,便问总兵张明道:“那水寇目下如何?”张明禀道:“目下比前大不相同了,他在这洞庭湖中君山上起造宫殿,自称为王。他有个亲弟名叫小霸王杨凡,有万夫不当之勇。有军师黄诚。元帅雷亨,他有五子,名叫雷仁、雷义、雷礼、雷智。雷信,称为‘雷家五虎’,十分骁勇。又有太尉花普方。还有水军元帅高老虎与兄弟高老龙。更有东耳木寨东圣侯王佐,西耳木寨西圣侯严奇。又有潭州王钟孝、奇王钟义,德州王崔庆、兄弟崔安,军师余尚文,副军师余尚敬,元帅伍尚志,长沙王罗延庆。有喽罗二十万,粮草甚多,大小船只不计其数。十分猖獗。前者王宣抚领兵剿捕,被他杀得大败。若岳元帅再不来时,怕连这潭州也被他抢去了!”岳元帅叹道:“数载工夫,不道养成如此大患!”便叫总兵来至面前,岳飞附耳说如此如此。张明领令而去。岳飞差下兵将,紧守城门,不表。 次日,岳爷升帐,诸将两边站立。元帅便命张保前去东耳木寨下请帖。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奇怪,那杨么军内哪有认识之人?下甚请帖? 欲知端详,我等后文自见。 ------------ 第二十九章 王佐计设金兰宴 杨钦暗献军机图 张保领令出了城,绕湖而去,行了三十余里,来至东耳木寨,便向军士道:“相烦通报一声,岳元帅那边下书人要见。”军士便进去禀知王佐。王佐道:“着他进来。”张保进寨跪下,将书呈上。王佐接来观看,方知是岳飞来请赴宴的。原来这王佐便是岳飞还在汤阴时,替杨么做说客拉岳飞入伙的,二人已经十余年未见;王佐看罢,便叫:“张将军请先去用些便饭,待我商议回复。”张保径自用酒饭去了。 却说王佐心中想道:“当年之事,不过是进步之策,怎么当起真来?他这封书不打紧,倘若大王得知,岂不疑心我?”遂拿了这封书出寨至水口下船,直至大寨上岸,来到端门外候旨。杨幺传旨宣入。王佐进内,参拜已毕,奏道:“今有岳飞差人送请帖来,请臣进潭州赴宴。臣不敢自专,伏候我主定夺。”说罢,将书呈上。杨幺看了书,便对军师道:“此事如何?”黄诚道:“可令东圣侯进潭州去赴宴。回来时,臣自然有计。”杨幺对王佐说道:“贤卿,你可去赴宴,回来军师自有计策。”王佐领旨出来,下船摇回。不一刻,来到营中,便叫过张保来,赏了十二两银子,说道:“你回去拜上你家元帅,说我明日来赴宴便了。”张保谢了,辞出营门,一径回来。进了城门,来见了元帅禀道:“王佐说明日准来赴宴。”元帅即忙吩咐地方官,连夜整备酒席。当日诸事不表。 到了次日已牌光景,守城军士来禀:“王佐已到城下。”元帅即便率领众将,来至城外迎接。两人会了面,元帅便问道:“贤弟久违了!”王佐道:“一别十数年,不想今日又得相会。”岳爷吩咐抬过八人大轿,便将王佐抬进城来。王佐在轿里边看见众百姓的门首,家家点烛,户户焚香,十分齐整。直至辕门,抬到大堂下轿,与岳爷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送上茶来。岳爷便叫摆酒,推王佐首坐。饮过数巡,王佐道:“仁兄,我主今日的事业,如今不比宋朝差了。”岳爷接口说道:“今日奉屈,不过为昔日之情,聚谈聚谈。古云:吃酒不言公务事。非是为兄的拦阻贤弟之口,因我帐下皆是忠义之将,恐有唐突,倒是愚兄的不是了。”王佐听了,不敢再说。饮至午后,王佐便起身告辞道:“犹恐大王得知见罪,小弟告辞了。”岳爷道:“既是如此说,为兄的也不敢强留了。”遂请王佐上轿,送出城外而别。元帅回府,不提。 且说王佐跟来的人,个个暗中道:“岳元帅待人甚好。”说说话话,看看来到本寨,便下了船,上殿来复旨。杨幺闻知王佐回来,即刻宣召进见。王佐奏道:“今日臣去赴会已回,特来复旨。”杨么问道:“那岳飞可曾说了什么?”王佐道:“只谈旧情,别的不曾说,倒是我拿话试探他,却被他打断了,我主不信时,左右都是见证。”黄诚道:“想必是离间之计,正是这宴上什么不谈难以置信,好让我主和王将军互生猜疑。”杨幺便问黄诚道:“军师如今计将安出?”黄诚奏道:“臣已定下一计在此。明日大王可命王佐差人前去请岳飞来赴席,那岳飞不来便罢。他若来时,就在席上令好武艺者,命他舞家伙作乐,可斩岳飞之首。如此计不成,再埋伏四百名标枪手,令王佐掷杯为号,四百名标枪手一齐杀出。”那岳飞双拳不敌四手,纵有通天本事,只怕也难逃厄。那东耳木寨头门、二门两边,皆是军房,房内可多放桌凳什物。他若逃出来,可将桌凳一齐抛出,阻住他的行路。再叫军士一齐上屋,将瓦片打下。再令雷家五虎将带兵五千,截住他的归路。岳飞虽然勇猛,到这地步,就是脚生双翅,也飞不进潭州去矣!”杨幺闻言大喜,遂命王佐依计而行。 王佐领旨出来,到山下水口下船,回到本寨,心中想道:“岳飞,你耍什么聪明?却害了自己性命!”到了次日,差家将王德往潭州去见岳飞下请帖。王德领命,来到潭州城下叫门。守军士问明,进帅府禀知。元帅令他进来。王德进帅府来,叩见元帅禀道:“奉主人之命,特送书帖到来,请元帅去赴金兰筵宴。”岳爷吩咐张保引王德去吃酒饭。张保答应一声,便同王德至偏房去用酒饭。岳爷看了来书,知是王佐答席。王德吃过酒饭,来谢了元帅。元帅道:“我也不写回书了。你去回复你家老爷,说我明日准来赴席便了。”又叫张保取二十四两银子,赏了王德。王德叩谢了元帅,回去禀复王佐,不表。 且说众将齐问岳飞道:“那王佐差人送书帖前来,为着何事?”岳飞道:“他特来请我去赴席。”众将道:“元帅允也不允?”元帅道:“好友相请,那有不去之理?”牛皋道:“小将的俸银可有么?”岳飞道:“贤弟的俸银不曾支动,问他怎么?”牛皋道:“拿五十两出来。”岳爷道:“要他何用?”牛皋道:“待我备一桌好酒筵,请了元帅,劝元帅不要到王佐那边去吃罢。常言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也,要使小弟耽惊受吓!”元帅道:“贤弟,为兄的岂是贪图酒食?要与国家商议大事。既许了他,岂肯失信!再说我请他,他便敢来,他请我我不去,岂不让人笑话?”牛皋道:“元帅你要去,可带了我同往。”岳飞道:“这倒使得。”当日诸将各自归营。 次日,元帅升帐,穿了文官服色。众将上前,叩见已毕,元帅传令汤怀、施全二人,暂掌帅印。牛皋同去。命岳云路上接应,岳云领令前往。元帅便同牛皋上马,张保、王横在后跟随,众将送出城外,竟往东耳木寨而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王佐得报岳飞前来,连忙出寨迎接。进至二寨门首,岳飞下马。来至大营,行礼坐下,献茶上来。岳飞说道:“多蒙见招,只是不当之至!”王佐道:“无物可敬,略表寸心。”即忙吩咐摆酒,二人坐席饮酒,不表。 且说牛皋对张保、王横说道:“你在此好生看守马匹要紧,待我进去保元帅。”张保二人答应。那牛皋未到军边,大声叫道:“要犒劳哩!”王佐看见,却不认得是牛皋,心下想道,“好一条大汉!”牛皋走上堂来,岳飞道,“这是家将牛皋,生性粗卤,贤弟体计较他。”王佐吩咐手下取洒肉与他吃。家将答应一声,登时取了酒肉点心出来。牛皋看见道:齐吃个干净,就立在岳飞的身边。 元帅开言道:“愚兄的酒量甚小,要告辞了。”王佐道:“岂有此理!酒尚未饮,正还要奉敬。小弟这边有一人使得好狼牙棒,叫他上来使一回,与兄下酒如何?”岳飞道:“如此甚好,可唤他上来使一回。”王佐吩咐:“叫温奇来。”那温奇见唤,即忙上来,叩了一个头。王佐道:“岳元帅要你舞一回狼牙棒佐酒。好生使来,重重有赏!”温奇道:“既要小将舞棒,求元帅爷将桌子略移开些,小将方使得开。”王佐对岳爷道:“哥哥,他倒也说得是,恐地方狭小,使不开来。”岳爷道:“贤弟之言有理。”遂命左右将酒席撤在一边。 那温奇把狼牙棒使将起来。看看使到岳飞的跟前,那牛皋是拿着两条铁锏,紧紧站在元帅跟前。便喝一声:“下去些!”那温奇只得下去。少停又舞上来,被牛皋一连喝退几次。那温奇收住了棒道:“你这个将军,好不知事务,只管的吆五喝六,叫我如何使出这盘头盖顶来?”牛皋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你一个舞终久不好看,待俺来和你对舞。”不等说完,扯出锏走将下来。架着温奇的棒。温奇巴不得的将牛皋一棒打杀,劈脸的盖将下来。牛皋枭开狼牙棒,一锏把温奇打杀!王佐看见,即将酒杯望地下一掷,往后便跑。那些标枪手听得警号,一齐杀出。霎时间:筵前戈戟如麻乱,一派军声蜂拥来。 那些标枪手一齐杀将出来,牛皋便叫:“元帅快走!待我断后。”岳爷忙向腰间拔出宝剑,望外杀出。牛皋舞动双锏,且战且走。来到二门,只见张保、王横手执佩刀,保住马匹,大叫:“元帅!牛将军!快请上马,好让小人挡住后头。”岳爷、牛皋慌忙上马,不期前面丢下板凳家伙,横满一地。后面标枪手又追来。张保一刀砍死一个,王横夺过一杆枪来,连挑几人。牛皋回首,又打死十来个。那些标枪手不敢上前。王横把枪将板登条桌挑开。四人方出一层,两边屋上瓦片如雨点一般打下来。四人俱打得头青脸肿,冒着险拼命跑出大门外边。雷家五将左右杀来。四人正在招架厮杀,忽听得呐喊声响,杨再兴一马冲来,手起一枪,把雷仁挑下马来。雷义举起铁锤打来,杨再兴架开锤,回手一枪,正中雷义心窝,翻身落马。后面是关玲、阮良、董芳、张国祥飞马上来,先保了元帅几人出寨,杨再兴在后跟着。那雷家三兄弟使刀的使刀,举叉的举叉,带领兵卒追上来。杨再兴大怒,拨回马,使开这杆滚银枪,左飞右舞,一连把三将挑死。再把众兵大杀一阵,方才收兵,赶上岳飞。众人正在暗道侥幸,忽只见四面火箭齐发。君山左右前后,预先堆满干柴枯草,火箭落下,登时烈焰飞腾,冲天火起。岳飞和众人都在烟火之中。那王佐事先不知此计,也被困住。只得和岳飞众人一齐冒火突烟奔下山来,岳云带兵来救,在烟雾里遇着王佐,认做是父亲,一把抱住,当先走马前行。可怜众人都烧得焦头烂额!逃至水口,只见那杨虎、戚方驾船赶来,接应上船,岳飞这才看到岳云抱着王佐,笑道:“我儿放王叔父下来。”岳云把王佐放下。元帅道:“贤弟请回寨罢!为兄的去了。”王佐拜别回寨,又羞又怒道:“又是岳飞好气度,如此设鸿门宴害他,他并无害我之意。那杨幺我侍奉他多年,他反如此待我!”心中恨恨不平。原来黄诚在王佐走后又设一计,如果雷家五虎杀不得岳飞,索性放火烧了头寨。让王佐和岳飞等同归于尽。 且说岳元帅升帐,一问方知是岳飞考虑洞庭作战需要水将,关玲自己做神行法去冷艳山,杨再兴便带阮良、张国祥、董芳关玲过来助战。恰好遇到岳飞;杨再兴又写信给杨虎、戚方,二人也带部下水军来战。岳飞见一班少年英雄、旧日部属到齐,心中也是欢喜。有军士来报:“启上大老爷,今有韩世忠元帅带领水军十万,大小战船,已在水口扎成水寨,特来报知。”岳元帅大喜,即忙带了张保,前往水寨拜候。军土报进水寨,韩元帅大开寨门迎接进寨。二人见礼坐定,韩元帅问道:“大元戎到此,与杨幺打过几仗了?”岳元帅道:“不知虚实,尚未与他交兵。若定战期,还仗老元戎相助一臂!”韩元帅连称:“不敢!”吩咐摆宴款待。二人上席对饮,谈论了一回。看那天色已晚将下来,岳飞辞别,韩元帅送出水寨。 岳飞上了马,沿湖一路探看,那洞庭湖真个波涛万顷,水天一色。远远望见那君山上宫殿巍巍,旗幡密密,十分雄壮。正在观看,忽见水面上一只小船,使着双桨,望着边岸荡来。张保看见后首有一带茂林,便叫元帅:“那只小船来了,且进林子里躲一躲。”岳飞忙进林中,张保也走了进来窥看。只见那只小船直抵湖岸,艄子把船拢好。船舱里走出一个人来,四面张望,口中自言自语的道:“我明明看见有两个人在此,怎么不见了?”张保见那人手无军器,便提棍走出林中,大喝一声:“那里来的奸细,到此窥探?”那人道:“我那里是奸细?要见岳元帅干一件功劳的。”张保道:“既要见元帅,你且跟我来。”那人就跟着张保走进林中。张保指着岳飞道:“这就是元帅。不知有何事?”那人便向元帅跪下道:“小人乃是杨幺的族弟,名唤杨钦。因逆兄不知天命,妄行叛逆,小人要保全祖宗血食,无门可见元帅。方才有事过湖,见元帅独骑而行,意是宋朝将官,欲投托求见。不意天幸,得遇元帅。元帅若不见疑,可于明日晚间,约准到此一会。小人献一计,可灭逆兄。万勿失信!”元帅道:“你既知顺逆来归,何不就同本帅归宋,反要明日再见?”杨钦道:“元帅身为大将,岂不知机事不密,决无成功?小人既以身许国,岂不欲早投大寨?但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未修习行兵之道,于事无益。只有一隐情,必须秘密。倘少有泄漏,不独无功,反多周折也!”岳飞道:“既如此说,准于明日到此领教便了。”杨钦叩头辞别了元帅,下船而去。 岳飞同张保回城,安歇了一夜。到次日下午岳爷暗暗的命张宪。杨再兴、岳云、王贵四将,各带三千人马,在于湖边四处埋伏。但看流星为号,即杀出救应。若安然无事,听炮声回营。四将领令,各自埋伏去了。到了临晚,元帅唤过张保来吩咐道:“你可独自前去,见机而行。倘有意外之变,可将流星放起,自有救应。”张保道:“不妨!小人走得快,若是不答对,我自跑了回来就是。”岳爷道:“须要小心!”张保辞了岳爷,出城来到林中,等了一会,果然见一只小船拢岸。杨钦走上岸来,张保走出林子外叫一声:“杨将军来了么?”杨钦道:“元帅在那里?”张保道:“元帅偶染小恙,故命我到此等候。”杨钦道:“既然如此,我有一物,相烦面呈元帅。切不可被一人知觉!”就在身边取出一个小小册子,封固甚密,递与张保,再四叮咛,辞别下船。张保收了册子,拔步回城,进帅府来。岳爷正在帐中,坐在灯下观书等信。忽见张保回营来见,将杨钦之言禀明,把册子呈上。岳爷拆开细看,心中暗喜,随命张保出营施放号炮,令埋伏四将回营。 到了次日,岳爷带了册子出城,到水寨来见韩世忠,行礼坐定。岳非请韩元帅屏去左右,好商量机密事情。韩元帅道:“为将者,全在上下同心。我手下将士如自己一般,有话不妨竟说。”岳飞即将册子送过道:“有一功劳,特送与元帅。”韩元帅接来一看,原来是一幅地理图和一张战船图,分注得明明白白,大喜道:“承让此功,何以为谢?”岳飞道:“都是为朝廷出力,何出此言?”韩元帅道:“还恳元帅麾下拨几位统制帮助帮助。”岳飞道:“少停便送来。” 岳帅辞别起身,一竟回转帅府,正要点将,忽听中军来报戚方部下副将罗纲同郝先在洞庭湖边抢掠渔民船只,众鱼户告到大营。只气得元帅面红耳赤,传二人进帐。 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 第三十章 正军法岳飞结怨仇 斗武艺公子战成方 却说岳元帅传罗纲、郝先二人进帐,问清原委,二人辩道:“小将奉令征集船只,并非为了自己,乃是为了大军水战之用,这些鱼户刁蛮,几艘破船都不肯借,便关押了他们几个示众。还望主帅体谅。”元帅道:“我岳家军誓言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为何?民为军之本,在你等看来几艘破船,确实渔户人家性命,本帅嘱咐过你们这等事要好言去借,不肯借便出军资买。实在不行报知本帅在想办法,你二人如何拷打关押百姓?我等若是成了金寇或强盗,这仗便胜了又有何用?你二人从军有年,违反纪律便当斩!”吩咐军士推出斩了。众将紧忙求情,杨再兴道:“他二人抢掠百姓不对,但征战有年,还算奋勇,再有元帅辞职数载,他们也不在军中,这番特意过来支援,其心可嘉,望元帅开恩。”元帅命将二人各杖责四十,让旗牌领百姓验伤,然后赶出军营永不叙用。部下由杨虎,杨再兴统带;又命关玲、阮良,董芳、张国祥四员小将过去帮助韩元帅。岳帅一怒后,眼疾又有发作,回后帐皇甫端急忙调治。 当晚,皇甫端来牛皋帐中,对牛皋说道:“牛将军,元帅目疾多年来时好时坏,老夫这次要往君山走几日,听说有一种药草可根除元帅之病。”牛皋道:“事是好事,只是君山目前都是杨么部下盘踞,你如何去得?”皇甫端笑道:“老夫打扮成医师采药,何况又会些遁术。此去无妨,只是我不在身边怕元帅受伤、得病无人照料,军中其他医生只能应付一般伤病。”说着取出两枚药丸道:“倘若人有性命之忧,此药有回生之效。切勿轻用。我本想把药丸给岳公子,但想他毕竟年幼,还是给牛将军保管。”牛皋大喜拜谢。皇甫端自去找元帅请假不提。 却说不几日关玲来报知岳元帅,韩元帅打下蛇盘山,此乃杨么存放物资粮草之所。一路都是乱山高岭,深篁密箐,路径丛杂,极难识认。出入不常,人迹罕到。所以前者官兵来剿,往往失利。不意杨钦将路径细细画成此册,献与岳飞,因此韩元帅得以先攻下此地。岳飞大喜,关玲又道:“不过那杨么那厮战船却厉害,以轮子激水,其行如飞也似,而且还设有撞竿,可以击碎官军的船只。官军这番水战损失不小,我们看了杨钦军机图上船的构样,韩帅派我去冷艳山请教白教授,特来一并告知爹爹。”岳飞点头,那关玲做神行法去了。岳飞升帐对众将道:“既如此,我军不妨陆上先攻,给韩元帅几日时间,众将谁愿先去挑战?”张宪道:“末将愿往!”岳飞准了,张宪带三千人马杀出,那边伍尚志得令,就领喽罗来迎战。军士报进帅府,岳飞闻报,带领众将出城,摆成阵势。但见伍尚志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手抡方天戟,坐下银鬃马,大声叫道:“来将莫非岳飞么?”张宪道:“我乃岳元帅帐下张宪!你是何人?”伍尚志道:“我是通天大王麾下官拜大元帅伍尚志是也!”张宪道:“看你相貌魁梧,象个好汉,何故甘心事贼?何不改邪归正,建立功名?倘不知悔过,一旦有失,岂不可惜!”伍尚志道:“休要摇唇鼓舌,且来认我手段!”说罢,举起画杆方天戟,劈面刺来。张宪举枪响应,两个一场好杀! 两人战到百十余合,不分胜败。天色已晚,各自收兵。伍尚志回山,见了杨幺奏道:“岳飞本事高强,不可力敌,只可计取,臣有一计:要水牛三百只,用松香沥青浇在牛尾上,牛角上缚了利刃。临阵之时,将牛尾烧着,牛痛,自然往前飞奔冲出。岳飞纵有十分本事,焉能对敌?必然擒获。”杨幺闻言大喜,即传旨取齐水牛,交与尚志。尚志带了水牛回营,当晚准备停当。 次日,将火牛藏于阵内,一马当先,至城下讨战。城内张宪出城。尚未交锋,伍尚志将火牛烧着。那牛疼痛,便望宋营中冲来,势不可挡。元帅看见,大叫:“众将快退!”众将一齐回马。那水牛负痛,乱撞乱冲,如崩山倒海一般。这些军士但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飞奔入城,将城门闭上。人马被火牛冲死不计其数,元帅心中优闷。伍尚志见张宪大败进城,鸣金收军。 过了一夜,又至城下来讨战。岳飞吩咐且将“免战牌”挂出,再思退敌之计。当时伍尚志见了,哈哈大笑:“岳飞真乃无能之辈。只败一阵,不敢再战也。还要做什么元帅!”随命军士拔寨收兵,上山来见杨幺,将火牛之事奏闻:“今岳飞闭了城门,挂起‘免战牌’,不敢出战,请旨定夺。”杨幺大喜道:“元帅辛苦,且暂停兵。孤家另思破城之策。孤家有一公主,招卿为驸马,可于今晚成亲。”伍尚志叩头谢恩。 当日,于殿上挂灯结彩。命宫女扶公主出来,就在殿上拜了杨幺,然后与伍尚志交拜,送进宫中合卺,花烛已毕,杨幺又赐众臣喜宴筵席。伍尚志陪饮至更深方散,回转宫中,只指望:秦晋同盟,成两姓绸缪之好;朱陈媲美,缔百年燕婉之欢。那知这位公主双眉含怨,两泪交流。伍尚志那知就里,只道是娇羞怕丑,叫侍女们俱回避了,便上前去温存,低语叫道:“公主!夜深了,请安寝罢!”那公主蓦地向胸前扯出一把佩刀来,把在手中,指着伍尚志道:“你休想无礼!我非杨幺之女,若要成亲,须要我哥哥作主;若不然,就拚个你死我活。”伍尚志大惊道:“本知今兄是谁?小将如何晓得?我和你既为夫妇,自然听从。且先放下凶器,慢慢的与小将说明便了。”那公主两泪交流道:“妾家姓姚,杨幺将我父母兄弟一门杀尽,劫抢家财。那时妾身年方三岁,杨幺将我抚为己女。我只有一姑母之子表兄岳飞,现为宋朝元帅。须得见他与我报了杀父之仇,方雪我恨。今你堂堂一表,不思报国立功,情愿屈身叛逆。妾身宁死,决不从你骂名万代也!”伍尚志听了这番言语,低头一想,便道:“公主之言,果是不差。我想杨幺贪残暴虐,谅不能成大事。但今令兄现为敌国。如何好去见他?既是公主如此说,小将焉敢冒犯?且名为夫妇,各自安寝,瞒过杨幺,待小将觑便行事便了。”公主谢了,各自去安歇,不提。 各位看官,也是那杨么便该气运将终,这边刚反了一个,那边又一个起了叛心。再说那王佐自从回寨之后,只管感念岳元帅的义气:“如今不若到西耳木寨去,邀了严奇,一同归顺岳无帅,以报他之恩义,岂不是好?”主意定了,即来见严奇说:“岳飞如此义气英雄,况杨幺这般行为,必非对手。愚意欲与兄同去归顺,未知尊意若何?”严奇道:“我想杨幺终非成大事之人。久闻岳侯忠义,礼贤下士。若承挈带,实为万幸!” 话还未绝,旁边走过一员小将,乃是严奇之子,名唤严成方,年方十七,使一对八棱紫金锤,猛勇非常,上前叫道:“爹爹不可听信王叔叔之言,长他人之志气。孩儿闻得岳飞有一子,名唤岳云,也使两栖银锤,有万夫不当之勇。待孩儿明日与他比比武艺,若果然胜得孩儿,情原归降;若胜不得孩儿,叫岳飞早早收兵回去,休教杀个片甲不留。”严奇对王佐道:“我儿之言,亦甚有理,免得被他们看轻了。” 王佐只得辞别回寨,悄悄地来至潭州城下,对守城军士说知,要见岳元帅。军士报进帅府,牛皋在旁听得,大骂道:“这个狗头,几次三番来哄骗我们,今日又来做什么?且待我去拿他来,砍他七八段,方泄我胸中之恨!”提了双锏,怒冲冲的去杀那王佐。岳飞连忙唤转,叫声:“贤弟,为兄的两次与王佐宴席,皆为要他降顺。他虽使恶意,我全不计较。人非草木,岂有不知?今日他来见我,必有好音。且放他进来,看他有何话说。”随叫军士:“请王将军相见。”牛皋不敢则声,呶着嘴,咕哝个不了。 不一会,军士引着王佐进帅府来,见了岳飞跪下道:“上次哄骗元帅受惊,不赐斧诛,反蒙恩赦,实该万死!”岳飞道:“贤弟请起!此乃各为其主,理所当然,何罪之有!但不知贤弟今日此来,有何见渝,莫非还有别计么?”王佐道:“人非禽兽,岂无人意?蒙元帅大恩,无以为报。有西耳木寨严奇,小将已约他同来归顺。不道他儿子严成方年纪虽小,十分骁勇,负气不服。他问得公子英雄,单要与公子比个手段,若能胜他,方肯来降,因此特来报知。”岳飞道:“既如此,贤弟且请回。待明日叫小儿出城来,与他比试便了。”王佐辞别出城,悄悄自回寨去。 次日,岳爷命岳云领兵山城,等候严成方比武,相机行事,不可有误。旁边闪出统制戚方,上前禀道:“王佐几次暗施毒计,恐有变动。小将愿去掠阵。”岳爷应允。戚方遂同公子齐出城来,安下营寨,专等严成方来比武。那里晓得杨幺在水寨操兵,严成方不能脱身来与岳云比武。这里岳云已等了两日。 王佐恐岳云性急,就命儿子王成亮前去通知操兵之事。王成亮领命,上马提枪,来至宋营门前,对军士道:“我乃东耳木寨东圣侯大公子便是!快请岳公子出来会话。”军士报进营中。戚方道:“待小将去看来。”戚方提刀上马,走出营前。王成亮道:“来将何名?”戚方道:“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戚方是也!尔乃何人?”成亮道:“我乃东圣侯长子王成亮是也!因严成方在水寨操兵未回,家父特命我来知会岳公子,休要回兵,须要等一两日。” 这几句话还未说完,不提防戚方手起一刀,将成亮斩于马下,取了首级,回营来见岳云道:“来将乃是王佐之子,名唤王成亮,被我斩了首级在此。”岳云大惊道:“戚老叔为何杀了他!爹爹知道,必要将我斩首,如何是好?”戚方道:“他父亲屡屡哄骗,要杀元帅,焉知今日不是鬼诈?杀了他,有罪在我,公子不必惊慌。”岳云忙命军士,把成亮首级送去还他。王佐大哭一场,不知何故被杀?只得收了尸骸,不表。 却说岳公子收兵回城,进帅府来见元帅道:“爹爹,该斩孩儿之首。”元帅问道:“你却为着何事?莫非战不过严成方么?”岳云道:“孩儿奉命扎营在路旁等候严成方,他两日不来。今日王佐命儿子王成亮这来报成方在水寨操兵之事,却被戚老叔杀了,孩儿理当斩首。”元帅道:“既是戚方所杀,与你何罪?”吩咐将戚方重责三十棍。两边军士一声答应,将戚方重责三十大棍。岳元帅叫张保:“你可将戚方送到东耳木寨王老爷那边去说,统制戚方误伤了公子,被家爷重责三十,送来验伤请罪!” 张保领令,同了戚方一直来到东耳木寨,军士进寨细细禀明。王佐吩咐叫张保进寨道:“你去禀上你家元帅,吾儿命该如此,与戚将军何干?那人有事未回,原请公子等候,料此事必成。”张保辞了出寨,同戚方回城缴令。岳帅对戚方道:“本帅一次金兰会,二次探君山,皆因要降王佐之心。今日方得成功,被你如此,岂不把前功尽弃!幸得今日说明,你且回营将养。”戚方领令回营。元帅又命岳云原往城外下营去等。 这严成方在水寨内,直到十日方回。严奇道:“为你操兵不回,岳云等候已久,王叔父恐他回城,命王成亮去通知,被戚方误伤了性命。你今快快去与岳云见个高下,好定行止。”成方领了父命,提锤上马,领兵来至岳云营前,高叫道:“快报去,说我严成方在此,快叫岳云出来与我比武。”小校忙报进营。岳公子听报,随即上马提锤,来到阵前,看那严成方怎生打扮?但见: 束发金冠雉尾双,鱼鳞砌就甲生光。金锤八棱扬威武,恰似天神降下方。 那严成方对阵看那岳公子: 头上银盔双凤飞,狻猊宝甲衬征衣。身骑赤兔胭脂马,气宇轩昂貌出奇。 两个在对阵,你看我威风凛凛,我看你雄气赳赳,各自暗暗欢喜。 严成方出马来道:“小弟久闻公子英雄无敌,特来请教。”岳云道:“领教便了。”两个各摆双锤,交手来战。一个舞动寒星万点,一个使出瑞彩千条。战到八十余合,不分胜负。岳云卖个破绽,跳出圈子,叫道:“果然好锤,战你不过,饶你去罢!”诈败落荒而走。严成方道:“往那里走?若不拿你下马,也算不得好汉。”拍马追来。赶下十余里路,岳云使个“流星赶月”的解数,回马一锤,照着严成方的锤上打去,将严成方虎口震开,把锤打落于地。严成方跳落下马,便把那柄锤也弃了,跪下道:“公子英雄,名不虚传!小弟情愿归降,望公子收录!”岳云也跳下马来,双手扶起道:“久闻严公子大名,今日幸得相会。公子若肯归降,共扶社稷,小弟情愿与公子结为兄弟。不知尊意允否?”严成方道:“小弟亦有此心,只是不敢仰攀。”岳云道:“既同心意,何必过谦?”两个就在地下撮士为香。岳云年长一岁为兄,成方为弟,誓同骨肉。对拜已毕,各自上马回营。 各位欲知王佐等到底降了没有,我等后文自见。 ------------ 第三十一章 岳飞探营中暗算 杨么通金失人心 却说成方回来至东耳木寨,见了王佐,将与岳云结拜之事说明。王佐大喜,随同严成方来至西耳木寨见了严奇,暗暗各自同心计议,不提。那岳公子回城,也将前事说了一遍,岳飞喜之不胜。 忽见小校来报:“有长沙王罗延庆在城外讨战。”杨再兴便上前来禀道:“昔日高宠、罗延庆同小将一起习武,最是相好,待我去说他来归降。”岳飞就令再兴出马。再兴领令,上马提枪,领兵出城来,到阵前大叫一声:“杨再兴在此,谁人敢来会我!”忽听对阵只一声炮响,门旗开处,一将出马,见是杨再兴,便把眼色一丢,喝道:“来将休得逞能,俺罗延庆来也!”摆动錾金枪,当胸就刺。杨再兴举起滚银枪,劈面相交。 两个在战场之上假战了十余合,杨再兴卖个破绽,回马败下,落荒而走。延庆拍马赶来。有四五里远近,到一茂林之间,再兴看四下无人,便回马叫声:“兄弟,久不相见,却原来在这里。为兄的已归顺了岳元帅,圣上亲封我为御前都统制。与岳元帅结为兄弟,蒙他十分义气相待。兄弟何不弃邪归正,投顺宋朝?日后立功,决不失封侯之位也!”罗延庆道:“兄长之言,敢不如命?小弟情愿做个内应,待交兵之日,小弟杀贼立功,以作进见之礼便了。”再兴大喜道:“既如此,愚兄仍旧败回,好掩人耳目。”说罢,便转马奔回,延庆在后追至战场上,又假战了四五合。再兴假败,逃回城去,延庆也鸣金收军回营。再兴进城,见了岳元帅,将罗延庆归降内助之事细细禀明。岳元帅大喜,记了功劳簿,不提。 且说那黄诚调齐各路人马,演习阵势,要与岳飞决战。这里探子报知岳元帅。岳元帅到了晚间,命张保跟随,私自出城来探看。到一树林中,岳飞爬上树顶,偷看贼营动静。正看之间,只听得弓弦响处,不知那里一箭射将上来。元帅叫声:“不好!”肋上早中了一箭,幸得把树枝抱住,不曾跌下。张保连忙上树扶下,月光下只见岳飞面如白纸。张保慌慌的背了元帅,黑暗之中,不辨高低,如飞进城。到了帅府放下,岳飞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只吓得岳云魂魄俱无,连忙将箭头取出来。众将士闻知。齐集大营来看。但见箭眼中流出黑血,口吐白沫,箭伤甚重,命在顷刻。公子与众将俱各大哭。牛皋道:“你们不要乱哭,一哭,我就没有了主意了。我是有仙丹救得元帅的。”众将听了,俱各拭干了眼泪,来问牛皋。牛皋道:“不要慌,可取些滚水来。皇甫医生留了药给我。”旁边家将忙忙的倒了一碗滚水来。牛皋在身边左摸右摸,摸出一粒丹药来,将滚水调和,灌在元帅口中。不多一会,只见元帅大叫一声:“痛死我也!”这颗仙丹,果然有起死回生这妙,顷刻之间,岳元帅一翻身坐起,众将好不欢喜。 牛皋问明张保岳飞中箭之事,便道:“这箭方向不是敌人所射,乃是本营将官放的。且看箭上可有记号。”元帅把箭一看道:“没有记号。”牛皋道:“把众将的箭都拿来比看。若有哪个的箭,与此箭一般样的,就是此人射的。”众将齐称:“有理。”元帅就将箭来折为两段,插在靴统内,说道:“你们不必穷究,待他悔过自新便了。”众将道:“元帅如此仁德待人,但此贼的心肠太狠,便宜了他!”牛皋气忿忿的,又摸出一丸丹药来道:“元帅收着,倘日后再被他射一箭,还好医治。第三回,却没有了!”元帅道:“凡事总由天命,贤弟何必着恼,将军们请各自回营,来日准备与朝廷出力便了。”众将辞别,各自散去。元帅自进后堂来,公子问道:“爹爹,孩儿已明知此人,何不将他正法?”岳飞道:“我儿,你哪里晓得?他道我赏罚不明,因而怀恨,至有此举。我但以仁德化之,彼必然追悔也。”岳云伏侍元帅安寝,不提。 且说杨幺一日升殿,对黄诚道:“各路大兵虽到,但胜败亦未可遽定,当作何万全之计?”黄诚奏道:“臣的阵势已经演熟,大王可传旨,命王佐前去诱敌,待岳飞兵来,就命王佐截住他的归路。再命崔庆、崔安居左,罗延庆、严成方在右,二大王杨凡统领中军,四面夹攻。先命花普方驾着战船,去与韩世忠交战,以防他来救应。任那岳飞通天本事,亦必就擒也。”杨幺听了这番言语大喜,即命:“军师照计而行便了。”军师领旨,自去准备。 旁边闪出杨钦上前奏道:“军师妙计虽好,但是岳飞手下将士,俱是智勇兼全之辈,亦未可轻忽。臣愿拚身入虎穴,到潭州城去,与岳飞讲和。若肯两下罢兵息战,不独安然无事,又省了无数粮草。”杨幺道:“御弟前去讲和甚妙!若肯退兵,情愿送他些金帛,免得厮杀亦好。杨钦正要领旨出班,只见伍尚志闪出奏道:“单丝不成线,臣愿与王叔同往未营讲和。”杨幺道:“驸马同去,孤家更是放心。”杨钦心中想道:“我有心事,特谋此差。不道驸马也要同去,如何是好?”无可奈何,只得和驸马一同出朝。 来到水口,下了小船开到对岸。二人上马,来至城下,对城上军士说道:“相烦通报元帅,说杨钦、伍尚志特来求见元帅。”军士连忙报进帅府。岳飞传令,请进帅府相见。军士得令,出来开了城门,放他二人进城。来到师府,进内见了元帅,口称:“小将杨钦,同伍尚志奉主公之命,特来与元帅讲和。若肯罢兵息战,情愿备办粮草犒军等物,每年进纳贡奉,免得人民涂炭。未知元帅允否?”岳爷大怒,喝道:“那杨幺早晚就擒,洞庭灭在旦夕,何得多言!”叫左右:“将二人拿下,两处拘禁。待我捉了杨主,一同斩首。”左右一声答应,将二人各房拘禁,元帅暗暗叫军士将酒饭传送。 到得初更时分,叫张保悄悄的去请了杨钦来到后营,重新见礼。元帅让他坐了客位,问道:“白天冒犯!在诸将面前不得不如此,幸乞恕罪!不知将军此来,有何指教?”杨钦道:“今黄诚调集各路兵马,要与大军决战,特来报知元帅,以便准备破敌之计;又闻杨么因战事不利了,已经暗中给金人写信求援。妄想金军来援,而他如当初伪齐一般。元帅宜急速进军;但恐元帅大兵到时,玉石不分,请求元帅保全家口,感德无涯!”元帅道:“前承将军美意,破了蛇盘山。本帅还要奉明封赠,岂敢有犯?”即命家丁取过小旗一面,递与杨钦道:“倘大兵到日,将此旗插于门上,诸军自不敢进门。”杨钦接了旗收好,谢了元帅。元帅仍命张保送回房中安歇。 又叫王横:“你去好好的请那伍尚志来。”王横领令出去。不一时,尚志已到,见了元帅跪下道:“前者有犯虎威,望元帅恕罪!”元帅用手扶起请坐,便道:“将军大才,实为可敬。但所事非人,实为可惜!不知将军今日此来,有何主见?”伍尚志就将得胜归营、被招为驸马之事说了一遍,然后道:“那公主虽与小将做了花烛,却不肯成亲,要求元帅作主,方成此事。”元帅闻言,禁不住哈哈大笑道:“杨幺招驸马,怎么要本帅作主起来?岂非笑话?”伍尚志道:“有个缘故,那公主并非杨幺之女,乃潭州潭村人氏,父亲姚平章,一门俱被杨女杀死。其时公主年幼,杨幺认为已女。”岳飞吃惊,道:“姚平章是吾母舅,那公主是我表妹了!如今却待怎么?”尚志道:“公主说,一则有父母之仇,二则元帅乃公主之兄。所以谋得此差,来见元帅请命,以安公主之心。”元帅闻言,即忙站起来道:“这等说来是我的妹丈了!”遂传命,请公子来见礼,便道:“这是我儿岳云。”岳云见了礼。 元帅吩咐家将:“去请杨老爷来。”伍尚志吃惊道:“小将在此,不便相见。”岳飞笑道:“不妨!他也有事到此。”不一会,杨钦走进来,见了伍尚志,甚是慌张。元帅笑把从前之事说了一遍,二人大笑起来!伍尚志道:“起初杨么打出“等贵贱,均贫富”的宗旨,颇得人心;自立稳脚跟后,渐渐背离初衷,衣食住行无不穷奢极欲,连睡觉的床都要金玉镶嵌,部下士卒和百姓却困苦潦倒,更滥施兵威,焚烧无数宅院庙宇,滥杀官吏书生僧道,把滥杀无辜称为“行法”,以致民不聊生,如今连杨钦将军都反,真是报应。”岳飞听罢颔首。命重整酒席,当夜三人饮了一番,商定计策。次日,命军卒送二人至水口,下船回寨见了杨幺,一同奏道:“岳飞有允和之意,奈众将不肯,故留在驿中过了一夜。众将请命,要斩臣二人,又是岳飞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放臣二人回来缴旨。”杨幺闻奏,心甚不悦。 那伍尚志进宫见了公主道:“今日见过令兄,将公主之言一一道达了。令兄待等平了杨幺,令兄作主,与公主成婚也。”公主谢道:“郎君若能与我父母报仇,感德不尽!”这边闲话,且按下慢表。 且说岳飞送走二人,对众将道:“杨么勾结金人,若那完颜宗弼接到他的信,必不肯放弃机会,所以我军利在急战,如今杨么失去人心,手下战将都已暗中投靠我军,赢他不难了,只是他那飞轮战船尚无破解之法。”正说间,有军士报关玲回来了,岳飞急命唤入,关玲道:“去冷艳山见到白军师,他说这战船全靠塔轮作战,只需如此如此,破解不难。”岳飞大喜。 岳元帅调齐人马,约定韩元帅水陆会剿。分拨杨虎、阮良、董芳、张国祥、牛皋,共是五人,来助韩元帅,由水路进发。自同众将出了潭州城,安下大营,准备与杨幺决战。是日,元帅升帐,聚集一班众将,参见已毕。元帅开言道:“今黄诚调齐人马,摆下此阵,名为‘五方阵’。按金、木、水、火、土各路埋伏,前后左右俱有救应。各宜努力向前,擒拿杨幺,在此一举!违令怠玩者,必按军法!”众将齐声道:“愿听指挥。”元帅即命吉青听令,吉青答应上前。元帅道:“与你红旗一面,率领带领三千人马,从正西以火克金杀入阵去,我自有接应。”吉青得令去了。又点施全领兵三千,黑旗黑甲,从正南上杀进,取水克火之义。施全答应一声:“诺!”领令去了。又唤岳云:“你可同王贵、张显领兵三千,都是黄旗黄甲,金克木从北方杀入接应。”岳云三人领令去了。又命张宪同郑怀、张奎领三千人马,白旗白甲,杀入正东阵内,取金克木之义。张宪领令下去。元帅又命杨再兴带领青甲兵三千,以木克土一齐冲入中央,砍倒他的“帅”字旗。元帅自领大兵在后,接应五方兵将,不提。 再说韩元帅已得了岳元帅会剿日期,即命杨虎、阮良、董芳、张国祥各驾小船,往来截杀,牛皋在水面上救应。自己带领二位公子并各副将,摆开大战船杀来。那日杨幺闻报,说陆上岳飞大军来破“五方阵”,韩世忠水师又从水路杀来,即忙命杨钦把守洞庭宫殿,伍尚志保住家眷,自己御驾亲征,与太尉花普方等,驾着大小战船,向前去迎敌韩世忠。 不因此番开兵大战,有分教:江水澄清翻作赤,湖波荡漾变成红。毕竟不知谁胜谁负,且听下回分解。 ------------ 第三十二章 宗弼五扫中原地 再兴激战小商河 话说那岳营众将依次冲入。“五方阵”内,虽有严成方、罗延庆了得,却彼已怀归顺之心,自然不肯出力。只有小霸王杨凡这杆枪十分厉害,在阵内抵挡各路兵将。那王佐来见岳元帅,献了东耳木寨。岳爷命王佐收拾寨中之物,速进潭州,不可迟延!王佐领命而去。不一会,又见伍尚志差心腹家将,驾船来到岸边,请元帅上山。元帅令三军上了战船,带领张保、王横下船,直至杨幺水寨,逢人便杀,遇将便砍,四面放起火来。众喽罗飞奔逃命,岳爷杀上山来,早有杨钦接着,指引军兵,将杨幺合门诛戮。伍尚志领了公主下山,放起一把火,将大小宫殿营寨烧个干净。 早有小喽罗逃得命的,飞报与杨幺,说道:“大王不好了!驸马伍尚志与御弟杨钦献了水寨,放火烧了宫殿,大王眷属都被岳飞拿尽了!”杨幺听了,大叫一声道:“罢了!罢了!谁知二贼如此丧心,将我满门卖绝,此恨怎消!拿住二贼碎尸万段,方泄我恨!传令众将,快奋力杀上去,擒了韩世忠,再作道理。”众将得令,正把战船驶上,只见牛皋在水面上走来,见了花普方,叫声:“贤弟,此时不降,更待何时!”花普方叫声:“哥哥,小弟来也!”将船一摆,跟着牛皋归往未营去了。杨幺见花普方归宋,心中又慌又恼,只得强勉催动所有飞轮战舰上前,与韩元帅战船打仗。 且说五方阵内恰好杨再兴从中杀进阵来,正遇三大王杨凡。两个大战,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村。正在难解难分,严成方见杨再兴战不下杨凡,便把双锤一摆,大叫一声:“严成方来助战也!”一马跑上前来。杨凡只道他来帮助,那里防他马到锤落,把杨凡打落马下,再兴取了首级。罗延庆见了把枪一摆,连挑几员偏将,大叫道:“俺罗爷已归顺岳元帅了!你等愿降者,都随我来投顺,免受诛戮!”那阵内人马见主将已降,俱各四散逃生。 早有军士飞报黄诚道:“王佐、罗延庆俱投降了宋朝。严成方把三大王打死,也归宋朝去了。阵势已破,三军尽逃散了。”黄诚正在惊慌,又有探子来报道:“伍尚志与杨钦献了水寨,放火烧毁了宫殿,大王一门家眷尽被宋兵杀尽了。”说犹未了,又有探子来报:“牛皋招降了花普方,大王现被韩世忠围困,十分危急,候军师速去救驾!”黄诚一连听了几报,弄得手足无措,仰天大叫道:“铁桶般的山河,一旦丧于诸贼之手,岂不可恨!”遂拔剑自刎而死。这叫做:大破‘五方阵’,逼死黄军师。 且先说那岳元帅烧了洞庭山宫殿,下船来,依旧上岸屯住。早有牛皋带领花普方来投降,岳爷大喜,用好言抚慰。忽然又有探子来报道:“启上元帅,今有金邦四太子兀术,调领六国三川各岛人马,共有二百余万,来犯中原,将近朱仙镇了!请令定夺。”岳元帅听了此报,吃了一惊,吩咐探子再去打听。这个方去,那个又来,一连七八报。元帅好不着急,想:“那杨幺未擒,金人又到,奈何奈何!”慌忙传令军政司,点齐五队人马,每队五千,候本帅发令。军政司连忙点齐,专等元帅调用。岳爷又发文书,差官命各路总兵节度,在朱仙镇取齐,星飞投递去了。 再说韩元帅水战为了破杨么“车船”,早派部将阮良带领几十号小船,去打捞水草,堆贮船中,躲在两旁。待他那第二队‘楼船’来时,把草船驶出来,将水草推下水去,塞住他的车轮,两军水上合战之时,只听一声鼓响,第二队弩楼船拥将上来,万弩齐发。韩元帅又将红旗一招,照旧推倒竹城。牛皋将草船放出,一齐将水草推下湖去。那楼船上水车,却被水草塞住车轮,再也踏不动,那船好似钉住一般,转折不来。牛皋豁喇一声,率领众军跳上楼船,一锏把杨幺打翻。阮良等一齐上前捉住了,解上韩元帅大船上来报功。韩元帅即命绑过岳元帅营中来。岳飞道:“叛逆大罪,理应解赴临安处斩,但我要速往朱仙镇去,恐途中有变。”吩咐绑去砍了!将首级差官送往临安奏捷。又有军士来报皇甫端回来了,岳飞急忙请入,当面拜谢皇甫军医赠药给牛皋,救了自己性命。皇甫端道:“小可这番采的草药可以医治元帅眼疾,一月可望痊愈。”众人皆喜。 好个岳家军,不到半月便扫荡了八百里洞庭,当下岳飞命先锋人马五队,每队五千骑兵,先后分别是杨再兴、岳云、严成方、罗延庆、伍尚志领军先行。又令牛皋往各路催粮,到朱仙镇来接应。牛皋领令去了。此时岳元帅与韩元帅共有三十万大兵。二位元帅放炮拔寨,统领全帅,望朱仙镇而来。且按下慢表。 却说那金兀术在金国收到杨么求救文书,对哈迷蚩道:“这番伐宋之机又到了,那洞庭杨么二十万大军,经营多年,要破他怎么也得一年半载。那杨么绊住岳飞,我先去取了河南。”于是请旨,带领了六国三川大兵,拜哈迷蚩为军师,以魏平生为行军参赞,正先锋撒八孛堇,副先锋哈铁龙,又命完颜金弹子押运粮草和铁浮屠,大军分为十二队,每队人马五万,共有六十五万人马,虚张声势,假言二百万,往朱仙镇而来。 再说第一队先行杨再兴,奉令前往朱仙镇来。此时正值十一月天气,只见四下里彤云密布,大雪飘扬,万里江山,如同粉壁。再兴带兵冒雪而行,一连走了两日两夜,已离朱仙镇不远。看那金邦人马,漫山遍野,滔滔而来,不计其数。杨再兴道:“三军听者,你等看番兵如蝼蚁一般,你们上前去岂不白送了性命?尔等可扎好营寨,在此等候,我去杀他一个翻天倒海!”众兵一齐答应,下了营寨。那杨再兴即便拍马摇枪,只带三百亲信骑兵往番军前队杀进。 刚好金兵第一队的小先锋雪里花南走马上来,正遇着杨再兴一马当先,那枪只一挑,将雪里花南挑下马来。番兵不能抵挡,呐喊一声,两边散开。后面大队金兵拥出一员大将正是盖天大王撒八孛堇,此人乃是金军万夫长,手持一柄一百二十斤铁门栓,遇到杨再兴也不打话,一门栓砸来,杨再兴举枪相迎,不出五合,竟一枪刺到撒八孛堇,将颈下挑了一个窟窿,翻身落马!杀得那些番兵东倒西横,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没命的逃走。再兴与三百骑兵奋勇冲杀不上一个时辰,连把数员番邦大将送往阎罗殿去了。前队番兵共计有二十余万,见主将已亡,大败而走。后面副先锋哈铁龙想挡住败兵,不料众番兵惧怕,不知道象这样的南蛮有多少追杀下来,先自慌了乱跑。人撞人跌,马冲马倒,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但见尸如山积,血若川流。哈铁龙没奈何也跟了逃亡。 杨再兴在后追赶,正看到哈铁龙旗号,乃是高宠仇人,如何肯放。见番兵向北而走,心下想道:“我往此处抄去,岂不在番人之前?截住他的归路,杀他个片甲不留。”再兴想定了主意,竟往近路抄去。谁知此地有一条河,名为小商河,早已被这大雪遮满,看不出河路。那些番兵尽皆知道是小商河,前边小商桥,所以那些番兵皆往西北而逃。小商河河水虽不甚深,却皆是淤泥衰草,被雪掩盖,不分河路。杨再兴一马来到此处,一声响跌下小商河,犹如跌落陷坑的一般,连人带马,陷在河内。那哈铁龙看见,只叫一声:“放箭!”一众番兵番将万矢齐发,就象大雨一般射来。可怜杨再兴连人带马,射得如柴蓬一般。那跟随的三百骑兵见主将阵亡,无一退后都死在金兵乱阵之中。 后人有诗吊之曰: 东南一棒天鼓响,西北乾方坠将星。未曾受享黄龙饮,先向泉台泣夜萤! 兀术传令众将,调兵转去据险下营:“若有南蛮前来迎敌,不可造次,须要小心准备为主!”不提。却说那第二队先行岳云赶到,天色已暗。再兴的军土上前迎着公子,报道:“杨老爷追杀番兵,误走小商河,陷于河内,被番人乱箭射死!特来报知。”岳云听了,不觉大叫道:“苦哉,苦哉!救应来迟,此乃我之罪也!”传令三军:“与我扎住营盘,待我前去与杨叔父报仇!”三军得令,安下营头。岳云拍马摇锤,直抵番营,带自己五千军马冲进金营,岳云一马冲入番营,大叫:“俺岳小爷来踹营了!”舞动那两栖银锤,如飞蝗雨点一般的打来,谁人抵挡得住!况且那些番兵俱已晓得岳公子的厉害,都向两边闪开。岳公子逢人便打,打得众番兵东躲西逃,自相践踏。岳云要找到杨再兴尸身,却不知在哪里。 恰好第三队先行严成方已到。前队军士将杨先锋误走小商河被金兵射死,如今岳公子带五千人马踹进番营的事说了。严成方闻言大怒,即传令三军安下营寨:“等我帮他去来!”把马一提,也带自己五千人马直至番营,高声大叫:“俺严成方来踹营也!”抡动紫金锤,打将入来,指东打西,绕南转北。寻见了岳云,两个人并力打来!那时兀术在大营,见小番报说:“岳小南蛮又同了一个小南蛮叫做严成方,踹进营盘,十分凶狠,难以抵敌,望速遣将官擒拿!”兀术思想:“某家六十万大兵来到此地,被杨再兴一人百骑挑死我数个先锋,杀伤我许多人马。如今又有这两个小南蛮如此厉害,叫某家怎能取得宋朝天下!”随即传下令来,点各营元帅、平章速去迎敌,务要生擒二人,如若放走,军令治罪!那些番兵番将得了此令,层层围住岳公子、严成方一万人马厮杀,不表。 不久,那第四队罗延庆人马又到,众三军也将前事说了一遍。罗延庆闻言,大怒道:“尔等扎下营盘,等我去与杨将军报仇!”一马飞奔而来!只见杨再兴战马射死在河内,尸首已经被金兵抢走。延庆下马拜了两拜,哭一声:“哥哥吓!你为国捐躯,真个痛杀我也!今小弟与兄上前去报仇,望哥哥阴灵护信!”就揩干眼泪,上马提枪,竟往番营而来,率本部杀入重围。罗延庆踹进番营,已是黄昏时分。 第五队伍尚志也到,三军也将前事禀上。伍尚志吩咐三军扎住营盘,带五千人马来至番营,将马一提,舞动这枝画杆银戟,杀进番营,一层层冲将进去。只见岳云、严成方、罗延庆皆在围内,伍尚志叫声:“有兴头!我伍尚志也来了!”四只大虫杀在番营内,锤打来,遇着便为肉酱;枪刺去,逢着顷刻身亡。真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兀术看见大怒,便道:“不信这几个南蛮如此厉害!能带几千兵翻出天去。”遂又传集众平章一齐围住,吩咐:“务要拿了这几个南蛮,大事就定了!”众将得令,层层围住。四人虽英勇,带着万余勇士厮杀,几番冲突尚不得出。 那四个人在里面杀了一层,又是一层,杀了一昼夜。恰好岳元帅、韩元帅的大兵已到,依河为界,放炮安营。那番阵内四个先行听见炮响,晓得是元帅兵到。岳公子抢锤打出番营,后边罗延庆、伍尚志一齐跟着杀出来。岳云回头一看,单单不见了严成方,大叫:“众位叔父!严成方尚在阵内!快些进去救应他出来。”岳公子当头,众将在后,复转身一齐又杀进番营。只见严成方在乱军中逢人乱打,岳云道:“贤弟快回营去罢!”严成方也不回言,举锤便打,岳云连忙架住。却是那严成方杀了一日一夜,已经杀昏了,只往番营杀进去,也认不出自家人了。岳云便一手抡锤,一手拖住严成方左手,罗延庆抱住身子,余伍尚志断后。正危急间又一员使双锤小将杀入敌营,锤到处人头粉碎,马仰盾裂。金兵大乱。众英雄趁机裹了严成方杀出番营,来到大营,进帐见岳元帅缴令。那员小将也下马见岳元帅。 有分教:万马丛中显姓字,千军队里夺头功。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三十三章 惹权佞状元赴北 索尸身英雄不归 再说兀术见众英雄去了,统计丧失万户一名,千户百余名,但见尸骸满地,血流成河,死者四五千余,带伤者甚众。一面将尸首埋葬,一面将带伤军士发在后营医治。又与众将计议道:“这岳南蛮如此厉害!他若各处人马到齐,早晚必来决战!某家想那秦桧为何不见照应,难道他死了不成?况某家何等思义待他!他夫妻二人临别时对天立誓,归到南朝,岂有忘了某家之理?”军师道:“狼主今日进中原,秦桧岂有不照应之理?请狼主静候几日,决有好音。”魏平生亦道:“小可这边探听那秦桧已经做到了礼部尚书,快即将升任相国,他若得志时,必有大用。”兀术听罢点头,魏平生又劝兀术把杨再兴尸身挑在高杆上示众,寨边埋伏精兵利箭,专杀抢尸人马。兀术也准了。 岳飞接到众人回寨,那使锤武将名何元庆,昔日伪齐曹成部将,因见金人烧杀,愤然离营。今日听到岳飞兵至,特来投奔,岳飞好言安抚,收入帐下。又吩咐严成方后营将养。只见罗延庆十分悲苦,岳飞道:“贤弟休得悲苦!武将当场,马革裹尸。只是未曾受享朝廷爵禄,如此英雄,甚为可惜!”元帅又对众将道:“孙子兵法言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昔日高宠将军单枪匹马冲入敌营,死于铁滑车下;今日杨将军仅三百骑去冲敌营数十万,都忠勇可嘉,然冒失过了,正是犯了必死可杀之局。我等为国为民出征不单要打仗不怕死,也一样要为国为民打仗保全自身,今日你们四人逞能踹营,被敌围住也只是侥幸突围,若都亡于阵中,我军岂不士气大挫,后面如何抵挡金人?”众将领教,正这时探马报道敌军挑杨将军尸首示众,岳飞嘱咐众人勿中激将法,带众将遥望番营祭奠。不提。 却说几日间张元帅带领五万人马,刘元帅带兵五万,各处节度总兵皆到,共有二十万大兵,扎下了十二座大营,聚在朱仙镇上。这一日,岳元帅升帐,军士来报说:“圣旨下。”岳飞连忙出营接旨。钦差开读,却是朝廷敕赐岳飞“上方剑”一口,札符数百道。有罪者先斩后奏,有功者任凭授职。岳飞谢恩,送了钦差起身。回到帐中坐下,又有探子进帐来报:“赵太师气愤疾发,已经亡故,将礼部尚书秦桧拜了相位,特来报知。”岳飞与众元帅、节度、总兵,各各差官送礼进京贺喜。 过了数日,有新科状元张九成奉旨来做参谋,在营外候令。传宣官进帐通报,元帅遂命进见,张九成却不戎装,进营来至帐下,道:“各位老大人在上,晚生张九成参见。”岳飞与众元帅等一齐站起来道:“殿元请起。”叫左右看坐。张九成道:“各位老元戎在上,晚生焉敢坐!”岳爷道:“奉君命到此,正要请教,焉有不坐之理?”九成只得合坐过了,就于旁侧坐定。岳飞道:“殿元馆阁奇才,何不随朝保驾,却来此处参谋?”九成道:“晚生蒙天子洪恩,不加黜逐,反得叨居鼎甲。因为晚生乃一介寒儒,前去参见秦大师没有孝敬,故而秦太师在圣上面前,特保居此职。”岳飞对众元帅道:“岂有此理!我想那秦太师亦是十载寒窗,由青灯而居相位,怎么重赂轻贤!”众元帅道:“且留殿元在此,再作区处。” 正在说话之间,又报圣旨下了。众元帅闻报,一齐出营来接旨。那钦差在马上说道:“只要新科状元张九成上来接旨。”张九成忙上前道:“臣张九成接旨。”那钦差遣:“圣旨命张九成往五国城去问候二圣,特此钦赐符节,望阙谢恩。”张九成谢恩过了。那钦差遣:“圣上有旨,着岳飞速命状元起身,不可迟误!”说罢,即将符节交代明白,转马回去。 各位元帅进帐坐定,议论此事:“那里出自圣旨!必定秦桧弄权陷害殿元!”众人各各愤愤不平,都说道:“如今朝内有了这样的奸臣,忠臣就不能保全了!真正令人胆寒!”岳飞道:“贵钦差不知何日荣行?”张九成道:“晚生既有王命在身,焉敢耽搁?只是一件,家下还有老母与舍弟九思,怎知此事?须得写一信通知。今日便可起身。”岳爷道:“既如此,贵钦差可即写起书来,待本帅着人送到尊府便了。”即叫左右取过文房四宝,将桌子抬到九成面前。九成即含泪修书,将一香囊封好在内,奉与岳元帅。岳元帅即唤过一名家将,吩咐道:“这封书,着你星夜往常州,送到状元府上,面见二老爷亲自开拆。”家将答应,领书而去。张九成道:“家书已去,晚生就此告辞了!还求元帅差一位将军,送晚生出那番营便好。”岳飞道:“当得遵命。” 岳飞问众将道:“那一位将军敢领令送钦差出番营去?”下边应声道:“末将愿往。”岳飞举目一看却是汤怀,有些担心道:“汤将军好生前往!我想那那完颜宗弼还算有胸怀,牛头山牛皋下战书还款待宴席,应该容你护送状元过去;汤兄弟只记住送了使节回来后,不用再经过金营,绕路回来便是。”汤怀答应。这班元帅,各节度、总兵,众统制,与张九成、汤怀出营,一齐上马,直送至小商桥。众元帅道:“贵钦差,兄弟们不远送了!”张九成道:“请各位大人回营。”汤怀道:“各位大老爷,末将去了!”又对岳飞道:“大哥,小弟去了!”岳元帅欲待回言,不知为何忽然喉中语塞,泪如泉涌,目不忍视。带领众将,回转营中,心中总有不祥之兆,退往后营去了。 那汤怀保着张九成直至番营,大喝道:“金国兵将听者,俺大宋天子,差新科状元张九成往五国城去问候二圣。快去通报,让路与我们走!”小番听了便说道:“汤南蛮且住着!待俺去禀狼主。”小番忙进帐去报与兀术。兀术道:“中原有这等忠臣,甚为可敬!”传令把大营分开,让出一路。再点一员平章,带领五十儿郎,送他到五国城去。小番得令,传下号令。那五营八哨,众番兵一齐两下分开,让出一条大路。张九成同着汤怀,一齐穿营进来。那些番兵番将看见张九成生得面白唇红,红袍金带,乌纱皂靴,在马上手持符节;后边汤怀横枪跃马保着,人人喝彩:“好个年少忠臣!”兀术也来观看,不住口的称赞。又见汤怀跟在后头,便问军师道:“这可是岳南蛮手下的汤怀么?”哈迷蚩道:“果然是汤南蛮。”兀术道:“中原有这样不怕死的南蛮,叫某家怎能取得宋朝天下!”吩咐:“将大营合好,若是汤南蛮转来,须要生擒活捉,不可伤他性命。违令者斩!”汤怀通过大营,忽见杨再兴尸身还挂在高竿子上,心中暗暗决断。 却说张九成同汤怀二人出了番营,只见一个平章带了五十名番兵,上前问道:“呔!俺奉狼主之命,领兵护送。那一位是往五国城去的?”汤怀指着九成道:“这一位便是。一路上尔等须要小心服侍!”番兵点头答应。汤怀道:“张大人,末将不能远送了!”张九成道:“今日与将军一别,谅今生不能重会了!记住岳元帅话千万不可再回金营,绕路回大营便是”言罢,掩面哭泣而去! 汤怀也哭了一会。望见钦差去远了,揩干了眼泪,竟回马来到金营,摆着手中银枪,端进重围。众番兵上前拦住,喝道:“汤南蛮,今日你休想回营了!俺等奉狼主之命,在此拿你。你若早早下马投降,不独免死,还要封你一个大大的头目。”汤怀大怒道:“呔!番贼!我老爷这几根精骨头,也不想回家乡的了。”大喝一声,便走马使枪往番营中冲入重围,与番人大战。那汤怀的手段本来是平常的,二来那座番营有五十余里路长,这杆枪如何杀得出去?但见那番兵一层一层围将上来,大声叫道:“南蛮子,早早下马投降!若想出营,今生不能够了!”只一声叫,那些番兵番将,刀枪剑戟一齐杀将拢来。汤怀手中的这杆枪那里招架得住,这边一刀,那边一枪。汤怀想道:“到此可以自尽了罢!只盼要回杨将军尸身。”把手中枪,左右勾开许多兵器,大叫一声:“且慢动手!你家金兀术何在?” 宗弼听了命众番将一齐住手,远远叫道:“汤将军快快投降,免得擒捉!本王必有重用”汤怀喝道:“呔!你们休要想错了念头!俺汤老爷是何等之人,岂肯投降于你?少不得俺哥哥岳大元帅前来将你等番奴扫尽,那时直捣黄龙府,方出俺心中之气也!只是兀术,两军交战难免伤亡,我那杨再兴兄弟已经为国尽忠,你何苦把他尸身悬挂这么多日?若有为将胸襟,我汤怀尸身任你处置,请把杨将军尸身还给宋营。”说罢叫一声:“元帅大哥!小弟今生再不能见你之面了!”又叫:“各位兄弟们!今日俺汤怀与你们长别了!”就把手中抢尖调转,向咽喉只一下,早已翻身落马而死。 可怜他:一点丹心归地府,满腔浩气上天庭。 有诗曰: 送客归来勇气微,孤身力尽斗心稀。 自甘友谊轻生死,血染游魂志不移! 那宗弼看见汤怀自尽不由滴下泪来。于是吩咐把汤怀尸体用棺椁成殓,把杨再兴尸首火化后一并送回宋营。岳飞正在营中担心汤怀,军士进来报道:“汤将军尸体,杨将军骨灰,番兵都送回来了!”岳飞闻言大哭,先接了杨再兴骨灰,竟发现还有两升箭头,番兵说是火化后得到的,岳飞命人把这两升箭头传遍三军,令大家知杨将军忠勇。又跪在汤怀尸身前大哭道:“汤兄弟!我与你自幼同窗学艺,恩同手足。想兄弟当中,你体质最差,小时三天两头害病,兄弟你可知?哥哥我最后悔之事,便是在牛头山打过你二十军棍。”说到此已经说不下去,嚎啕大哭,泪如泉涌。众将俱各悲咽。罗延庆也对汤怀尸身下拜落泪道:“汤兄为了让我兄弟尸首回乡,竟主动闯贼营不惜丧命,如此义气,受我一拜。”王贵,张显更是都泣不成声,那牛皋竟哭得昏厥过去。众人急忙扶下。宋营将士将二人都葬在凤凰山。 且说宗弼自葬汤怀之后,在帐中与众元帅、平章等称赞那汤怀的忠心义气,叹道:“杨再兴,汤怀个个如此义勇,难怪传闻撼岳家军如撼山一般。”魏平生道:“王爷休得烦恼,那岳飞不是天神,总有弱点可寻,前几次与之交锋都在山路,水路,大金铁骑无法发挥,今天两军列阵平原,待铁浮屠一到,岳家军必破。”宗弼点头道:“铁浮屠拐子马必能取胜,只是来这里尚需时日。我已经派使节催促了。” 再说宋营本是牛皋监督送粮,这一阵因怀念汤怀,牛皋一日内竟哭昏了四次,岳飞只得让王贵、张显轮流陪他,好生安慰、又特请皇甫端军医调治;改命董芳,张国祥去各地取粮草。这一日董张二人解粮到了河间一带,天色已晚,二人传令军士休整。安营已毕,二人趁着月色尚好,出营习练武艺。那张国祥是歩将,使一条铁棍,董芳是马上,使双枪,二人战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正练得高兴,忽听有人笑了声,二人住了兵刃,一起看那人,月光下不甚清晰,但见一位少年将军,背后插着双枪。张国祥道:“你是何人?为何发笑?”那少年道:“笑的不是你,是那使用双枪的,他那哪里是双枪,是把双鞭,双棍学成了大杂烩,把长枪撅了当双枪。”董芳听了便要讨教。那少年抽出双枪,董芳上前,两人交马不上十合,少年双枪竟同时刺中董芳双臂,董芳只觉酸麻,两支枪掉在地上。张国祥大惊,定睛一看董芳并未受伤。原来是少年一直倒拿着双枪,故此只是枪尾刺中董芳,董芳惊喜问:“阁下何人?枪法真是了得”那少年笑答:“后会有期”这才走了。 欲知此人是谁?后文再说。 ------------ 第三十四章 文龙双枪敌众将 燕青一弩除内鬼 绍兴九年三月? ?小商河口金兀术大营 且说兀术这一日,正在帐中与众元帅、平章等商议军机,忽有小番进帐报道:“殿下到了。”兀术传令宣进。完颜文龙进营参见。那完颜文龙正是当年璐安州节度使陆登之子,被兀术在北国抚养长大: 年方一十六岁,膂力倒有千斤。身长九尺,面阔五停;头大腰圆,目秀眉清。弓马俱姻熟,双枪本事能。南朝少此英雄将,北国称为第一人! 这完颜文龙进帐参见毕,兀术道:“王儿因何来迟?”文龙道:“臣儿因贪看中原景致,故尔来迟。父王领大兵进中原日久,为何不发兵到临安,去捉南蛮皇帝,反下营在此?”兀术就把杨再兴战死小商河,岳云、严成方等大战;又因对营有十二座南蛮营寨,况岳飞十分厉害,所以为父的不能前进说知。文龙道:“今日天色尚早,待臣儿领兵前去,捉拿几个南朝蛮子,与父王解闷!”兀术道:“王儿要去,必须小心!” 文龙领令出来,带领番兵直过小商桥,心里暗想:“这般宋将竟如此猖狂,动不动便单骑踹营,今日我既然到此,也来个单骑踹营,振奋我军士气!”想到这里,命番兵停在原地,自己策马冲入宋营。这一营正是孟邦杰和部将呼天庆、呼天保两员将官镇守,听说有番将单骑踹营,孟邦杰大怒道:“何人如此猖狂?两位兄弟去把他打发了。” 呼氏兄弟二人得令,出营上马,带领兵卒来至前营。只见完颜文龙两条枪在宋军阵内乱冲。呼天保一马当先,观看这员番将,年纪十六七岁,白面红唇;头戴一顶二龙戏珠紫金冠,两根雉尾斜飘;穿一件大红团龙战袄,外罩着一副锁子黄金玲珑铠甲;左胁下悬一口宝刀,右胁边挂一张雕弓;坐下一匹红纱马,使着两杆六沉枪。威风凛凛,雄气赳赳!呼天保暗暗喝彩:“好一员小将!”便高声问道:“番将快通名来!”文龙道:“某家乃大金国昌平王殿下完颜文龙便是。尔乃何人?”呼天保道:“我乃岳元帅麾下大将呼天保是也。看你小小年纪,何苦来受死!倒不如快快回去,别叫一个有些年纪的来,省得说我来欺你小孩子家。”文龙哈哈大笑道:“我闻说你家岳蛮子有些本事,故来擒他,量你这些小卒,何足道哉!”呼天保大怒,拍马抡刀,直取文龙。文龙将左手的枪,勾开了大刀;右手那枝枪,豁的一声,向呼天保前心刺来!要招架也来不及,正中心窝,跌下马来,死于非命。呼天庆大吼一声:“好番奴,怎敢伤吾兄长!我来也!”拍马上前,举刀便砍。文龙双枪齐举。两个交战,不上十个回合,又一枪,把呼天庆挑下马来;再一枪,结果了性命。文龙高声大叫:“宋营中着几个有本事的人出来会战!休使这等无名小卒,白白的来送死!”那败军慌慌忙忙报知孟邦杰。此刻岳元帅已经听得文龙踹营,二将阵亡之事,便问:“再有那位将军出阵擒拿番将?”只见下边走过岳云、张宪、严成方、何元庆四人,一齐上前领令,情愿同去。岳爷道:“即是四人同去,吾有一计,可擒来将。”四人齐齐听令。 元帅道:“你等四人出阵,不可齐上。可一人先与他交战,战了数合,再换一人上前;车轮战法结果他便是。” 四将领令,出营上马,领兵来至阵前。岳云大叫道:“那一个是陆文龙?”陆文龙道:“某家便是!你是何人?”岳云道:“我乃大宋岳元帅大公子岳云便是。你这小番,休得夸能,快上来领锤罢!”陆文龙道:“我在北国也闻得有个岳云名字。但恐怕今日遇着了俺,你的性命就不能保了,照枪罢!”耍的一枪刺来,岳云举锤架住。一场厮杀,有三十多合。严成方叫声:“大哥且少歇!待兄弟来擒他。”拍马上前,举锤便打。文龙双抢架住,喝声:“南蛮,通个名来!”严成方道:“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严成方是也。”完颜文龙道:“照枪罢!”两个亦战了三十多合。何元庆又上来接战三十余合。张宪拍马摇枪,高叫:“完颜文龙,来试试我张宪的枪法!这一枝的比你两枝的何如?”耍耍耍一连几枪,陆文龙双枪左舞右盘。这一个恰如腾蛟奔蟒,那一个好似吐雾喷云。 那金营中早有小番报知兀术。兀术道:“此名‘车轮战法’,休要堕了岳南蛮之计。”忙传令鸣金收军。文龙听得鸣金,便架住张宪的枪,喝声:“南蛮!我父王鸣金收兵,今日且饶你,明日再来拿你罢!”掌着得胜鼓,竟自回营。 这里四将也只得回营,进帐来见元帅缴令。岳爷命将呼氏兄弟尸首埋葬好了,摆下祭礼,祭奠一番。又传下号令,各营整备挨弹擂木,小心保守,防文龙前来劫营。各营将士,各各领令,小心整备。 到了次日,军士来报:“完颜文龙又来讨战。”岳元帅仍命岳云等四人出马。旁边闪过孟邦杰,禀道:“昨日小将不曾和那完颜文龙交手,待小将出去压阵,看看这小番如何样的厉害。”元帅就命孟邦杰一同出去。那五员虎将出到阵前,见了陆文龙,也不打话,岳云上前,抡锤就打。文龙举枪相迎。锤来枪去,枪去锤来,战了三十来合,严成方又来接战。小番又去报知兀术。兀术恐怕王儿有失,亲自带领众元帅、平章出营掠阵。看见文龙与那五员宋将轮流交战,全无惧怯。直至天色将晚,宋营五将见战不下陆文龙,吆喝一声,一齐上前。那边兀术率领众番将,也一齐出马,接着混战一阵。天已昏黑,两边各自鸣金收军。 五将进营缴令道:“番将厉害,战他不下。”元帅闷闷不乐,便吩咐:“且把‘免战牌’挂出,待本帅寻思一计擒他便了。”诸将告退,各自归营安歇。 次日文龙又出来挑战,宋营不再迎战,文龙直派军士辱骂,黄昏方回营。那岳元帅在后营,双眉紧锁,心中反复运筹。忽然想到,那完颜宗弼是金邦名将,也算身经百战,两军交战他岂能一味派将单挑斗勇?这几日他总拍完颜文龙出来,莫非暗中有何动作?想到此,便吩咐张保备马,自己要趁夜色偷窥金营。来到凤凰山边茂林深处,盘上一株大树顶上偷看金营。但见地形开阔之处,金营兵士正在操练阵法。元帅正看了之间,只听得弓弦响,连忙回转头来看时,肩膀上早中了一箭,岳飞低声痛叫一声。那张保大惊,忽听不远处又一声惨叫,继而噗通有人跌下树去。张保急忙先扶岳飞下来,用战袍包扎了伤口。但见两条黑影跑来,张保拿铁棍一指,低声喝问:“什么人?”那人笑道:“张将军莫急,我燕青是也。这个是我冷艳山徐晟将军,我们特来相助岳元帅,适才先过来看看金军动静,竟看到有人在岳帅背后放箭,故此小可也给了他一弩,只可惜迟了些。”,岳飞忍痛道:“多谢相助,好歹没惊动金人,张保快带我回营,此箭和在洞庭射我那只毒箭一样。”几人听了慌忙扶岳飞上马回营,张保气不过让燕青等带元帅先走,自己飞步跑上去一看那尸首,揭开蒙面巾,看竟然是戚方。然后赶紧追上燕青等一起回营。 快到岳营,张保又迈开脚步,飞奔进寨告知众人,大家急忙请来皇甫大夫在营门口等候,见燕青等过来,先给元帅服下解毒丹,再扶到中军帐。一番调治,岳飞道:“无碍了。”众人才放心,张保又把戚方的事说了一遍,牛皋大怒道:“上次我在洞庭湖就猜想是这厮,不是大哥拦着不让验箭,我一锏打烂那狗头”岳云也叹道:“那时我也猜到是他,爹爹说他好歹和金军作战奋勇,又是多年老人,饶他一次,不想此人真是恩将仇报。”众人中杨虎跪地请罪道:“昔日我在太湖为盗,自己是寨主,戚方第二,杨再兴老三,那戚方箭法确实高强,末将一是疏于教导,二是在洞庭湖未曾觉查是他,请元帅治罪。”岳飞笑道:“若说戚方早就不是太湖水寇,若说疏于教导那是本帅的过失,至于打洞庭时你被我调到韩元帅哪里,岂知戚方之事。”杨虎谢恩起来。岳飞对众将叹道:“这个戚方!人非草木,岂无分晓?我因兵下洞庭的时节,他部下扰民,我处罚了,他违了我的军令,故将他责了几下。谁想他竟欲把本帅射死,若无皇甫军医和牛皋救我性命,早已休矣!他竟不想若非本帅恩义待人,怎能得王佐等壮士来降?不是他们,我岳家军岂能八日扫荡洞庭?再赶上金军入寇,此刻首尾难顾。况且我是主帅,就屈打了他几下,有何大仇?今日又射本帅一箭,幸喜天不绝我。如此狭隘刻毒,岂不送了宋朝天下!我等将士当以此人为鉴。”众将齐曰遵命。 燕青又向岳飞引荐徐晟,原来徐晟便是金枪将徐宁之子,也刚十七八岁,生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岳飞十分喜爱,招入帐下。又对燕青谢道:“这些年多蒙梁山好汉相助,但有精兵良将便往我岳飞营中送,几次三番救了我岳飞性命,何以报答?”燕青道:“岳帅何出此言,牛头上贵军斩杀徐文,替我山寨报了大仇,也因元帅安排,朝廷才为梁山立庙正名,头领们感恩不尽。”岳飞又对众将道:“今夜我探营,看得出金人在试炼阵法,看来想在此地与我大宋决战。那完颜文龙如此厉害,完颜金弹子还未出现,看得出此一番金人甚难对付;我已经请韩元帅,刘元帅分别左右下寨牵制他们。众将也休要大意,与我努力杀敌!”众将一起答应。 且说宗弼在营中又接到消息,王子完颜金弹子和完颜亮,元帅完木陀赤、完木陀泽带五千铁浮屠,八千拐子马到了。宗弼大喜出寨迎接。各位看官,这铁浮屠拐子马可是曾经打败梁山的,近些年宗弼都是在山地与岳家军作战,故此没有用上。这次朱仙镇一带乃是平原,便赶紧把这宝贝带来。宗弼心中还有一喜,那便是完颜亮,是宗弼侄子,年方十八岁,文武双全已经是金邦奉国上将军。和宗弼一样喜好南方文化,经常穿中原服装,自幼拜汉儒张用直为师。学奕、象戏、点茶、延接儒生,谈论有成人之范,汉文化功底甚深,他雅歌儒服,能诗善文,又爱同留居于金地的辽宋名士交往。品茶弈棋,谈古论今,成为文韬武略兼备,且神情闲逸,态度宽和之人。他一日入妻子居室,见瓶中木樨花灿然而放,溢彩流金,乃索笔为诗曰: 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般香。 一朝扬汝名天下,也学君王著赭黄。 竟比汉人作诗还要精致许多,是众子侄中宗弼最喜欢的。宗弼看罢铁浮屠后,对两位完木元帅便道:“这‘连环铁浮屠’,教练了数载功夫,今日方得成功!近日就烦二位出马,擒拿岳飞,在此一举也!先去好好歇息吧。”二人领令出帐,左右安营。 宗弼夜深又把完颜金弹子,完颜亮,完颜文龙叫来一起喝酒叙情,问起大哥粘罕身体,金弹子道:“家父好多了,只是医生叮咛还不能上马作战,侄儿真是恨透了那韩彦直,这番遇到他管教小厮头颅粉碎。”宗弼笑道:“这番便是你父王不伤。我也不让他们来中原了,如今你们这些马驹子都长大了,那些老家伙都该享享清福,这里有我一人便够了。”完颜文龙道:“父王放心,我已经和岳营大将交手,他们也称不上什么出神入化,可惜那杨再兴死了,我倒不解他三百骑竟敢打败我军前部?”完颜亮道:“王弟休要忘了,当年我大金灭辽降夏,横扫中原,打破开封是十余年前的事;如今大金国力强壮,立功将士也都有了封赏,一个个操演不再认真,打仗也没当年那样性命不要了。倒是那宋朝如岳飞几只队伍,经过十余年磨练,已经堪与我军对敌,不可大意。”宗弼听了点头道:“贤侄说的极是,如今宋国几只主力军里面,当属岳飞,韩世忠,刘锜最厉害,而其中尤其是岳飞乃是众敌中最可恨者。若他完了,宋国唾手可得。贤侄喜欢读书,可知中原人说的【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句话怎么讲么?”完颜亮回道:“秦国不接受六国教训,被后人灭掉,后人感叹秦人却不引以为戒,那将来之人还会来感叹他们。” 宗弼道:“说得好,想当年辽国何等了得,到了末代奢侈横行,权贵相斗,我大金如旭日东升,三万破六十万,吞辽灭夏,横扫中原。但如今刚刚到了第二代,不少小王爷竟然納了那么多王妃,射箭骑马都稀松。汉人好的不学,偏学他们嫖赌斗鸡!殊不知面前这个宋国打而不死,未来一日那蒙古或西夏崛起,到时我大金如大辽一般表面强盛不堪一击。女真人那才叫为后人复哀。你们三人在新一代里是最杰出的,能不能让我闭眼前看到岳家军灭,宋国投降,就看你们了。”三人急忙站起身,一起道不敢辜负王爷。宗弼大笑。 不知后面战局如何,我等下回分解。 ------------ 第三十五章 张显只身挡铁骑 王佐独臂赴金营 到了次日,宗弼命将铁浮屠藏在后队阵中,自己统中军,金弹子押左阵,文龙押右阵;命完木陀赤、完木陀泽二人领兵来至宋营讨战。军士报进大营。岳元帅哪知道铁浮屠到了,便问:“何人敢出马?”只见孟邦杰同着陶进、贾俊、董先、王义一同上来领令。元帅就分拨五千人马,命董先率领四将出战。孟邦杰等五人得令,带领人马出营。来到阵前,岳飞又命王贵,张显二人各带两千人在后接应。二将也得令去了。 那董先性情急躁,使一柄月牙铲,大喝一声:“来将通名!”番将答道:“某乃大金国元帅完木陀赤、完木陀泽是也!奉四太子之命,前来擒捉岳飞。你是何人,可就是岳飞么?”董先大怒道:“放你娘的屁!我元帅怎肯和你这样丑贼来交手。照我董爷爷的家伙罢!”当的一铲打去,完木陀赤舞动铁杆枪,架开月牙铲,回手分心就刺。战不得五六个回合,马打七八个照面,完木陀泽看见哥哥战不下董先,量起手中浑铁铛,飞马来助战。这里孟邦杰等四人见了,各举大刀一齐上前。七个人跑开战马,犹如走马灯一般,团团厮杀!你想这两员番将,怎敌得过五位将军,只得回马败走。完木陀赤且走且叫道:“宋将休得来赶,我有宝贝在此!”董先道:“随你什么宝贝,老爷们也不惧怕。”拍马赶来。 话说完木陀赤、完木陀泽二人,引得董先等赶至营前,一声号炮响,两员番将左右分开,中间番营里拥出三千人马来。那马身上都披着生驼皮甲,马头上俱用铁钩铁环连锁着,每三十匹一排。马上军兵俱穿着生牛皮甲,脸上亦将牛皮做成假脸戴着,只露得两只眼睛。一排弓弩,一排长枪,共是一百排,直冲出来。五位将官虽勇,哪里能抵挡,只得后撤,却见金军左右阵各抄出四千拐子马。把五员将连那五千军土,严严实实一齐围住,王贵、张显二将大惊,各带人马冲阵,哪里冲的进?岳元帅中军帐得报大惊,忙带众将和两万精兵冲出,迎面但见王贵带兵溃败回来,岳飞问道:“几位将军救出没有?”王贵道:“番兵势大,末将几次冲阵,委实冲不进去。”岳飞大怒道:“他们不回来,你如何先回来?”吩咐左右砍了,旁边众将苦劝,岳飞道:“先随本帅救人。”众将和岳飞冲到那里但见烟尘涨天,但听包围圈中枪挑箭射,喊杀连天,不上一个时辰,可怜董先等五人并五千人马,尽丧于阵内,不过救出几个带伤的。张显一军冲入也不知下落。 岳飞回帐叹道:“昔日林冲师兄嘱咐我与金人对阵要当心完颜宗弼和拐子马,多年来不曾见他使用,都是本帅大意之过。”又唤过王贵道:“今日确是拐子马难以破解,也是本帅疏忽之过,但为何张显不退,你却先退了?死罪免去,责罚军棍二十。”王贵唯唯服罪。正这时军士来报有张显亲兵败回,岳飞急忙唤入,但见那亲兵浑身伤痕,哭道:“张将军见金兵今日厉害,知道回不来,特严命小的一人回来报知主帅,就说张显去了,大哥和弟兄们保重。”岳飞听了,仰天大叫道:“你们都走了,我保重个什么?”便昏厥地上,众将大惊急忙扶起,又请皇甫军医诊治,此刻黄昏已过,岳云和众将都不用饭,守在帐外,大帐灯火通明,半个时辰后皇甫端出来道:“元帅无恙,列位将军不必惊慌。元帅是前两次中了毒箭,体质有损,今日又感伤阵亡将领,故此昏厥,这几日服下小可方子,切忌不可惊扰。三五日可望痊愈。”岳云和众将领诺。此刻牛皋也扶病出来,知道元帅昏迷。也不敢高声,出帐去和王贵抱头痛哭一场,大家一起祭奠众将不提。 且说统制王佐见了今日情形,每日自在营中夜膳,一边吃酒一边想破金兵之策,这日听说元帅康复,心中却想:“我自归宋以来,未有尺寸之功,怎么想一个计策出来,上可报君恩,下可分元帅之忧,博一个名儿流传青史,方遂我的心怀。”又独一个吃了一会,猛然想道:“有了,有了。我曾看过《春秋》、《列国》时,有个‘要离断臂刺庆忌’一段故事。我何不也学他断了臂,潜进金营去?倘能近得兀术,拚得舍了此身刺死他,岂不是一件大功劳?”主意已定,又将酒来连吃了十来大杯。叫军士把皇甫军医请来,自己卸了甲,腰间拔出剑来,刷的一声,将右臂砍下,咬着牙关不喊出声。那军士和皇甫端进帐看了,吓得几乎惊倒在地,皇甫端道:“王将军何故如此?”王佐道:“我心中的冤苦之事,你等不知的。你等自在营中好生看守,请皇甫军医替我诊治便是,不必声张传与外人知道。且候我消息。”众军士答应,不敢作声。 皇甫端赶忙将王佐伤口取药敷了,又用白布包扎。王佐笑道:“皇甫先生名不虚传,这么一会疼痛便轻了许多。我现在去见元帅不妨么?”皇甫端已经猜出几分,感叹含泪道:“元帅身体不妨了,王将军也要保重。”王佐谢了,把断下的臂,扯下一副旧战袍包好,藏在袖中。独自一人出了帐房,悄悄来至元帅后营,已是三更时分,对守营家将道:“王佐有机密军情,求见元帅。”家将见是王佐,就进帐报知。其时岳元帅因心绪不宁,尚未安寝。听得王佐来见,不知何事?就命请进来相见。家将应声:“晓得!”就出帐来请。王佐进得帐来,连忙跪下。岳元帅看见王佐面黄如蜡,鲜血满身,失惊问道:“贤弟为何这般光景?”王佐道:“哥哥不必惊慌!小弟多蒙哥哥恩重如山,无可报答。今见哥哥为着金兵久犯中原,日夜忧心,如今金兀术又如此猖獗。故此小弟效当年吴国要离先生的故事,已将右臂断下,送来见哥哥,要往番营行事,特来请令!”岳飞闻言下泪道。“贤弟!为兄的自有良策,可以破得金兵,贤弟何苦伤残此臂!速回本营,命医官调治。”王佐道:“大哥何出此言?王佐臂已砍断,就留本营,也是个废人,有何用处?若哥哥不容我去,情愿自刎在哥哥面前,以表弟之心迹。”岳元帅听了,不觉失声大哭道:“贤弟既然决意如此,可以放心前去!若有高低,一应家事,愚兄自当料理便了。”王佐辞了元帅,出了宋营,连夜往金营而来。词曰: 山河破碎愁千万,拼余息把身残。功名富贵等闲看!长虹贯白日,秋风易水寒。 调《临江仙》 又诗曰: 壮士满腔好热血,卖与庸人俱不识。一朝忽通知音客,倾心相送托明月。 王佐到得金营,已是天明。站在营前等了一会,小番出营,便向前说道:“相烦通报,说宋将王佐有事来求见狼主。”小番转身进帐:“禀上狼主,有宋将王佐在营门外求见。”兀术道:“某家从不曾听见宋营有什么王佐,到此何干?”传令:“且唤他进来。”不多时,小番领了王佐进帐来跪下。兀术见他面色焦黄,衣襟血染,便问:“你是何人?来见某家有何言语?”王佐道:“小臣原本乃湖广洞庭湖杨幺之臣,官封东圣侯。只因奸臣献了地理图,被岳飞杀败,以至国破家亡,小臣无奈,只得随顺宋营。如今狼主大兵到此,又有殿下英雄无敌,诸将寒心。岳飞无计可胜,挂了‘免战牌’。昨夜聚集众将商议,小臣进言:‘且今中原残破,二帝蒙尘。康王宠信奸臣,忠良退位,天意可知。今金兵二百万,如同泰山压卵,谅难对敌。不如差人讲和,庶可保全。’不道岳飞不听好言,反说臣有二心卖国,将臣断去一臂,着臣来降金邦报信。说他即日要来擒捉狼主,杀到黄龙府,踏平金国。臣若不来时,即要再断一臂。因此特来哀告狼主。”说罢,便放声大哭,袖子里取出这断臂来,呈上兀术观看。兀术见了,好生不忍,连那些元帅、众平章俱各惨然。兀术怒道:“岳南蛮好生无礼!就把他杀了何妨。砍了他的臂,弄得死不死,活不活,还要叫他来投降报信,无非叫某家知他的厉害。”兀术就对王佐道:“某家封你做个‘苦人儿’之职。你为了某家断了此臂,受此痛苦,某家养你一世快活罢!”叫平章:“传吾号令各营中,‘苦人儿’到处为居,任他行走。违令者斩!”这一个令传下来,王佐大喜,心下想道:“不但无事,而且遂我心愿,这也是番奴死日近矣!”王佐连忙谢了恩。这里岳飞差人探听,金营不见有王佐首级号令,心中甚是挂念,那里放得下心。 再说那王佐每日穿营入寨,那此小番俱要看他的断臂,所以倒还有要他去耍的。只有魏平生暗中奏报宗弼道:“那王佐来历不明,是不是苦肉计尚不得知,即使收了他,也不当让他营中乱走。”偏偏那宗弼这几日因大败岳飞,心中欢畅,又喝了酒,一时没顾上话合不合适,笑道:“那黄盖苦肉计也就挨四十军棍,先生可愿断一臂去做內间?岳飞向来重军心,这番兵败恼羞成怒如此残暴,我偏偏厚待此人,宋将们得知必和岳飞离心离德。”一番话噎得魏平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旁边哈迷蚩也不好插话了。 这日王佐来到文龙的营前,小番道:“‘苦人儿’那里来?”王佐道:“我要看看殿下的营寨。”小番道:“殿下到大营去了,不在这里,你进去不妨。”王佐进营来到帐前闲看,只见一个老妇人坐着。王佐上前叫声:“老奶奶,‘苦人儿’见礼了。”那妇人道:“将军少礼!”王佐听那妇人的声口却是中国人,便道:“老奶奶不象个外国人吓!”那妇人听了此言,触动心事,不觉悲伤起来,便说:“我是河间府人。”王佐道:“既是中国人,几时到外邦来的?”那妇人道:“我听得将军声音也是中原人声气。”王佐道:“‘苦人儿’是湖广人。”妇人道:“俱是同乡,说与你知道谅不妨事,只是不可泄漏!这殿下是吃我奶大的,他三岁方离中原。原是潞安州陆登老爷的公子,被狼主抢到此间,所以老身在此番邦一十三年了。”王佐听见此言,心中大喜,便说道:“奶奶放心,‘苦人儿’去了,停一日再来看奶奶罢!”随即出营。 过了几日,王佐随了文龙马后回营。文龙回头看见了,便叫:“‘苦人儿’,你进来某家这里吃饭。”王佐领令,随着进营。文龙道:“你是中原人,那中原人有什么故事,讲两个与我听听。”王佐道:“有,有,有。讲个‘越鸟归南’的故事与殿下听!当年吴、越交兵,那越王将一个西施美女进与吴王。这西施带一只鹦鹉,教得诗词歌赋,件件皆能,如人一般。原是要引诱那吴王贪淫好色,荒废国政,以便取吴王的天下。那西施到了吴国,甚是宠爱。谁知那鹦鹉竟不肯说话。”陆文龙道:“这却为什么缘故?”王佐道:“后来吴王害了伍子胥,越王兴兵伐吴,无人抵敌,伯(喜否)逃遁,吴王身丧紫阳山。那西施仍旧归于越国,这鹦鹉依旧讲起话来。这叫做‘越鸟归南’的故事。这是说那禽鸟尚念本国家乡,岂有为了一个人,反不如鸟的意思。”文龙道:“不好!你再讲一个好的与我听。”王佐道:“我再讲一个‘骅骝向北’的故事罢。”陆文龙道:“什么叫做‘骅骝向北’?”王佐道:“这个故事却不远,就是这宋朝第二代君王,是太祖高皇帝之弟太宗之子真宗皇帝在位之时,朝中出了一个奸臣,名字叫做王钦若。其时有那杨家将俱是一门忠义之人,故此王钦若每每要害他,便哄骗真宗出猎打围,在驾前谎奏:‘中国坐骑俱是平常劣马,惟有萧邦天庆梁王坐的一匹宝驹,唤名为日月骕(马霜)马,这方是名马。只消主公传一道旨意下来,命杨元帅前去要此宝马来乘坐。’”陆文龙道:“那杨元帅他怎么要得他来?”王佐道:“那杨景守在雍州关上,他手下有一员勇将名叫孟良。他本是杀人放火为生的主儿,被杨元帅收伏在麾下。那孟良能说六国三川的番话,就扮做外国人,竟往萧邦,也亏他千方百计把那匹马骗回本国。”陆文龙道:“这个人好本事!”王佐道:“那匹骕(马霜)马送至京都,果然好马。只是一件,那马向北而嘶,一些草料也不肯吃,饿了七日,竟自死了。”陆文龙道:“好匹义马!”王佐道:“这就是‘骅骝向北’的故事。”王佐说毕道:“‘苦人儿’告辞了,另日再来看殿下。”殿下道:“闲着来讲讲。”王佐答应而去,不表。正是:为将不惟兵甲利,还须舌亦有锋芒。 欲知后事如何,我等下回分解。 ------------ 第三十六章 王佐点醒梦中人 希真巧逢刘丽卿 再说金营内完颜亮私下找到宗弼道:“我军拐子马虽获胜,但未动宋营根基,他如今据险而守,两军又重入对峙,王叔须速想办法破敌。”宗弼笑道:“他这些日子不出来,必是想破我拐子马,不过那是休想,我自己都想不出法子去破;他若一味死守,军师正在练习金龙阵,让他到时知道厉害。”完颜亮道:“但凡兵家器械,两军久战必然泄露,如宋国铁华车和火炮厉害,却终为我大金所用。所以拐子马并不可久持,金龙阵也是一样。”宗弼道:“那你可有速胜之法?”完颜亮道:“兵法曰出其所不趋,攻其所必救。我军何不发一支队伍悄悄前往临安,那岳营此刻正对付我拐子马,必不防此计。宋国岳、韩、刘、张几员名帅都在前线,后方必然空虚。届时他后方乱了,岳飞等进退不得,我军必大胜。”宗弼大喜,命人秘密唤来哈迷蚩,魏平生二人入帐,把完颜亮计策说了,哈迷蚩赞道:“此计可算得上瞒天过海,我军须打扮成宋军混入敌营后方,但机密最为重要,几年前派人去袭击汤阴岳飞故里,就是中途泄露才失败。”魏平生道:“小可的意见是这支队伍全用汉人军士,将领也要汉人;小可举荐三人,一个是老将风会,他身经百战,武艺纯属。另两个是曹荣父子,曹荣归顺我大金多年,忠心可表,他儿子曹宁有万夫莫当之勇,性格桀骜不驯,正好有他父亲督着才能放心。这三人带上五千精兵,打扮宋军装束万无一失,狼主若下令去调兵遣将加上换装训练,小可估计一个月当可出兵。”宗弼大喜道:“这三员将先生推荐的好,那今日帐中的人都记住,谁也不可泄密!”三人一起起身领诺。 却说宋营岳飞和众将日日商量铁浮屠破解之法,那徐晟禀告道:“自古一物降一物,当年家父徐宁投奔梁山,用钩镰枪破呼延灼铁甲连环马;到后来金兀术用铁浮屠打败梁山钩镰枪阵,家父和张清将军阵亡,小将一直思索如何破解它。现有阵图呈上。”岳飞看了阵图,大喜道:“此阵必能破那铁浮屠,拐子马。只是兵士训练尚需时日。”徐晟道:“小将在冷艳上训练了一百军士,如主帅拨我一万人,一个月之内当能练好。”岳飞大喜,燕青又道:“只是训练要极机密。不可让金人事先知觉。”岳飞点头,亲自修书一封给刘锜元帅,让燕青,徐晟带冷艳山一百军士就去刘锜营中,挑取了一万精兵日日操练。不让金人知觉。 且说金营内王佐见金兵金将欢喜雀跃,闻知拐子马大胜之事,心下惊慌,来至完颜文龙营前,进帐见了文龙。完颜文龙道:“‘苦人儿’,今日再讲些什么故事?”王佐道:“今日有绝好的一段故事,须没有旁人打扰,只好殿下一人听的。”文龙吩咐伺候的人尽皆出去。王佐见小番尽皆出去了,便取出一幅画图来呈上道:“殿下请先看了,然后再讲。”文龙接来一看,见是一幅画图,那图上一人有些认得,好象父王。又见一座大堂上,死着一个将军,一个妇人。又有一个小孩子,在那妇人身边啼哭。又见画着许多金兵。文龙道:“‘苦人儿’,这是什么故事?某家不明白,你来讲与某家听。”王佐道:“殿下略略闪过一旁,待我指着画图好讲。这个所在,乃是中原潞安州。这个死的老爷,官居节度使,姓陆名登。这死的妇人,乃是谢氏夫人。这个是公子,名叫陆文龙。”文龙道:“‘苦人儿’,怎么他也叫陆文龙?”王佐道:“你且听着,被这昌平王兀术兵抢潞安州,这陆文龙的父亲尽忠,夫人尽节。兀术见公子陆文龙幼小,命乳母抱好,带往他邦,认为己子,今已十三年了。他不与父母报仇,反叫仇人为父,岂不痛心!”文龙道:“‘苦人儿’,你明明在说我。”王佐道:“不是你,倒是我不成?我断了臂膀皆是为你!若不肯信我言,可进去问奶妈便知道。”言未了,只见那奶妈哭哭啼啼走将出来,道:“我已听得多时,将军之言,句句是真!老爷、夫人死的好苦呀!这些年王爷骗你说你母亲是中原人,早就病死了。我哪里敢说破?”说罢放声大哭起来。陆文龙听了此言,再细细想想平日情形,不由泪盈满面,对画像下拜道:“不孝之子,怎知这般苦事?今日才知,怎不与父母报仇!”便向王佐下礼道:“恩公受我一拜,此恩此德,没齿不忘!”拜罢起来,拔剑在手,咬牙恨道:“我去杀了仇人,取了首级,同归宋室便了。”王佐急忙拦住道:“公子不可造次!他帐下人多,大事不成,反受其害。凡事须要三思而行!”公子道:“依恩公便怎么?”王佐道:“待早晚寻些功劳,归宋未迟。”公子道:“领教了!”原来那王佐善描丹青,用左手画图点醒文龙。说罢王佐便烧掉画图。那众小番在外,只听得里面啼哭,那里晓得底细。王佐又再三嘱咐文龙和奶娘不可泄露,才告辞了。 原来平日里宗弼确实待陆文龙如亲生看待,陆文龙也对他极孝顺,每日晚饭后必去问安;这一日听了王佐劝说,不动声色来到宗弼大帐,却见宗弼喝多了就半躺在坐上,旁边侍奉之人知他父子每日还要谈军机,便都出去。那宗弼见文龙进来,笑道:“我儿来了,难得你们这般后生一到,我大金就连连获胜,可见我们这般老马是跑不动了。”说罢大笑,原来正是宗弼听了完颜亮之计觉得胜券在握高兴多喝了几倍。陆文龙来到宗弼面前问安毕,也坐了,桌上满是果品肉食烧酒。文龙看着宗弼,想到这位自己孝敬了十几年的父王当真是杀父仇人么?心中只是一片混乱,其实王佐奶妈之言他已经信了,可时时又想不是真的多好。那陆文龙聪明绝顶,拿话试探道:“父王过奖了,儿臣不过杀了他们几员偏将,铁浮屠也不过杀敌万余,那岳南蛮未灭,远谈不上获胜呢。”宗弼笑道:“此话有理,不过一月后你便明白了。这番定能打败这岳南蛮。龙儿啊,父王一辈子没什么对手,唯有这个岳飞打赢过我几次。一生遇到这种人,不算什么好事,但确实快事。”说罢又大笑。文龙问:“父王眼中,这宋国除了岳飞,还有值得一提的帅才么?”宗弼想想道:“还有那吴氏兄弟,守了四川那么多年,不过他们占了地利;还有那刘锜,打仗有些小聪明;还有那韩世忠夫妇,惊差点把我困死黄天荡,也算厉害;再有就是当年的陆登,不过他已经死了;除了这几个,别人不足为患。”文龙道:“别人孩儿都知道,那陆登生前如何厉害法?”宗弼道:“他在璐安州区区五千兵竟然挡住我几十万大军一个月;而且为人忠勇,自刎了身子都不倒,是我发誓不杀百姓,替他照顾……照顾家人,他尸首才倒。这样的人某家佩服。”文龙听到这里,明白宗弼为何忽然声音有些犹豫。知道王佐的话是真了。原来女真人刀不离身是民俗,唯有参见皇帝等正式场合才会摘刀。宗弼文龙又是父子,他佩刀进帐绝无人拦挡。此刻宗弼眼睛微闭,快睡了。文龙忽然想,此刻杀他不难。却看到宗弼把头盔摘了,头上已经有了白发,也不由心中一酸。又听宗弼闭眼说道:“龙儿,别怪父王,父王打仗太累了,等这次回国就给你娶个王妃好不?要什么样的姑娘你挑,父王听你的,你哪怕挑的是中原的,父王都答应你。”说罢似乎睡去了。文龙抹抹泪站起,说声父王保重身体,便出了帐。 绍兴九年四月? 河南嵩山 几年前入云龙公孙胜三味真火除掉魏辅梁,正要结果陈希真时,希真却被疯僧救了。他被烧伤后养息了好久,不敢再公开露面,一直在各处隐姓埋名躲藏。不过他一直不忘修炼内丹,以便祭炼乾元镜,有朝一日找到师傅一起复仇。这一天他来到嵩山脚下,不禁感叹,原来希真也曾希望功成名就,女儿终身有靠,自己便来嵩山修行成仙。当下想到昔日猿臂寨精兵猛将如今已经俱为灰土,女儿女婿都已经死去多年。不由又悲又恨,叹息道:“女儿,都是我害了你。”,眼泪又流了下来。忽然一女童的声音问道:“老爷爷,为啥苦呀?”希真忙睁眼一看,是个五岁的女童看着自己,自己也不好意思,笑道:“爷爷没哭,是风吹眼睛了。”女童笑道:“爷爷说谎了,是不是饿了?”自己拿出一块点心道:“爷爷拿去吃吧。”希真笑道:“傻丫头,爷爷吃了,你吃什么?”女童道:“姑姑说看到没粮食的穷人要多救济,须知我们自己能吃饱,而人家都快饿死了。我们少吃一点,就能救人家的命,是大功德。”希真点头问:“你姑姑是谁呢?”女童道:“姑姑在山上寺庙里念佛。”希真点头道:“怪不得能出此善言,原来出家之人,你可有名字?”女童道:“我叫刘丽卿,姑姑也叫我小丽卿。” 这一句可是了得,希真听道“丽卿”两个字,竟如中了雷击一般,赶紧蹲下细细的看女童长相,竟然和陈丽卿小时一模一样,难怪方才自己觉得这女童很是可亲。又想到丽卿死在梁山了,不由抱住女童大哭起来道:“老天呐,你是要还我女儿?还是要冤对来耍我?”女童被希真吓得大哭起来,希真赶忙松手道:“小姑娘莫哭,是爷爷不好了,爷爷给你变个戏法如何?”拿手擦了小丽卿脸上泪痕,忽然手上多了个琉璃彩蛋,阳光下闪闪发光。小丽卿被逗得破涕为笑,把彩蛋抓在手里玩。希真道:“爷爷该走了,这个彩蛋送你玩。你就和你姑姑说,有个老爷爷尊敬出家人,这是送你的小玩意。”小丽卿道:“那爷爷你还回来和我玩吗?”希真笑道:“爷爷得了空,便来看你。”说罢头也不回下山去了。 山上寺庙里,一位绝美的女尼坐在屏风前,正是昔日的慧娘,那屏风上把刚才的情形清楚呈现。慧娘叹道:“他毕竟是找来了。”,旁边一个年轻女尼道:“要不要弟子想法不让他再来?”慧娘道:“不必,他心中尚有善心和亲情,至少不会伤害这孩子半分。何况他今日法力已经远在我之下了,若有差池我也可以阻挡他。”。 各位看官,原来那女孩就是刘麟让尉迟大娘托孤给慧娘的女儿,慧娘因为思念丽卿,便让孩子叫刘丽卿了。尉迟大娘也在这寺里修持。希真的去向先介绍到这里不提。 后面宋金大战如何,下回再说。 ------------ 第三十七章 知计谋文龙射书 明邪正曹宁弑父 却说陆文龙回到帐中,让帐下亲信番兵把苦人请来讲故事。王佐来后,文龙屏退左右,对王佐叹息道:“王先生,我真乃无用之人,下手不得。从小他待我真如亲生一般,找名师教我读书,骑马,射箭,武艺。衣食住行关照的无微不至,今日我去见他……”听了文龙如此这般一说,王佐点头道:“将军休要自责,所谓人有各自良,将军只记住,是金国侵宋,不是宋国侵金;你父亲陆登忠于宋室,为国尽忠而死,你既然知道真相,就该继承父志,为国出力反戈一击;至于和完颜宗弼的恩怨,则是私事,将军自己处理即可。何况为国尽忠,不必定要行刺,等探到重要军情告知宋营,一样是大功劳。”文龙听了连连称是。又道:“他说一月之内能打败岳帅,似乎不是酒话。”王佐忙道:“这个最要紧,将军可在金营小心打探。”文龙点头。 各位看官,如此,自金兀术出动拐子马后,看看快半个月不曾发兵;岳元帅和众将商议道:“兀术那厮新得胜,却不趁势来攻,必有蹊跷。”张宪道:“敢莫是要断我粮道?”岳飞道:“我军粮道严加保护,但也确实不可托大。”便命牛皋,张奎,郑怀三将负责粮草,三将遵命。带五千精兵去了。岳帅又命前营军士紧盯金营动向。 再过几日,晚上又军士来报,从金营方向射来无头箭,上有书信。岳元帅打开信看,写着:“金营有明修栈道,暗袭临安之势,望留意,弟贈兄之明珠,蒙兄长赐还,望多保重。”岳帅惊喜道:“早年王兄来说服我投奔杨么,赠我明珠,被我回赠给他,此事只有我二人知道。看来此书是王佐写的,在金营当无恙。”赶紧召集众将道:“那宗弼果然有奸计,欲暗袭临安。”燕青道:“我们身后是宋境,若他敢来必然是装作王师模样。”岳飞道:“燕兄可有对策?”燕青道:“一面派人到临安送信,通知后面警备,另告诉牛皋将军,若押粮时遇到金军,就地歼灭;小可速回冷艳山,也调人增援。”一旁关玲出列道:“我已经把神行法练熟,临安一路我去送信便好。”岳飞准了,心想:“金人真是狡诈,这一次是我没料到,不是王佐,我军要吃亏了。”心中暗暗感激不提。 却说那风会和曹荣父子领命,带五千精兵前往临安,这五千精兵都是原伪齐军士,一起换了大宋旗帜铠甲。风会前锋,曹荣父子殿后,一路上遇到宋军盘问便说是去保护军粮,悄悄的抄路,望临安一路进发。 恰恰这一日迎面遇到一支押粮宋军,打头将领姓王名俊,本是秦桧门下,因趋奉得秦桧投机,直升他做了都统制。又奏过朝廷,差他带领三千人马,押送粮草到朱仙镇来,就在那里监督军粮,原是提拔他的意思。这一日行至中途,正遇个着。那王俊见到风会人马,止住自家队伍,喝问道:“来者何处人马?”那风会一心去偷袭临安,不欲和他纠缠,回到:“我们是朱仙镇前线军马,特来接应牛皋将军押粮队,阁下是哪里的队伍。”谁知前两日关玲神行法已经通知了临安,各路宋军都被报知金军偷袭之事,那王俊和左右暗暗道:“牛皋才是各路粮草接应使,哪来的人再接应牛皋,分明是金军冒充,我等不妨打他个出其不意,倒是一大功劳,各位看我眼神行事。”众副将领诺。 王俊便答道:“我等也是前往朱仙镇增援的,既然如此,我们各走各的便是。”说罢带兵过来,与风会队伍相对而过。待离着风会不远时,王俊忽然高喊:“动手!”左右几员副将一起杀向风会。却不料风会久经战阵,适才早就看出王俊神色不对,不慌不忙挥起大刀,早把几名副将砍倒,王俊吓得拨马而逃。风会不舍追在后面,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前面来了一枝兵马,正是总领催粮将军牛皋和关玲。牛皋见了想道:“这里哪里来的番兵,应该就是军报上说的那支了,追着的又不知是何人?”便道:“孩儿们站着!待我上前去看个明白。”便纵马迎上前来,叫道:“不要惊慌,有牛爷爷在此。”那王俊道:“快救救小将!”牛皋上前大喝一声:“番奴住着!你是何人?往那里去的?”风会大怒道。“爷爷们要去抢临安的,你问某家的大名,先吃我一刀。”牛皋大怒,举锏便打。两人战了二十个回合,牛皋抵不住回马而走,刚此时又听一声大喝:“风会匹夫多年不见!”风会一惊,定睛一看来将正是史进,手持丈八蛇矛与风会杀在一起。牛皋见有了帮手便半路折返,一起和风会厮杀,风会力敌二将,忽然右臂一痛,定睛看竟插了一把飞刀,此刻又有一将杀来,风会一看正是扑天鹏李应,知道挡不住,只得带兵奔逃,后面冷艳山燕青和关玲的押粮人马合为一路追去,却见金兵后队曹宁杀来,却说这曹宁乃是北国中一员勇将,为人狠勇,使一杆乌缨铁杆枪,有碗口粗细。李应看到便拨马回去,和燕青说了几句,燕青下令鸣金。那史进和曹宁交手几合不分胜负,只得退了。 史进回来见过牛皋,又对众人道:“刚才金兵已经败了,我等一鼓作气今日便能杀尽,为何鸣金?”李应笑道:“贤弟不知,那个和你交手的小将曹宁,我在北国寻找梁山兄弟时遇到过,教了他些武艺,此刻他长大了。此人心地单纯,性情仗义和他父亲大大不同,他本是咱们中原人,待我明日阵上说服于他。” 那牛皋也转来见了王俊问道:“阁下是那里来的将官?”王俊道:“小将官居都统制,姓王名俊。蒙秦丞相荐我解粮往朱仙镇去,就在那里监督粮草。偏偏遇着这反贼,杀他不过。幸得将军相救,后当图报!不知将军高姓大名?”牛皋心里想道:“早知这是个狗头,就不该救他了。”便道:“俺乃岳元帅麾下统制牛皋,奉令总督催趱各路粮草。王将军既然解粮往朱仙镇去,我的粮草烦你一总带去,交与元帅,说牛皋还有几个所在去催粮,催齐了就来。”王俊道:“这个当得。”拱了一拱别去。那王俊领兵护送粮草,望朱仙镇行来,在路无事。 却说曹荣父子和风会立了寨子,被牛皋和燕青两只人马夹住,三人在帐内商议,风会道:“我等只有五千兵,这里又是宋军后方,被他们识破,敌军必然更多,明日只得杀回去”曹宁道:“准备那么久,退了可惜,明日小将和他们交手,若不敌再退不迟。”当夜无话。次日听到敌将挑战。曹宁便上马出寨应敌。 那曹宁一看来将却是李应,忙抱拳道:“李师傅,怎的在这里碰到你,曹宁不敢和你老交手,请换将来战。”李应点头道:“曹宁,难得我只指点过你几下,你还记得师恩;但你知道敬师傅,怎么却敢忤逆祖先?”曹宁诧异道:“我哪里忤逆先人?”李应便把曹荣昔日献出黄河的勾当说了一番,然后道:“你曹家世代大宋为将,你却跟着番军屠戮中原百姓,不是忤逆祖先是什么?你父亲投敌叛国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定要跟着遗臭万年么?只可惜了你好好的年纪和一声钢筋铁骨!”,原来那曹荣献出黄河时,曹宁还四五岁,从小只知道自己身在北国,虽然游历各方目睹了金兵对汉人的残暴,心有不平,对父亲平日里谄媚金人也心有不齿,但始终不知父亲叛国之事;这下听李应一说,自己再一细想,只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两军阵前自刎方好。李应又道:“曹宁,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何不趁此良机投奔大宋呢?实际上昨天你军败局便定了,是我让主帅鸣金,就是为了给你机会,勿要错过呀。”曹宁一咬牙丢了长枪,拍马向冲入宋阵。 燕青等人见了大喜,挥大军杀上,那边失了主帅顿时大乱,溃不成军,那风会和曹荣在寨中,忽然败兵进来道:“曹,曹公子降了敌军,主帅快逃。”曹荣惊得不知头路,风会急忙拖他上马,二人弃了大军,只剩十余骑逃生。 再说这一日王俊解粮,看看到了大营相近,把兵扎住,来到营门候令。传宣禀进,岳飞想:“他此差是奸臣谋来的。且请他进来。”王俊进帐,向各位元帅见了礼,禀道:“卑职奉旨而来,行至中途,遇见牛皋被番兵追赶。卑职上前救了牛皋,带了粮草俱在营门,候元帅号令定夺。”岳飞道:“牛皋所遇的是何处番兵?”王俊道:“番将口称暗渡夹江,去抢临安。恰好牛皋遇着战败,被他追赶。遇见卑职,杀了番兵,救了牛皋,现在报功。”岳飞听了底细,明白是王俊冒功。且记了他的功劳,收了粮草,又命去下营。 再说过几日牛皋关玲和燕青等回营,向岳帅缴令道:“末将前者救了王俊,把粮草让他一并带来,可曾收到否?”元帅道:“有是有的,但王俊说是他救了你,这功劳是他的。本帅已将功劳簿上,写了他的名字了。”牛皋道:“王俊怎么冒功?”王俊在旁答答道:“人不可没有了良心,小将救了你的性命,怎么反来夺我的功劳?”牛皋气笑道:“你也不用良心不良心的,我与你比比武艺,若是胜得我,你才能救我,便将功劳让你。” 二人正在争功,只听得营门前数百人喧哗。传宣进来禀道:“有数百军卒在外要退粮,求元帅发令定夺。”元帅问道:“何处军兵要退粮?”传宣禀道:“是大老爷的兵要退粮。”韩世忠、张浚、刘琦三个元帅齐声的道:“岂有此理!若讲别座营的兵,或有此事;若说元帅的兵,皆是赴汤蹈火,血战争先,怎肯退?必有委曲。元帅可令那班兵丁会说话的,走十数个来问他。”岳飞答道:“元帅们所言有理。”吩咐出去叫兵丁进来。那兵丁有十数个进来跪下道:“求元帅准退了小人们粮,放小人们去归农罢。”岳爷道:“别座营头,尚无此等事情,何况本帅待兵如子?现今金兵寇乱,全仗你等替国家出力,怎么反说要退粮?”兵丁道:‘小人们平日深感元帅恩养,怎敢退粮?但是近日所发粮米,一斗只有七八升,因此众心不服。”元帅道:“王俊,钱粮皆是你发放,怎么克减,以致他们心变?”王俊禀道:“钱粮虽是卑职管,却都是吏员钱自明经手关发,卑职实不知情。”元帅道:“胡说!自古道:典守者不得辞其责。怎么推诿?且传钱自明来!”不一会,钱自明进帐来叩见,元帅喝问:“你为何克减军粮?”钱自明禀道:“这是王老爷对小吏说的,粮米定要折扣。若不略减些,缺了正额,那里赔得起?”元帅大喝一声:“绑去砍了!”一声令下,两边刀斧手即将钱自明推出,霎时献上首级。元帅又叫王俊:“快去把军粮赔补了来,再行发落。”众军兵一齐跪下道:“这样号令,我等情愿尽力苦战,也不肯舍了大老爷。”俱各叩头谢恩而去。王俊只得将克减下的粮草照数赔补了,来见元帅缴令。元帅道:“王俊!你冒功邀赏,克减军粮,本应斩首!今因是奉旨前来,饶你死罪,捆打四十,发回临安,听凭秦丞相处治。”左右一声呛喝,将王俊拖下去,打下四十大棍。写成文书,连夜解上临安相府发落。 牛皋禀道:“小将杀败番兵,救了他的性命,这奸贼反冒我的功劳,又来克减军粮。况是秦桧一党,元帅何不将他斩了,以绝后患,反解到奸臣那里去?”岳飞道:“贤弟不知,他是秦桧差来的。秦桧现掌相位,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将相不和,国家不利!”燕青又上前把曹宁之事说了一番,曹宁来到帐前跪下道:“罪将特来归降!愿今后在岳帅帐下和金兵死战”元帅大喜说道:“曹将军不弃家乡,不负祖宗,复归南国,可谓义勇之士。可敬,可敬!”吩咐旗牌:“与曹将军换了衣甲!”曹宁叩谢,不表。 说金营内宗弼知道五千人马覆灭,曹宁投宋去了,心中正在恼闷。忽见小番又报上帐来,说是风会曹荣回来了,宗弼道:“传他二人进来。”不一会,曹荣、风会进帐,宗弼道:“将他绑了。”两边答应一声,将曹荣绑起。曹荣道:“末将虽败,实在是宋军太多,我军孤军深入无法抵挡,望狼主开恩!”宗弼道:“胡说!你命儿子归宋,岂不是父子同谋坑害我军?还有何辩?推去砍了!”曹荣道:“容臣禀明,虽死无怨。”宗弼道:“且讲上来!”曹荣禀道:“臣实不知逆于归宋,若臣有二心,何不一起投宋?只求狼主宽恩,待臣前去擒了这逆子来正罪便了。”风会也在旁边证实,宗弼道:“既如此,松了绑!”就命领兵速去擒来。 曹荣领命出营,上马提刀,带兵来到宋营。曹荣对军士说道:“快快报进营去,说我赵王到此,只叫曹宁出来见我!”军士进帐报知元帅。元帅发令着曹宁出营,吩咐道:“须要见机行事,劝你父亲早早归宋,决有恩封。”曹宁得令,上马提枪,来到营前一看,果然是父亲。那曹荣看见儿子改换衣装,大怒骂道:“逆子!见了父亲还不下马?如此无礼!”曹宁道:“爹爹,我如今是宋将了。非是孩儿无理,我劝爹爹何不改邪归正,复保宋室,祖宗子孙皆有幸矣。爹爹自去三思!”曹荣大叫道:“狗男女!难道父母皆不顾惜,背主求荣?快随我去,听候狼主正罪。”曹宁道:“我一向不知道,你身为节度,背主降虏。为何不学陆登、张叔夜、李若水、岳飞、韩世忠?偏你献了黄河,投顺金邦?眼见二圣坐井观天,于心何忍,与禽兽何异!你若不依,请自回去,不必多言!”原来曹宁这些日子归顺,燕青等人更是把往事告知与他。曹荣大怒道:“畜生!擅敢出言无状!”拍马舞马,直取曹宁,望顶门上一刀砍来。那曹宁一时恼发,按捺不住,手摆长枪只一下,将父亲挑死,吩咐军士抬了尸首回营,进帐缴令。 不料岳元帅听了大惊道:“你父既不肯归宋,你只应自回来就罢。那有子杀父之理?岂非人伦大变!本帅不敢相留,任从他往。”牛皋,燕青等听了都是一惊,上前劝解。 不知后事如何,我等下回分解。 ------------ 第三十八章 王佐巧劝岳元帅 曹宁死战金弹子 却说那岳元帅指责曹宁弑父不孝,要他自奔前程,众将急忙求情,那燕青道:“禀主帅,自古两军阵前刀枪无眼,那曹荣不听儿子劝告,乱刀砍下只要杀害曹宁,曹宁不得已才还枪,情有可原,请主帅开恩。”不想岳飞还未回话,曹宁道:“岳元帅言之有理,我曹宁杀父不孝,没的辱没岳家军名声,去也去也。”说罢,昂首大步出帐去了。岳飞道:“既然他自己也知错了,此事今后不提便是。”传令退账。燕青急忙让李应和史英德追上曹宁劝告,让他先去冷艳山几日。等后面劝住岳飞再说。牛皋一旁说道:“你们都不用乱,我今晚去找那老岳评理,非让他收了曹宁不可。” 原来那牛皋一生最是敬服大哥岳飞,人前人后维护,只是他二人也结交十余年了,若是觉岳飞做的不对,他也背后争吵从不客气。当晚牛皋来到岳飞帐中便道:“哥哥你怎么不明白那曹荣是大奸臣,叛将,只说那年他献了黄河,我军便多死多少兄弟?若真活捉了他,八个都不够砍的,曹宁杀了他又怎样?”岳飞道:“兄弟你不省得,曹荣当然死有余辜,但谁杀都不该曹宁去杀,说出天那是他父亲,人不孝焉能忠?”牛皋道:“哥哥你真书读糊涂了,那曹宁就该跟着曹荣杀人放火便是孝?他弃暗投明便是不忠不孝?”岳飞道:“非也,曹宁弃暗投明是忠,我也嘉奖他了;但他弑父则是过了,以他的武艺完全可以不杀曹荣,回营来交令,何苦定要把父亲置于死地?在我岳家军中的人不但要忠,也要懂得孝,我若再留着他,岂能教导众军?”牛皋气笑道:“你个老岳不但书读糊涂了,还糊涂出道理来了。” 岳飞也有点气上来,两人正在争论。忽然亲兵来报,王佐先生回来了。二人慌忙站起来迎接,但见王佐气色比断臂当日好了些,但脸上依然苍白。岳飞忙扶他坐下,说道:“贤弟为国家真苦了自己。前几日若不是你告知金人偷袭临安,此刻我军危矣。”王佐坐下喝了热茶,笑道:“天可怜王佐,竟真没白白断臂,元帅可知那箭书谁射的?”便把陆文龙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岳飞二人听了感叹不已,牛皋道:“王先生真是没白去,那陆文龙为何不和你一起回来?”王佐道:“那陆文龙今日在军帐知道金兀术因为偷袭临安五千人马覆没,十分恼怒,不日要动用大军去冲击刘锜元帅大营,并用铁浮屠在半途杀我救兵,文龙让我先回来送信,他自有脱身之计。”牛皋听了忽然道:“王先生不知,这陆文龙回来不得,他若回来呀,有人必说他不孝。”岳飞喝道:“你这厮又胡说!” 王佐惊讶,牛皋便把曹宁事说了一遍,道:“王先生给评评理!”王佐笑道:“我在金营净给人家讲故事,后来也换了不少故事,给你们讲一个听不听?”牛皋道:“王先生有啥故事?”王佐道:“你们听说过孔彦舟么?”岳飞道:“知道此人,他起身盗贼。靖康元年应募从军,官至京东西路兵马钤辖。金军入侵山东,他率领部下南逃,所过之地多杀掠,后为沿江招捉使。建炎四年还和洞庭湖钟相打过仗,于湖南大肆烧杀。绍兴二年投降刘豫,跟随刘麟攻打中原,伪齐被废后,成了金国将领,跟随兀术攻下郑州、濠州,镇压太行山义军。官至河南尹。”王佐笑道:“岳帅真是知己知彼,但我讲的是孔彦舟私事,孔彦舟不但经常欺压百姓。而且他十分好色,将很多美女强行掳回自己家中,数年间,被他抢走的女子不计其数,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一个小妾生下了女儿,等女儿渐渐长大后,他发现女儿长得极为貌美,于是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无视人伦,他也担心遭人唾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竟让女儿的生母撒谎称,说女儿并不是亲生的。小妾知道他存了什么恶念头,于是拼死都不愿意说出这种话。他十分生气,为了让小妾撒谎,竟然将其送到军队当中,小妾备受屈辱只能含恨答应了他。最后,他终于如愿将女儿纳妾。”岳飞二人听了又惊又怒,牛皋道:“真有此事?牛爷爷哪天活捉他不亲手阉了这畜生!”王佐问岳飞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请问元帅,若那孔彦舟女儿杀了孔彦舟报仇雪耻,这也算不孝吗?”岳飞不由语顿道:“我知先生意思,但那曹荣还不至于……”王佐道:“元帅是说那曹荣还不至于对儿子如此,但子不教父之过,曹荣欺骗儿子,让曹宁成了叛君害民的叛将,岂能说他没有害儿子?而且曹宁归顺我军,他为了讨好金人大骂曹宁,还要下毒手,这和孔彦舟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了。这样人配做父亲?曹宁被逼无奈杀了他就是不孝么?”岳飞沉吟不语。 王佐又道:“听岳元帅讲,昔日牛头山之战,兀术追赶圣驾,张邦昌竟然把圣上骗到家中,自己去金营告密。不是他妻子蒋氏贤惠,别说圣驾不保,元帅怕是也早自刎谢罪了。请问蒋氏如此做是对夫君不忠吗?再若说即便蒋氏为了救国救君杀了那奸贼张邦昌,就于德有亏了吗?”岳飞听到这里,拱手对王佐道:“王贤弟的话,岳飞知道了,来日我派人请曹宁将军回营。”牛皋一拍大腿笑道:“还是王先生读书人说话通透,你再不来,我有理讲不出,能被这老岳噎死了。”三人大笑。王佐忽然眩晕,岳飞急忙命人扶他下去休息。 岳飞又命人把众将召来,把王佐的事对众人说了,说道:“金人此计是围点打援了,刘锜元帅那边人马少,若是金人空群出动他很难守住,但若我军去救,半途遇到拐子马还是要中计。”燕青道:“两日前徐晟派人告知他那边刀牌兵已经训练成熟了,能破得拐子马。岳飞道:“如此甚好,我可先通知刘锜做好防备,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攻打金兀术本阵大营,让他不得不回救。另一路随着本帅去救刘锜左营,需要见机而动;再派人通知张元帅右营,让他佯动,做出声势去打朱仙镇金军粮草大营,让那兀术不能不回援。”众将都称妙计。岳飞即刻修书一封命关玲神行去刘锜寨中送信。又命来日岳云带严成方,何元庆,董芳,张国祥四将带兵五万攻打金军大营。自己也点兵五万,带牛皋,张宪,王贵,伍尚志,罗延庆等人去救左营;并请燕青、史进等人帮助守寨。众将遵命。岳飞又把曹宁的事和燕青说了。再请皇甫端好好看视王佐不提。 却说次日金营中,宗弼正在点将,忽然番兵来报,说那断臂“苦人”不知去向,宗弼一惊,对魏平生说道:“都是我未听先生良言,看来这王佐是苦肉计,来探听军机的。今日出兵不妨暂停吧。”完颜亮道:“无妨,王叔只让他营内行走,并没有让他参与军机,他能打听什么去。无非见我军像是又举动, 回去报信了,也帮不了那岳飞。”此时哈迷蚩在朱仙镇训练阵法,宗弼自家沉吟一会道:“那就留下金弹子和文龙把守大寨。我带其余人马去攻打刘锜左营,铁浮屠交给完颜亮将军,大家一切小心。”众将尊令。 再说那日曹宁负气出帐,李应和史英德急忙上马追上,好说歹劝带着曹宁先去冷艳山。晚上三人在驿站歇宿。这官府驿站不比寻常小店,房间甚多,早有人帮着歇鞍喂马。又有人端上酒菜,三人饱餐一顿,各找一间房睡了。谁知那曹宁一是年轻,二是毕竟从小富贵出身,从未受什么委屈。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想岳飞的话有理,自己杀了父亲的确不孝,一会又觉委屈,不由落下泪来。哪里睡得着,想到:“即便到了冷艳山,会不会也有人骂我弑父不孝?苍天如何这般不公?我曹宁做错什么?如今金国骂我不忠,宋国骂我不孝?罢了,不如回金营拼个死去。”打定了主意,悄悄拿了兵器,到后面牵了战马。出了门上马飞也似的回去了。到天亮李应二人醒来发觉,嘴里只叫得苦,只得也回岳营告知燕青去了。 却说那曹宁到了金营时,宗弼大军刚刚离开,那曹宁大叫一声:“今日我曹宁恩仇两报了!”大吼一声冲入番营!逢人便挑,遇马就刺。金兵一时大乱,曹宁本来悍勇,又豁出性命,一连挑杀十余番将。金弹子闻报大怒,披挂上马,正迎住曹宁,喝道:“你这叛将,还敢来闯营!”曹宁喝道:“我本宋人!杀你金贼何叛之有!?你挡道先杀你!”挺枪便刺,那金弹子大怒,挥动双锤,二将大战四十余合,曹宁渐渐不敌,但怒火不息,出枪只攻不守,好一似怪蟒出林,那金弹子两柄大锤,轮番砸下,真是个移星赶月;此刻陆文龙也到了,在后面观看两不相助,只见又过了二十合,那金弹子越战越勇,曹宁已经招架都勉强了。正此时只听得杀声震天,有番兵高喊宋军劫营来了。金弹子想:“守营要紧,这厮不肯降,只能速战速决先杀了他。”便卖个破绽两马错过,忽然一扭腰,反手一锤砸来,那曹宁已经筋疲力尽,来不及躲闪,只得把铁枪一背,来个苏秦背剑,只听当的一声响,那锤正打在枪杆上,只震得曹宁浑身骨骼乱颤,五脏移位,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出。只得伏马边走,金弹子回马追上,看看近了又是一锤,眼看曹宁血肉为泥,不料旁边一条枪拨来,把金弹子大锤拨开。那曹宁趁机跑了。那金弹子一看,竟是陆文龙,惊问道:“王弟你何故救他?”文龙拱手道:“今日文龙要告辞了,这封信烦你转给父王。你我交过手,没必要再耽误工夫。”说罢把一个袋子抛过来,金弹子接住。文龙打马走了。金弹子知道文龙武艺和自己伯仲之间,此刻宋军劫营无法缠斗,只得收了信,先去迎战岳云。 此刻岳云等将也杀入金营,一路只杀的人仰马翻日月无光。迎面看到曹宁败下,金弹子追来,岳云紧忙让何元庆,严成方先去抵挡,自己下马来看曹宁,曹宁也被军士扶下马。鲜血吐了一身,眼看活不成了。岳云心中又悲痛又歉疚,忙说道:“曹将军,我父帅知道他错怪了你,十分后悔,你不要再气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杀敌好不好?”曹宁听了这话,含笑答道:“好!”,可好字却说不出,又吐口血死了。岳云抹抹眼泪,对曹宁尸体拜了。翻身上马对众军道:“曹将军为国捐躯,便是我等的榜样!今日有进无退,不杀尽金寇,绝不回营!”众军一起回营道:“今日不胜,绝不回营!”在岳云带领下如燎原之火般直向金弹子扑去! ------------ 第三十九章 岳飞大破拐子马 文龙暗传双枪法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且说金兀术带大队人马来到刘锜左营,布置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当前锋,自己带魏平生压住金兵大队,完颜亮与完木陀赤、完木陀泽二人带铁浮屠骑兵隐藏在后队里。眼看到了郾城,探马来报宋军出寨列队迎击,金兀术大喜,急忙带亲兵骑马跑到前阵看了,果然刘锜大队人马倾寨而出,长枪大盾列阵森严以待。 宗弼回来和众将商议,本来拐子马是对付岳飞援军的,既然刘锜出寨迎战,那再好不过,便派完颜亮为中军统帅铁浮屠,完木兄弟分别带两翼拐子马包抄宋军后路。完颜宗贤在后队留三万精兵等着岳飞援军。宗弼对众将道:“宋军这番自误了,若是禁闭寨门深沟高垒,我攻取尚费周折;他竟出来平地作战,等我取了他左寨,岳飞必然三军动摇。”众将齐声遵命。宗弼又嘱咐完颜亮道:“这刘锜作战颇有小智,屡挫我军,你不可大意。”完颜亮领诺。 原来这刘锜出身将门,是泸川军节度使刘仲武之子,相貌俊美,善于射箭,声如洪钟。少时随从父亲刘仲武征战,有一次营门口水缸中盛满水,刘锜一箭射中水缸,拔出箭矢缸中水如注涌出,刘锜随后又射出一箭正好将原来的箭孔塞住,观者无不叹服其射技精湛。?南宋建立后被授为陇右都护,多次战胜西夏,颇著威名。之后受名臣张浚提拔,参与富平之战。又扈从宋高宗,深得信赖。 却说刘锜带众将出营列阵,但见对面黑压压的金军队伍忽然分开两边,一队队铁浮屠纵马奔来。边跑边放箭。刘锜见了令旗一挥,宋军皆举盾防护。阵势森严不乱。完颜亮见了便让铁浮屠全力冲击宋阵。但见宋阵前面小将徐晟带三千盾牌手正在等候,看铁浮屠近了,徐晟大叫一声“伏!”,那三千盾手和徐晟竟然并不迎击,也不逃散,把一人高的大盾背在背上伏地不起,那铁浮屠骑兵万不料对方这手,手中兵刃够不着匍匐的宋军,马匹间的皮索也扫不到,宋军背上有盾牌保护也不怕马匹践踏,铁浮屠骑兵收不住,只得从徐晟等人身上过去。刘锜见了,急忙令旗一挥,后队宋军退到据马后面。挥锹铲土撒向铁浮屠,加上掷出的石灰包,加上骑兵自身溅起的尘土,真个是灰尘涨天,咫尺不见人影。徐晟在盾牌下一声大吼,一手举盾护身,一手挥动两米长的陌刀,专门砍铁浮屠骑兵马蹄。别的士兵也纷纷举盾,或用陌刀或用长斧不顾性命,狠扫金军下三路。但听战马哀叫,骑兵惊呼,尘土中一个个金国骑兵被马负痛甩在地上,又被宋军杀死或被别的马踩死。 那完颜亮远远见到铁浮屠已经和宋军碰撞,却不像往日那样立刻撕裂宋阵。但见尘土蔽日,耳听得杀声震天,但宋阵却森严不乱,不知到底发生什么。待到一名铁浮屠头目策马奔回把情形一说,完颜亮大惊,急忙对完木弟兄道:“两位将军迅速带拐子马左右抄上去,但不是断宋军后路,而是解救铁浮屠,我大金为训练铁浮屠,光马就累死多少。这些都是我大金一等一精锐骑兵,必须救回来!”二将遵命去了,带拐子马闪电般抄进左右阵,然而阵内尘土弥天,根本睁不开眼睛。而徐晟带的刀斧兵早就训练多日,并不抬头,只一味削砍马腿。二将杀进去不但没解围,反而和铁浮屠一起陷在阵中。 金兀术闻报大惊,正想率全军杀上,只听远处几声号炮,岳飞亲自带五万岳家军如钱塘潮水般汹涌而来,岳飞带着四十名亲信骑兵一马当先冲来,宋军见主帅如此,个个舍生忘死价冲来,完颜宗贤三万断后之兵竟被淹没,兀术正吩咐左右死战,正这时金弹子告急文书至,说敌军攻大营十分凶猛,完颜文龙竟不知去向。金兀术大惊,乃命大军迅速回营,岳飞刘锜两军合在一起冲杀,金兵大败亏输,抛弃军器无数,岳飞见过刘锜,这时徐晟过来见岳飞,只见他浑身尘土血迹,几乎认不出来,后面剩下的几百刀牌兄弟莫不如此。岳飞见三千牌刀壮士只剩这些人,也感叹不已,命徐晟等回营将息,自己带着牛皋,张宪,王贵,伍尚志,罗延庆几员虎将汇合刘锜大军紧追金兀术不舍。 再说金军本阵中,金弹子已经打败了严成方和何元庆,正遇岳云,二人相遇同时使锤砸去,但听当一声大响,都不由后退一步,岳云道:“那汉子,还我虎来!”金弹子定睛一看,正是几年前牛头山和自己掷虎玩的少年,笑道:“原来你便是岳云,甚好,如今长大了,不要说我以大欺小!”说罢两位英雄战在一处,八十余合胜负不分,岳云心中叹服道:“此人先打败曹宁,又和严成方、何元庆厮杀多时,竟还力量不衰,真非人力可及!”此时宋军早已杀入大寨,严成方等将也都在各处厮杀放火,金营中老将风会顾不得有伤在身也出来拼命厮杀。自晨至午双方死伤无数,尚无法分出胜负。忽听寨外杀声大作,原来金兀术大队回来救寨,把岳云等反围在寨内,岳云大喊道:“金兵必是败退回来,我大军随后便到,大家休得气馁,今日正宜奋勇建功!”宋军将士大声呼喊回应,岳云、董芳、国祥敌住寨内金兵,严成方、何元庆敌住金兀术援军,只杀的天昏地暗,不多时又听得一声号炮,正是岳飞、刘锜追兵到了,宗弼见势不妙,命番将挥动帅旗,通知金弹子一起弃寨败退。金弹子见到旗号,便撇了岳云逃掉,那风会也杀出寨外,忽然眼前又是一支人马拦路,打的是冷艳山旗号,燕青,史进冲杀而来,远处又有一将马上喝道:“风老将军,雷妖三十六硕果仅存,甚是不易!”风会听了一惊,看那人时,竟是一支长箭射来,躲无可躲正中面门,落马倒地而亡! 却说那宗弼一路溃逃,金兵弃甲抛戈,尸横遍野,正惶急时,不料前面又是一声炮响,宗弼叹道:“难道今日竟全军覆没不成?”不料这只人马却是救星,是那朱仙镇哈迷蚩军师识破了右营张浚佯动,亲自带兵来救。金兵这才有了喘息之机,宗弼令众将压住各军,缓缓而退。后面岳刘两军和冷艳山人马见金兵不再溃乱,也收兵回去了。 宗弼回到朱仙镇,记点损失,总计金兵死伤七八万,那铁浮屠拐子马剩的不到一千;完木兄弟皆死于阵中,风会也阵亡了。本阵大营被岳家军夺取,军械粮草失去无数;众将纷纷跪地请罪,宗弼安慰众人道:“今日用兵,罪在我一人,非众将军不勇。只是这拐子马自大金开国,所用无不胜,今日竟败在岳飞、刘锜之手,难道当真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么?”说罢不禁泪下,众人连忙劝解,金弹子又把陆文龙事情说了,献上陆文龙留的口袋,宗弼打开,里面是文龙小时自己送的金鞘小刀,还有一封信。大意是文龙已经知道自家身世,感谢宗弼十几年养育之恩。这番回中原认祖归宗不再回来,但自己小时和金人一起长大,不忍日后沙场厮杀,决意退隐战场不再出山。也奉劝宗弼,当年秦灭六国不修仁政,二世而亡,何况金国如今不过半壁河山,所过之处黎民涂炭,怎能吞灭宋国?不如收兵回国罢兵议和,也是两国民众之福。 宗弼看到文龙信中仍称自己为父王,百感交集,不由含泪大笑道:“好好好,也好!陆登,本王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起身要回帐,却不禁悲从心来,眼睛一黑腿一软倒在地上,众将连忙围上去呼唤救治…… 各位,那箭射风会的到底是何人?正是那小养由基庞万春,十多年前妹妹死后,万春悲痛自责不已,离开冷艳山四处游历以减轻伤痛。后来到了四川投奔节度使吴璘,协助打退金兵数次,立下功劳。他弟子花逢春到处寻找师傅,数年后终于在四川相逢,庞万春听说冷艳山弟兄协助岳家军和金兀术决战,便和吴璘告假,这一次特来助阵。来到岳营,遇到了燕青,史进,李应等人,说起往事,大家感慨不已。燕青听说金军溃败,便带史进,万春二人来助战。正巧射死风会。 时维绍兴九年五月 岳飞与刘锜联军大败金军于郾城,破其拐子马。 岳飞战后胜仗慰劳众将,知道曹宁拼死之事,不由泪落,对众将道:“凡战场上,忠孝不能两全,曹将军弃暗投明实在是义士,都是本帅不明,反害了曹将军性命。”便带众将为曹宁焚香祭奠,七日后出灵,用上等棺椁埋葬凤凰山上。王佐又献上陆文龙书信,岳飞看罢点头,命董芳、张国祥带四十骑兵护送陆文龙和乳母归乡。并贈银三百两给文龙。二人心想征战在即,为何差我等将领去做这样的事,但不敢违命,即日动身了。 却说那董芳、张国祥二人带兵按信上指点走了五十余里,果然路上会着文龙。三人见面大笑,原来文龙初来中原,曾经和董芳较量双枪,文龙说道:“董兄弟,我已经和元帅表明心意,认祖归宗永不助金,但我自小和金人长大,也不忍未来沙场相见,愚兄少时得高人指点几路枪法,看你也使双枪,如不嫌弃,愿传与贤弟如何?”董芳大喜拜谢,才明白元帅为何让自己来送文龙,当下三人商议了,国祥带四十骑兵先去送文龙乳母回乡。文龙和董芳找了附近一处寺庙借宿,十天内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了董芳。然后文龙也要回乡去,和董芳执手洒泪依依惜别。 欲知后事如何,我们下回再说。 附:(三十九雷将下场) 张叔夜靖康之变勤王失败,自尽身亡; 贺太平被盖天锡诬告,死于金人之手; 盖天锡叛投金国,被燕青射死; 张伯奋靖康之变勤王,被张仲熊害死; 张仲熊叛投金国,死于鲁达之手; 邓宗弼被史进斩杀; 辛从忠被林冲斩杀; 张应雷与呼延灼同归于尽; 陶震霆与呼延灼同归于尽; 金成英被林冲斩杀; 杨腾蛟被林冲斩杀; 韦扬隐被林冲斩杀; 李宗汤进攻梁山二关死于闸门之下; 王进改邪归正脱离雷将,为徐文替代,徐文死于岳云之手; 康捷被燕青,戴宗斩杀; 云天彪被武松,宣赞,郝思文斩杀; 慧娘得道醒悟,终成正果; 孔厚叛投金国,被云天彪斩首; 云龙被庞万春射死; 傅玉被宣赞,郝思文斩杀; 风会被庞万春射死; 毕应元叛投金国,死于孙二娘之手; 庞毅被岳家军打败自尽; 闻达被史进斩杀; 欧阳寿通进攻梁山后泊死于沉螺舟中; 哈兰生被鲁达掷雷炸残致死; 唐猛被武松降服后死于云天彪刀下; 陈希真叛投金国,进攻梁山突围后发疯; 祝永清被雷丸晃瞎双目,被陈希真毒死; 陈丽卿叛投金国,为救父死于梁山头关; 刘广被庞万春射死; 刘麒被武松斩杀; 刘麟叛投金国,自尽于开封; 苟桓叛投金国,死于梁山水泊; 祝万年被庞秋霞擒获,被梁山斩首; 栾廷玉被林冲砍落手脚,终身残废,悔恨而死; 栾廷芳与呼延灼同归于尽; 真祥麟叛投金国,死于梁山; 范成龙叛投金国,死于梁山; ------------ 第四十章 决死战宗弼摆战阵 请神机关玲失行踪 上回说到宗弼昏倒,晚上哈迷蚩前来探望,那宗弼床上坐定,叹了口气道:“本王无大碍,只是那岳飞真是厉害,能使属下将官舍身断臂,来骗某家!那曹宁必然也是他说去,害他父子身亡。如今又有陆文龙归宋。且今日‘铁浮屠’一战成空,枉劳数载功夫,空费钱粮马匹不少。情实可恨!如今怎么处?”哈迷蚩道:“狼主不必心焦。两军对比我军仍占优势,这些日子臣日夜操练阵法,名为‘金龙绞尾阵’,诱那岳飞来打阵,可以擒他。”宗弼道:“如此速去整备。”哈迷蚩领令,自去操演。不日金营哈迷蚩阵已摆完,来禀兀术。兀术大喜,即差人来下战书。 此刻宋国各路节度使已经陆续带兵来援,有水军大帅韩世忠,张俊帐下先锋杨存中,藕塘关总兵金节、湖口总兵谢昆等,各领兵有十万的、五万的或三万的,全到朱仙镇,和岳飞兵马会合一处,大家共同商议退金兵之策。过不几天,朝廷派来钦差,带五百御林军抬着整猪整羊整牛和美酒,来犒赏三军,并御赐岳飞上方天子剑一口,有先斩后奏之权,札符数百道,有功的将士任凭岳飞授职。岳飞望旨谢恩。 岳飞帅帐上挂着上方天子剑,各路元帅和节度使及总兵都给岳飞道喜。军中庆贺三天,欢声雷动。岳飞正和各位大人商议军情,中军官来报: “金国派来下书之人,要求见元帅!"岳飞说; “有请,叫进来!”自古历来都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应该客气点儿。一会儿,把送信人带进大帐,岳飞一看,下书人是文人打扮,乃是金国的军师哈密蚩。一看见哈密蚩,岳飞真来火了;金兀朮几次兵进中原,都是这小子当军师,出坏道儿!他足中原通,对中原的语言文字和风俗人情全熟,哈密蚩经常送信、当个细仵探听军情什么的,所以不害怕,见岳飞在正当中坐着,低头紧走几步; “元帅在上,金国下书之人哈密蚩给元帅问安!”按中原的礼节,真给岳飞跪下了。岳飞一拍帅案; “哈密蚩!免礼平身。本帅问你,你到这儿有什么事?” “我奉郎主之命,特来下书。” “呈上来!”有人取过书信,放在帅案上,岳飞拆开一看,上写: “完颜兀朮百拜大帅岳飞麾下:只困南北两国连年战争,双方损兵折将,至今不分胜负。为了速战速决,减少刀兵之苦,孤王在朱仙镇二十五里地外的青云岭,摆下一座大阵,以阵赌输赢。如果岳元帅打开孤王的大阵,孤王自动退兵,永不再来犯境;如累打不开大阵,你国应投降金国,要年年进贡,岁岁称臣。今派军师哈密蚩下书,是否敢和孤王赌斗输赢,望元帅回音。”岳飞看完信,皱皱眉头,问: “哈密蚩,阵是否摆好了?” “摆好啦!不知何日打阵,请元帅回信。” “本帅可不可前去观阵?"“大帅何时去都可!” “好吧!修书不及,三日后本帅领人去观阵。等观完阵,再定打阵日期。” 哈迷蚩道:“是,记下了。”又留哈密蚩吃顿饭,这小子回去了。 原来,金兀朮这次从金国兴兵时,金国镇国老活佛普风告诉他们:如果打不过岳飞,可摆这座金龙搅尾阵。这个阵是普风花费几十年心血研究出来的,他把中原的兵书战策、各种大阵的摆法都研究到家了,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三才阵,四隅阵,五成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十面埋伏阵等,采用各科阵法的精华,研究出这个金龙搅尾阵,这个阵可厉害,按天地人三才、五行、八卦、九宫摆的。这里阵连阵,阵套阵,什么铁甲连环马、铁叉车、陷马阵、梅花坑、虎龙刀,变化无穷,无论什么样的勇士好汉,或是千车万马,都是进阵容易,出真势比登天还难。所以金兀朮才要以此阵赌输赢。 三日之后,岳飞带领众将前来观阵,金兀朮得信,连忙提马也到阵前: “岳元帅,果然英雄!守信用!真来观阵来了?” “正是!金兀朮,上次哈密蚩说,以打阵论输赢,请问说话算话不算?’ “如何不算?你把阵破了,我大金真退兵;你要打不开,可得写降书顺表,你能不能做了主?"岳飞说: “自然可以!不过我们今天是来观阵,不是来打阵。所以,得保证进阵人的安全,不可扣留和暗害!等正式打阵时,怎么都可。"金兀朮说; “哪有那么办事的?本帅约你们观阵,决不会暗算就是!” “好吧!本帅这就带人进阵。”两人各自回到本部军队。 只见阵内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此阵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阵门,各有兵丁把守。中间有个大吊斗,两边有一两万人排成龙形,各举刀枪。小旗一摆,千变万化,奥妙无穷;旗排四角,枪摆八方,循环无定,进退有则。。岳飞直看到天光大亮,早认出此阵是金龙搅尾阵,内藏玄机,十分厉害。心中自有破阵之法。便带众将出阵。 岳元帅约定一月后决战。一面请各位元帅齐到中军商议。那四位元帅并各节度使和冷艳山各处人马,合来共有六十万。燕青说道:“我冷艳山现有神机军师朱武,他深通阵法,岳帅不妨把阵图送到冷艳山问他。”,岳飞道:“如此也好,只是此地离冷艳上甚远。”便命关玲带上阵图,嘱咐道:“一月之后破敌,前往赶回来。”关玲领命,用神行法去了。 谁知等了十日,关玲却不回来,岳飞道:“奇了,这丫头神行法快,十日应该回得来,难道何事耽误了?不过我军一直在操练破阵,当不妨事。”说说又等了十余日,岳飞和和众将暗暗担心,派了探马快马打探竟然也一个不回。那岳云尤其提心,真想和父帅领命去找关玲,但大战在即也不好开口。那牛皋叫道:“真是奇了,我运粮也是从后方来,那后面安安全全,哪来的毛病?”岳飞又派精干军士骑马去迎关玲,不料一样没了音信。 决战之日已到,岳飞吩咐击鼓聚将。众将官顶盔挂甲,罩袍束带,收拾得紧称利落,到帐内听令。帅帐由高悬上方天子宝剑,帅案上摆着兵符令箭;岳飞端坐虎皮高脚椅上,众将两边站立;刀斧手列立两厢;几路大帅在旁搭坐,各方总兵侍候两旁。牛皋今天也来听令。岳飞点名己毕,说: “众位将官,金兀朮摆下金龙搅尾阵,以阵赌输赢。我们经过二十多日的练兵,对阵中的情形已了如指掌,明天就打金龙搅尾阵,本帅马上就要派兵,派到谁,都应该按令行事,有功则赏,有罪则罚。”说罢操起第一支太令; “韩元帅听令。”韩世忠走过来: “未将在!” “本帅命你带十万人马从东阵门打进大阵,进阵后,去打左边的长蛇阵,只计胜不许败!" “遵令!” “刘元帅听令!” “末将在!”“本帅命你带十万人马,从西阵门打入阵内,然后奔中央戊已土杀去,打右边的长蛇阵。余者将官跟本帅从中间的正门,就是南阵门杀进去。进阵后,奔中央戍已土杀,从中间插过去,把两条长蛇拦腰斩断;碰上车弓阵,便由牛皋、郑怀和张奎等五人去破。各路人马都往中间杀,在中央会兵。因为正中有个大旗杆,上边有个吊斗,吊斗是阵眼。此阵的指挥者全在吊斗上,不管谁到,要打折旗杆,砸碎吊斗,活擒阵主,乃首功一件。施全、王贵你们去清除阵内的翻板、陷坑和梅花坑等,可作上标记,为进阵人探路。各路人马明天四更造饭,五更出征,炮响为令,从东南西三面进阵。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交战。”说完散帐。众将官二十多天没打仗,劲早憋足了,一听说明天打阵,一个个磨拳擦掌,精神抖擞,准备出征。 第二天,天刚一放亮,宋军就站好了队。九声炮响,人喊马嘶,兵奔金龙搅尾阵。韩元帅和刘元帅带领人马奔东西阵门杀去,暂且不提,单说岳飞带领人马杀奔南阵门。 南阵门为正门,兵力挺猛。炮声一响,岳云、何元庆和严成方这六大锤开路。紧接替,张宪、董芳、张国祥、罗延庆、张奎、施全、郑怀等几杆枪、戟、铁棍开道,杀奔南门。还没到阵门呢,就听锣声响,紧接着,守阵门的金兵“啪啪啪”射出狼牙箭,箭似飞蝗。冲在前边军兵倒下一排;第二排刚要上,张宪等人急忙止住,大叫不要白白送死。随后岳云、张宪和严成方、何元庆等几员猛将冲列前边,高喊: “军兵闪开了!”几个人舞动兵刃拨打雕翎,顶着箭往阵里冲。 这个南阵门是个斜坡,这条道很窄,也就有两丈多宽,左边是石柱子,立陡立陡的,半人工半天然,上不去人;右边是山涧,深不见底,掉下去就完;中间是道,死逼着从这儿走。上边金军都督、甲章、督兵把守很严,这地方可谓易守难攻。 董芳和岳云顶着箭冲上牛山腰,上边的都督、平章若急了: “快扔石头!”金兵抱起大石头往下扔, “嗖!咕咚,骨碌碌碌……”顺着坡路往山下仍,石头如雨点儿一样。半山坡全是岳家军,被打死打伤不少,山道上留下斑斑血迹。这几员将受不了啦!有的战马被打伤,有的身上擦破皮。一阵大石头,宋兵退下去了。岳云问: “父帅,怎么办?”岳飞看了看山势说: “不能一味死拼。岳云,你领几员将假装攻阵门,如果他们扔石头,就退下来,不扔就抢阵门。真真假艘,虚虚实实,引金兵扔石头,等他们石头扔净了,我们再攻就是。 岳云顿十几个将官假攻假打,引诱金兵扔石头。打了一阵,金兵也奸了,看出来这是调弄他们,这回他们也变了招儿。他们专等宋将到半山腰才扔。岳云在假冲,上边不扔石头;岳飞一看是机会,催马拧枪,身先士卒往山上攻,一下子闯到前边,单人独骑闯阵门。金兵众将一看,就一个人,不值得打,可以抓活的;等到近一点儿一看,都吓坏了,啊!是岳飞! “不好!快放滚木!” 金兵手忙脚乱地把滚木搭过来,往下就放。每根滚木有两丈多长,一搂多粗,上边钉着二寸长的狼牙钉子,钉尖儿冲外,打三道铁箍。从坡上往下一推,可太厉害啦!碰上死,挨上亡,得把人扎成筛子眼儿,轧成内饼子。 这滚术往下一滚,眨跟间到了岳飞的马前。山下的人看得真真的,急的高喊: “大帅,滚木来啦!快躲!”往哪儿躲呀! “骨碌碌碌……”比马跑得快多了。岳飞一看,剑眉倒竖,虎目圆睁,一想:我要拨马一跑,自己准死,而且身后跟着不少当兵的,全得受伤。他急中生智,把沥泉神枪往山道上一戳,要把滚木顶住。此时滚水到了,正碰大枪上,“咣当当当……”撞好几撞才停住。岳飞也觉得膀子被震得发酸。光顶着不行,把道堵上,人过不去呀!岳飞扭脸儿看看右边是深渊,双膀一较力气,人借马力,马借人威,两下一借劲.岳飞用大枪硬把滚木掀到了山沟里。 这下无论是宋兵还是金兵,都惊叹岳飞的神力。宋兵喊:“高宠挑铁滑车是好样的;这滚木不比铁滑车分量小,岳元帅真行啊!”金兵金将一看吓傻了,都忘了放滚木啦。岳飞拍马往上冲,金兵急了: “快放滚木!”只听骨碌碌滚木又下来了,岳飞照样较力; “去你的吧!”又给掀到山涧下。 那岳飞一口气连挑七八根滚木,已冲到阵门口了。金兵再放来不及了,只吓得抹头就跑。岳飞抖动沥泉神枪冲进阵门。这时牛皋、岳云书领后边大队人马冲了上来。眨眼间就占了南阵门。这阵儿东门和西门也是战鼓如雷,牛角号呜呜直响。岳飞知道,那两家元帅正抢攻东西二门。岳飞传令往里杀,岳云一马当先往前冲。 哈密蚩和金兀朮都在中央吊斗上指挥打仗。因居高临下,所以阵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一看岳飞冲进南门,金兀朮非常着急: “军师,快放铁叉车!”哈密蚩在吊斗上一摆旗,军兵忙放铁叉车。就听“骨碌碌”一阵巨响。把岳云、董芳和何元庆等几员将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从四面八方来了四十多辆铁叉车。铁叉车有一丈五尺高,两丈来长,七尺多宽,下边带四个轱箍。四面一兜,自动抱在一起,把人困在当中;车箱上有箭孔,车里边有人从箭眼里往外放箭,多大的英雄被困在里边也完。岳云明白这叫车弓阵,这玩艺儿厉害。我冲出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出来,铁叉车到了, “嘎登”一声,各个车的虎头环搭在一起,把人困在当中。接着就听梆声一响,“啪啪啪”地往里射箭。 岳云、董芳、何元庆和张宪都在里边呢!几个人大吃一惊,说声: “不好!”急忙围个圈儿,后背对后背,脸冲外,拨打乱箭。岳飞在高坡上看见了,叫牛皋、郑怀和张奎火速带人去破车弓阵。岳飞早就告诉了三个人的破法,别看车弓阵连在一起打不开,懂得的,却不难。两车中问有挂钩,挂钩是两个老虎脑袋,一正一倒,正的吐出舌头,伸在例的嘴里,立即扣得紧紧的,多火力气也打不开。要是明白的,照定老虎的左眼睛,用兵刃使劲一点,挂钩一动,舌头自动缩回来,挂钩就打开了,再用力推开铁叉车,就成不了包围圈儿,此阵必破。这时岳飞命牛皋、郑怀和张奎破车弓阵,好几百人一拥齐上,摆兵刃砸车厢,铁叉车被震,里边的金兵受不了啦,都东倒西歪,没法射箭。然后牛皋等人用兵刃去点老虎的左眼, “啪啪”开了两节,军兵开始用力推车,马上出了个空子。岳云和陆文龙等人冲出了车弓阵,随后留下部分军兵收拾车里的金兵,岳云他们跟着岳飞还往里冲。 金兀朮一看不好,急忙下来助阵,哈密蚩一摆黄旗,立刻伏兵四起,金兵金将各守各位置,变成两条长蛇阵。宋军左右二路大帅己从东西阵门攻进来。韩世忠打左边的长蛇阵,刘錡元帅打右边的长蛇阵。这金龙阵就是从两条长蛇阵变化出来的,头堤相互照应,你打蛇头,尾巴一甩,把你围在当中吃掉,你打尾巴,蛇头又圈过来围住。这三位元帅全打蛇头。 哈密蚩刚想摆旗变阵,岳飞领人马从两条蛇的中间插过去,要把两条蛇拦腰斩断,然后再一段一段地吃掉。金兵主要兵力全在这儿,互相呼应,拚命抵抗,防止拆开。岳飞手下的六大锤、六杆枪、三条棍,谁能惹得了?可是他们拚命冲杀,也没把蛇腰斩断。岳飞一摆沥泉神枪亲自交战,哈密蚩一看不好,果然没出四郎主所料,岳飞真有能为。照这样,我们的阵完了。 “变阵!”他一摆黑旗,两条长蛇阵的阵主看见,忙往外撤,把韩、刘、张及岳飞全闪在当中。然后哈密蚩一摆红旗,立刻打个大包围圈儿,变个十面埋伏阵,把岳飞的人马困在正当中。 岳飞的马前张保、马后王横抡两条大棍,拚命冲杀;岳飞的大枪神出鬼没,上下翻腾。怎么杀,人也不见少,一层一层地围拢上来,杀一层又一层。那些金兵金将,杀不散,打不开。宋军的几位元帅拚命了,怎奈就是出不来,岳飞汗下来了:没想到这座大阵变化无穷!把我活活困在了里边。 岳飞从早起杀到天黑,身边的兵丁将官也死了不少。庞万春射杀金将无数,可根本扭转不了形势。岳飞一看大势不好,伸天长叹: “今天本帅这几十万人马,要扔在此阵!" 正在这时,就听见阵外马挂銮铃, 前后杀进三匹战马。冲在最前马上之人正是关玲,她高声断喝: “岳元帅休要担惊,我等来也!” 这三人一到,才引出一段。群雄聚会,大破金龙揽尾阵。 ------------ 第四十一章 三少年逐金兀术 八大锤战朱仙镇 各位看官,这关玲一个月到底去了哪里?原来自从关玲得了岳飞将令,带金龙阵地图去冷艳山请教朱武,便匆匆回帐篷整理行装,把地图和干粮盘缠随身收好,长枪背在身后。把神行符绑在腿上,和岳云互道珍重便出发了。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来到了江南地面。此刻才用了三日半时间,关玲又曾来过冷艳山几次,心中更加有底,结果走到第五日还没到达冷艳山,忍不住和路人问,路人惊道:“此地是山东,你要去江南还远呢?”关玲心中大惊,想从哪竟走错了路?心中十分惭愧,赶紧转了方向快行,又过两日,和路人问了已经是江南地面,这才放心,当晚住店,次日紧赶慢赶竟又迷路了。 话休烦絮,总之那关玲来来往往竟用了十余日始终到不了了冷艳山,饶她机智聪明,也想不明白缘故。哪知已经中了法术暗算? 再说那芒砀山混世魔王樊瑞,当年和吴用等人在梁山和陈希真拼命,后来经吴用苦劝,施法出了重围,回到当日芒砀山落草之处招兵买马再图起事,并不久得了一子起名樊成;再后来联系上冷艳上朱武,约定两座山寨犄角互保,裴宣,王飞豹,赵富都来辅助自己;再后来朝廷为梁山正名,山寨和官军两不相犯,樊瑞也专心培养儿子樊成,让他拜了朱武为师学习兵法,拜了史进学习武艺,自己也把道法玄妙传授给他,光阴荏苒,樊成已经十五岁,手提一杆錾金枪,骑着一匹红鬃马,威风凛凛。论武艺兵法俱数上乘,道法也得了樊瑞十之六七。樊瑞把樊成叫道芒砀山聚义厅上,对樊成道:“孩儿啊,你该知道咱们梁山后代中阮良,关玲,张国祥,董芳投奔岳家军,各建奇功,前几年因为你年纪小,一直让你读书学武,这几天宋金会战朱仙镇,你为国立功的时机到了。多的话爹爹嘱咐不了许多,此一去上报国家,下报列祖,不可坏了我樊家名声!”樊成跪地道:“爹爹放心,圣人云当仁不让,孩儿去了只能比那些哥哥姐姐强,岂敢落在后面?”樊瑞大喜,让他先去冷艳山拜见朱武。 樊成辞别父亲,不一日到达冷艳山,朱武已经知道金兵布阵之事,和他叮嘱了许多,又让花逢春和樊成同去,原来花逢春这些年一直在山寨照顾阮小七的女儿阮桂英,又要到处寻找师傅庞万春,不曾参加岳家军。近日花逢春已经和阮桂英拜堂成了夫妻。听到朱武放自己下山去打金兵,心里也是欢喜,朱武索性让二人拜了兄弟,花逢春年长为兄,樊成年幼为弟。花逢春辞别新婚妻子,也难免心酸落泪说些保重,准备了弓箭兵刃,和樊成高高兴兴一起下山。 兄弟俩一路聊些武艺兵法,甚是投机,这一天忽见一白衣女郎背着长枪飞也似掠过,奔着冷艳山方向去了。二人诧异道:“这女孩怎的跑得比马还快?”又因要事在身也就不问了。谁知次日中午,那女郎竟从背后又飞也似的跑到前面去了,二人看得面面相觑。花逢春忽然道:“贤弟听说过神行法么?据说把这神符贴腿上,一日可行八百里,便是大宛马都未必追的上。山寨之中只有戴宗叔叔会,但前几年他受了伤,加上上了年纪一直在山寨养歇,从未见过他神行。”樊成道:“对,对家父说过戴宗叔叔把神行法都传给了关玲姐姐,那关姐姐用神行法救了岳元帅满门,还嫁给了岳公子,刚才这女子别是关玲姐姐吧?”两人都点点头,连说可惜不曾和她招呼。 到了第三日,两人忽见前面岔路口那位白衣女子竟和人动了兵刃,两人急忙策马上前观看,见那白衣女子一条长枪,和一个大汉对打,那大汉身材长大,相貌凶恶,使一对铁锤,看着竟有几百斤分量。两人一个轻灵机巧,一个锤大力沉,搏斗起来倒也煞似好看,眼看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花逢春叫一声二位且住,两人都住了手,花逢春问那白衣女郎道:“这一位可是关玲姐姐?”关玲诧异道:“好汉是哪里人,如何认得我?”花,樊二人大笑,赶忙下马通名行礼,关玲也急忙还礼。那大汉叫道:“原来你们认识!一起上吧,小爷不怕!”花逢春笑道:“动手不急,好汉也留个名字吧。”大汉道:“俺叫狄雷,金门镇总兵傅光帐下先锋,他那里打仗少不过瘾,特意辞了傅总兵,去朱仙镇投岳元帅。路上和这女娃打听路程,她不但不告诉,还打俺。”花,樊二人听了笑的站不稳,说道你去投岳元帅先和岳元帅儿媳打起来了。那狄雷问的明白,连忙扑翻在地向关玲赔不是,关玲也忙红着脸笑道:“也都怪我性急。不怪狄壮士。”便把事由说了,原来关玲已经二十余日找不到路程,虽然盘缠还够,那耐得军情如火,又不敢回去,急的不知怎好,刚才在大树下歇息,狄雷路过问路,关玲正在烦躁,和那狄雷话赶话越说越火,便动上了手。花逢春诧异道:“前几日见到姐姐就是去冷艳上方向,不到一时辰便可以到了,如何找不到?”樊成想起一事,道:“姐姐勿动,我看看你头上。”说罢念念有词,指着关玲头上喝道:“住!”,又问关玲道:“姐姐可知方向了?”关玲想想大惊道:“就是你俩来的方向!如何我又走背了?”樊成道:“这路上有会道法之人暗算姐姐,这叫天罗大法,让中了这法术之人迷失方向而不自觉,这人是把法力放大了,若是缩小,便是这周围半里路姐姐一样绕圈出不去,即便光天化日一路狂奔也是无用。”关玲大怒道:“哪个敢这样消遣俺?见了他只打掉他门牙。” 樊成道:“这可不是消遣,明明是故意用法术误了姐姐的军机大事,让你送不到信。”关玲想起来,惊道:“元帅让我请教朱武叔叔金龙阵破解之法,这下可真耽误了。”樊成道:“不妨,我出发前朱军师都告诉了我。”关玲惊喜道:“好兄弟那你赶紧告诉我,你们马慢,我赶紧回朱仙镇送信。”樊成道:“千万不可,那施法之人一定是金营那边的,法力比我强出许多,姐姐离开我们没准又进了他的套,不如我们快马同行,算上去可以赶到决战之日。”关玲没奈何只得应了,恰好狄雷多带了一匹马驮行李,便把行李腾出来,马让关玲骑了,大家一起赶往朱仙镇。 四人赶了一日,晚间升起篝火,围了一起聊天,花逢春道:“这施法之人莫非当年的忽来妖道,听说当年忽来妖道施展法术暗算梁山,让我方将领临阵只有一半气力而不自觉,吃了大亏。”关玲恨道:“见了面我非揪下他牛鼻子不可。”樊成道:“真若是他万不可轻视,等这次朱仙镇大战打胜了,我去告诉父亲。”狄雷道:“这次肯定胜了,从来没集中那么多的兵,据说各路元帅都来了,足足六十万。”花逢春问关玲道:“对了,百姓总说中兴四将,除了岳元帅还要谁呀?”关玲笑道:“岳韩张刘,岳自然是岳元帅,韩便是韩世忠大帅;但后面两个,张一说是张俊,他战功不少,但手下对百姓烧杀抢掠,名声很不好,所以也有人说是张浚,三点水的浚。刘嘛,一说是刘锜,他计谋多,军纪好。一说是刘光世,他败仗很多,但牛头上救驾露了脸,皇上当时说,张刘韩岳正是朕的中兴四将,所以民间有多种传闻。”三人听了道:“原来如此。” 话说四人如此一路上饥餐露宿,这一日可到了朱仙镇。等到了朱仙镇大营一问,军兵告诉: “都打阵去了,里边没人。”这四人一听打仗,连忙奔大阵而来。等到阵门这儿往里一看,见里边杀得天昏地暗,尘土飞扬,远远见岳飞的帅旗时起时伏,狄雷一看那大厮杀,就好比三伏天热的要死之人忽然见到湖水一般,便要冲进去厮杀,樊成比他有心跟儿!忙说; “等等,看看从哪儿进去好,弄明白这叫什么阵。”用眼睛一望: “这果然是金龙搅尾阵,把岳元帅围在当中了。我们三人从这块儿冲,把金兵的几十层兵冲出个豁口,岳元帅的人马一冲出来,金兵的大阵就算破。要是没有我们往里接应,杀到明天,他们也冲不出米。花兄你速去大营找燕青叔叔,让他带冷艳山人马冲击那金兵中军大纛,朱武军师说那就是破阵之处。今天咱三个卖卖力气先去冲阵,给岳元帅瞧瞧!”狄雷一听乐了; “往里冲!我在前边。”“不用,咱一块冲,我在当中,你们俩一左一右,怎么样?”“好了!”三个人齐催战马,往人群里愣冲。那花逢春赶紧去大营找燕青。 那狄雷抡着双锤,挂动风声,金兵碰上就脑汁进裂;樊成更不含糊,这条五钩神飞亮银枪,扎出去梅花千朵,撒回来冷气飞扬;关玲跳下马,施展神行法,舞动岳家枪法,快的真若闪电,不少金兵还没明白便见了阎罗。番兵那里招架得住,慌忙报上将台道:“启上狼主,有三个小南蛮杀入阵中,十分骁勇,众平章俱不能抵敌,杀进中心来了。”其时兀术正坐在将台上看军师指挥布阵,听了此报,便把号旗交与哈迷蚩,自己提斧下台,跨马迎上来,正遇见关铃等三人。兀术大喝一声:“呔!小南蛮是何等之人,擅敢冲入某家的阵内来?”关铃朗声喝道:“我乃梁山泊大刀关胜的女儿关铃便是!你是何人?说明了好记我的头功。”兀术看见关铃小女子如此威武,不由想起陈丽卿有些心酸,便叫:“小姑娘,某家乃是大金邦昌平王兀术四太子是也。我看你小小年纪又是女孩,何苦断送在此地?速速出阵,我不追赶。”关铃听了笑道:“咦!原来你就是兀术!也是本姑娘的时运好,出门就撞见个宝货。快拿头来,送我去做见面礼!”兀术大怒,骂一声:“不中抬举!看某家的斧罢!”遂抡动金雀斧,当头砍来。关铃举起长枪,拨开斧,劈面交加。两人战了十余合。恼了狄雷、樊成,一杆枪,两柄锤,一齐上前助战。兀术虽勇,那里敌得住这三个出林乳虎,直杀得两肩酸麻,浑身流汗,只得转马败走。又恐他们冲动阵势,反自绕阵而走。因是兀术在前,众兵不好阻挡,那三人在后追赶,反把那“金龙阵”冲得七零八落。 岳飞见阵脚一乱,带人拚命往外杀,大阵立刻被冲开了。岳云抬头,看见狄雷、关铃和樊成,可乐坏了; 高喊:“关铃!往这边杀!你这些日子哪里去了?”关玲见到岳云,只高兴地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狄雷笑道:“这关姐姐一见岳公子,便如中了天罗法一般。”关玲脸红嗔怒道:“看你这厮疯傻,却又不大老实!”樊成听了只在一边暗笑。 那岳元帅此刻忽然心中顿悟,对岳云说道:“云儿,我明白了,他那阵眼便是中军那大纛,你速速去那里破敌,此阵必破。”岳云大吼一声,领兵去了。关玲带狄雷、樊成见过岳元帅、樊成对岳帅道:“据朱军师说,此阵实际是两条长蛇阵混合金剪阵,头尾各有照应,犹如两个剪刀股形一般,一层一层围拢来。若破了中军大纛,好比剪刀没了连接,此阵立刻可破。”岳飞感叹道:“不愧神机军师。”便命众将一起去助岳云。 且再说岳公子银锤摆动,严成方金锤使开,何元庆铁锤飞舞,狄雷双锤并举,一起一落,金光闪灿,寒气缤纷!这就叫做“八锤大闹朱仙镇”。杀得那些金兵尸如山积,血若川流,好生厉害!但见: 杀气腾腾万里长,旌旗密密透寒光。雄师手仗三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军浩浩,士堂堂,锣鸣鼓响猛如狼。刀枪闪烁迷天日,戈戟纷纭傲雪霜。狼烟火炮哄天响,利矢强弓风雨狂。直杀得:滔滔流血沟渠满,迭迭尸骸积路旁。 那哈迷蚩、魏平生二人正在中军高台上指挥,一见宋军众将齐奔大纛,知道阵眼被识破,连忙放出生力人马,完颜金弹子在中,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在左,元帅哈铁龙在右带三万铁骑杀出。那岳军中罗延庆一看到哈铁龙,恨不得牙齿咬碎,大怒道:“我大哥高宠,二哥再兴都因你丧命,今日岂能放过?”策马挺枪来杀,那哈铁龙吓得打马就跑。此刻韩世忠队伍也杀到了,那韩彦直一马当先,金弹子见了大怒道:“几年前你刺伤我父,今日还能活命?”把大锤旋转天地的打来,韩彦直一条枪也是神出鬼没的招架。两人大战三十回合,韩彦直气力不佳,拍马而走,狄雷又迎住金弹子作战。此刻两军在大纛下兵对兵,将对将厮杀在一处。燕青也带冷艳山人马尽数赶到,史进,李应入阵杀敌。那花逢春对庞万春道:“师傅可见那高台之上挥旗指挥的人,若是射杀,金兵必乱。徒儿无能,一连几箭不中。”万春抬头看看高台,果然修的高,台上还有蛮牌遮护,所以不好射。万春不顾台下人混在一起,策马上前一箭,但听崩一声,远远台上一人中箭倒下。此人正是魏平生。台下金兵顿时骚动,哈迷蚩连忙接过指挥。 万春大喜,却不防一箭来袭,正中万春心窝,万春倒下马来。花逢春看得仔细,正是完颜宗贤射的。那董芳冲过去两人战在一起。花逢春含泪抱起师傅,万春笑道:“多年不上阵,箭法生疏了,不过好歹射中了。”说罢闭眼死去。 再说完颜宗贤一口大刀敌住董芳,董芳此刻双枪还不及文龙,但得了真传,悟性大增,今日已经连挑十余名金国将领下马,两条枪交迭攻击宗贤,真如两道快闪,宗贤一时慌乱,也是一箭飞来不曾防御,射中脖颈而死。射箭人正是花逢春。 再说那金弹子又打败了狄雷,岳云顶上去迎住厮杀,那金弹子想:“这厮乃是岳飞长子,若打死他,岳飞必然军心大乱!”岳云也想:“这厮是大金第一勇士,我只需打死他,金军定然失败。”两人都起了杀心,四柄锤如流星赶月。再不相让。八十回合真个性赌命换,岳云渐渐力乏,心想用回马椎胜他,拨马便走,金弹子知道有诈,仗着艺高人胆大,也策马追来。旁边关玲杀到,怕岳云有失,一枪刺来,金弹子将锤一摆,震回关玲的枪,关玲躲闪不及,枪杆竟反震在身上,人如箭一般飞出,落在尘埃。樊成、狄雷大惊急忙截住金弹子,没命的厮杀。那岳云回首一看,惊怒交加,右手锤竟脱手掷出,各位这是岳云平生拼命一掷,怕是让他再来第二次也不行了。那锤竟如流星般飞出二十米集中金弹子,金弹子正背对他大战樊成、狄雷。如何提防?被一锤砸在后背,不由震下马。吐口血死了。周围金兵见第一勇士战死,岳云等又形同疯虎般胡乱杀人,吓得纷纷逃窜。 岳云也下马。连滚带爬到了关玲面前,知道她没救了,抱住关玲大哭,那关玲已经气息奄奄,撑到看到岳云,便闭上眼死去了。岳云自小要强,进入岳营后当着人前从不落泪,这一番却不顾一切痛哭起来,喊道:“关玲,你是女孩家,竟为了护着我死了,留着我们这些男人何用?”牛皋王贵赶到,怕他自尽,紧紧在身边陪着。宋军宋将无不激愤,追杀金兵只恨少生了两只手。又见罗延庆杀了回来,马上挂着哈铁龙首级。这一番,杀得那兀术大败亏输,往下败走。哈迷蚩扔掉帅旗,下高台逃命;众营头立脚不住,一齐弃寨而逃,乱乱窜窜,败走二十余里,追兵渐远。不道前队败兵发起喊来,却原来是刘琦元帅抄着小路到此,将树木钉桩,阻住去路,两边埋伏弓弩手。一声梆子响,箭如飞蝗一般的射来。兀术传令转望左边路上逃走,又走了一二十里,前军又发起喊来。兀术查问为何,完颜亮禀道:“前面乃是金牛岭,山峰巉削,石壁危峦。单身尚且要攀藤附葛,方能上去,何况这些人马,如何过得?” 兀术下马走上前一看,果然危险,不能过去。欲待要再寻别路,又听得后边喊声震耳,追兵渐近,弄得进退两难,心中一想:“某家统领大兵六十余万,想夺中原。今日兵败将亡,有何面目见众将!死于此地罢休!”遂大叫一声:“罢!罢!罢!此乃天亡某家也!”遂举斧望着石壁上劈去。但听得震天价一声响,兀术倒于地下。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不知兀术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四十二章 岳帅疾书满江红 高宗借酒释兵权 却说那兀术望着石壁上一斧头砍去,原是气急败坏以为末日到了,不道天意不让他绝于此地,忽听得震天价一声响,那石壁倒将下去;又听得豁喇喇的,山岭危巅尽皆倒下。兀术扒将起来一看,山峰尽平,心中大喜,跨上马,招呼众将上岭。那些番兵个个争先,一拥而上,反挤塞住了。刚刚上得五六千人,忽然一声雷响,后边人马不得上山。看看追兵已到,把那些金兵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无路逃生。兀术率兵跑远,在一处山下林中歇息,想到那本邦人马死得可怜,不觉眼中流泪,对着哈迷蚩和完颜亮道:“想孤家初进中原,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宋朝的兵将望风而逃,直打到东京汴梁,不料想,出了个岳飞。这岳鹏举太厉害了!八盘山,八百破十万;爱华山,我险些被擒;牛头山,我五十万人马只剩的数千!如今在朱仙镇,我上百万大兵竟拼光了,王侄金弹子殉国,看来真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哪!我还有什么脸回北国见圣上和王兄?倒不如一死谢罪方休!””说罢,便拔出腰间佩剑欲要自刎。慌得哈迷蚩将他双手紧紧抱住,完颜亮和众将上前夺下剑。哈迷蚩叫声:“狼主,何必轻生!胜败乃兵家常事。且暂回国,再整人马,杀进中原,以报此仇。” 正说之间,只见对面林子内走出一个老人来,书生打扮,须发皆白,飘飘然有神仙气象,众卫士喝问阻挡,兀术喝退。那老者上前来见兀术道:‘四太子在上,你只想调兵复仇,终久何用?有道是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况自古以来,权臣在内,大将岂能立功于外?所谓辅强主弱,一无着落。不久那岳元帅自不免也。”兀术听了,恍然大悟,遂作揖谢过,再看那老者似曾相识,不由惊道:“阁下莫非,莫非陈道子先生?”陈希真哈哈大笑道:‘四太子,哈军师十余年未见,难得记得故人。”宗弼和哈迷蚩大喜,遂请陈希真和完颜亮认识,大家坐地叙述往事。 谈到陈丽卿时,希真和兀术都心酸难过起来,希真叹道:“那年不是卿儿闯入头关救我,此刻老夫已经是梁山的灰土了。老夫逃出后,师傅忽来道人也忽然失去了行踪,四太子不知,梁山也好、岳飞也罢,他们一样是有会法力的高人相助的。没了师傅,贫道万难和他们对抗,故此那几年假做疯傻,暗中修炼法力。后来为自保,索性在嵩山脚下隐居十年。如今法力练成,师傅也找到了,相比大金已经时来运转,故此出山相助四太子。”兀术忽然想起,道:“莫非今日本王在山崖挥斧砍山,也是道长暗中相助么?”希真大笑道:“贫道乾元镜已经修好,为四太子清个道路何难?”兀术大喜谢过,哈迷蚩道:“如此,就屈尊先生和我们回归本国,待人马齐备再来报仇。”希真笑道:“贫道先去为四太子办些事情,只请几位记住贫道刚才的话,有缘自然相见。”说罢告辞,驾朵祥云去了。 兀术就吩咐早早安营,且埋锅造饭,吃了一餐。哈迷蚩道:“天遣陈道子点醒我们,当年秦灭赵国,一时难下,便派人收买赵国奸佞,离间赵国大将李牧,那赵王昏庸杀了李牧,秦遂得天下。狼主且暂住营。待臣私入临安,去访秦桧。等他寻个机会,害了岳飞,何愁天下不得?”兀术大喜道:“既如此,待某家写起一书来,与军师带去。”当下就取过笔砚,写了一书,外用黄蜡包裹,做成一个蜡丸,递与哈迷蚩道:“军师,你进中原,须要小心!”哈迷蚩道:“不劳狼主嘱咐,小臣自会见机而行。”遂将蜡丸藏好,辞了兀术,悄悄的暗进临安而去。 后人有诗叹曰: 战败番邦百万兵,中原指日息纷争。何来妖道翻簧舌,遂致敌帅智复生! 绍兴九年六月? 朱仙镇岳飞帅府 岳飞与众将朱仙镇大捷,传令大家休息三日,他听说了关玲阵亡之事,也痛惜不已,心中更是担心岳云,早上去看视了一回,岳云只是昏睡,脸上还有泪痕。皇甫大夫说这是悲伤疲乏过度,只管让他睡。岳飞便回了帅府后堂。傍晚雷声轰鸣。下了一场大雨,岳飞看着阵亡将士名单,才知道庞万春也阵亡了。叹息不已,起身走到窗前,但看那雨越下越大,天地间水茫茫一片。心中想:“人说有时下雨是人间英灵感动上苍,天为之落泪;这一阵又折了关玲和庞万春,若从今年小商河遭遇金兵算起,已经折了杨再兴,汤怀、张显、曹宁、孟邦杰五兄弟、呼氏兄弟等十余员猛将和数万精兵。尤其汤怀和张显是我岳飞儿时一起玩大的伙伴,十余年征战,我等从血气方刚的年纪变成不惑之年;十余年征战,我等出生入死送走多少弟兄?究竟值与不值?栉风沐雨,血洒疆场,所为何来?”想到此处,元帅心中不由血脉贲张,满腔激情,取纸笔写了《满江红.写怀》,写罢又背过身去,看窗外大雨。 此刻岳云也轻轻的进来,他醒后听亲兵说了父亲来探视的事情,也来看父亲,进屋见父亲正在观看窗外,便轻手轻脚来到桌边,看到了这日后传诵千载的雄文。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云在心中默念着每一个字,无限敬仰的看着父亲的背影…… 后几日岳元帅与各元帅在营中商议调兵养马,打点直捣黄龙府,迎还二圣,早晚成功。却是粮草不至,不知何故?正在差官催趱军粮,刻日扫北,忽报有圣旨下。岳爷一同众元帅出营接旨,钦差宣读诏书,却是召岳飞班师,暂回朱仙镇歇息养马,待秋收粮足,再议发兵。 岳飞送了钦差,回营坐定。当下韩元帅开言道:“大元戎以六十万之众,破金兵百万,亦非容易。今成功在即,不发兵粮,反召元帅兵回朱仙镇,岂不把一段大功,沉于海底!这必是朝中出了奸臣,怕大将立功。元帅且自酌量,不可轻自回兵。”岳元帅道:“自古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不可贪功,逆了旨意。”刘元帅道:“元帅差矣。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金人锐气已失,我兵鼓舞用命,恢复中原,在此一举。依着愚见,不如一面催粮,一面发兵,直抵黄龙府,灭了金邦,迎回二圣。然后归朝,将功折罪,岂不为美?”岳飞道:“众位元帅有所不知,本帅因枪挑小梁王,逃命归乡。年荒岁乱,盗贼四起。有洞庭湖杨幺差王佐来聘本帅,本帅虽不曾去,却结识了王佐兄弟,故有断臂之事。我母恐我一时失足,将本帅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所以一生只图尽忠。即是朝廷圣旨,那管他奸臣弄权!”途传令拔寨起营。一声炮响,十三处人马分作五队,滔滔的全部回转朱仙镇。依旧地扎下十三座营头,各各操兵练卒,专待秋收后进兵。 岳飞、韩世忠、张浚、刘锜等一起带了侍从,来到临安金殿见驾,高宗见到诸将,又刚刚接到捷报,十分欢喜。和大家笑道:“这一番胜了,金兵元气大伤怕是十年八年来不得中原了。都是众位爱卿之功。朕该封的封,该赏的赏。还要按惯例和各位将帅摆宴痛饮,只是有一样,今年朕想换换花样,不在金殿摆宴了。”各将军元帅面面相觑,有人斗胆问道:“敢问陛下要把宴席摆在哪里?”高宗一指从安徽赶到的张俊笑道:“便是他家!”,张俊连忙跪禀道:“圣上拿臣开心呢,臣怎么担负的起,诚恐慢待了陛下。”高宗笑道:“张爱卿如此吝啬?家中的没奈何那么多,拿出几个请客都不肯?”张俊一听“没奈何”三个字只把心提到嗓子上,半响竟说不出话。宰相秦桧笑道:“圣上不如让下官先去张俊元帅家看看,这没奈何够不够请客的。”高宗大笑,吩咐退朝不提。 岳飞晚间回到临安住处,忽有人来报说王佐一直在等候。岳飞慌忙让人把王佐请入后堂。王佐道:“岳兄,小弟这断臂如今时时疼痛,精力也大不如前,想最近回家调养一阵,往岳兄准假。”岳飞点头道:“如此,就依贤弟。但给贤弟的银两,贤弟必须收下,若推辞时,愚兄便不准你假。”王佐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还有今日兄长上朝,圣上如何情形?”岳飞道:“圣上闻之大捷,十分喜悦。却说要在张俊家摆宴款待功臣,还让张俊做东。”王佐笑道:“兄长不觉得奇怪么?自古只有皇家款待功臣,哪有功臣款待皇家?兄长猜猜圣上之意是要做什么?”岳飞道:“我也纳闷,想那张帅虽能打仗,却军纪混乱,抢来的银两太多,铸成圆球叫没奈何。让贼人无法下手。今日圣上还跟张俊提到没奈何。想必是在告诫他今后知道收敛。” 王佐听了大笑:“小弟真个不曾白来,圣上的意思,兄长真是不懂。想那张俊军纪败坏,纵兵抢劫官民财物,家中田宅店铺富可敌国,此事圣上若介意早就管了,何必等到今日?”岳飞忙道:“兄弟说说。”王佐笑着伸出一指。 各位,不是王佐点破此事,有分教:昏主示恩夺兵权,忠臣直言惹祸殃 我们下回分解。 ------------ 第四十三章 掏肺腑王佐劝友 逆龙鳞鹏举谏君 却说王佐向岳元帅辞行,临别说道:“元帅饱读史书,当知本朝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之事。大宋建国初,太祖皇帝因晚朝与石守信等功臣饮酒,酒酣时,太祖叹道:“我若无尔等辅佐到不了今日,但今天我做了天子,世人殊不知我还有没有一个节度使快乐,朕真是半夜里都不敢闭眼睡觉。”石守信等顿首曰:“今天命已定,谁复敢有异心,陛下何为出此言?”太祖曰:“人孰不欲富贵?一旦有以黄袍加尔等之身,虽欲不为,其可得乎?”石守信等涕泣曰:“臣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之。”太祖曰:“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不如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君臣之间无所猜嫌,不亦善乎?”石守信等谢曰:“陛下念及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待到次日,皆称病乞解兵权,太祖从之,皆赐以豪宅田地,赏赉甚厚。” 岳飞听罢沉吟道:“如此说来,陛下在张帅家设宴,是暗示我和韩帅等交出兵权了?”王佐道:“张俊纵兵掠民之事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掠夺的田地豪宅早已超过皇室,人人皆知;皇上真若计较,岂能等到今日?皇上分明是暗示将帅,即便如张俊那样搜刮钱财他也不会计较,只要各位元帅痛快交出兵权,他保你们安享终身富贵。” 岳飞听了道:“军队本来就是圣上和国家的,上交兵权是我岳鹏举应份之事,也不用什么终生富贵来换取,然而目前若是为了撤军解除我等军权可是实在不智,金国已经遭到重创,若不趁此机会北伐,今后怕是再无此机会。也不知圣上怎么想的,一会令我们抗金,一会又要议和,为何多年了还没有定见?”王佐笑道:“那便是主帅错了,当今圣上并非北方二圣,他怎么没有主见?若是打伪齐,讨杨么他便支持到底,若是金军大肆南侵企图一统中原,他也支持抗金;但若是宋金相持不下之时,他便会转向议和,即便向金国称侄,即便向金国年年纳贡也在所不惜。你道为何秦相几年前刚回来便晋升如此之快?就是他回来时和圣上密谈,圣上认为他堪当宋金之间转圜。曾对左右笑称终于有了能和金国通话之人。”岳飞怒道:“岂有此理?北伐当然不易,但绝不能怕难怕险就去偏安一隅。我明日定要当面劝谏圣上。” 王佐听了忙道:“万万不可,元帅真以为圣上仅仅是怕北伐不易才议和么?如今二圣在金国,老主公已经驾崩了,靖康皇帝还在,如果真迎他回来,请问元帅,是今上让位呢还是奉他为太上皇?”岳飞道:“此乃皇家内部之事,臣子不宜过问。”王佐道:“不宜过问是也,但不可以不知道形势。若迎回二圣,今上就有失掉皇位之险;即便奉为上皇,谁知臣子里有无苗刘之辈借上皇名义作乱祸国?元帅你看那韩元帅,和你谈论时只聊军机,绝口不提说迎回二圣之事。自古凡是皇帝,都把那皇位看得最重,只要不威胁到皇位,秦桧卖官他可以不追究,张俊贪渎他可以不理睬,但若兄长真个触犯逆鳞,就怕皇帝知道你精忠报国也照样有杀身之祸!今天小弟隐退,不知何日再见兄长,临别说几句重话,还请兄长三思,不要怪罪。” 岳飞听罢又复沉吟,半响抬起头说道:“贤弟一片深情厚谊,为兄的感激不尽了,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岳飞哪能不明这个道理?我岳飞交了兵权,只要回汤阴去住,耕田读书便是乐事,不劳圣上厚赐,只是现在国家不是太平时节,多少百姓沦亡在北方为奴,眼巴巴盼望王师解救。贤弟不曾见么?我军收复朱仙镇,这里百姓围着我军队伍又唱又喊,笑的落泪。他们把最后一点粮食给我军当军粮,把最后一块布拿来缝军装,把最后的男丁送来参军,为的是什么?我岳鹏举怎能为个人福祸进退辜负他们?” 王佐知道劝不住,和岳飞互相珍重告辞了,一面走一面心里越发觉得不祥,等走远了,眼泪不由流了出来…… 临安? 宋国皇宫 御书房 秦桧正在向高宗赵构禀告张俊之事:“那张俊一路吓得发抖,和臣一进屋见四下无人,噗通跪倒,一只手掏出张银票,一只手拉着臣衣角大叫秦相救我。”赵构听了笑得咳嗽道:“这厮打仗有一套,就是军饷上不大老实,没少扰民搜刮,张韩刘岳四帅里属他有钱,平日里也数他能和朕伸手,这下心虚了。”秦桧也笑道:“臣告诉他,圣上真要计较你那点事,怕是脑袋早就不在了,明日里你尽管把家当拿出来,怎么阔气怎么摆宴,你要是敢装简朴,圣上才会怪罪。他听了还是半信半疑。”赵构笑道:“朕是四海之主,哪能吝惜这点钱财,只要你忠于朕,一点瑕疵朕不计较,那韩世忠、岳飞倒真是甘于清贫,朕还不答应呢,等他们交了兵权告老还乡,朕还要重重的赏赐。”秦桧道:“圣上对下臣的恩德,真好比太祖皇帝,生死而肉骨也。”赵构听了很受用,却连连摆手道:“休乱讲,朕哪能和太祖比,但愿众将体谅朕的心意。议和后,君臣之间无猜忌,富贵终身,两国兵民无战火,各自休养生息,岂不甚好?”秦桧拜服。 秦桧和高宗聊至夜深,回到了相府,夫人王氏接入。对秦桧说有远客拜访,秦桧会意点头,来到内室,果然一人郎中打扮坐在那里,细一看正是北国故人哈迷蚩。秦桧眼珠一转,一脸诧异状,急忙对着哈迷蚩下拜。哈迷蚩也会意急忙扶住。说道:“相公如今是宋国宰相,如何拜得?”秦桧道:“当日若无四太子和哈军师提携,秦某和夫人这会怕是还在北国挨冻受苦,哪里见得天日?大恩大德毕生难忘。” 各位,哈迷蚩如何找到这里?却说那日哈迷蚩辞别了秦桧,打扮做个汴京人模样,悄悄的到了临安。客栈住了几日,打听得秦桧夫人王氏在西湖上游玩,即忙也寻到湖上来。只见王夫人正在饮酒,赏玩景致。哈迷蚩就高声叫道:“卖蜡丸,卖蜡丸!”叫过东来,又叫过西去。那王氏听得卖蜡九的只管叫来叫去,就望岸上一看,心话:“这不是哈军师么?”便吩咐家人:“去叫那卖蜡丸的上船来见我。”家人领命,忙忙的走到船头上,把手一招,叫那卖蜡丸人上船来,同了家人进舱跪下。王氏问道:“你卖的是什么蜡丸?可医得我的心病么?”哈迷蚩道:“我这蜡丸专治的是心病,且有妙方在内。但要早医,缓则恐其无效。”王氏道:“既如此,你且留下,是我家相爷病了,回府去你给他看看。”叫家人:“先赏十两银子,带他到船尾去罢。”哈迷蚩会意,谢赏去船尾等候。回府后王氏安排他密室等候秦桧至深夜。 当下二人谦让几句,秦桧将蜡丸剖开看时,却是兀术亲笔之书,责备“秦相负盟,致被岳飞杀得大败亏输。若能除掉得岳飞,方是报我国之恩。倘得了宋朝天下,情愿与汝平分疆界”等语。秦桧看完,即将书递与王氏看,对哈军师道:“四太子错怪下官了。一则那岳飞位高权重,乃枢密使兼太子少保,天下兵马大元帅。下官初回宋国时,不过是礼部闲职,如今才得相位。二则这几年大金不断南下,圣上要自保,自然倚重武将,下官如何摇动得他?如今要除他也不难,请四太子做到两点即可。”哈迷蚩问道:“请秦相指使是哪两点?”秦桧道:“一则数年内请大金不要南犯,与宋朝讲和;二则合议中答应放回二圣即可。”哈迷蚩略想片刻,心中大喜,作别而去。 王氏对秦桧道:“那金兀术和哈迷蚩当初放我俩回来无非就是利用,如今老爷即了相位,深得圣宠,还怕他怎的?若替他办事,泄露出去岂不受连累?”秦桧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但一则两国交兵胜负无常,那金兵两次攻陷国都,如今虽新败,国力未衰,你我两不得罪左右逢源为上;二则毕竟过去把柄在他手上,人急悬梁狗急跳墙,若真得罪他们未必好事;三则今上一直希望我和金人议和安享太平,曾告诉我可以便宜行事,好比说今晚事圣上知道,我也可说是为了两国私谈,连累不到我;四则利用两国讲和,让圣上更加倚重我,岂不更妙?”王氏听了连连点头。秦桧道:“明日圣上便要和诸将帅摊牌,且看情形。” 次日? 张俊临安府邸 岳飞、韩世忠夫妇、刘光世、刘锜、杨存中等武将与秦桧等文官伴着圣驾来到张俊府邸。将帅之间平日里只是公事来往,这次岳飞等是头回来到张俊私第,岳飞身后跟的是牛皋和王贵,那府苑轩敞豪华直惊得二人目瞪口呆。牛皋偷偷对王贵道:“这厮名不虚传,真个有钱。”但见张俊跪倒在府门口恭迎圣驾,身后一干家中眷属仆从跪了一大片,高宗传旨赐平身,张俊和家人们谢过起来,但见那些男女仆从也是衣着华丽,进退有序。二人随岳飞身后进了张府,大门外院二门三门也不知走了几座院落,才进的正屋大厅,里面桌案早已摆好,张俊敬请圣上当中做了,又请秦相和各将帅一一落座。牛皋王贵进不得正房,只在院中和各位大帅副将们坐了。不多时一位公公出来喊道:“圣上喻话。”众人忙起立,果然远远看到高宗在里面讲话,听不清楚,无非犒劳功臣,庆祝大捷之意。又见皇上端起酒杯向各位文武,大家一起谢恩饮酒。不多时便看到众多打扮花枝招展的丫环们端着珍肴美味往屋里送,不久院里副将们桌上也摆满了猪头牛肉,整鸡大鱼。牛皋和王贵恰好两人桌,桌上还有窖封好酒。那牛皋平素在军营清淡惯了,这可真合了心意,大酒大鱼大肉只管往肚子里倒,那王贵笑道:“牛哥你少喝些,喝醉了御前失礼不是小耍。”牛皋道:“你不知我酒量?这一院人我都灌趴下,也未必醉。只是这张俊这一顿得多少钱?”王贵笑道:“当年我去安徽给张帅送军报,你没见他那房子比军营还多,满城都是他家买卖,这点饭钱还不是九牛一毛?圣上英明,不吃他家吃谁家?”牛皋叹道:“咱们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他张家军欺男霸女,夺民田产。咱们大哥当了好多年大帅,家里也就在乡下算个富户,这张大帅可是赶上皇家气派了。都是宋军,都是元帅,真是人和人不能比。” 不提他二人叹息,此刻屋里也是酒过三巡,高宗又对众人道:“此次朱仙镇一战,尽歼金兵主力,这都是在座将帅出生入死的功劳,今日酒席宴上没什么君臣之礼,列位都要尽兴才是。”众将听罢都起身谢恩。此刻乐部也来到张府演曲助兴。皇上御点一出,又令秦相以下将官都要点戏。轮到岳帅,便点了个杂剧《单刀会》,说的是三国关云长单刀赴鲁肃鸿门宴故事。 但听那艺人上台扮关公渡江一段,唱到: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云)好一派江景也呵!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带云)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唱到此众人不由纷纷叫好。高宗见众人兴致甚高,觉得时机已到。便起身来到岳飞桌案前,岳飞急忙起身施礼,高宗问起岳飞眼疾,岳飞回答痊愈了。高宗道:“昔日牛头山,朕和几位老臣亡命,多亏爱卿日夜兼程来救驾,一路急怒攻心才患眼疾,请饮此一杯。”岳飞谢恩一饮而尽。高宗又问道:“给爱卿治疗的皇甫大夫如何了?”岳飞回道:“因朱仙镇大捷,皇甫军医也告假回冷艳山一段。”高宗吩咐左右道:“如此,赐皇甫大夫黄金千两,他在牛头山为朕医治,便是朕的恩人。” 赵构又放开声音对众将道:“各位将领,自古天子者和百姓一样,都是世上一遭,却命运不同,有的如汉高祖九死一生建立基业,有的如汉成帝蒙祖先庇佑富贵一生,有的如汉献帝竟如丧家之犬颠沛流离,最终仍死奸雄之手。朕德薄福浅,做亲王时父母兄弟都被劫往番邦。自己几经磨难才到金陵,后来金兵一路追袭,几乎死在路途之中;刚刚安定几日,又有苗刘作乱,朕被幽禁宫中时曾想,后人写史书,可会把朕比作汉献帝?”说罢泪随声落,秦桧在旁也落泪道:“陛下保重,何出此言,如今陛下身边都是忠臣,手中有千军万马。哪里是汉献帝可比?”众将听了一齐拱手道:“我等忠于陛下,万死不辞!” 高宗又道:“今日托众将士英勇善战,痛击金军,估计近年很难再犯中原。不久前曾秘密遣使议和,朕已经派秦相和他们谈,朕的意思如金人真有诚意,我等便两国息战,军民休养生息。各位将帅辛劳有年,朕实在不忍你们再去战场搏杀,会厚厚赏赐你们。那时国安民乐,君臣和睦岂不美哉?”高宗话音刚落,秦桧给张俊眼色,张俊立刻道:“臣等本来便是陛下犬马,陛下说战便战,说和便和。臣等只当听命才是,更何况陛下为报臣等一点微末之功想的如此周到,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明日臣就向都督府交还帅印,只等陛下吩咐。” 高宗听了十分高兴,又对韩世忠问道:“韩将军以为如何?”韩世忠答道:“陛下为臣等着想,为三军将士着想,为百姓着想再无不好,只是陛下有诚意言和,金人却向来反复无常……”秦桧赶紧接口道:“韩将军所虑甚是,孙子曰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放着我大宋如此多精兵良将,他便不讲信用我们也是不怕。当然圣上既然委托本相,我定然殚精竭虑把两国和议达成。”他如此一说,韩世忠刘锜等也都拱手遵令。 岳飞却道:“陛下用心虽善,但此刻金人已经受了重创,此刻收兵只怕一朝纵敌,数世之患。”张俊笑道:“岳帅言之差矣,须看两国形势,我大宋自靖康年国力军力元气大伤,而金国吞并辽国和黄河以北徒弟,经过十余年治理,国力数倍于靖康年,我军这几年有胜仗也有败仗,而胜仗多是防御战或是对伪齐,真和金人主力较量还是败仗居多,只说这次朱仙镇大战,仅仅岳帅部将便阵亡十余人。若真的渡河,攻守之势转换,我军未必得利。不如趁此大捷之际,两国言和,我们也趁机整顿国力,未来未必没有复仇之时。”岳飞道:“不然,金人暴虐,残害大宋子民,黄河以北到处是义勇抗争,如今金人主力挫败,我等出兵渡河,黄河以北几省都会震动。何况说天无二日,两国岂能真的永远相持?昔年西蜀一隅之地,诸葛丞相尚且六次北伐至死方休,那就是他懂得汉贼不两立的道理,只图偏安,怕是想偏安也不可得。”张俊道:“岳帅所比不妥了,那西蜀国主是刘阿斗,能比当今陛下吗?”高宗急忙止住道:“大家所谈都是出于忠心,朕不见怪。”又对岳飞笑道:“岳帅你看张府气派如何?朕想在临安给你修座府邸如何?”岳飞拱手推辞道:“岳飞谢恩,但仇敌未灭,何以家为?”秦桧一旁笑问道:“真若不议和,怕是我等都看不到天下太平之日了,岳帅何时修府邸呢?”岳飞道:“也未必那么久,但是我大宋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之日可求。”高宗勉强笑道:“怎的尽谈军事,今日只喝酒听戏。” 大家宴饮到夜深,张俊送走了圣驾和客人,自己回到正房,一丫环正在背对张俊蹲着擦地,挡在了前面。张俊飞起一脚踢到丫环,吓得家人们都跪倒在地。张俊恨恨的说道:“好啊,自己沽名钓誉也罢了,当着圣上和众人的面讽刺我,又是不爱钱,又是不怕死,有一天我看看你怎么死!” 绍兴九年八月,朱仙镇外黄河边 岳飞策马观望黄河,牛皋在旁道:“大哥,这些日子韩元帅,刘元帅他们都撤军了,我们这二三十万人马去哪?你有主意了吗?”岳飞道:“再等等,我给圣上上了奏章,请命北伐,听听圣上意思。”牛皋急的说道:“我的大哥,你这辈子给皇帝上一次奏折就倒霉一次,要我说你别写了,好心不见得有好报。” 岳飞不答,他注意力只在黄河对面,他想起了宗泽临终前三呼渡河,想起了杨再兴、孟邦杰、汤怀、张显等这些年阵亡的众位将士。忽然又想到那日在张府看戏的情景。不由对着涛涛黄河叹道:“这也不是江水,这是那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本卷终(未完待续) ------------ 第四卷 ------------ 第一章 说利害哈迷蚩识人 议和战许贯忠论势 绍兴九年八月 燕京宗弼王府 哈迷蚩回到金国,正在和金兀术说起秦桧的要求。兀术听了道:“这秦桧一是要我国两年内不南下,二是要我国答应放回小皇帝。这样做有何益处?军师可明白?”哈迷蚩道:“岳飞是武将,位高权重,若我大金一味进攻宋朝,那赵构便不得不一种岳飞,若我放风说想和宋国议和,那赵构便会倚重秦桧了,到那时秦相才好下手;再则我们手中这个靖康皇帝是赵构兄长,也是他一块心病,若赵恒回国,那赵构便有让位之风险。所以赵构最怕我们主动送回赵恒,他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左右为难,有苦难言。那时他必然更要倚重秦桧和我们谈和。”兀术点头道:“当初本王对那秦桧可是不薄,你看那秦桧可会尽心替我们办事?”哈迷蚩道:“秦桧这等奸诈小人心中只有利害,没有情义,他不会领当年狼主送他回国之恩,但他所以得宠,就是因为议和,而岳飞主战,自然是他绊脚石,他定然会尽心为自己办事。”金兀术大笑道:“好,两件事本王都准了,我军正需要休整,另外顺手征剿太行山八字军贼人。另外派官员转告宋国,靖康皇帝可以送还。还有,吩咐人把那赵恒送到燕京来,让他吃住的好一点,别死的太快。这废物看来还有用。”哈迷蚩听了也笑了起来。 绍兴九年九月? 临安郊外 燕青与公孙胜并马而行,燕青笑道:“道长行踪真是如神龙不见尾,云中偶然露爪麟,这次不是去临安六和寺看望武松哥哥,小乙怕是还见不到道长呢。”公孙胜也笑道:“所谓除恶务尽也,如今雷妖散仙尽除,唯陈希真一人劫数未至,这些年寻找他,每次都有人助他逃脱。而且他并不消停,几年前助金兀术黄天荡脱困,这次他师傅忽来道人又现身朱仙镇指点金兀术,不速速除灭,怕是祸害不小。贫道这些年忙着降妖,故此少来山寨了。”燕青道:“如此说,小弟倒想起附近一位高人,我等去拜访他,或有正解。”公孙胜问道:“敢问哪位高人?”燕青道:“此人乃大名府人士,姓许名贯忠,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文,端的是文武全才。最难得的是深晓天下地理,曾遍游名山大川,卢员外在时都称他“活地图”。政和年间,曾应举得了个武科状元之名。然而后来厌恶官场,不愿出仕。因大名府多兵灾,如今搬来这一带。小弟当年还在大名府时,与他颇为莫逆。”公孙胜笑道:“人终一生,能纯熟一技一艺已经实属难得了,天下竟有这等全才之人,贫道倒是要见识。” 且说公孙胜随了燕青离了临安,望西北小路而行。过了些村舍林岗,前面却是山僻曲折的路。两个说些旧日交情,胸中肝胆。出了山僻小路,转过一条大溪,约行了三十余里,转过几个山嘴,来到一个山凹里,却有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树木丛中,闪着两三处草舍。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茅舍。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但见一人迎了上来,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沿边褐布道服。系一条杂色吕公绦,著一双方头青布履。相貌古怪,风神爽雅。燕青见了忙叫道:“兄长一向可好?”那人正是许贯忠,也呵呵大笑。燕青忙引见了公孙胜。许贯忠望公孙胜便稽首拜道:“入云龙闻名久矣!今日得以拜见。”公孙胜连忙稽首还礼道:“贫道叨扰了。” 公孙胜、燕青二人下了马,走进竹篱。有童子把马拴了。三人入得草堂,分宾主坐下。茶罢,贯忠教童子把这两匹马牵到後面草房中,唤人寻些草料喂养,仍教军人前面耳房内歇息。贯忠携著燕青,公孙胜同到靠东向西的草庐内。推开後窗,却临著一溪清水,三人就倚著窗槛坐地。 贯忠道:“敝庐窄陋,两位兄长休要笑话!”燕青答道:“山明水秀,令小弟应接不暇,实是难得。”贯忠又问些抗金的事。不多时,童子点上灯来,闭了窗格,掇张桌子,铺下五六碟菜蔬,又搬出一盘,一盘鱼,乃家中藏下的两样山果,旋了一壶热酒。贯忠筛了一杯,与二人道:“兄长等到此,村醪野菜,岂堪待客?”二人称谢道:“相扰却是不当。”数杯酒後,窗外月光如昼。公孙胜推窗看时,又是一般清致:云轻风静,月白溪清,水影山光,相映一室。燕青夸奖不已道:“昔日在大名府,与兄长最为莫逆。自从兄长应武举後,便十余年不得相见。却寻这个好去处,何等幽雅!像劣弟恁地东征西逐,怎得一日清闲?” 贯忠听了笑道:“俺又有几分儿不合时宜处。每每见奸党专权,朝廷昏暗,因此无志进取,游荡江河……奸邪当道,妒贤嫉能,如鬼如蜮的,都是峨冠博带;忠良正直的,尽被牢笼陷害。小弟的念头久灰。二位兄长到功成名就之日,也宜寻个退步。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便如你说的岳元帅,将帅中抗金功劳可谓守卫,如今再不知自保,只怕灭门之祸不愿矣。”燕青惊道:“兄长真是高见,鄙寨皇甫大夫曾帮助岳帅治疗眼疾,回来也曾提到岳元帅为人太过刚直又手握重兵,担心他将来得罪朝廷佞臣。李牧之祸不远。不敢请问兄长,岳帅如何做才能自保?”贯忠笑道:“岳帅不是李牧,今上绝不会疑他通敌,但今上担心金人送回靖康皇帝,自己皇位不保,故此不愿北伐。岳帅若想自保,上策交出所有兵权,归乡可安享富贵终身;下策进退战和完全听从朝廷,自己少发议论。但岳元帅把精忠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怕是做不到的。”燕青叹息不已。 贯忠又对公孙胜道:“适才如道长所言,那疯僧真是深不可测,下次遇到绝不可招惹。”公孙胜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那位高僧已经对我手下留情了,贫道就是把那天书三卷全都了悟,也绝非他对手。只是不解这位有道高人为何护着陈希真这妖孽。”贯忠道:“道长自己也说过,法术玄妙不可轻易动用,只有人力穷尽的危急关头方可使出,否则定有天谴,陈希真师徒已经遭了恶报。那也就是说自古玄修之人不可凭神通妄为。那位高僧阻挡公孙先生,必有他的缘由。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公孙胜点头称是。 燕青问道:“如今金人在朱仙镇折了大将金弹子,拐子马被破,丧师数十万。但宋主不知进取反命撤军,兄长看日后两国形势如何?”贯忠道:“金人发迹于化外穷苦之地,知道没有退路,凡遇强敌拼死征战,上下一心,故此灭辽降夏,攻破开封势不可挡。但金主无远略,将帅们不能制止兵士烧杀害民,打的胜仗虽多,却不能服中原人心;如今离靖康已经十余年,金人第二代开始在城内享乐,再往后一代接一代战力会大大下降。灭宋良机已经失去了;反过来说如今宋主只图偏安苟且,更不会去北伐得罪金人,所以两国出路早晚要和谈,可以保得数十年间无事。只不过宋主必然干出给人家纳贡称臣的无耻勾当。” 燕青点头道:“后面我要去见岳元帅,该怎样说?”贯忠道:“北伐已经注定不行了,朝廷不发粮草,大军如何作战?所以贤弟不必劝岳帅北伐之事,倒是金军如今趁局势和缓,必然在黄河北岸镇压义军,倒请岳帅留心。”燕青惊道:“不是兄长提醒我还忘了,如今我山寨史进头领表弟史斌就在太行山抗金,须把他救出来。待我禀明岳元帅。”三人便如此谈些武艺兵法,两国军事,不觉上火,酒菜已毕,童儿又过来沏上热茶。三人一直聊到深夜方睡。 绍兴九年九月 临安皇宫高宗寝室 赵构一个噩梦惊醒过来,旁边侍寝的吴皇后急忙把他扶住,见赵构手冰凉,满脸汗水,急忙问道:“陛下是不是梦中受惊了。”赵构要了杯热茶喝了,屏退左右,对吴后叹息道:“这天下朕只对你一人说,朕梦见皇兄回朝了,朕尊奉他为太上皇,每天好生衣食供奉,礼数不缺;谁想有一日有将领竟偷偷从宫里抢出上皇,以朕不肯归位,拥立上皇复辟为名废了朕。”吴后道:“梦中反叛将领是谁?”赵构摇头叹道:“也不是哪个具体将帅,只是朕梦中的人物,倒是做派颇似苗刘。”吴后安慰道:“陛下多想了,苗刘逆贼早就伏诛了。如今陛下身边都是忠臣。”赵构叹道:“苗刘当然是逆贼,但他二人在朕幼年就跟着朕身边,一直护卫朕。谁知他们会作乱?有时朕表面是天子,但却不能自主,比如那个岳飞,朱仙镇大捷后,他始终留在那里,别的将领都遵圣旨早就撤军,只有他按兵不动。也不知心里如何想?”吴后乃是贤后,懂得后宫不问政事。拿别的话劝解了一会,赵构方才安心睡了。 绍兴九年九月? 燕京宗弼王府 宗弼正和哈迷蚩,完颜亮议论军机,说道:“罢战一个多月了,军师确是高见,那些想趁着我军朱仙镇之败,在黄河以北响应宋军的盗匪、叛军都被收拾了。”完颜亮笑道:“当时朱仙镇刚刚受挫,若宋军立刻渡河作战,我们还真不好办,想不到宋军反而撤兵,如今各地秩序都恢复了,他们想再打来都不容易。”宗弼道:“告诉各地将领,今后也要严肃军纪,不能一味烧杀,我们夺来的地一样是大金土地,哪有自己反而不爱惜的道理,要在当地多找找陈希真,魏平生这样甘愿为大金效力的汉人。”哈迷蚩二人答应。哈迷蚩又道:“但目前还有一股盗贼,往狼主除恶务尽。”宗弼问是哪个?哈迷蚩道:“正是那太行山史斌,此人是梁山史进的表弟,有万夫莫当之用,盘踞太行山多年。这次朱仙镇大战,他在背后袭击我运粮队,多次劫走粮草。这些日子我军势大,他收兵不出,但这正是他狡诈之处。”宗弼便道:“如此,完颜亮你便亲自去一趟,把史斌人头拿来。”完颜亮知道宗弼在给自己独自带兵机会,很高兴抱拳称是。 后面太行山大战如何?我等下回自知。 ------------ 第二章 秦宰相摇舌惑君王 众英雄仗义救史斌 绍兴九年九月? 临安皇宫 高宗赵构召见秦桧,平身赐座,问道:“如今爱卿和金人联系之事如何了?”秦桧奏答道:“启禀陛下,金人统帅完颜宗弼已经答应和谈,并把陛下意思转达给金主,金主也准了,金人不久将放回我国使者张九成等人回国以示信。”赵构听了甚喜:“宋金两国自从靖康之变后已经十余年再无和谈,派去的使节不是被杀害便是扣留,秦相总算是解决了第一个难关。你目前可探到金人底线没有?”秦桧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已经与可靠之人见了面。金人的条件大致有三,一则宋国接受金国册封;二则两国西至大散关,中间以淮河为界;三则我国年年纳贡,只是每年要多少还不知。如果答应这三个条件,金国答应送还陛下天眷,两国永不动兵戈。”高宗听罢紧蹙眉头,在御桌前走来走去。秦桧恭敬的起立,低头一言不发。 高宗想了多时,问秦桧道:“爱卿觉得金人条件如何?”秦桧道:“陛下万万不可答应。”高宗问道:“为何不可答应?爱卿是觉得此条件过于屈辱么?”秦桧跪下道:“臣不敢讲。”高宗忙道:“爱卿忘了朕说的?今日朕和爱卿乃是密议朝廷社稷大事,说出的话天知地知,你我心知,即便说错也概不相关。爱卿只管进言。”秦桧道:“若是说金人的三个条件过于苛刻屈辱,倒还不至于不能谈。一则世人都知道靖康之变时陛下只是勤王,国家倾覆之罪并非陛下之过,相反和谈若成,陛下等于为祖宗保住了半壁江山,后人必赞扬陛下是中兴之主;二则至于割地,本来这些年我军和金军就在这些地方之间拉锯战,这些地方早已经是野草荒芜民不聊生,就算保下来恢复生产也需要很多年,陛下让他一步有何不可?三则年年岁贡,从真宗皇帝开始我国便每年给辽,夏岁币。又并非从陛下开始。何况这三个条件金人能漫天开价,臣等谈和时自然会落地还价。” 高宗听了点头道:“如此,爱卿为何说万万不可答应?”秦桧道:“臣说的万万不可并非指金人的条件,而是他们所言的奉还天眷。”高宗听了脸色微变,笑道:“奉还天眷有何不好?”秦桧跪下道:“臣该万死,天眷中自然包括靖康皇帝,请问若圣上归来,陛下将置身何地?”高宗命秦桧平身,笑道:“爱卿说这个,自然是替朕着想,不瞒爱卿,朕也想过,若皇兄回来,都是赵家子孙,朕让位何妨?若皇兄受金人折磨多年,身体欠佳,也可奉为上皇供养。朕这些年也为保全国家受了不少艰辛,无论如何选择,也可说上对得祖上,下对得后世。”秦桧忙道:“陛下谬矣,自古天无二日。皇位江山面前讲不得兄弟情分,那魏国曹植,只因父亲曹操生前喜爱,曾有立储之想,他哥哥曹丕上位便想加害,命曹植七步成诗,否则死罪,即使后来曹植七步成诗,用兄弟情分打动曹丕,也不过封个侯位软禁终身,一生担惊受怕。正因为陛下有大功于社稷,陛下若一旦让位,后面之事不堪设想。退一步说陛下奉兄长为上皇,小心供养倒也使得,但诸臣之中安得再无苗刘之辈野心勃发?倘若有了时机,劫持上皇,用复辟名义讨伐陛下,那时陛下不但身家性命不保,只怕我大宋江山社稷也完了。臣自知妄言皇室之事是死罪,为陛下利害不得不言,请陛下治罪。”说罢有跪倒在地。 高宗急忙上前扶起秦桧,感叹道:“满朝文武但知北伐金国,迎回二圣,真正明白朕苦心的不多;便是有人明白也为明哲保身不说话,爱卿这样的忠臣,真是天赐给朕的。”又笑说道:“不过爱卿也有多虑之处,你不见那日张俊府上,目前几个带兵统帅都忠诚于朕,朕让他们告老还乡享清福他们都不干,还要不灭金国誓不甘休呢?朕不是汉献帝,兵权在朕手里捏着呢。”秦桧道:“圣人说福兮祸所伏,众帅虽说忠勇,但未必全是好事。比如岳帅,他清廉正直,打仗不怕死,战功卓著,但他不仅仅忠于陛下,还忠于国家社稷。”高宗大笑道:“这怎么不是好事?朕便是国家社稷。”秦桧道:“若靖康皇帝回来,他会忠谁?岳帅可是以忠孝为立身之本的人。”秦桧说到此有意不顾高宗脸色变了,接下去说道:“所以,金人说送还天眷不论是何动机,陛下万万不可答应。”高宗道:“那难道合议成不了了?”秦桧道:“这倒无妨,臣和金人谈判,会把这个苦衷私下告诉金人,金人只为三个条件能不能成,对我大宋内部之事不会有兴趣;反过来若他们一再要归还天眷,那必然是不怀好意,也就没必要和谈了。” 高宗大喜道:“如此,爱卿可全权处置和谈之事。”秦桧道:“臣为陛下万死不辞,但臣只怕和金人谈判,难免朝中沽名钓誉之辈无中生有,污蔑臣通敌谋私,俗话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那时陛下猜疑臣,臣粉身碎骨也罢了,陛下心中的和谈中兴大业也化为乌有了。”高宗点点头,从墙壁上弓壶中抽出一支箭,用力折断道:“朕若疑心爱卿,半途而废,犹如此箭。”秦桧泪流满面,连连叩首谢恩。 绍兴十年三月,黄河北岸 燕青、史进、岳云、张国祥、董芳、花逢春、樊成、阮良等人带着二百精锐战士打扮成客商模样,他们奉岳飞军令去北渡救援史斌。其中燕青和张国祥都会北国语言,和金国巡逻兵将交谈都是他俩。凡是遇到盘问,一番赔笑好话加上银包递上,一路倒也畅通无阻。为防暴露,几人都未带趁手兵刃,只有燕青带了随身弩箭。张国祥带了弓箭。其他人都是佩戴腰刀,因为宋金两国攻战多年,盗匪横生,大队客商不得不佩戴些武器也是常事。推的几十辆车子里也确实都是毛皮,丝绸,陶瓷之类。 燕青让国祥开道走在前面,自己和岳云押住后队。两人小声对话。 燕青:“岳帅这番定要公子前来,实在有些过了,如今皇帝严令停战,就地休整,若公子行踪被金人发觉,很可能成为开战借口的。” 岳云道:“燕青叔叔不要客气,这许多年,连父帅也说了岳家军和梁山早已是一体了,这番朝廷一是不给粮饷,二是严令停战,家父实在播不动人马,抱愧的很,他说知道冷艳山自己也有兵将,但太行山包括黄河北岸这些义勇都是家父这些年派人联络发动的,若是见死不救,各处好汉心都懈了。所以诸将之中特意派我来助战,各路义军才能理解。” 燕青点点头,暗中看岳云,大半年时间过去,他已经从失去关玲的痛苦中出来了,几年前牛头山之战,燕青觉得岳云虽英姿飒飒却掩不住孩子气,如今却感觉岳云多了些年轻人没有的沧桑老成。欣慰之余也有点暗暗痛心。 燕青又问道:“上次和你说的上下两策,你和岳帅说过没有?”(燕青说的就是许贯忠所言的上策退隐,下策听命的自保之策。) 岳云道:“我没有直接说,但平时和父帅交谈,明白这两策都不行,下策不必说了,父帅说过忠君不等于唯君命是从,难道说皇上又要用六甲法破敌也听他的?君王若有错,臣子有劝谏之责;至于下策,父帅说倒是可行,退隐家中不问世事,但目前是破金良机,父帅已经递了奏本,希望圣上回心转意。所以再等一段时间。若实在不行,告老还乡也罢。” 燕青叹口气道:“岳帅真的没觉得有危险么?” 岳云道:“自然有察觉,父亲说过有人劝他,不要手握重兵,又触逆鳞。只是家父常与我言:‘行事不计成败,只求心安。’此刻我军若是一鼓作气,北渡伐金,即便打不到黄龙府,也可尽收燕云失地。如果这时为了自保告老还乡,将来心中如何自在?国家之耻未雪,百姓之仇未报,这些年一个个牺牲的将士如何闭得上眼睛?“说到此,想起关玲,岳云一阵心酸,闭上眼睛又睁开。 燕青听到这里知道无法再劝了,也沉默起来,二人都不说话,但听黄河之水鸣响不停。 绍兴十年三月? 太行山下 史斌人马尽数死在这里,义军和金军尸体交集成堆,惨不忍睹。几名金兵把擒获的史斌押到完颜亮大队前,想把他按倒跪下,史斌大笑不跪,几名金兵又是按,又是踢,史斌两条腿竟如铁柱,纹丝不动。完颜亮身边汉将孔彦舟大怒,跳下马喝道:“你小子以为这是逞英雄的地方,我数三下,你若不跪,我一刀砍断你狗腿。”史斌大笑道:“不劳数数,砍就是了。爷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学你那样给金狗下跪?”孔彦舟大怒,操起大刀便砍,只听完颜亮说声:“慢!”,孔彦舟忙放下刀退后。 完颜亮笑道:“你便是史斌?你这厮这些年伏击我大金城池,车队,抢掠辎重无算,杀害将士无数。一周前本王写信劝你投降,你毁书斩使,带四五千匪徒抗拒至今。不要以为本王是钦佩你骨头硬,本王要把你带到太原城,这几日恰好几个所谓硬骨头的宋朝使节回国,我让他们看看你这骨头硬的下场。来人,既然他不愿跪,本王便成全他,给他打入铁丝笼带到太原去。”史斌大笑道:“金狗,刚刚在朱仙镇挨了打,自然有些疯,老子不和你计较。”几名金兵上前把他拖入铁笼。 欲知史斌性命如何,下回再说。 ------------ 第三章 岳公子劫囚除败类 金兀术借口犯中原 却说那完颜亮便命汉将孔彦舟带五千人马押解史斌前往太原,自己率大队人马回燕京复命。那孔彦舟正是当初王佐和岳飞、牛皋议论的那员娶亲生女儿为妾,纵兵烧杀奸淫的金国大将;人品虽让人不齿,武艺却是高强,两臂有千斤之力,使一柄五十四斤板门大刀,新升了太原守备。 再说燕青一行已经进入山西境内,因太行山战事,越往前盘查越严了起来,这日大队正在前行,远远一人骑马飞奔而来,燕青认得是自家的探马,便命大队停住。那探马到了面前,把史斌山寨被破,被押往太原凌迟之事说了一遍。众英雄个个着急。燕青索性命大家原地少歇。召集众将领商议,当下众人也有建议劫法场的,也有建议中道劫囚车的。燕青听罢,说道:“史斌兄弟我们决不能不救,但若去太原城劫法场,纵然救了史斌,我等决计杀不出来;只有中途劫囚车。”花逢春道:“适才说孔彦舟带了五千人马,我们总共二百余人,还未带全武器,如何去劫?”燕青笑道:“他若把史斌解送到别处便不好办了,偏偏解送太原。我冷艳上两位头领范天喜和朱富一直在去太原大路边开酒店探听军情,已经十余年了。店里的伙计都是自己人。我的筹划先派一位兄弟飞速回朱仙镇,和岳帅求水军就在这附近岸边等我们。我等大队去往范天喜酒店,算来这几日孔彦舟那厮经过,酒店离太原还有大半日路程,他定然在此歇息。我等便半夜动手救下史斌兄弟,再杀回这里,登舟到了南岸便安全了。”众人听了都道妙计,问派谁去给岳帅送信,燕青道:“非阮良兄弟去不可。”阮良笑道:“头领好偏心,怕我不会陆战么?”燕青笑道:“非也,你这一去不要回原路,带两个兄弟在岸边找个渔户买船渡河,找到岳帅带水军来接应,这里面除了你还有谁能去?你若做岔了,我们这一干人都没命也。”阮良道:“头领放心,渡个河有何难哉?”便挑选了两个水性好会驾船的军士,带足了银钱和干粮,燕青又叮嘱一会,辞去了。 燕青便命大队进发,看看离酒店三五里,找个林子密的地方驻下,先让史进去快马通知朱富酒店,然后对樊成说道:“弟兄们中你最通兵法,我们大队人马进店,那厮岂能不起疑心?你只带儿郎们留在这里,待晚间若看到酒店方向起火,就来接应。”樊成应诺。燕青便只带董芳、张国祥、岳云、花逢春几人往酒店去了。每人各配佩刀或朴刀,仍打扮成客商模样。往朱富酒店而来。 路上遇到史进,史进告诉道范、朱二人都在酒店,里面已经准备停当,燕青等大喜。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家酒店,店主带伙计们在门前张望,燕青细细一看正是笑面虎朱富,两人会意点头,装作不认识,朱富招呼伙计给几位牵马,让到后堂僻静处,范天喜也等在里面,燕青和两位兄弟多年不见,自然感慨,又把几位少年英雄介绍给朱、范二人,二人见后辈个个英武,也是满心欢喜。便让伙计们上酒菜,众人边吃边谈。范天喜道:“各位放心,这间房是后院,门口有自己人,说什么都不妨事。”燕青问道:“两位兄弟这店能住多少人?”朱富道:“前院是食堂,用饭的地方,中院是客房,这里是后院,客人的行李房,马厩,伙计们的宿舍都在此。全店撑死能住二百人上下。”燕青道:“如此,若那厮五千兵来时,也不能全住,必是亲兵部将都住客房,士卒们在店外帐篷露宿。史斌兄弟解到应安排在后院。”众人一起点头,燕青又道:“我等只能趁夜动手,如顺利便偷偷带了史斌兄弟走,若不顺利免不得一场厮杀。”岳云道:“怕是多半要厮杀,只是不能硬拼,借地利对付他们。”正说间店里打探的伙计回来道:“孔彦舟大队人马约一个时辰后到这里。”史进道声好:“一个时辰后天便黑了,他们必然要在这里过夜。我等速做准备”众人便赶紧商议停当。 当下朱富吩咐伙计们把后院深埋的兵器取出,又喂足了战马。把燕青等带到后院一个库房里,从外面反锁上。燕青、史进、董芳、国祥、花逢春、岳云六人带了兵刃进去藏了,燕青进屋后反插门栓。和几个弟兄把里面箱柜都搬到门窗近处,自己六人躲在箱柜后面。 这时远远几名官兵骑马前来,朱富和范天喜赶忙来门口,传令兵马上道:“孔大帅大军今夜在此驻扎,赶紧把店内客人腾空。准备酒饭。”朱富等连声答应,等传令兵走了,让伙计们请住店客官腾房,房钱一律免付;又把前面酒桌打扫干净,摆上酒席等待孔彦舟人马。 不多时孔彦舟人马到了,朱富带着几个老成伙计连忙笑脸迎上去。范天喜带几名小二把孔彦舟和部将们的战马迁进后院。孔彦舟带了几员副将和二十名亲兵进店,把三进院落都看了一遍,见酒席丰盛,中院给自己留的客房干净,后院马厩颇大。十分满意,便下令自己的二百亲兵和几员副将住在此店,其余军汉都在店周围搭帐篷,点篝火住宿。又让把史斌囚笼车推到后院,命两名官军头目和十名兵丁看管。再传令全军明日辰时店门口集合出发。吩咐完毕,便和副将们来到前院房间用餐。那朱富奉承场面,好酒好肉的伺候,孔彦舟和副将们也吃的高兴。那朱富跑上跑下,端酒端菜侍候。只听一员副将笑道:“主帅放心,这太原周围都是咱们地界,又随身五千人马,那个吃了豹子胆来抢人。”孔彦舟道:“纵然如此,大意不得,一会吃好了,你们再随本帅巡视一遭。”众人一起答应。又有一将道:“完颜亮王爷说明日太原将这厮杀鸡儆猴,那放回去的宋使是谁呀?”一将道:“一个新来两三年叫张九成,一个可是被扣了十年,姓洪。听说真个又臭又硬。王爷可能就是要活剐史斌杀杀他威风。”朱富不敢多听,下堂去了。 不多时酒足饭饱,孔彦舟果然带人巡查,先命店门,前院,中院,后院门口都要有兵丁站岗。又来到中院,让将士们看住房,不多时军士回禀没问题;又来后院,竟看到一间屋子贴着封条上锁,便问朱富道:“本帅既然检查,贴什么封条,赶紧开门。”这一句不打紧,屋里箱柜后六位英雄惊得直把手搭在兵刃上。燕青取出弩箭,眼睁睁只看那门口,只待孔彦舟一进来便与他拼命。不想朱富笑着答道:“不久前一位金国富商把货寄存在这里,他有事奔燕京去了,走时小店当他面贴了封条,大帅若是撕下时,他回来小的实在没法交代。”孔彦舟一听是金国富商寄存,也不愿多惹事,便道:“也罢,揭了封条信誉受损。”便带人去查看别处。 屋里人松口气,听得孔彦舟走远,国祥便问岳云:“这孔彦舟便是娶了自己女儿那个没人伦的畜生?”董芳道:“今晚他别遇到俺,遇到俺便捅他十个窟窿。”燕青嘘了一声,众人连忙安静。 孔彦舟最后看了史斌囚笼,那囚笼必是普通囚车,乃是囚车上遍绕铁丝,只要笼内人站立稍稍歪斜,便会被划得遍身鲜血。那史斌两手撑住囚笼铁柱以保持不到,即便如此,也臂上腿上鲜血淋漓。孔彦舟冷笑一声,吩咐两个头目带二十人轮流值班。好生看守,又让店里给史斌些水喝,不要死在路上。那范天喜看官兵走远,凑近史斌耳边轻轻道:“九纹龙今夜来。”史斌听罢轻轻点头。 那孔彦舟巡视完毕,也觉得困乏便和副将们到中院房间睡了。朱富趁机端了大盘鸡牛肉,几坛白酒款待看押军士,那帮人大喜谢过,拼命价吃喝,外面只留两个军卒站岗,段景住和一名伙计笑嘻嘻送上酒肉,两人忙谢了接过。都背对着燕青这屋子;朱富悄悄开了门,六条好汉潜出。燕青举起弩对准两名军士,那弩是辽将天山勇的贴身暗器。平时放油盒里,发射时绝无声息。一弩先射在一个军后面后颈,那人一声不响倒下被段景住抱住,另一个一回身正中咽喉也被伙计抱住轻轻放在地上。 众人又进了守卫们的屋子,那酒肉中的蒙汗药开始作用。十几人昏睡一团。花逢春搜到钥匙打开笼门救出史斌,那史进一见表弟被害如此,心头大怒,那刀把屋子里的人都剁了。十几位也真个好汉,死的一声不吭。大家服了史斌坐下,先用药敷了伤口,用绷带扎好。又灌下些人参粥吊住精神。燕青道:“若这般,史斌兄弟上不得马了。”那史斌听了笑道:“燕青哥哥把我当妇人不成?那就这般娇贵了” 各位原来史进绰号九纹龙,那史斌却绰号九命将军,战场异常勇悍。当下岳云、董芳、范天喜、朱富带二十名伙计打前锋;史进骑马背着史斌。张国祥步行护住史进;后面是花逢春、燕青射箭掩护。大家一起到了中院,站岗小校喝问何人,燕青大叫一声动手!花逢春一箭射倒一个,燕青一挥弩也干掉一个。花逢春第二箭是支火箭,一箭射中中院屋顶,那顶上早就埋藏引火物,当下大烧起来。直弄得半天通明。那中院里的将领兵士惊醒却发现门被锁死,慌作一团。院外的兵士不知出了何事,有的跑进来看,朱富、范天喜等喊道:“院里走水了,快救火!”院外有的军士真个从井里打水去救,有的吓得四散奔逃,乱做一团。 还是那孔彦舟,听见喊救火,心知不妙,也来不及披挂,拿起大刀便往屋外闯,发现门被反锁便一脚踢开。又放偏将亲兵们出来,跑到中院,只见火光冲天,倒是把院子照亮了,孔彦舟大喝一声砍到了一个乱跑的,整顿纪律,一问众军士,才知道店主伙计都骑马冲到外面去了,孔彦舟留下数百人救火。其余的都随他追杀逃犯。 却说燕青等跑了一段,只听得后面喊杀声大了起来,知道敌人明白过来追杀,却也不慌乱,和花逢春回马射箭,射倒几人后又接着跑。孔彦舟见前面人不多,大喊道:“这必是太行山余党,追上去杀干净,不要活的。”左右副将们一起答应。比及天色微白,官军已经追上,把燕青等团团围住。史进带着史斌在中间,几位英雄拼命和敌厮杀,怎奈孔彦舟兵多,如潮水般涌来,正这时,一只二百人队伍杀到,打头将领正是樊成,大喝道:“燕叔叔快往我身后跑,小侄抵挡一阵。”燕青听见,先让史进带史斌和店里众人先走。那张国祥挥动铁棍正迎住孔彦舟厮杀,铁棍和板门大刀一碰,国祥只觉得膀臂酸麻,大叫道:“这牲口气力不小,大家当心。”孔彦舟大怒,一刀砍来,却是董芳双枪架住。二将一来一回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旁边岳云看得心急,数百人对数千人马毕竟吃亏。可岳云手中只有一把朴刀,不顺手,正好孔彦舟副将李成松杀来,手持两柄大锤,岳云大喜,策马冲去,一刀刺到李成松腰上,李成松大叫落马。岳云拾得双锤,一掂量分量虽轻,却正顺手,挥锤便砸向孔彦舟,心里想:“擒贼先擒王,杀了他,官军必散。”那孔彦舟把刀一架,只觉手筋颤动,座下马都倒退两步,心想:“这小子气力过人,本帅要多加小心。”那岳云不容孔彦舟稳住,又是一锤打来,孔彦舟见来的凶猛,不敢力接,把刀一斜,顺劲滑过,二马一交,那岳云竟把腰一扭,回身一锤,正砸在孔彦舟马屁股上,那马惨叫一声,把孔彦舟摔下,张国祥过去一棍,把孔彦舟脑袋打得稀烂,叫道:“岳公子真个厉害!”只吓得官兵屁滚尿流而逃。 燕青一路上埋怨国祥道:“真不长心眼,一路说了当外人彼此不透名字。而且千不该万不该你把岳公子名字喊出来”国祥懊悔不及,史进道:“算了,那些兵未必听得懂。”背后史斌听了吃惊道:“岳帅竟派遣公子来救我,小人何以克当?”岳云连忙道:“父帅说了,朝廷严令不得近日与金兵开战,故此无法发兵救援,头领不要怪罪才是。”说着说着,到了黄河岸边,阮良带三艘大船等候多时,放下木筏接大家上船,往南岸去了。 绍兴十年四月? 金燕京城宗弼帅府 宗弼闻知史斌被救走,孔彦舟死去,暴跳如雷。几个孔彦舟副将匍匐地上请罪。宗弼大怒道:“几百太行山贼人居然打败你们五千人?孔彦舟死了不必说了,你们几个把脑袋交上来吧。”吓得几人高声求饶,其中一个喊道:“王爷留名,那可不是太行山余党,是岳家军干的。”宗弼道:“你如何知道?”那人叫吴建军,也是孔彦舟副将,说道:“小的原来是风会将军部下,风将军阵亡后跟了孔将军。朱仙镇大战时,我见到过岳云,那天贼军中有个人手持双锤很像他,三五合便打到孔将军,后面又有个贼喝彩说岳公子厉害,不是岳云还是哪个?” 旁边哈迷蚩听了,劝住宗弼,喝退众将,对宗弼道:“恭喜王爷,却有良机上门,我军讨伐宋朝又有机会了。”宗弼问道:“军师不是劝我两年内不与宋国交锋,以便和谈吗?”旁边完颜亮也明白过来笑道:“王叔想,岳飞这次偷偷派岳云出征,不服宋君之命。我等再借机伐宋,宋主岂不怨恨岳飞?”宗弼大喜,便命三军准备伐宋。又派使臣去见秦桧谴责宋国失信,岳飞派兵渡河袭击金营。 这正是金兀术六扫中原,预知后文下回分晓。 ------------ 第四章 张俊争功中敌计 岳飞解围叹主庸 绍兴十年 五月? 朱仙镇岳飞军营 岳飞和众将设宴款待被金国放回来的宋朝使者张九成和洪皓,那张九成已经被金兵扣押三年,根本也见不到钦宗,一直被扣在山西,和岳飞交谈方知汤怀之死,不禁流下热泪。那洪浩则年数更长,已经被扣长达十余年。金人软硬兼施,但洪浩始终不降。后人称为宋代苏武。 那洪皓本是徽宗政和五年进士。高宗建炎三年以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身份使金被留,洪皓行至太原,被金人扣留近一年,第二年转至山西云中,见到金国权臣完颜宗翰(粘罕)。完颜宗翰不许洪皓请归二帝之要求,逼迫他到金廷操纵的伪齐刘豫政权去当官。洪皓严词拒绝:“下官万里衔命,不得奉两宫南归。只恨力不能磔逆贼刘豫,怎能事之?留亦死,不事刘豫亦死,不愿偷生鼠狗间,愿就鼎镬无悔。”完颜宗翰大怒,下令推出斩首。两名金国壮士执剑夹承,拥之以下。洪皓面不改色,从容而行。一位女真贵族见状,深受感动,不觉失声说道:“真忠臣也。”遂用目光制止剑士暂缓行刑,并亲自跪下请求完颜宗翰免除洪皓一死。完颜宗翰虽然免洪皓死,怒气未息,把他流放到遥远的黑龙江冷山。 这冷山气候寒冷,十分荒凉,一年四季只冷得人冻指裂肤。那里乃是女真贵族完颜希尹家族的驻地。洪皓以他渊博的学识和聪明才智,很快得到了完颜希尹的赏识。完颜希尹破例让他教授自己的八个儿子读书。洪皓也时刻不忘自己的使命,一有机会就劝希尹与宋议和。完颜希尹最初力主攻宋。曾口出狂言说道:“孰谓海大,我大金国力可干之。但不能使天地相拍尔。”洪皓听后,警告他说:“兵犹火也,弗戢将自取火焚。自古无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希尹忽发怒曰:“汝作和事官,而口硬如许,谓我不能杀汝耶?”洪皓曰:“自分当死,顾大国无受杀国使之名,洪愿投之水,对外以坠渊为名可也。”希尹钦佩洪皓胆略而止。 建炎以后,到了绍兴七年至八年间,果然如洪皓所云,宋强金弱的形势开始形成,金人上层遂有议和思想。以宗盘、挞懒等人为首的一派,主张在交还南宋河南、陕西地的条件下与宋讲和,并于绍兴八年与南宋签订了和议。在议和期间,完颜希尹曾就所议十事征求洪皓意见。洪皓条分缕析,完颜希尹以为洪皓说得实在,并没有诳他,遂于绍兴十年带领洪皓赶赴燕京,意欲遣洪皓归宋进行议和。但在是否需要在归宋河南、陕西地的条件下与宋议和的问题上,金人内部存在着严重分歧。以完颜宗弼为代表的一派坚决反对交还,后来联合完颜希尹,杀了宗盘、挞懒等人,重新发动了攻宋战争。完颜宗弼杀了挞懒等人之后,又杀了完颜希尹。洪皓因与完颜希尹有过异论,才幸免于难。 岳飞素闻洪皓之名,十分钦敬,等众将散去,飞独留张九成与洪皓,先请问金国形势。洪皓道:“金人发祥于偏远苦寒之地,数十年间受辽人欺压。故对于金国军民而言,生存第一,论其起初,真是万众一心,作战强悍,竟在数年内吞辽降夏,打入宋都,劫持二帝真可谓势不可挡;然而金主贪婪,只图从中原掳掠财富人口,中原百姓恨毒了金兵,十余年间金国未能吞宋,而今良机已过。反之大宋也同样元气大伤,想要复仇灭金也难,如我军去年朱仙镇大捷,如果乘胜进军,虽灭不得金邦,也可迫使它讲和。如今也错过了良机。后面只看天意。”岳飞听了嗟叹不已。又说到秦桧,洪皓和九成一起说道:“此人必是內间无疑,听说秦桧回来时,身边竟带着仆从和家产。还自称是乘机逃回?实不可信。”岳飞道:“先生二人回去若有时机,不妨把秦相之可疑转告万岁。”二人领诺。 绍兴十一年 正月? 临安皇宫 秦桧报告宋高宗赵构,金人再次入侵。正月中旬,金帅完颜宗弼,乘各路宋军奉诏南撤之机,以“通宋卖国”罪杀了和南宋议和的宗磐和挞懒,率领二十万大军再次攻宋。 高宗气急败坏,背着手走来走去,说道:“你不是说和谈进展甚好吗?朕已经答应了金人条件,为何莫名其妙又入侵大宋?”秦桧匍匐于地,说道:“圣上明鉴,确实金人有意议和,也送回来历年被扣押使者,但去年岳飞却违抗圣上旨意,私下派出岳云等人去山西救援八字军头目史斌,并杀死金国大将孔彦舟。才让金人大怒的。” 赵构看得出主战主和两派已经剑拔弩张了,其实秦桧所奏之事高宗早就派人调查了,史斌确实被岳飞救出,送到了冷艳山。而岳飞在上奏中也坦承是自己派岳云等所为,因为八字军在黄河以北多年来呼应宋廷,如果做观其败,今后北方义军心都懈怠了。赵构也会见了从金国回来的御史洪皓和张九成,当洪皓想说秦桧疑点之时,高宗立刻打断洪皓转移话题。同样,他今天也不想在主和派秦桧面前暴露自己对主战派岳飞的真实看法。 “不用拿这个说事!番人本来便是狼子野心,反复无常,若是为了这点事,那去年早就开战了。此事无需再提,现在要紧的是打退金人。不拿出实力金人不会真心谈和。朕决定调集全国精锐与金人会战于淮安,爱卿注意看战报,估计金人若败,他们还是会答应议和的。”秦桧领命退下。 高宗取过纸笔兵符给各路将帅发令,一面下令刘錡、张俊分别率部渡过长江,阻击金军,一面又给岳飞下了一道诏书,命令他率军出江州,迂回到金军背后,合围完颜宗弼。 这看起来是个非常好的计划,但是赵构仍然感到不放心,因为这一仗他输不起,如果败了将万劫不复。所以他紧接着又下了一道命令,让自己看做保镖的杨(存)沂中出马,率领三万禁军协助张俊、刘琦的正面防守。加上后来征调的韩世忠,南宋叫得上号的名将悉数登场。这等于是把全部家底都放到淮西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当然,能否毕其功于一役,还得看岳飞是否能够如期抵达战场。从去年岳飞在朱仙镇虽遵命停战,但却拒绝撤军开始,赵构开始担心岳飞手握重兵,却野心膨胀不听从朝廷调度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他提笔给岳飞下诏:“据深报,虏人自寿春府遣兵渡淮,已在庐州界上,张俊、刘琦等见合力措置掩杀。卿可星夜前来江州,乘机照应,出其前俊,使贼腹背受敌,不能枝梧。投机之会,正在今日,以卿忠勇,志吞此贼,当即就道。付此亲札,卿宜体悉。付飞。御押。” 一切就绪了,赵构感到很疲惫,回到了后宫寝室,吴皇后正在和自己最喜欢的皇子赵昚聊天,原来赵构多年无后,便认养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赵眘,于绍兴二年,六岁的赵眘幸运地被养育于宫中。如今的赵眘十五岁的少年了,更是十分聪明懂事。赵构看到孩儿,心里十分宽慰。他知道赵眘绝不会主动提起朝堂之事,便在一番问候闲谈时提到了即将进行的淮西会战,问问赵眘的看法。赵眘道:“这几年我国在父皇治理下已经初步恢复秩序,国力军力都有提高,而金人不信不义撕毁和谈,不得人心;加上这次中兴四将都上阵了,金人必败。”赵构大笑道:“你也知道中兴四将?哪四位?”赵眘道:“张韩刘岳四人,自从牛头山一战被父皇褒奖,此刻天下皆知。”赵构问道:“你听说四将名声如何呢?”赵眘道:“孩儿是皇子,不敢妄议朝廷大将。”赵构笑道:“好孩子,这次是朕让你说,你听说什么,只管说无妨。”赵眘道:“听传闻,中兴四将都很能打仗,但刘光世喜欢谎报战功,张俊军纪不好,听说他比父皇还有钱。还有韩世忠很好,就是,就是有点好色。”说到这连吴皇后听了都笑了,赵构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昚儿记住,治国的君主不是寻常百姓,心胸要宽广,手下将相只要对你忠心耿耿,有点过错瑕疵不怕的。”赵眘道:“孩儿受教了,还有那岳飞元帅,中兴四将里最年轻,名声却最好,不受贿,不纳妾,作风朴素,军纪森严。这就更难得了。”赵构听了,笑容凝固在脸上,点头道:“是啊,而且战功威望也是最高的。” 绍兴十一年二月初? 淮南金军宗弼大帐 地图前完颜亮正在给宗弼讲解军情,我军面前目前三路宋军,张俊领军八万,杨存中领军两万,刘锜领军三万,共计十三万宋军。还有韩世忠和岳飞也奉赵构命令日夜兼程赶来。宗弼听了大笑道:“老冤家对头这次是都来了,不过这次我听你和军师的,打的赢便打,打不赢便退。”哈迷蚩道:“正是,宋国的第一位皇帝太祖赵匡胤便是节度使出身,功高权重,深得军心,只一天之内便用黄袍加身的把戏改换乾坤。所以后世宋国皇帝最怕这样的人。这张韩刘岳个个手握重兵,其实赵构一是害怕我军,再其次便是害怕他们了。我军若一味和他们死战,倒是让他们团结对外。”宗弼说道:“好,这次按军师说的打一次试试。” 绍兴十一年二月底? 寿春府岳飞军营大帐 岳飞和众将正在商议军情,冷艳山将领燕青、李应也在侧。岳飞道:“月初接到圣上调令,我给圣上献了两策,上策是趁金兀术举国南下,我偏偏北上直捣燕京,围魏救赵。但圣上不准。下策是金兀术猜想我军会从九江来援,而我们偏偏黄州渡江袭击他。出其不意腹背夹击。圣上准了。不过没想到张帅等打得不错,王德、杨存中、刘锜三军合一大败金军。”王贵道:“听说此战,刘锜将军发明了甲人兵,士兵们全身铁甲覆盖,手持大斧,根本刀枪不入。金兵一时不防吃了大亏。”岳飞笑道:“刘锜将军真是将才,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金人的铁浮屠就是刀枪不入这套,朱仙镇被破解,以为我军不会用,可刘锜偏偏用在步兵上。这一战后我军收复庐州,称为柘皋大捷。”李应道:“前日戴宗送来张俊元帅的信,说他认为此战已经胜了,派刘锜渡江回太平州。还说我军不必来援。他和王德、杨存中两路追赶金兵。”燕青笑道:“柘皋大捷并未伤到金军元气,张帅太大意了,把后面争功的事都想好了。赶走了刘锜,又不让我军过来抢便宜。”牛皋道:“我看也好,有他这封信就是证据,我军这就打道回府,让他老小子吃个亏挺好,反正他没奈何多,输得起也。”众人都笑,岳飞斥道:“你这厮又胡言,都是朝廷兵马。他若败了,我等有甚好处?”说着,人报戴院长回来,岳飞连忙唤入。 戴宗进帐禀告道:“启禀主帅大事不好,那金兀术退到濠州大肆烧杀而去,那张帅以为金兵虚张声势,便带兵进入濠州,如今十万大军被金军切做两段,进退不得了。”岳飞和众将大惊,急忙商议对策。 绍兴十一年三月十二日 定远县 岳飞亲自挑选五千骑兵,带着岳云、牛皋、王贵,燕青等将领急速驰援。命张宪率大军随后。这一日到达定远县,大家正在休息,军士们埋锅造饭,岳飞咳喘不已,军医皇甫端道:“主帅欲寒咳喘是老病,真不该亲自带兵先锋。”岳飞正要答话,只见探马飞奔而来,报道:“金虏攻破濠州,张帅折兵三万多,如今杨存中、王德二位将军已经弃城突围了。”岳飞大惊道:“濠州也算有名城池,我军五万人马被困,完全可以团结阖城军民据险而守;张帅再汇合刘锜将军在后牵制,我军到了自然解围,如何回失陷?”探马道:“张帅根本不等刘锜将军,见前锋被困,便让他们自己突围,他带着后队早就撤了。而城内守军进城后抢掠扰民不在金人之下,百姓纷纷逃散,杨将军王将军见军心不稳,只得突围。”岳飞起立大怒道:“国家如此,官家也不修德,张俊这种人纵兵扰民岂是小害?一味纵容!”旁边众将听了个个心惊,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岳飞说出对皇帝不满的话。岳飞仍在盛怒中,喝令大家起身前行。众人也不敢多言。 濠州城外树林里 宗弼指挥金兵把杨存中、王德余部包围在树林中,二将残部不到五千,困兽犹斗。宗弼下令发射火箭。忽然听远远喊杀震天,有人气急败坏来报:“岳飞援军来也!”宗弼奇怪道:“听说那岳飞骑兵五千人,我濠州目前五万兵马守城,他如何过得来?”探马道:“岳飞是绕城而来,他打起旗号冲在前面。我军看到岳飞旗号,无不落荒而逃,所以来的这么快。”旁边哈迷蚩道:“狼主万不可冲动去和岳飞死拼。”我军退兵便是,此战已经杀了那张俊一半军马。他必然回去和岳飞在皇帝面前互相指责。”宗弼长叹道:“天,我完颜宗弼注定战场上胜不得岳飞么?”传令大军整顿秩序,缓缓而退。 岳飞见金兵退去,整齐有序,也不再追赶,树林中找到杨、王二将,二将谢过岳飞解围,拱手告别了。岳飞望着满地的宋军将士尸体,流泪叹息,命令军士们挖坑掩埋。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五章 除心患金邦必杀飞 中圈套王贵恨失节 绍兴十一年四月 临安 张俊府 张俊在书房走来走去,桌子上是他要向高宗写的折子,里面把自己在濠州败仗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指责由于刘锜率部先撤,而岳飞坐观成败,才导致了濠州败仗。但如果这样写,岳飞和刘锜两边都会揭露自己,实在是漏洞太多,这一次光靠“没奈何”怕是打发不过去的。正在焦虑之时,人报秦相到了。张俊忙出府门迎接。 秦桧也不多客气,和张俊来到书房。秦桧道:“这一番金兵又退了,只是我军明明柘皋大捷在先,如何有了濠州之败?损失了近六万将士?”张俊急忙把新写的奏折给秦桧看,秦桧看罢,看着张俊笑道:“就怕这满纸的鬼话张大人自己都不信,你若这般把折子递上去,圣上派人到岳飞和刘锜那里一问,不办你都不行了!”张俊紧忙跪下道:“末将实在有口说不出呀,求秦相点拨救命,大恩不敢有忘!”秦桧笑笑扶起张俊坐下。说道:“其实张帅还不知圣上么?圣上常说人君当有度量,将帅品行有瑕疵,军功有瞒报,钱粮有侵吞,甚至出语顶撞圣上,圣上看在你们多年来为国出生入死的份上都不计较,那日圣上来你府上做客,便是因为有人参你欺压百姓,克扣军粮,储备的钱粮田产远超皇室。圣上来就是给你吃定心丸,告诉你即便有人所奏是真,他也绝不在乎。” 张俊听了,跪地匍匐哭道:“圣上真是百年一遇的圣主,我张俊何以为报?”秦桧等他哭了会,说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如今张大人上为报答圣上,下为保全自身,当为圣上分担些难处,若是做得到,我秦桧不但保你淮西之战无责,圣上还会包你富贵终身。”张俊又惊又喜道:“秦相大恩,张俊今生难忘,敢问秦相需要末将做什么?”秦桧道:“一者,目前金兵这一败,彻底明白不能吞宋了。你们几位将帅已经带兵多年,尤其张帅,岳帅,韩帅,人称张家军,岳家军,韩家军。这长久下去可不是国家之福。”张俊道:“这个不必说,末将何尝愿意打仗?末将看得出圣上有意谈和,只有那岳飞不知趣定要什么直捣黄龙。只要朝廷旨意到,末将立即交出兵权,告老还乡。”秦桧笑道:“交出兵权即可,告老还乡不必,陛下有的是赏赐呢。还有就是张帅说道的岳飞,金人这次谈判,和我说的原话是【汝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那岳鹏举沽名钓誉,一意言战,圣上调动他也不听,驻扎朱仙镇不去。而且他一口一个迎回二圣,蛊惑人心,圣上又不好说他不对。这等人已经成了国家大患,只能除掉了。只是目前无人参奏,我看你刚才的奏折可以改下,先不要把刘锜卷进来,以免他们合成一股。专门对付岳飞即可。岳飞除了,和谈成了,谁还会计较淮西之战?” 张俊大喜道:“多谢秦相指点,若如此请给张俊一月时间来准备。定能抓住岳飞罪证。”秦桧大喜。 绍兴十一年四月? 朱仙镇岳飞帅府 岳飞派人唤过岳云,暗暗吩咐道:“方今奸臣弄权,专主和议。朝廷听信奸言,希图苟安一隅,无用兵之志,不知将来如何?你可同张国祥回到家中,看望母亲,传教兄弟些武艺。倘有用你之处,再来唤你。国祥那孩子身世可怜,这些年我看得他好,想把你妹妹嫁给他,回去后你和你母亲暗暗说了此事。先不要对外说破。” 岳云领命,带上了张国祥,又来道坟墓与关铃作别,原来关玲尸身已经成殓,送回岳家。此地是关玲阵亡之处。岳云在朱仙镇常来祭奠,岳云对着墓碑便道:“关玲姐姐,本说是你我一起杀敌,一起回乡看书,侍候父母一辈子,才区区几年,你就离开了。自从淮西之战后朝廷把爹爹提拔为枢密使,明升暗降,朝廷里秦桧,张俊这般奸贼也都盯着爹爹,爹爹怕是有不好的预感派我回乡避难,不过爹爹要是被害了,我又岂能独生?这样也好,或许不久和你再得相会。”说罢默默流下泪来,抱着关玲墓碑好一会才离去。自和张国祥二人,一同归乡去了。 次日,岳元帅同众将坐谈议论,忽叫一声:“张保何在?”张保应声道:“有!小人在此,元帅有何吩咐?”岳爷对着张保和众人道:“张保他本是李太师的家丁,随我数年苦战,大家也知他的功劳。今蒙圣恩赐我的空头扎付,本帅意欲与他一道,往濠梁去做个总兵,可使得么?”众将道:“元帅何出此言?张将军在帐下不知立了多少大功,莫说总兵,再大些也应该。”岳元帅便取过一道札付,填了姓名,就付与张保道:“你可回去领了家小,一齐上任。”张保道:“小人不愿为官,情愿在此跟随元帅。”岳飞道:“人生在世,须图个出身,方是男子汉。你去,不必多言!”张保见岳飞主意已定,只得禀道:“小人去便去,若做不来总兵,是原要来伏侍元帅的囗。”岳飞笑道:“只要你尽心保国,有何做不来之事?”张保叩辞了,并拜别了众将,出营起身去了。 岳飞又叫声:“王横。”王横跪下道:“元帅有何吩咐?”岳飞道:“我欲叫你也去做个总兵,你心下如何?”王横连忙叩头禀道:“啊呀!小人是个粗人,只晓得跟随大老爷过日子,不晓得做什么总兵总将的。若要小人去做官,情愿就在老爷跟前自尽了罢!”岳飞叹道:“既然如此,便罢了!”王横谢了元帅,起来走过一边。众将心里都有些不安,牛皋暗想:“让两人做官是好事,只是大哥昨日遣走岳云,今日又给张保、王横谋官职,不会是要告老还乡?” 绍兴十一年 五月? 安徽张俊帅府 张俊在书房摆宴招待王贵,王贵不安道:“末将只是下将,奉命在大帅之间来往送信,回回来此张帅都要盛情招待,怎么过意?”张俊大笑,让王贵坐下,说道:“王将军不必过谦,老夫一是素来敬仰岳帅为人,听说王将军和岳帅不仅仅是将帅,还是自小兄弟,如何敢亏待?二来王将军抗金军功累累,智勇双全,老夫也很喜欢,两军战阵的事也还要请教王将军,所以一定不要谦辞了。”王贵拱手道:“张帅哪里话,王贵知无不答。”张俊笑道:“好”。 两人说些闲话,酒过三巡。张俊笑道:“老夫听说岳将军不但兵法娴熟,武功盖世,而文采也好,书法竟可比大家,真有这样的事?”王贵道:“此言不谬,岳帅那年经过诸葛武侯卧龙岗,奋笔疾书出师表。此书至今在武侯庙,大帅不信,那日经过可以赏鉴一番。”张俊叹服,又道:“只是那岳帅抄写出师表,怕不仅仅是觉得武侯字好,也是仰慕其为人吧?”王贵道:“这个自然,那诸葛武侯忠君爱国,辅佐幼主,六出祁山,至死方休。岳帅自然敬佩,且不说如今金虏占据我半壁河山,处境和那武侯当年还颇为相似呢。”张俊道:“王将军看来也颇读史书,依王将军看,诸葛孔明为何未能克复中原呢?”王贵道:“那时曹魏占天下七八分,吴蜀各占其一,兵力,地理,国力各方面都对蜀国不利。”张俊点头道:“这里无外人,又只是闲谈,王将军但说无妨,假如我等真的如当年武侯一般北伐中原,王将军觉得胜算几何呢?”王贵沉吟道:“不好说,只能说我等奋勇保国,竭尽智勇,成败还看天意。”张俊叹道:“若老夫看并不容易,这十余年我军虽胜仗不少,败仗也不少。国都开封,金陵先后陷落,金兵多败于攻势,而我军很少能从金人手中收回城池。如果北渡黄河,转守为攻,金人地利上得势,只怕不但不能直捣黄龙,怕是数十万大军有去无回,江南半壁都无法保全了。”王贵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张俊又道:“王将军可曾想过,假如当初诸葛孔明不去伐魏,而是烧毁栈道,派出精兵猛将把守川蜀天险。好好治理蜀中。虽然还是灭不得魏国,但一来将士们免于伤亡,武侯也不至于年年颠沛折磨,他会活的更长,也许会活到七十四岁,一生安享尊荣富贵。手下大将赵云,魏延,关兴,张苞等也会安乐一生,免于征伐。”王贵笑道:“这个如何假设得?如果武侯如此,他也就不会受到万世景仰了。”张俊哈哈大笑道:“真有什么鬼神报应,那金国早被雷劈了。一个人死了,万世景仰他能知道么?反之万世唾骂,甚至挫骨扬灰他有知觉么?当然孔明只是不北伐,也不会万世唾骂。死后照样封妻荫子,安享尊荣。我听说你家岳帅忠勇朴素,把皇帝的赏赐都用来购买军资粮草或犒赏战士,岳夫人连绸缎衣服都没有,岳帅这一生出生入死,所为何来?就说你等兄弟,如今张显,汤怀都阵亡了,只剩将军和牛皋,职不过统制,征战十余年家中连田产都购买不起,万一哪天也阵上撒手,家小谁顾?”王贵听了低头不语。 张俊道:“岳帅忠勇老夫敬佩,但凡事过犹不及,大丈夫上为国家皇帝,下也要争荣华功名,老夫听说岳帅忠到了连亲情都不讲,一点微过要斩首亲子,朱仙镇将军挡不住拐子马后撤,便责打二十军棍。这个忠法,未免过了吧?”王贵本来酒已半酣,忽然听出张俊挑拨之意,猛然醒悟,哈哈大笑站起道:“小将本是岳帅部下,作战不利责罚几棍,若这点事便怀恨在心才叫过了;比如现在小将要是有罪过,大帅就是斩首,小将也眉头不皱,若是大帅无心责罚,今日酒席已经吃好,大帅情义万分谢过,这便告辞了。” 张俊大笑道:“出城前别忘了去看看收成。”王贵大惊道:“张帅何意?”张俊笑道:“数年前王将军来我这送藕塘关战功,本帅为了感谢馈赠了些金银,王将军一半分给了难民,另一半给自己置办了些田产。还改了田主姓名,偷偷让人看管。这算不算违背军纪?”王贵听了冷汗遍身,浑身无力,噗通跪倒道:“算!王贵当时一时糊涂,既然被大帅识破,也没脸回去见岳帅,就请正法。”张俊大笑扶起王贵,说道:“开个玩笑,将军切勿记心,张俊部将比你职务高的低的,个个都有钱庄,难道说我把他们都正法?那年圣上到本帅府上赴宴,将军你也在,老夫那点钱瞒得过圣上吗?将士们出生入死,死了连点田产都没了,这样的统帅或君主才叫无情呀。就王将军那一亩半分地,若在老夫帐下,能被追究吗?” 王贵含糊道:“大帅究竟要王贵怎样?”张俊笑道:“如今淮西之战我们打退金寇,皇上之意是两国和谈,永不交兵。我等将帅交出兵权,安享富贵终身,只是现在唯有岳帅糊涂,一心北伐去带你们拼命。皇上只得和秦相商量,给岳帅安些小罪名,让他交出兵权,老老实实告老还乡,圣上给他的金银几辈子都用不完。王将军你看看这个。”说罢拿出一份供状给王贵看,王贵看了目瞪口呆再次跪倒道:“张帅明察,这王俊昔日被金兵追赶,是牛皋救了他,他一是冒功,二是克扣军粮,元帅看在秦相面上免他一死。他竟然反咬一口说岳帅克扣军粮。”张俊笑道:“明察?岳帅那种明察法,圣上来老夫府上就该治老夫罪,你王将军辛劳多年攒点家产就该斩首!说过了,圣上和秦相只是寻点过错让他岳飞交出兵权,王俊的信将军再加以证实便好,将军也不必回去见岳飞,老夫禀明秦相把你调到四川协助吴璘将军镇守。过几年岳飞还乡,你回去愿意解释也罢,不愿承认也罢,怎么说都在你。谁能查的清楚?之后老夫保你富贵终身。” 王贵心中只如一团乱麻,张俊又道:“王将军你自己拍拍胸膛,这些年你杀了多少金兵?险些死了多少回?给自己退休后做点田产颐养天年过分吗?就算今日无此事,你跟着那岳飞渡河北上,不定哪天就做了无定河骨,有何好处?你们说要迎回二圣,今上自己都不愿意,你们操的哪门心?老夫刚才的保证,天日在上全都算数,不会让你和岳飞当堂质对,让你们兄弟见不得面。岳飞过于愚忠,小小警醒他一次,救了他也解脱了你,你也对得起他,你先想想,老夫一会过来。” 王贵孤零零跪在酒桌旁,张俊的话真如魔咒句句打在他心上。半响,他抬起头,满面是泪喊道:“大哥,对不住了!” 预知后事,下回分解。 ------------ 第六章 见金牌岳飞赴临安 梦凶兆道悦劝忠良 绍兴十一年六月? 临安秦桧府 秦桧看着张俊秘密寄来的岳飞“罪状”,微笑点头,递给了王氏,王氏接过来看了会儿说道:“做观淮西战局;克扣朱仙镇粮饷;口出狂言不敬天子;暗示部将作乱要挟朝廷夺回兵权。这虽然有王俊和王贵的笔录,圣上能信吗?”秦桧笑道:“不是圣上信不信,而是圣上愿不愿意信,若是淮西大战那会,圣上一准不信;如今宋金言和,样样谈妥,但金人定要必杀飞才能议和,你看圣上信是不信。”王氏笑着点头。 且说岳飞在朱仙镇上终日操兵练将,又令军士耕种米麦,专等旨意扫北。不道秦桧专主和议,使命在金国往返几回终无成议,看看又是夏秋时候。一日,闲坐帐中,观看兵书,忽报圣旨下。岳飞把钦差接进来,钦差打开圣旨: “岳飞听旨。”岳飞 跪下: “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因我国和大金国议和成功,敕命岳飞见诏,领兵班师回朝!加封官职。”岳飞磕头已毕,送走钦差,呆呆发愣:和金国议和了,叫我和众将回朝,恐怕议和是假,投降是真;我前脚走,金兀朮后脚就到,国土遭沦陷,百姓受涂炭,我怎么能撤兵呢?不撤兵吧,为抗旨不遵,这便如何是好?……岳飞正在进退两难,对众将道:“圣上命我进京,怎敢抗旨?但奸臣在朝,此去吉凶未卜。我且将大军不动,单身面圣,情愿独任扫北之事。倘圣上不听,必有疏虞。众兄弟们务要戮力同心,为国家报仇雪耻,迎得二圣还朝,则岳飞死亦无恨也!”众将道:“元帅还该商议,怎么就要进京?”岳飞叹道:“此乃君命,有何商议?” 正说之间,又报有内使赍着金字牌,递到尚书省札子,到军前来催元帅起身。这金牌,乃纯金打造,上奏刻二龙戏珠,写有“钦命”二字,光华夺目!这金牌比圣旨还厉害,是皇上亲调大将用的,好比皇上亲自来了;见到金牌如见皇上,如果违抗,有杀头之罪。岳飞看完金牌,脑袋“嗡”的一声,完了,皇帝用金牌调我回京,不走不行了!急忙说道: “臣遵旨。” 又报金牌来催。不一时间,一连接到十二道金牌。内使道:“圣上命元帅速即起身,若再迟延,即是违逆圣旨了!”岳飞默默无言,走进帐中,先唤过王横,给他一道军机密信,说道:“此信星夜送到江南冷艳山,事关重大,切勿有失。”王横接信领命去了。 又唤过施全、牛皋二人来道:“二位贤弟,我把帅印交与二位,暂与我执掌中营。此乃大事,须当守我法度,不可纵兵扰害民间,也不枉我与你们结义一番!只可惜王贵不在这里,来不及和他话别了。”说罢,就将帅印交付二人收了。再点四名家将,点了张宪随同起身。众统制等并一众军士,齐出大营跪送,岳飞又将好言抚慰了一番,上马便行。但见朱仙镇上的居民百姓,一路携老挈幼,头顶香盘,挨挨挤挤,众口同声攀留元帅,哭声震地。岳飞挥泪对着众百姓道:“尔等不可如此!圣上连发十二道金牌召我,我怎敢抗违君命!况我不久复来,扫清金兵,尔等自得安宁也。”众百姓无奈,没一个不悲悲楚楚,只得放条路让岳飞过去。众将送了一程,岳飞道:“诸位将军,各自请回罢!”众将俱各洒泪作别,直待看不见岳飞,方各回营。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惜之曰: 胡马南来捍御难,中原疆土日摧残。幸逢大帅忠诚奋,感激诸军勇力殚。 百战功高番寇遁,几回凯捷庶民安。高宗不信秦长脚,二圣终当返御銮。 又有诗骂秦桧曰: 通金受策哈迷蚩,长舌东窗毒计施。十二金牌三字狱,万年遗羞桧奚辞! 且说岳爷同张宪带着四名家将,离了朱仙镇,望临安进发。在路非止一日,来到瓜州地方,早有驿官迎接。到官厅坐定,上前禀道:“扬子江中风狂浪大,况天色将晚,只好在驿中安歇。等明日风静了,小官准备船只,送大老爷过江罢。”岳爷道:“既如此,且在此暂歇罢。”那驿官忙忙的去整备夜膳,请岳爷用了,送至上房安歇。张宪同四位家将,自在外厢歇宿。 那岳飞心中有事,睡在床上,不觉心神恍惚。起身开门一望,但见一片荒郊,蒙陇月色,阴气袭人。走向前去,只见两只黑犬,对面蹲着讲话。又见两个人赤着膊子,立在旁边。岳爷心里想道:“好作怪!畜生怎么会得说话?”正在奇怪,忽然扬子江中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江中钻出一个怪物似龙非龙,望着岳爷扑来。岳爷猛然吃了一惊,一交跌醒,却在床上,一身冷汗,却是一梦。侧着耳朵听时,谯楼正打三鼓,暗想:“此梦好生蹊跷!曾记得韩元帅说,此间金山寺内有个道悦和尚,能知过去未来。我何不明日去访访他,请他详解?” 主意定了,到了天明起来,梳洗了,吩咐张宪备办了香纸等物。那驿官已将船只备好,岳飞将几两银子赏了驿丞,下船过江,一径来到金山脚下上岸。命家将在船看守,止带了王横,信步上山。来到大殿上,拜过了佛,焚香已毕。转到方丈门首,只听得方丈中朗然吟道: 苦海茫茫未有涯,东君何必恋尘埃?不如早觅回头岸,免却风波一旦灾! 岳飞听了,暗暗点头道:“这和尚果然有德行。但虽劝我修行,那知我有国家大事在心,怎能丢着?”正想之间,只见里边走出一个行者来道:“家师请元帅相见。”岳爷随了行者走进方丈。那道悦下禅床来,相见已毕,道悦道:“元帅光临,山僧有失远接,望乞恕罪!”元帅道:“昔年韩元帅黄天荡大捷,听他说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今日一见不竞果然!下官只因昨夜在驿中得一异梦,未卜吉凶,特求我师明白指示!”道悦道:“自古至人无梦,梦景忽来,未必无兆。不知元帅所得何梦,幸乞见教。”岳爷即将昨夜之梦,细细的告诉了一遍。道悦道:“元帅怎么不解?两犬对言,岂不是个‘狱’字?旁立裸体两人,必有同受其祸者。江中风浪,拥出怪物来扑者,明明有风波之险,遭奸臣来害也!元帅此行,恐防有牢狱之灾、奸人陷害之事,切宜谨慎!”岳飞道:“我为国家南征北讨,东荡西除,立下多少大功,朝廷自然封赏,焉得有牢狱之灾?”道悦道:“元帅虽如此说,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从来患难可同,安乐难共。不如潜身林野,隐迹江湖,乃是哲人保身之良策也。”岳飞道:“蒙上人指引,实为善路。但我岳飞以身许国,志必恢复中原,虽死无恨!上人不必再劝;就此告辞。”道悦一路送出山门,口中念着四句: 风波亭上浪滔滔,千万留心把舵牢。谨避同舟生恶意,将人推落在波涛。 岳飞低头不语,一径走出山门。长老道:“元帅心坚如铁,山僧无缘救度。还有几句偈言奉赠,公须牢记,切勿乱了主意!”岳飞道:“请教,我当谨记。”长老道: 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荼毒。 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些把舵,留意风波! 岳飞道:“岳飞愚昧,一时不解,求上人明白指示!”长老道:“此乃天机,元帅谨记在心,日后自有应验也。”岳飞辞别了禅师,出了寺门。长老回到禅房,屏风后转出一人,四十来岁,容颜俊雅,举止不俗,正是许贯忠。长老合十道:“善哉善哉,老衲有负施主之托。”许贯忠连忙还礼道:“大师过谦了,此乃命数,小可岂能不知,但寄希望于万一尔。”长老道:“如此,施主下一步何往?”许贯忠道:“便是往临安去,岳帅这一路甚是危险,小可当暗暗护送,设法营救。若是岳帅有失,金国趁机进攻,怕是江南人心大乱,这河山半壁也不保了。” 岳飞下山来,四个家将接应下船。吩咐艄公解缆,开出江心。岳飞立在船头上观看江景,忽然江中刮起一阵大风,猛然间风浪大作,黑雾漫天。那江中涌出一个怪物,似龙无角,似鱼无腮,张着血盆般的口,把毒雾望船上喷来。张宪和四员家将都带的佩刀,没有长家伙,岳飞忙叫张宪,取过这杆沥泉枪来,望着那怪一枪戳去。那怪却不慌不忙,弄一阵狂风,将沥泉枪摄去,钻入水底,霎时风平浪息。正是:水底捞针难再得,海中失宝怎重逢? 岳飞仰天长叹道:“原来道悦大师说的是这等风波,把我神枪失去!可惜,可惜!”不一时,渡过长江,到了京口,上岸骑了马,张宪问道:“此地是韩元帅的驻地,大帅要不要去探望?”岳飞笑道:“若被奸臣爪牙知道我半路去见韩元帅,不定又有什么故事呢?休得牵连他。”便吩咐:“悄悄过去,休得惊动了韩元帅,又要耽搁。”遂加鞭赶过了镇江,望丹阳大路进发。及至韩元帅闻报,差家将赶上去,已过了二十多里,只得罢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七章 辞官职张保追主帅 拆公文王横知危情 各位看官,记得当初,岳飞的人马撤回朱仙镇,叫张保到壕梁去做总兵,张保带着夫人洪氏和儿子走马上任。从到任以后,张保的心里也不痛快,弄这么个官儿,说话办事不随便,每天乱七八糟的事一找他,他就懵了。尤其是想念岳元帅。他想:我虽是当马童,但岳元帅对我十分疼爱,拿自己当亲弟兄一般。当这么个破官儿,真不如当马童好呢! 一晃过了好长时间,岳元帅也没给他来信,他当总兵又脱不开身,便打发一个军校到朱仙镇去一趟,去看看岳飞和牛皋等人。这天,军校回来了,说到了朱仙镇没见着岳元帅,大帅被调回京城,至今没信,众将很惦着。不过没旨意谁也不敢私离营寨,叫张保替他们到京城打听打听消息。你别看那张保挺粗鲁,可粗中有细。他听了军校的话,心想;不好呀!怎么单单调大帅自已到京城呢?牛皋也不明白事,你怎么不跟着呢?这要是出点儿事,连个送信的都没有?这回我不在身边,光剩个王横,说我粗,他比我还粗呢。不行!我得看看大帅去。没事算拉倒;有事,凭我这条铁棍,也要把临安给他翻个个儿!想到这儿,他找来夫人洪氏,把岳飞进京的事说了一遍。 “哎!老伴,这几天我觉得不得劲儿,当这么个总兵,把我憋得难受,干脆,我不干了!我也不是当官儿的脑袋,我还给府元帅当马童去,你乐意不?”洪氏和张保是从小患难的夫妻,别看不认字,但挺贤惠,对张保是百依百顺。她见丈夫这么说,点点头: “将军,自古道: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为了些小功名,绊住身子,我还替你担心,怕落一身不是,倒不如弃官一走,落个逍遥自在。可是你不当官儿,也得万岁传旨呀?就这样弃官逃走,有罪呀!再说,又有孩子,咱们上哪儿去呢!” “我早想好了,我把你和孩子邀到庐州岳元帅家去,你去伺候帅夫人;我到京城找岳元帅,绐他牵马坠镫去。怎么样?” “好吧!什么时候起身?” “今晚上就走。” 你说这位多有意思,放着官不做,乐意当马童。半夜里,张保找来三四个心腹家人,和自己没脾气对意思的,帮助收拾东西,装好车,把总兵大印挂在堂上,带着老婆孩子奔河南程岗村而来。 一路无书。这日,来到了岳家庄岳家帅府的门前。车辆一停,张保乐得嘴都合不上: “岳安哪!快告诉老夫人和少夫人,我张保来啦!”岳安一送信,李氏领着孩子急忙出来迎接,都以为串门来了呢!张保乐了: “给夫人磕头!”又叫过儿子夫人,给大伙介绍。岳雷拉着张保儿子往里走,李氏夫人叫岳雷告诉家人,给张保一家子腾出个跨院,安顿好。张保指挥卸车,卸完了车。张保这才问李氏: “岳云公子哪去了?怎么没看见他们二位?”李氏一听,眼圈发红,打个咳声: “他叔叔,可别提了。为这事,这两天我和岳雷他们坐立不安,三夜没合眼啦。前日,老爷派人送信,说一个月前,老爷和张宪被召回京城,叫岳云也进京受封,临走我告诉岳云早给来信,至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岳雷要进京去,我不放心,怕他小,没出过远门儿。这不核计了好几天,没道儿走呢!”张保说: “我也听说大帅进京了。这么办,我到京城打听打听去。" “那可太好啦l叫岳雷和你同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另外,家也需要个人照顾。我明天就起身奔临安。”当时李氏夫人准备酒席,与张总兵夫妻接风掸尘。 次日,张保带些银子,打个小包,背在身上,奔临安进发。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这天,到了大江口,远处波特滚滚,江水拍打堤岸,岸边空荡荡的,一条船也没有,而且江岸的两边都没有人走动。张保挺奇怪,这块儿过江人不断哪?今天这是怎么啦?张保正在东张西望,见远处走过来一个渔翁,大高个,黄白净子,一脸水锈,青须须的胡子茬儿,高挽牛心发纂,骨头簪子别顶;穿蓝粗布的褂子,敞着怀。没系扣,露着胸脯,下边高挽裤腿,光着脚;一只手提着个洒葫芦,另只手捧着个纸包。这人一直奔芦苇塘走去。张保这才看清芦苇塘里藏着只小船,这个渔翁纵身上船了。张保急忙跟过来: “哎!大哥,把我渡到那岸去吧!”那个打鱼的眼皮都没擦,嘴里嘟嚷着; “秦丞相禁了江,不许船只往来,谁敢渡你呀!” “大哥!我有急事,把我渡过去,不忘你的大恩!” “渡你过去,我就犯杀头之罪!” “渡个人,怎能犯死罪呢?” “那得问秦丞相!”张保一听,一个箭步, “噌”,纵身上船了,小船一栽愣,船家急了: “你这个人!怎么死皮赖脸的呢?不渡就不渡呗,快下去!" “大哥!我家大帅在京城,不知吉凶,所以我着急求求你!”“大帅?大帅是准?” “岳飞呀!” “你是谁?” “马前张保啊!”慌得渔人跪下了; “原来是张军爷到了,您可别见怪呀!要知道您来了,我早把您送过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复姓欧阳,名叫从善。从小学习拳脚。怎奈朝廷奸臣当道,悬秤卖官,咱们没门路,功不成,名不就,流落在江边,打鱼为生。” “你可知道些岳大帅的消息?”“我听人传说。岳元帅被奸人骗入临安,大家都传就因为这个事儿才禁江,好绝了元帅的后路。”张保一听,急得直跺脚。欧阳从善说: “将军别喊,叫人听着可走不了啦!等天黑,送你过江。”说完,把酒倒上,又把那个纸包打开,里边有一斤多熟牛肉,让张保吃,张保哪吃得下去呀!恨不得一步就赶在岳飞前面。 天黑了,欧阳从善渡张保过江。到了对岸,欧阳从善说: “张将军,我不远送了。多多保重!”张保要给船钱;欧阳从善说啥也不要。张保在岸边的树林里蹲到天亮,见有行人了,才出树林,只见一人也匆匆在前面走,和自己一样拎着条铁棒,仔细一看乐了,喊声:“王横!”那前面大汉一回头,不是王横是谁?张保可高了兴,问道:“岳元帅在哪?”王横说:“岳帅被朝廷召到临安去了,他让我给冷艳山送紧急公文,所以这次是张宪陪着他过去。你不是做总兵了吗?”张保想想说:“兄弟,我辞官了,你切莫赶路,和我坐一会有话说。”王横便和他坐了。 “兄弟,岳帅告诉你去冷艳上有何事了吗?”“没说,就说是紧要军情。”“岳帅差你去那天都发生什么了?”“朝廷给元帅降旨,说让他去临安受封。岳帅接旨后随即让我去冷艳山送信。”“也就是说岳帅和你前后脚上路?”“应该是。” 那张保抱头想了回,对王横道:“事情不对了。”王横问:“有啥不对的?”张保把去岳家庄和渡江的事一说,道:“岳云公子一去没了信,无缘无故禁止百姓渡江,而岳帅去临安实际和你大半程同路,干嘛让你先走?别是岳爷知道人要害他让你先脱身?”王横愣了下,又笑道:“张哥太多心了啦,那皇帝老儿是总想言和,大帅说金人不可靠,这也轮不到什么罪过呀?大帅的功劳别的不提,那牛头山可是救驾之功,记得还是你把那皇上背上山上寺院呢。岳云公子在朱仙镇那功劳没人比得上,到临安加官进爵也不奇怪呀;再说大帅也知道我王横不怕死,他要是怕连累我,带张宪去又何必?至于那些百姓恨透了秦桧这些奸贼,可能编故事骂他们,不见得可信。”张保又想了会:“兄弟,公文在你身上?”“当然在。”“拿出来我看看。” 王横拿出公文,张保刺啦一声就把公文袋撕了,王横急的跳起来:“你疯了?私拆公文死罪!”张保也不理他,拿出信一看,气得直拍腿,递给王横:“你才傻了!自己看!”王横一看,还真是写给冷艳山燕青寨主的,大致意思我岳飞多次主战,违逆圣意,这次去临安凶吉不测,王横是贵寨王进侄儿,随我多年,不能叫他受株连。故此让他来送信,也请燕寨主管住各位山寨好汉,万不可因为岳飞遭遇而和朝廷反目。自古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云云。 王横气得大叫道:“岳元帅呀,你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王横,我怕受连累吗?我还比不上张宪吗?”张保道:“老王,岳帅当然看你并无二致,但这些年他觉得欠了梁山情分不少,你是梁山来的,所以他带张宪过去。这样吧,你就直接去冷艳山告诉燕青寨主,我去临安打听信。”“胡说!你张保官都不要了,妻儿都托给老岳家了,我王横光棍一条我怕谁!”“得得,那就一起去找岳帅。”“嘿嘿,这还差不离。” 于是二人各提铁棒,背了包裹向临安方向进发。 一路上王横问张保道:“张哥,这下一步咱们到哪找岳帅呀?” “你确定你比元帅先出发?” “肯定是。” “路上没耽搁过?” “绝对没耽搁” 张保道:“那你我此刻一定在元帅前面,咱俩只需到一个必经临安的地方等他就对了。” “有道理” 于是二人继续前行,眼看着前面官道上有一座关帝庙。庙旁几棵老树。张保道:“便是这里,一是这里是官道,元帅必然经过;二是这里是关老爷,元帅每次经过关庙都要来上香的。”“好的张哥听你的。”两位好汉于是进了庙,放下铁棍,跪倒在关帝前面,张保道:“关老爷听着,跪在下面的是我张保和兄弟王横,伺候岳爷打仗多年啦,连老百姓都知道【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八个字,如今朝中奸臣要害元帅,求关老爷一定要保佑岳元帅走这条路,一定要让岳帅看到我俩,岳帅有什么灾祸,就让我们替他挡了。您老人家是忠义之神,必定保佑忠义之人。”叩拜毕,兄弟俩坐下吃点干粮喝水,聊了会,王横道:“也不知岳爷啥时过来,我可有点困了。”张保道:“在这这样等也不行,咱俩说好了,我先睡会,你在门缝张望;过会你睡,我在门口。”王横说声好,张保便先打盹了。天慢慢黑了下去,但月色不错,看外面十分清楚。 再过些时候,王横实在撑不住了,叫醒张保换班。那张保也守在门边。但见月色甚亮,又想元帅不至于连夜赶路吧。正在想,但见一群宿鸟从庙顶飞过,张保军伍中做久了,知道宿鸟惊飞,大队必到。便各位留心,果然远远看到三四十人骑马过来。张保暗想:“元帅往日去临安,都是我和王横再加上几员家将,哪有这么许多人?”急忙推醒王横,两人在门缝屏息细看,不一会儿,“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近了,还夹杂着繁沓的步履声、马蹄声。又一会儿,官道上出现了三匹马,前后簇拥十几个着紧身水靠的人,瞧他们熟练矫捷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武林中人。 而那三骑却迥然不同。中间的人,马驮金鞍,气派非凡,缰辔皆饰珠光宝气,马上的人甚是年轻,披金色披夙,脸窄而长,两颗眼睛如绿豆一般,皮肤又黄得近褐。马鞍子上系了个铃铛,每走动一步,铃铛就一阵轻响,使得马上的人,更加神气。张保、王横认得他,便是金国的完颜亮。 他身旁左右两人,就完全被这人的贵气比了下去。左边一人,骑的马混身漆黑,只有尾白如雪,腿高臀壮,是一流骠马。马上的人,赤精上身,肌肉如树根盘结,光头盘辫,目若铜铃,唇薄如纸,坐在马上,一座山一般。如此看去,金披凤者是女真族人,而这人则是蒙古勇士。 第三人紧跟二人之后侧,哈腰赔笑,打躬作揖,却是汉人。这第三人张保、王横却是不认得,正是秦桧府上武师总教头吴化!莫看他相貌卑琐,武功可是不低。 这三骑逐渐行近,那金衣人一勒马,马长嘶一声,立时停止,蹄上“咯得咯得”地走了几个歇蹄步。完颜亮问:“这里是官道?”他说得虽然平淡,但语气阴寒,听了足令人心里发毛,却又带有一种使人畏惧的威凛。 吴化凑前笑道:“是,是,就是这里,小王爷一看就出,了不起,好眼光……” 那完颜亮横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叫我什么来着?” 吴化一怔,心头给他瞧得发寒,猛醒过来,苦着脸掴打自己脸颊,道:“是,是,我又叫错了,二……”女真人双目一瞪,如鹰鹫一般森冷,杭八又自心里打了一个突,道: “公……公子……” 完颜亮嗯了一声,淡淡地道:“看在秦相爷面上,恕你无罪。再犯小心我要你的狗命!你们这些汉人,拿你们当人看就不知好歹!” 这句骂得极毒,徐庆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拜谢。完颜亮道:“既然他必经过,我们留一两个人盯着他便是,其余的跟我直奔临安。用你们汉人的说法,可别打草惊蛇。” 吴化又伸出拇指,借口胡柴地道: “公……公子真是博学渊源,连汉族人的粗文陋矩:都件件通晓……” 那完颜亮喝道:“胡说!大汉文化我向来羡慕得紧,才跟父王打到这儿来,为的就是这每一垣每一寸上的文化,怎能说粗文陋矩!”说着向天长叹:“要是我大金国能得天下,这瑰丽博大的文化,便是属于我们的了。”说着负手,眺月沉思。 那吴化又道:“我看,点子快要来了,我们不如先埋伏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完颜亮望了一会儿月亮,回过头来,道:“倒是忘了告诉你,我们只杀来阻止他去临安的人,他到了临安自有皇帝杀他。若是半路上,我们不但不能杀,他有危险还要救他。” 欲知完颜亮此言何意,我们下回再说。 ------------ 第八章 战群贼双雄就义 述心怀孤臣表忠 却说那完颜亮说道:“岳飞如果死在赴临安的路上,那宋国军民定然对大金恨之入骨,他们会传言大金战阵上打不过岳飞,却派刺客暗算,打着为岳飞报仇的旗号,我大金反而不好应付;如果岳飞在临安被宋主处死,宋国军民会把他们这位皇帝看得清清楚楚,届时宋国定然民心大乱,军心涣散,不要说岳飞旧部造反,就是不肯降服我大金的人也定然反宋,那时等他们自相残杀差不多了,我大金再派雄兵压境,定然一统中原!” 那吴化凑过来笑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若如此,我等绝不能半路下手,反而等岳飞到了临安被抓,我等反而阻止人来劫牢,一定让他死于宋国刑场。” 完颜亮笑道:“这便对了。”拍拍吴化的肩膀,这厮真个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完颜亮又哼了一声道:“我们给岳飞将军在朱仙镇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却敬他是一条英雄,只想令他回心转意,归顺北朝……你们宋国的皇帝,却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十二金牌召他回去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我大金再不胜还有天理吗?” 只听吴化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姓岳的跟金国只是兵戎相交的仇敌,跟咱们朝廷的官儿可是势不两立的强仇。谁站得稳脚步,另一方就必定得倒下去……试想,咱们秦相爷怎会又怎能容得下岳将军!” 完颜亮想了想,笑道:“宋国那么大,土地那么富庶,却容不下一个岳飞,难怪好汉都死绝了。没想到你还有些小聪明,局势捏拿得倒挺有准儿的。” 吴化搔头笑道:“别的我不成,跟随秦相爷那么久,顺水转舵,看清局势,这点把握不是我吴化夸口,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完颜亮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岳飞已接令,专程寅夜赶返临安,待到了朝廷,秦桧要将他是杀是剐,都没问题,只要我大金一声令下,秦桧还不是唯命是从!却又何苦派你的人来截杀,又再三恳求我父王遣我来援手?” 吴化以为女真人真的请示于他,他只图表现优良,可望升官发财,当下知无不告:“公子说的是……不过,京师之中,不少岳飞党羽,他们或劫狱,或请缨,总之会设法营救岳飞,尤其是韩世忠、刘琦这等不识抬举的家伙,说不定会联合起来,要是有什么异动,那就糟了,秦相爷不得不未雨绸缪,来个斩草除根,外加上先下手为强……” 完颜亮道:“岳飞万里兼程,算是送死来了。你们南朝人,作战怕死,却诡计多端,岳飞这次可谓死了都不明不白。” 原来宗弼接到秦桧求助密信,那完颜亮便自告奋勇前来。其时金国兵强势大,连骁勇善战的蒙古人,每年都要进贡女真族人,完颜亮旁边这位沉默寡言的蒙古人,便是蒙古勇士浩特雷。 这时一阵风吹来,草动沙飞,庙里传来轻轻的一下声响,完颜亮立刻警觉,心中叫苦道:“刚才怎么没派人进庙看看,有些托大了。”吴化也立刻想到这点,对手下喝道:“进庙看看!” 庙门后潜伏的张保、王横料躲避不开,索性主动踢开门各挥铁棒杀出,样子真似庙前两座金刚。吴化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张保喝道:“听说过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吧?就你们还想暗害岳帅?自己进了埋伏还不知?”王横也气呼呼骂道:“想谋害岳帅?先吃我三百铁棍再说!”说罢挥棒便打。那二三十个黑衣人,身形闪动,迅速摆起阵势,围着两人,吴化却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保王横,哈哈哈,既是如此,正好替我们先祭祭兵刃,快利一下!”说罢双方杀作一团。 完颜亮开始真被张保吓一跳,以为中了埋伏,他虽年轻,却难得沉稳,细看一会对方只有两人,便明白不过是偶然相遇。围住张保王横的二三十人可都是金国一等一高手,两人也看出对方不好对付,索性拼命厮杀,杀的一个是一个,杀的两个是一双。只求挨得一阵是一阵,只要岳元帅到来,自然洞透奸党计划,以致狙击不成。 但完颜亮等人焉看不出他俩的心思,完颜亮稍点了点头,吴化大声叱道: “吠!兀那两只疯狗,快快就擒!”他这时手上兵器已改作了狼牙棒,策马直驱,一棒砸下。 张保将铁棒一架,哨地一声,星花四溅,张保只觉对方狼牙棒有一种奇异的阴劲,接下了这一棍,却使体力反激,极不舒服;吴化也觉得对方膂力奇大,硬接这一棍,震得虎口发麻,险些儿握不住兵刃。 两人又各自大喝一声,吴化策马调首,又向他冲来,张保人在低处,却双目暴睁,横棍当胸,丝毫不让;两人如此棒来棍往,已来回冲刺了一十四次,交手十九招,都觉得势均力敌。 张保吃亏在并无坐骑,所以难作主动冲击,而且又心有挂碍,一方面担心王横的战况,另一方面又挂念岳元帅的踪迹,所以一个疏神,吃了一棒,打在背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宽厚的背肌上,多了两行如鲨噬般的血洞。 但张保虽受伤,而战气不衰,挥棒稳守,那边的王横,越战越勇,杀却对方一人,又伤一敌,但毕竟对方如此多人,终于被伤了三四处:他披发覆脸,咬发苦战,毫不退让。 那边的张保,见情势紧急,心生一计,待吴化冲锋过来时,突地一滚,一棍横扫,居然及时打断了两只马腿,要知道以张保的功力与年岁,要使这一招,端的是十分危险,若一棍不及时击碎马腿,马蹄一旦踏下来,张保不死也得重伤,至于吴化若能及时勒缰,棒往下击,张保则更无幸理。但这一刹那间,张保及时做到了,他打断了马腿!那马悲鸣,蹶地翻落,吴化便被摔了下来。张保哪肯放过?一棍便捅了过去!吴化倒也机警,尤其是事关他自己的性命,反应自是快极,人未落地,便已翻滚开去!哧地一声,铁棍捅中吴化的背心!当的一声,原来吴化的背上有一块铁板,铁棍便捅在铁板之上,稍为挫了一挫,吴化仗赖了这一挡,翻滚而去,险险躲过了这一棍。 只是铁棍上涌来的大力,撞凹了铁板,也撞中了背肌,他只觉喉头一甜,也呕出了一口血来。 原来他背上,真的着有铁甲,这锁子甲一类的铁背心,是因他这人常常暗算狙杀别人,所以也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暗算。他自恃武功高,敌人正面出手,尚可守架,而且他一生中,向不落单,恃着人多势众难有人杀得了他;但背后不长眼睛,若被人暗算,那可糟了。于是便特地制了一件铁甲来护背,这一下,便保全了他一条性命,他兀自惊魂未定时,张保叱道:“狗厮鸟!真的是龟免子!”挥舞铁棒,又攻上来,吴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恋战。 王横那边,一条铁棍狠扫,又砸烂一人头来,此时他已负七八道伤,仍是酣战不休,反过来追打强敌,完颜亮策马旁观,不禁低声叹道:“若宋朝人人如是,别说我们不敢出兵伐宋,就算宋军渡河北伐我大金,我们也很难抵抗。” 那蒙古人浩特雷听完颜亮如此说,便嘶吼了一声,音若兽嗥。完颜亮回首笑道:“你不服么?”蒙古人用手大力拍铁铃一般的胸瞠,嘶鸣不己,完颜亮道:“你想试试么?”那蒙古人大声嘶鸣,十分开心,不住点头,完颜亮微笑道:“好,你去吧。” 那蒙古人呼地一个大翻身,到了张保处,一出手箍住了他。张保已可算是熊背虎腰,彪形大仅,但跟这蒙古人相比,还差了一截,蒙古人的摔跤,世所闻名,张保一旦被他拿住,铁棍便挥动不得。心中早骂个一千八百遍,这胡儿偏在此时捣乱,又力大无穷,挣脱不得。张保急中生智,忙把铁棍后插,铁棍刷的下去,恰好插中了浩特雷的足踝。浩特雷大叫一声,不由撒手,却刚在此刻,一黑衣人用枪刺在张保腹部,枪头透出后背,张保登时没了命。 这时那边的王横在浴血苦战中,仍耳听八方,眼观四面,乍见兄弟身亡,怒急攻心,吃了一鞭一肘,挥扫铁棍,也伤了一人,便向蒙古人背后冲来。 吴化站在浩特雷正对面,眼瞥及此,正想示警,却见完颜亮森沉地摇了摇首。吴化登时将喊到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原来完颜亮见浩特雷一上来,就制住了悍勇无比的张保,心中已然不快;又见张保反败为胜,心中倒有些希望他们拼个同归于尽。不然一个蒙古人,岂不是比自己金国的兵员,秦桧的部下都威风? 众人见金国王爷如此,便都不再阻拦;王横认定这光头巨人一上来,兄长便遭横死,悲痛之余,再不讲究武林规矩,背后一棒,便已砸中蒙古人的左肩!浩特雷乍受重创,狂嚎一声,头昏眼花,一时未能恢复,忽听半空两把飞刀,飞投而来,分左右击中两人。两人中浩特雷被飞刀刺中咽喉,砰地一声,栽在地上,永远再也起不来了。王横也被飞刀刺中前胸,一声不吭跌倒在地。这时吴化等纷纷走了过来叫好,大吹猛捧王爷刀法。 中间只有浩特雷死得不明不自,不知金王爷何故杀他,完颜亮这时却在别人赞美声中,心底里暗忖:宋人气数已尽,有的忠臣良将,都给昏君奸臣丧尽,不足畏也;倒是北边苦寒烁热之地,这些鞑靼人真个勇悍无比,而且声势日益壮大,不可不虑,此番回去,定要禀告宗弼王叔,要严防北疆。 完颜亮想好,便示意部下检查现场,众人忽然发现张保竟还有口气在,在地上挣扎。吴化一声冷笑,向一名手下使了个颜色,那人提刀便向张保走去,那刀被月光照射的寒光闪闪。那人走到张保身前,举起刀正要砍下。 突然之间,半空中如鸣琴,如击玉,发了几声,接着悠悠扬扬,飘下一阵清亮柔和的洞箫声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完颜亮等抬起头来,只见一白衣蒙面人坐在关帝庙正脊上,手按玉箫,正在吹奏。这人坐在上面却是平稳无比,似乎全身心意融入萧音,根本对下面这场死战不感兴趣。完颜亮和众人不知庙顶之人是敌是友,正要喝问,这时箫声连绵不断,却见刚才挥刀要砍张保的黑衣人,慢慢倒地而死。完颜亮又惊又怒,知道那人中了暗器,便摸出三口飞刀,奋力往那人头、胸、腹三路打去。眼见射到那人身边,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以箫尾逐一拨落,而那萧声竟无丝毫混乱停滞。众人惊诧中,完颜亮旁边一名黑衣人又倒地而死,完颜亮趁着火把光亮一看,那人脑门上竟插着一枚银针! 完颜亮只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自己和部下与庙顶之人武功差得太远,再不走便是死路。急忙策马狂奔而去,吴化等也相随金王爷逃窜。随着众人马蹄声远去,那萧声也渐渐停散。白衣人从庙上跳下,走到张保面前,扶起他上半身说道:“张将军,我们是同路人,在下来晚了,你还有何话说?”张保听了,用尽最后一点气力道:“多谢好汉,请把我和王兄弟葬在这路旁,我俩生不能等到元帅,死也要阻止他会临安。”说罢头一歪,死了。白衣人想了想,拾起地上一把刀,在庙两旁树下掘坟两座,一座葬了张保,一座葬了王横。两人的铁棍插在坟前。再把坟后树木的树皮砍去,在露出的树干上分别刻上【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壮士赴死】【请君回头】字样。自己则回到关帝庙,纵上了房梁。 大约一个时辰后,又有人声、马蹄声已近庙门,白衣人屏息静听庙外动静, 这时已有人推开庙门,只听“依嘎”一声,门开了,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这人虬髯满脸,但脸容也给头上军盔遮盖,故看不清楚。带着两名军官进来,绕到神像后面仔细搜查。又拿火把向上照看,幸好房梁粗大,挡住了白衣人全身。那武将对外喊道:“启禀元帅,庙中没有埋伏。” 只见火光忽地照了进来。只见一人军戎打扮,从梁上看下去,那盔帽顶的澄铜,映着火光,耀眼眩目。人虽着军装,却有好一种文气! 当中那人,一入庙门,立刻毕恭毕敬,对庙中神像,拜了三拜,叹口气,悲咽说:“关二爷义薄云天,护汉尽忠,张保王横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了。只是那张保我特意让他去外任总兵,那王横我调他冷艳山送信,如何都折在此处?真是所谓命数吗?” 只听旁边那武官气呼呼说道:“大哥,我看那几具没掩埋的尸首有的是金人模样,想来他们在这里设伏害你。正遇到张保王横和他们拼命,又有好汉安葬了两位兄弟,提醒你不要再去临安。如今奸相当权,咱们去临安,岂不受死?死倒不打紧,但大丈夫焉能受辱!咱们回到朱仙镇,带兄弟们杀到汴梁去!要是皇帝反过来咬咱们的尾巴,咱们干脆袖手旁观,看要是咱家不打,韩老将军不打,刘、张不打,看秦桧、张俊他们能不能打!要不,赵构自己打去!”这人说得性起。 岳飞忽低喝了一声:“张宪,不得无礼!” 张宪“腾腾腾”退了三步。而这一喝声低沉,却有一种威势,令梁上白衣高手,也为之一震。只听张宪惶恐地道:“将军息怒,属下知罪,请处置。” 岳飞默然了半晌,叹道:“这怪不得你,确是佞臣当途,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是天子为大,圣恩如天,不可稍加冒渎。若人人如此,则礼法何在?规矩无存!败一家之礼,不成体统,丧一国之法,则祸亡无日矣!” 张宪垂首道:“是。” 岳飞踏前几步,端视神像,白衣人在上正图看个清楚,却因木梁遮挡,反而看不见,又怕稍动惊扰了岳将军,便屏息静聆,只听岳飞又道:“大家的活,不是没有道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话虽如此说,但国家多难,正是尊王攘夷之际,若作此忤行,恐怕正中了贼子所谋,坏了社稷,成了千古罪人哪。” 那张宪忍不住又插口道:“金兀术命秦桧‘必杀飞’,杀的就是大哥您啊!‘必杀飞’才是他们的阴谋,就算咱们回去,也不必急在一时啊!” 岳飞喝断道:“张宪!”张宪陡然住口,隔了半晌,岳飞才平静了音调,道:“一会咱们辛苦一趟,和家将们在附近买两口棺椁葬了张保王横,那几具尸首不论何人,你们先一并掩埋了吧。都出去吧,我要在这儿……” 张宪答:“好。”怏怏然退了出去,只留下岳飞一人在庙里。 白衣人在上,默默倾听。 这时忽闻“噗”地一声,只见两只鞋跟,并齐踮企,原来岳飞跪在神像之前,只听他说:“关二爷,此刻家国多难,外有女真入侵,内有奸贼通敌,您护汉抗贼,义胆忠肝,这等局面,可要开开眼、发发威,保佑保佑,我岳鹏举实在山穷水尽,内外交煎了啊。” 语音恳切,听得白衣人眼眶一热。不想一个戎马倥偬的大将军,竟在此时对神像这般泣诉。只听岳飞又道:“我这番去,大概难逃一死,秦桧要杀我而放心,皇上杀我而安心,金人杀我而甘心。我岳飞死不足惜,只是山河未复。宋人金人,本无分别,但女真一族,无故入侵,把我国百姓当做牛马随意杀戮欺凌,故我誓师杀敌,只是皇上怕我真个大捷时,接二帝还,他就皇位不保了,故甘心受秦桧之利用……唉。” 隔了半晌,只听岳飞又道:“现今我只有几个愿望,求关爷庇佑。我一求家国安宁,天下太平,若下官能以一死,唤醒天下民心,逐佞臣,护法君,还我河山,直捣黄龙,吾将含笑于九泉也!” 这时门外几声马嘶,马蹄声不安地踏响着。只听岳飞又道:“我的第二个愿望,系求秦桧奸贼,杀我一人便可,万勿连累军中兄弟,以及无辜百姓,和岳某家人!还有朱仙镇布阵,绝撤不得,一撤则前功尽弃,为此流血流汗的弟兄,都白白牺牲了!关二爷庇佑,求关二爷庇佑!”…… 这时,张宪在门口说道:“主帅,那几具尸首都埋了,我等是否上路?”岳飞说声好。 只见他脸朝外,映着月光,出神了一会儿后,毅然自语道:“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去,否则国不为国,家何以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望韩将军等,能力挽狂澜矣。今夜埋葬张保、王横者,也是关怀我岳某人的,岳某心领,但请成全我岳某人,岳某并非意气用事,或图名传后世,而是以死全忠而已。”说罢向着神像,深深一拜,又向梁上,双手一揖,便霍然步出庙门。 “依呀”一声,庙门又告关上。马蹄忽起,马嘶远去,庙门缝隙中的火光,也逐渐淡去,只剩下月色,仍幽淡的渗进来,一绺一绺的洒铺在地上。 白衣人跳下房梁,掸落身上灰尘,也向关王神像谢罪告扰。然后推开庙门。此刻夏季,天亮得早,那月光已经惨淡,东方露出鱼肚白,那白衣人正是许贯忠。他喃喃自语道:“如此,只能一起去临安了。”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九章 宋高宗昧良定冤狱 周三畏寒心挂冠章 绍兴十一年九月? 临安皇宫高宗书房 赵构听了秦桧奏报,哼了一声道:“怎么,连朕的金牌都调不动他岳元帅?”秦桧奏道:“前后圣旨两道,金牌十二道,岳飞才勉强动身,到了临安后便辞去枢密院副使,圣上准其奏,令其带职休息,然而岳飞并不安分,还上书阻挠合议,这个陛下是知道的。”赵构道:“大臣各有职守,岳飞身为武将,有战听令杀敌,无战操练兵士,国家和战大事,岂容他做主?”秦桧道:“不止此也,臣已经获得岳飞罪证四款。罪一,淮西大战收到陛下督战御札十三道,却拥兵不动坐观成败;罪二,朱仙镇屯兵克扣部下粮草;罪三,平日里持功高多次口出狂言,对圣上朝廷不敬;此三条先不提,尤其第四条,他明里自动辞官交兵权,却暗中让其子岳云鼓动张宪、王贵二将挑动兵乱,要挟朝廷夺回兵权。现有其部下王俊,王贵口供。请陛下御览。” 赵构看了看秦桧送上的罪证,皱皱眉问道:“金国那边对和谈怎么说?”秦桧道:“金国主帅完颜宗弼信中说【尔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且杀吾婿,不可以不报。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指名道姓要我国先杀岳飞才肯和谈。”说罢又把宗弼亲笔信呈上。 赵构听罢,在桌前踱了几步,面向窗外道:“朕不是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汉高祖,各位将帅为国血战的功劳朕都记得,也愿意他们富贵终身,封妻荫子。即便小有过衍朕也不计较,那刘光世虚报战功,那张俊贪污扣饷,甚至那韩世忠出言顶撞朕,朕都容得,前几日韩帅上奏要买田地,朕高高兴兴地答允了。可是唯有这岳飞,拥兵自重不听朝廷调遣,他一心想当诸葛武侯北伐留名千古,拿朕当成那虚君阿斗,如此久而久之必成国家之患。爱卿传朕旨意,命杨存中带兵拘押岳飞至大理寺听审,其子岳云,部将张宪也一并拘押;此事全权委托爱卿处置。”秦桧跪地接旨。 赵构又道:“朕所以言和,一则为了两国军民不再生灵涂炭;二则朕身为人子,自己在都城享有天子之尊,父母却在关外受苦?何为人哉?”说到此,也抹抹眼泪,道:“朕知道金人条约苛刻些,但如今宣和皇后(指赵构生母韦太后)春秋高,朕思之不遑宁处,屈己请和,正为此耳。父皇已经驾崩关外,母后再不归来,朕岂不成了千古罪人?爱卿可告诉金人,别的都依他,宣和皇后必须送还!”秦桧听罢跪地落泪道:“陛下仁慈爱民,纯孝格天,必能感动上苍,和议必成!” 临安城外护城河边 许贯忠找了个挨着河边的酒家,挑了个僻静座位坐了,此刻还是早上,便点了少许酒食。自己拿起玉箫吹奏起来。萧音婉转悠扬,但不一会就滞涩了。他知道自己有心事。岳飞、岳云、张宪三人已经被杨存中带禁军拘押在大理寺,不久就要提审;而宋金两国达成了《绍兴和议》,规定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定疆界,割让从前被岳飞收复的唐州、邓州以及商州、秦州的大半,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并且金答应送徽宗棺椁和高宗生母宣和皇后归国。 贯忠这些日子为营救岳飞东奔西走,今日通过关系游走得到岳飞罪状和宋金议和消息,心中大惊。坐在座位上反复筹划,心中叫苦道:“岳帅危矣。昏君啊昏君,你为保你的半壁河山享乐,为了你一己之亲情,竟然认敌为父,割让将士鲜血夺回的土地,奉献百姓们的民脂民膏,到最后必然还要杀掉大宋中流砥柱来取信于敌。这和谈或许能给南方带来几年太平,但这耻辱简直是第二次靖康之耻!” 屈辱,愤怒,悲抑化成怒火在许贯忠心上燃烧,他不由又拿起了玉箫,这次吹奏的正是岳飞在朱仙镇大捷是填写的满江红。实乃是震撼千古,气贯日月之词,几年来自军旅传入民间,无数通音律之人争相为之谱曲,传说高宗暗中下令禁这首词,然而就算真的禁了词,如何禁得百姓吹奏?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两个人悄悄站立在许贯忠背后,不去打扰他,一直听完萧声,一人赞道:“敢问阁下所奏是否是岳少保满江红词?”许贯忠回头一看,一人认得,正是临安布衣才子刘允升,此人本是才子,却不屑于科举功名,与许贯忠相识;另一适才问话之人和刘允升年龄相仿都是三十余岁,贯忠却不认得。刘允升忙笑道:“这一位是虞允文,川蜀文人,这几日来临安,我陪他四处游走,却偶遇许兄。”三人皆笑,贯忠让酒保再添杯筷,对二人叹道:“这位虞先生真是了得,小可适才吹得真是岳少保作。”虞允文笑道:“小弟只是听刘兄说起岳帅含冤入狱,许兄一直奔走各方,打听营救,再听萧音中悲愤不平之意,胡乱猜的。”刘允升问道:“许兄奔走之事,可有眉目?”许贯忠叹道:“既然虞贤弟不是外人,我且告知,千万不可乱传。”便低声把岳飞罪状和宋金合议条件说了一遍,原来此刻民间只知岳飞入狱,别的尚不知晓。刘,虞二人听了大惊。 虞允文低声道:“这和议若成,岂有天理?明明金人祸我大宋多年,反去向他赔款称臣?谁不知道六国之亡弊在赂秦?这和议签完,金人若养足国力再来攻打,那时东南半壁都保不得。”贯忠道:“不止此也,金人还提出必杀岳帅才能言和,这一下朝廷必杀岳帅求得苟安。”刘允升大怒道:“我便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岳帅出来!” 绍兴十一年十月? 临安大理寺。 朝廷圣旨命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勘问。三畏接了圣旨,供在公堂,即在狱中取出岳飞审问。岳飞来到堂上,见中央供着圣旨,连忙跪下道:“犯臣岳飞朝见,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毕,然后与三畏见礼道:“大人,犯官有罪,只求大法台从公审问!”三畏吩咐请过了圣旨,然后正中坐下,问道:“岳飞,你官居显爵,不思发兵扫北,以报国恩,反在淮西之役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又且克减军粮,你有何辩?”岳飞道:“法台老大人差矣!若说按兵不动,现有圣上来往御札十三道等可证。攻守进退圣上交代很明白,难道岳飞奉旨坐观成败不成?”周三畏道:“这按兵不动,被你说过了,那克减军粮之事是有的了,还有何说?”岳飞道:“岳飞一生爱惜军士,如父子一般,故人人用命。克了何人之粮,减了何人之草,也要有人指实。”三畏道:“现在你手下军官王俊、王贵告帖在此,说你克减了他的口粮。”岳飞道:“朱仙镇上共有十三座大营,有三十余万人马,何独克减了王俊名下之粮?望法台大人详察!” 周三畏听了又问:“你命令岳云暗中指示部将张宪,王贵纵兵扰害百姓,要挟朝廷,可有此事?”岳飞问 :“可找岳云、张宪、王贵一起来对质”周三畏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找王贵等人证来此。岳帅你于国家有功, 若果有过失,不妨和本官招了,请圣上从轻发落;若待证人齐备,问出实情,你可就自误了。”岳飞听到这里,把上衣脱掉,露出后脊,让堂上之人看到背上“精忠报国”四个字,说道:“大人明鉴,岳飞唯以这四个字为一生之使命,生死荣辱顾不得了。”堂上之人有的见了,当场落泪。周三畏也暗暗叹息。 周三畏心中暗暗想道:“这桩事,明明是秦桧这奸贼设计陷害他。我如今身为法司,怎肯以屈刑加于无罪?”便道:“元帅且暂请下狱,待下官传到一干人证问明,再候旨定夺。”岳飞谢了,狱卒复将岳飞送上狱中监禁。 那周三畏回到私行,闷闷不悦,仰天叹息道:“得宠思辱,居安虑危。岳侯做到这样大官,有这等大功,今日反受这奸臣的陷害。我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在奸臣掌握之中,若是屈勘岳飞,良心何在!况且朋恶相济,万年千载,被人唾骂;若不从这奸贼之谋,必遭其害。真个进退两难!不如弃了这官职,隐迹埋名,全身远害,岂不为美?”定了主意,暗暗吩咐家眷,收拾行囊细软。解下束带,脱下罗袍,将印信幞头象简,俱安放案桌之上。守到五更,带了家眷并几个心腹家人,私出涌金门,潜身走脱。 正是: 待漏随朝袍笏寒,何如破衲道人安?劣马恋饯无多日,野鹤无笼天地宽。 到了次日天明,吏役等方才知道本官走了,慌忙到相府去报知。秦桧大怒,要将衙吏治罪,众人再三哀求,方才饶了。就限在这一于人身上,着落他们缉拿周三畏。又行移文书,到各府州县勒限缉获。秦桧见周三畏不肯依附他,挂冠逃去,想了一会,便吩咐家人道:“你悄悄去请了万俟卨、罗汝楫二位老爷来,我有话说。”家人领了钩旨,来请二人。那万俟卨乃是杭州府一个通判,罗汝楫是个同知。这两个人在秦桧门下走动,如狗一般。听说是大师相请,连忙坐轿到相府,下轿一直进书房内来参见。秦桧赐坐待茶毕,二人足恭问道:“太师爷呼唤卑职二人,不知有何钧谕?”秦桧道:“老夫相请二位到此,非为别事,只因老夫昨日差大理寺周三畏审问岳飞罪案,不想那厮挂冠逃走,现在缉拿治罪。老夫明日奏闻圣上,即升你二位抵代此职、委汝勘问此案。必须严刑酷拷,市实他的罪案。要了他的性命!若成了此段大功,另有升赏。不可违了老夫之言!”二人齐声道:“太师爷的钧旨,卑职怎敢不遵?总在我二人身上,断送了他就是。”说罢,遂谢恩拜别,出了相府回衙。次日,秦桧就将万俟卨升做大理寺正卿、罗汝楫做了大理寺丞。在朝官员,哪个敢则一声!二人即刻上任。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第十章? 完颜亮野望题墙壁? 施将军忠心探囹圄 绍兴十一年十月? 临安大理寺 公堂上端坐着万俟卨、罗汝楫,堂下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腿骨指骨已经都碎掉了,他便是宋朝的太子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奉朝请天下兵马大元帅,天子亲赐精忠报国旗帜的岳飞岳鹏举。万俟卨命人用冷水泼醒岳飞,喝道:“岳飞!算你是条汉子,昨日挨了四十大板,夹棍抄指你也扛下了;可今日的披麻问剥皮拷就是神仙也熬不过,识相的快快招来,免受些苦楚,你真以为你闭口不招就能活命吗?”岳飞道:“既要我招,取纸笔来,待我亲写招状。”万、罗二贼大喜,叫典吏与他纸墨笔砚。 岳爷接了,写成一张招状,递与二贼。二贼接来一看,只见上写道: 武胜定国军节度使、神武后军都统制、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节制河北诸路招讨使。开府仪同三司、大尉、武昌郡开国公岳飞招状:飞生居河北,长在汤阴。幼日攻习诗书,壮年 掌握军兵。正值权奸板荡太祖之鸿基,复遇靖康丧败皇都之大 业。三千粉黛,一旦遭殃;八百胭脂,霎时被掳。君臣北狩,百 姓流离。万民切齿,群宰相依。幸而圣主龙飞淮甸,虎踞金陵; 帝室未绝,乾坤再造。不思二帝埋没于沙漠,乃纵幸臣权于殿廊。丞相虽主通和,将军必争用武。飞折矢为誓,与众会期。东连海岛,学李广跨海征东;南及滇池,仿诸葛渡沪深入。羡班超 辟土开疆,慕平仲添城立堡。正欲直捣黄龙,迎回二圣;平吞鸭 绿,一统中原,方满飞心,始全于志。昔者群雄并起,寇盗纵横,区区奋身田野,注籍戎行。戚方本国家大盗,鞭指狼烟自息;王善乃太行巨寇,旗挥即便剿除。除刘豫一贼之功,缚苗刘二将之力;收杨虎、何元庆军中之助,服曹成、杨再兴帐下之雄,斩杨幺于洞庭湖,败兀术于黄天荡。牛头山杀贼,尸积如山;商水河创金,血深似海。北方闻我兵进,人人胆破;南岭见我旗至,个个心寒。朱仙镇上,百千铁甲奔逃;虎将麾前,十二金牌召转。前则遵旨屯兵,今乃奉征见帝。有赋权奸,谋诛忠直。设计陷我谋反,将飞赚入监牢,千般拷打,并无抱怨朝廷; 万种严刑,岂谋出于圣主?飞今死去,阎罗殿下,知我忠心。速报司前,明无反意。天公无私,必诛相府奸臣以分皂白;地府有灵,定取大理寺卿共证是非。右飞所供是实,如虚甘罪无辞。 万、罗二贼看了大怒,喝教左右将岳飞衣服去了,把鱼胶敷上一层,将麻皮搭上。一时间,将岳飞身上搭上好几处,便问:“岳飞,招也不招?”岳飞道:“尔等私通金人,害我国家,今日欲陷我于死地。我死必为厉鬼,杀你二贼!”二贼大怒道:“你性命只在顷刻,还敢胡言!”吩咐左右:“与我扯!”左右一声答应,就把麻皮一扯,连皮带向去了一块。岳飞大叫一声:“痛杀我也!”霎时晕去…… 秦桧相府客厅 韩世忠与秦桧分宾主落座,韩世忠开口问道:“秦丞相,说这岳鹏举克扣军粮,但证人至今未到,说他坐观淮西胜败,御札十三道写得清清楚楚,岳飞有没有进军,可以说万岁就是证人。这些且不说,这岳飞平日里与士卒同甘共苦,府中女眷不过布衣,他连万岁所赐金帛都用来购买军粮,若说让克扣粮草谁人能信?他手中三十万大军在朱仙镇,万岁传旨,他只待几员家将匆匆赶赴临安,这是拥兵自重的样子?”秦桧支吾道:“天下人论岳飞有反心,传的沸沸扬扬,此事莫须有。”韩世忠不由高声道:“莫须有三字,秦相能服天下吗?”秦桧尴尬道:“我秦桧与岳飞无仇,是奉天子之命审他,如有结果,还要请韩将军指教。” 好容易打发走了韩世忠,秦桧闷闷不乐,原来秦桧命万俟卨、罗汝楫两个奸贼,终日用极刑拷打岳爷父子、张宪三人招认,已及一月,并无实供。忽有后堂院子传进一封书来。秦桧拆开一看,原来不是书,却是心腹家人吴化递进来民间的传单是一个不怕死的白衣,名唤刘允升,写出岳元帅父子受屈情由,挨门逐户的分派,约齐日子,共上民表,要替岳爷伸冤。秦桧看了大怒,要派官员缉拿,又想刘允升不过一介布衣,若官府出面,事情闹得更大。便派心腹家人去告知潜伏在临安的完颜亮,请他下手除了这人。 西湖岸边 话说那完颜亮带众人和张保、王横、许贯忠一场厮杀后,到了临安,被秦桧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大宅之中,秦桧手下武士加上完颜亮的护卫亲兵都由他在此处统一调度,每日只探听岳飞消息。这一日自己和十余名部下汉人装扮,在临安西湖畔闲逛,沿着那苏堤行走,游赏那风光景致,一名部下凑近前来,递上字条。完颜亮展开看了,叹息道:“如此拷打下,便留的性命,也是废人一个了。可怜呀,当年百万铁甲无奈他何,而今却被区区几个牢子困在不见天日之所。好一个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转念一想,大金的心腹大患已经除掉了,心中也是高兴。便找了家沿岸酒楼二层坐了,看那西堤湖畔,人来舟往好不热闹。 完颜亮见旁边无有别人,笑对仆从道:“你们晓得这苏堤的来历么?苏堤南起南屏山麓,北到栖霞岭下,宋元祐四年那苏东坡先生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的葑泥构筑而成。后人为了纪念苏学士治理西湖命名为苏堤,沿堤建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苏堤春晓就是西湖景致之首。今日放得一见,便是我燕京皇室园林,哪有这等景致?可笑那昏君奸臣也配拥有这般好景,本王迟早提兵夺了他去。”旁边仆从连连称赞公子文采。 完颜亮兴致大发,见酒店墙壁上不少墨客留言,自己也命人讨来笔墨在墙上写到: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畔,立马吴山第一峰。 写罢又加了标题:感太祖下南唐事 写完笑道,将来一日如了我心愿,必带人来看看这首诗还在不在。旁边仆从们又是一番赞叹。 此刻已经正午,酒保端上酒食,众人边吃边聊,又进来两个三四十岁的文士,完颜亮止住众人喧哗,只静静的喝酒,他看进来两人气宇不俗,又一起观看墙上诗句,便想听听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这诗;渐渐两人看到这首诗,一人笑道:“虞兄看看这首,像是新写的。”另一人笑道:“有新意,有气势,可惜太匪气了。”一人笑问:“如何匪气法?”那人道:“这好好的西湖,边上忽然来了千军万马占住,旁边山上还有人策马得意洋洋,请问别人还有心赏游吗?写诗之人可能饱读诗书,志向远大,却改不了那股匪气。”完颜亮听了心中恼怒,众仆从见他色变,都要拔刀翻脸杀那二人。完颜亮想起一事,急忙喝止住,带着众人出去了。 原来这二人正是许贯忠和虞允文,此刻刘允升不在,这几日三人同游临安,费劲苦心想营救岳飞之策。那许贯忠和完颜亮等在关帝庙较量时,并未看清完颜亮,而完颜亮刚才却看到许贯忠腰间佩戴的玉箫,正是那日在古庙顶上蒙面人的。知道自己这伙不是对手,便静静的带着那帮奴才下楼了。 再说临安大理寺卿周三畏,自从挂冠逃亡后,带了家小,逃出了临安,竟望朱仙镇而来。不止一日,到了朱仙镇上,将走到营门,对传宣官道:“相烦通报,说有岳元帅消息。”传宣官即忙进帐禀知。施全道:“快着他进来。”传宣官出来道:“投书人呢?老爷唤你进去。”周三畏跟传宣官进来,见过了施全和牛皋,将岳飞父子和张宪被扣押,张保王横死于途中的事一说,众将都痛哭起来,再三拜谢周三畏。施全叫左右取过五百两银子,送与周三畏。周三畏再三推辞,施全再三相送。三畏只得收了,拜谢出营,到寓中取家小,自回家乡去了,不提。 且说牛皋对众兄弟道:“大哥被奸臣陷害,我等杀上临安,拿住奸贼,碎尸万段,救出大哥!”众人齐声道:“有理!有理!”那施全道:“不可,此地离临安甚远,若是贸然出兵反而坐实了大哥谋反罪名。不如我带精细军士去临安,看便利把大哥劫出牢。你们只管训练兵马为我后盾。”牛皋说也有道理,便挑选二十名亲兵让施全带了,便服打扮直奔临安。 路上经过关帝庙。看到张保王横墓,施全哭祭了一番。催促军士们出发。到了临安,在一家酒店安息,吩咐军士们不得妄动。再回到下处,取子些碎银子,走到估衣店里,买了几件旧衣服。又买了一个筐篮,央人家备办了些点心酒肴,换了旧衣,穿上一双草鞋,竟往大理寺监门首,轻轻的叫道:“里边的爷!小人有句话讲。”那狱卒走来问道:“有甚话讲?”施全道:“老爷走过来些。”那狱卒就走到栅栏边,施全低低的说道:“里边有个岳爷,是我的旧主人,吃过他的粮,我因病退了粮。今日特来送餐饭与他,聊表一点私心。有个薄礼在此,送与爷买茶吃,望乞方便!”那禁子接过来,约有三四两重,暗想:“王、李二位相公曾吩咐,倘有岳家的人来探望,须要周全,落得赚他三四两银子。”便道:“这岳爷是秦丞相的对头,不时差人来打听的。我便放你进去,切莫高声,要连累我们!”施全道:“这个自然。”那狱卒开了监门,施全走进去,对禁子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那狱卒把张保仔细一看,方才在外面是曲背躬身的,进了监门站直了,却是长长大大换了一个人。狱卒大惊道:“爷爷是害我不得的囗!”施全道:“不要惊慌!我非别人,乃岳帅部将施全是也!”狱卒听了,慌忙跪下道:“爷爷,小人不知,望老爷饶了小人之命罢!”施全道:“我怎肯害你?你只说我主人在那里。”狱卒道:“丞相为了岳爷爷,新造十间牢房,唤做‘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岳爷爷同着二位小将军俱在‘章’字号内。”张保道:“既如此,你可引我去见。”禁子起来,又看了看道:“老爷这酒饭……”施全道:“你放心!我们俱是好汉,决不害你的。”那禁子先进去禀知,然后请施全进去。 那施全走进监房,只见岳元帅青衣小帽,同倪狱官坐在中间讲话,岳云、张宪却手铐脚镣坐在下面。施全上前双膝跪下,叫一声:“老爷,为何如此?”岳飞见到施全,不由一惊道:“你不在朱仙镇做官,到此怎么?”施全道:“一则探老爷消息,二来送饭,三来请老爷出去。”岳飞道:“你随我多年,岂不知我心迹!若要我出去,须得朝廷圣旨。你也不必多言,既来看我,不要辜负了你的好意,把酒饭来领了你的情。快些出去,不要害了这位倪恩公!”施全就将酒饭送上去,岳爷用了一杯酒,叫施全快些出去。施全走下来对岳云、张宪道:“二位爷!难道也不想出去的了么?”二人道:“为臣尽忠,为子尽孝,爹爹既不出去,我二人如何出去!”施全道:“是小人失言了!小人也奉敬一杯。”二人饮了道:“也领兄弟你一个情。”那倪狱官与禁子看了,俱皆落泪道:“难得!难得!”岳爷又道:“你赶紧出去罢!”施全大哭,给岳飞拜了四拜,退出了牢门。 那施全泪眼模糊,出了监狱,心道:“苍天啊,我家岳帅精忠报国便是这般下场?”,把手摸向怀中匕首要了断自己,却被一人攀住胳膊。不知是哪个?我们下回再说。 ------------ 第十一章 东窗下夫妻设计 风波亭父子就义 却说那施全辞别岳飞父子,哭着出了牢房,当真觉得了无生趣,起了自尽之心。却被一人抓住手臂。那施全一惊,以为是秦桧爪牙擒拿,使劲一挣竟没挣动,那人忙低声道:“施将军,是我。”施全定睛一看,竟然是浪子燕青。燕青忙道:“别说话,随我来。” 两人来到何处?正是无巧不成书,这里便是完颜亮适才题诗的酒楼,许贯忠和虞允文正在等候,四人互相认识后坐下,一齐商议救岳元帅的事,燕青道:“这酒楼主人和许兄颇有交情。大家有话但说不妨。”虞允文道:“依施全兄的话,若从朱仙镇发兵震慑朝廷,岳元帅必然不允,而且还会坐实了元帅拥兵自重之罪。可否说动朝廷元老进谏?”许贯忠道:“小可不才,上月说动齐安郡王为岳飞说情,郡王上奏有中原未靖、祸及忠义之语。愿用全家为岳帅作保,奈何皇上不准。这齐安郡王可是当今皇上的叔辈。”施全怒道:“这皇帝老儿明明是装糊涂。我大哥出生入死曾救他性命,哪里就拥兵自重、做观成败过?”许贯忠问道:“证据中有王贵为人证,可听说王贵与岳帅是结拜之交。”施全道:“怎么会?王将军是岳帅从小结义弟兄,是岳帅差他去张俊那里办事公干,结果未等回来便被朝廷调到四川协守。说他告发岳帅,却又不让他到案作证。明明有诈。现在我们也不知他具体被安置在哪里,别是已经遇害了。”燕青道:“既如此,就烦劳虞先生回川时问问吴将军,王贵将军究竟在哪里?”虞允文道:“既如此,小弟在此帮忙不大,不如明日便启程动身回去调查此事。”众人称谢。 许贯忠道:“此事时间最紧,本月已经快中旬了,听说那奸贼日夜拷打岳帅三人也未得口供,岳帅乃是国家重臣,没有口供秦桧便不敢私自下手,而月底过了就是立春,立春是不能杀人的,以后的整个春夏季节都不能杀人,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再杀岳爷就要等秋后问斩了。虽说天子有特权虽时杀人,但像岳帅这样的重臣,罪供不足就杀,谅那赵构、秦桧还不敢。”他这一说,众人都松口气。燕青道:“好在狱官倪完为人正直,有他在无人能暗中加害岳帅。” 虞允文又说到适才为墙壁上的诗所起纷争之事,说那些人看上去形迹可疑。燕青上前看了,又问起那人年龄相貌,说道:“这可能是金国完颜亮写的,此人年不满二十,却深通中原文化,文武双全,野心勃勃,北国人称小宗弼。这诗哪里讲的是太祖下南唐故事?里面分明是要夺取宋室江山的狼子野心。”许贯忠听了悔道:“关帝庙那晚,我是看他年幼,没打算痛下杀手,看来却放走了一个祸患。”正此时,店老板推门进来,和许贯忠耳语几句,贯忠大惊:“刘允升被人暗杀了。”众人也都大惊起来…… 秦桧相府内室 秦桧同夫人王氏在东窗下向火饮酒,王氏见秦桧闷闷不乐,问道:“相公为何就这等不悦?”秦桧对王氏道:“那刘允升已经除掉了。但万俟卨、罗汝楫两个用严刑拷打,要岳飞等招认反叛罪名,今已经两月,竟不肯招。如今民间俱说他冤屈,想要上民本闹事。倘然口碑传入宫中,岂是儿戏?欲放了他,又恐违了四太子之命,以此疑虑不决。”王氏将民间传单略看了看,即将火箸在炉中炭灰上写着七个字道:“缚虎容易纵虎难。”秦桧看了点头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即将灰上的字迹搅抹了。 秦桧又问:“只是证据不足怎好,目前的证据勉强也就判他两年流刑。而且年关将至,过了年就要拖到秋后问斩了。”二人正说之间,内堂院子走进来禀道:“万俟卨老爷送来黄柑在此,与太师爷解酒。”秦桧收了。王氏道:“相公可知这黄柑有何用处?”秦桧道:“这黄柑最能散火毒,故尔送来。可叫丫环剖来下酒。”王氏道:“不要剖坏了!这个黄柑,乃是杀岳飞的刽子手!”秦桧道:“柑子如何说是刽子手?”王氏道:“相公可将这柑子捞空了,写一小票藏在里边,让那万、罗二人赶紧定罪呈给圣上。”秦桧为难道:“不是说了么,罪证不足。”王氏笑道:“前几日你不是说了么,不是圣上信不信,是圣上愿不愿信。相爷怕此事拖到年后,圣上不怕么?”秦桧恍然大悟,就写了一封书,叫丫环将黄柑的瓤去干净了,将书安放在内,封好了口,叫内堂院子交与吴化,送与万俟卨去。自己立即带着证据上朝面圣。 临安宋皇宫书房 高宗赵构坐在龙椅上,看着御案上大理寺所呈奏状,秦桧恭立一旁。赵构问秦桧道:“这个岳云是岳飞长子,听说十几岁便有万夫莫当之勇?”秦桧点头称是。 赵构看到大理寺拟判,岳飞、张宪判的是斩首弃市,而岳云判的是流刑。赵构想了想,提笔下旨: “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余并依断。” 秦桧接旨,心里连连赞叹王氏卓识。 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日夜? 临安大理寺 到得除夜,狱官倪完备了三席酒,将两席分送在岳云、张宪房里;将这一席,倪狱官亲送到岳爷房内摆好,说道:“今日是除夜,小官特备一杯水酒,替帅爷封岁。”岳飞道:“又蒙恩公费心!”就走来坐下,叫声:“恩公请坐。”倪完道:“小官怎么敢?”岳飞道:“这又何妨?”倪完告坐,就在旁边坐下相陪。饮过数杯,岳飞道:“恩公请便罢!我想恩公一家,自然也有封岁的酒席,省得尊嫂公子等候。”倪完道:“大人不必记念。我想大人官至这等地位,功盖天下,今日尚然受此冤屈凄凉,何况倪完夫妇乎!愿陪大人在此吃一杯。”岳飞道:“如此多谢了!不知外面什么声响?”倪完起身看了一看道:“下雨了。”岳飞大惊道:“果然下雨了!”倪完道:“不独下雨,兼有些雪,此乃国家祥瑞,大人何故吃惊?”岳飞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前日奉旨进京,到金山上去访那道悦禅师,他说此去临安,必有牢狱之灾,再三的劝我弃职修行。我只为一心尽忠报国,不听他言。临行赠我几句偈言,一向不解,今日下雨,就有些应验了!恐朝廷要去我了!”倪完道:“不知是哪几句偈言?帅爷试说与小官听听看。”岳飞道:“他前四句说的是:‘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荼毒。’我想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日,岂不是‘岁底不足’么?恰恰下起雨来,岂不是‘天哭’么?‘奉’下加将两点,岂不是个‘秦’字?‘将人荼毒’,正是毒我了!这四句已经应验。后四句道是:‘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些把舵,留意风波!’这四句还解不来,大约是要去我的意思。也罢!恩公借纸笔来一用。” 倪完即将纸笔取来。岳飞修书一封,把来封好,递与倪完道:“恩公请收下此书。倘我死后,拜烦恩公前往朱仙镇去。我那大营内,是我的好友施全、牛皋护着帅印;还有一班弟兄们,个个是英雄好汉。倘若间我凶信,必然做出事来,岂不坏了我的忠名?恩公可将此书投下,一则救了国家,二来全了我岳飞的名节,阴功不小!”倪完不由流泪道:‘小官久已看破世情,若是帅爷安然出狱便罢,倘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官也不恋这一点微奉,带了家眷回乡去做个安逸人。小官老家离朱仙镇不远,顺便将这封书送去便了!”岳飞谢了,两个人一面吃酒,一面说话。 忽见禁子走来,轻轻的向倪完耳边说了几句。倪完吃了一惊,不觉耳红面赤,落下泪来。岳飞道:“为着何事,这等惊慌?”倪完料瞒不过,只得跪下禀道:“对不住帅爷,现有圣旨下了!”岳飞道:“敢是要去我了?”倪完道:“果有此旨意,只是小官等怎敢?”岳飞道:“这是朝廷之命,恩公怎敢有违?但是岳云、张宪犹恐有变,你可去叫他两个出来,我来说与他们听。”倪完即唤心腹去报知王能、李直,一面请到岳云、张宪。岳飞对二人道:“朝廷旨意下来,未知吉凶。可一同绑了,好去接旨。”岳云道:“恐怕朝廷要除去我们父子,不然怎么绑了去?”岳飞道:“犯宫接旨,自然要绑了去。”又问道:“在那里接旨?”倪完道:“在风波亭上。”岳飞道:“罢了,罢了!那道悦和尚的偈言,有一句:‘留意风波。’我只道是扬子江中的风波,谁知牢中也有什么‘风波亭’!不想我三人,今日死于这个地方!”岳云、张宪道:“我们血战功劳,反要除去我们,我们何不打出去?”岳飞喝道:“胡说!自古忠臣不怕死。大丈夫视死如归,何足惧哉!且在冥冥之中,看那奸臣受用到几时!”就带着岳云、张宪二人大踏步走到风波亭上。 那杨存中带禁军等在那里,见了岳飞,杨存中拱手施礼道:“岳帅,奉圣命不由己,末将得罪了。”岳飞点头;那杨存中身后闪出秦桧心腹吴化,叫嚣道:“岳飞,圣上已经下旨,你没有活路了,此刻招认,免你全家性命。”命人拿过纸笔,岳飞接笔写到:“天日昭昭”四个字,掷笔与地。 两边刽子手不由分说,拿起麻绳来,将岳飞父子三人勒死于亭上。 时岳爷三十九岁,公子岳云二十三岁、部将张宪三十一岁。三人归天之时,忽然狂风大作,灯火皆灭。黑雾漫天,飞沙走石。 噩耗传出,大江奔腾,黄河咆哮。正直官员,庶民百姓,无不伤心落泪,愤愤不平,唾骂那脏心烂肺、意毒手狠、残害忠良的秦桧夫妻,痛恨那些依附权势、瞒天昧己,做尽坏事的人!后人赞民族英雄岳飞诗曰: 大鹏展翅飞高天, 挺枪跃马踏关山。 金兵闻名皆丧胆, 精忠报国四海传。 一生忠义垂青史, 满腔浩气昭万年。 奸邪误国忠良死, 千古令人恨不甘! 当时倪完跪地痛哭一场,那王能、李直得知此事,把早就暗暗买好的三口棺木,抬放墙外。狱卒禁子俱是一路的,将三人的尸骨从墙上吊出,连夜入格盛殓,写了记号,悄悄的抬出了城,到西湖边扒开了螺蜘壳,将棺埋在里面。那倪完也不等到天明,当夜收拾行囊,挨出城门而去。 且说万俟卨见那岳爷三人已死,同了罗汝楫连夜来到相府,见秦桧复命。秦桧不胜之喜,又问道:“他临死,可曾说些什么?”二贼道:“他临死,只说是:‘不听道悦之言,果有风波之险!’小官想此等妖僧,也不可放过了他。再者人言斩草留根,来春又发。太师爷何不请一道圣旨,差人前往汤阴,拿捉岳飞的家属来京,一网打尽,岂不了事?”秦桧点头称是,道:“就烦二位出去,吩咐冯忠、冯孝,起身速往相州,捉拿岳飞的家眷,一个不许放走!”二贼领命出府。 二贼走后,秦桧想起道悦之事,不由转怒,派何立去金山寺,捉拿道悦和尚。谁知道悦和尚在头一天于定中晓得这段因缘,乃留下一个偈语:「何立自南来,我往西方走;不是法力大,几乎落他手。」写完之后,即刻圆寂。第二天,何立来到金山寺,老禅师已经圆寂。无可奈何,只得抄了偈语带回去交差。秦桧看了也是无可奈何。 各位,道悦和尚之事交代了,欲知岳府老小性命如何?我等下回分解。 ------------ 第十二章 得噩耗夫人放岳雷 失劲敌宗弼感狐悲 汤阴县程岗村岳府 再说岳夫人一日与媳妇、女儿闲语,张保的妻子洪氏也在旁边。夫人道:“自从老爷往临安去后,已经一月有余。连张总兵去探听,至今亦无信息,使我日夜不安,心神恍惚。我昨夜梦见元帅转回来,手中擎着一只鸳鸯,未知有何吉凶?”夫人同着洪氏夫人、银瓶小姐正在疑疑惑惑,忽见岳雷、岳霆、岳霖、岳震,同着岳云的儿子岳申、岳甫一齐走来。岳震道:“母亲,今日是元宵佳节,怎不叫家人把灯来挂挂?到了晚间,母亲好与嫂嫂、姐姐赏灯过节。”夫人道:“你这娃子一些事也不晓!你父亲进京,叫了你哥哥同张将军去,不知消息。前日张总兵去打听,连他也没有信息,还有什么心绪,看什么灯!”五公子听了,就走过了一旁。二公子岳雷走上来道:“母亲放心!待孩儿明日起身往临安,到爹爹那里讨个信回来就是。”夫人道:“张总兵去了,尚无信息。你小小年纪,如何去得?”原来此时的岳雷年方十六岁。 当时夫人、公子五人在后堂闲讲,只见岳安上前禀道:“外面有个道人,说有机密大事,必要面见夫人。小人再三回他,他总不肯去!特来禀知。”夫人听来,好生疑惑,就吩咐岳雷出去看来。岳雷到门首,见了道人问道:“师父何来?”道人也不答话,竟一直走进来。到了大厅上,行了一个常礼,问道:“足下何人?”二公子道:“弟子岳雷。”道人道:“岳飞元帅,是何称呼?”岳雷道:“是家父。”道人道:“既是令尊,可以说得。我非别人,乃是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因秦桧着我勘问令尊,必要谋陷令尊性命,故我挂冠逃走。后来只令万俟卨严刑拷打,令尊不肯招认。闻得有部将张保、王横都被人害死在临安城外关帝庙了。”讲到了这一句,里边女眷,其时俱在屏门后听着,洪氏心中先悲起来了。及至周三畏说到“去年腊月二十九日,岳元帅父子三人屈死在风波亭上”这一句,那些众女眷好似猛然半天飞霹雳,满门头顶失三魂,一家男男女女尽皆痛哭起来!周三畏道:“里面夫人们,且慢高声啼哭!我非为报信而来,乃是为存元帅后嗣而来。快快端正逃难!钦差不久便来拘拿眷属,休被他一网打尽!贫道去了。”夫人们听得,连忙一齐走出来道:“恩公慢行,待妾等拜谢。”夫人就同着一班公子跪下拜谢。周三畏也连忙跪下答拜了,起来道:“夫人不要错了主意,快快打发公子们逃往他乡,以存岳氏香火!贫道就此告别了!”公子们一齐送出大门,回至里面痛哭。 夫人就叫媳妇到里边去,将人家所欠的账目并众家人们的身契尽行烧毁,对众家人道:“我家大老爷已死,你们俱是外姓之人,何苦连累?着你们众人趁早带领家小,各自去投生罢!”说罢,又哭将起来。众公子、女儿并洪氏母子,一齐哭声震天。那岳安、岳成、岳定、岳保四个老家人,对众人道:“列位兄弟们,我们四人情愿保夫人、小姐、公子们一同进京尽义。你们有愿去者,早些讲来;不愿者,趁早投生。不要临期懊悔,却就迟了。”只听众家人一齐道:“不必叮咛,我等情愿一同随着进京去,任凭那奸喊要杀要剐,也不肯替老爷出丑的。”岳安道:“难得!难得!”便道:“夫人不必顾小人们,小人们都是情愿与老爷争光的。只有一件大事未定,请大夫人先着那位公子逃往他方避难要紧。”夫人道:“你们虽是这样讲,叫我儿到何处安身?”岳安道:“老爷平日岂无一二好友?只消夫人写封书,打发那位公子去投奔他,岂有不留之理?”夫人哭叫岳雷:“你可去逃难罢!”岳雷道:“母亲另叫别个兄弟去,孩儿愿保母亲进京。”岳安道:“公子不要推三阻四,须要速行!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老爷有一百个公子,也都要被奸臣害了么?须要走脱一两位,后来也好收拾老爷的骸骨。若得报仇,也不枉了为人一世。太夫人快快写起书来,待小人收拾些包裹银两,作速起身,休得误了。”当时,岳安进去取了些碎银子,连衣服打做一包,取件旧衣替公子换了。夫人当即含泪修书一封,递与岳雷道:“我儿,可将此书到宁夏,去投宗留守宗方;他念旧交,自然留你。你须要与父亲争气,一路上须要小心!”公子无奈,拜辞了母亲、嫂嫂,又别了众兄弟、妹子,大家痛哭。众公子送出大门,一齐回进里边静候圣旨,不提。 且说那钦差冯忠、冯孝,带了校尉离了临安,望相州一路进发。不一日,到了汤阴岳府门首,传令把岳府团团围住,岳安慌忙禀知夫人。夫人正待出来接旨,那张国祥正在岳府,上前对夫人道:“夫人且慢,待我出去问个明白了来。”就几步走到门口。那些校尉乱嘈嘈的,正要打进来。张国祥大喝一声:“住着!”这一声,犹如半天中起了个霹雳,吓得众人俱住了手。冯忠道:“你是什么人?”张国祥道:“我乃岳帅帐下张国祥便是!若犯了我的性,莫说你这几个毛贼,就是二三千兵马,也不是我的心事!但可惜我家太老爷一门俱是忠孝之人,不肯坏了名节,故来问你一声。”冯忠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张将军有何话说?”张国祥道:“你们此来,我明知是奸臣差你们来拿捉家属。但不知你们要文拿呢,还是要武拿?”冯忠道:“文拿便怎么?武拿又怎么?”张国祥道:“若是文拿,只许一人进府,将圣旨开读,整备车马,候俺家太夫人、夫人及小人等一门家属起身。若说武拿,定然用囚车镣铐,我却先把你这几个狗头活活打死,然后自上临安面圣。随你主意,有不怕死的就来!”说罢,就在旁边取过一根门闩,有一二尺粗细,向膝盖上这一曲,曲成两段,怒冲冲的立住在门中间。众人吃了一吓!俱吐出了舌头缩不进去。冯忠看来不搭对,便道:“张将军息怒!我们不过奉公差遣,只要有人进京去便罢了!难道有什么冤仇么?相烦张掌家进去禀知夫人,出来接旨。我们一面着人到地方官处,叫他整备车马便了。” 张国祥听了,就将断闩丢在一边,转身入内,将钦差的话禀明夫人。夫人道:‘也难得他们肯用情,可端正三百两银子与他。我们也多带几百两,一路去好做盘缠。”夫人出来接了圣旨,到厅上开读过了,将家中收拾一番,府门内外重重封锁。一门老少共有三百多人,一齐起程。那汤阴县官将封皮把岳府府门封好。看那些老少乡民,男男女女,哭送之声,惊天动地!岳氏一家家属自此日进京,不知死活存亡?且按下慢表。 朱仙镇 岳家军帅府 自从岳飞被调入京城,施全和牛皋就临时掌管岳家军的兵权。周三畏送信后,那施全不放心岳飞,去临安打探,这军中的千斤担子就担在了牛皋身上。结果施全这一走全无信息,前敌的一切事情都落在牛皋身上,京城不断下旨意往外调人,今灭调这个去当总兵,明天调那个去做千总,调走不少。而且还扣发军粮,当兵的不给发军饷,连衣服也都换不下来。天又热了,还穿棉衣服呢!不发军装,牛皋急得了不得。 这天有人报,外边来个人,说是岳元帅派他给牛将军送信的。牛皋乐坏了,大哥居然来信了,是不是在临安没事?赶紧把来人接进来,见来人四十多岁,长得文质彬彬的,牛皋忙问: “先生贵姓?我大哥书信存哪儿?”这人说: “我叫倪完,是大理寺监狱的狱官。岳元帅和岳云,张宪被押在那里。这有封书信求我进来。”此刻众将全围上了,齐问:“岳元帅现在如何?”“大帅在头年腊月二十九日于风波亭归天。”倪完又把详情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哭昏过去好几个。做梦都没想到的事!牛皋哭得死去活来;狄雷裂开大嘴哭着说: “大帅呀!你死的冤枉!我抓住秦桧,非把他零割了不可!”再往后军兵也知道了,整个营盘哭声一片。牛皋叫全军给大帅戴孝,然后要杀往临安。倪完说; “岳元帅临终前,担心众将造反,特此写一封信,诮各位老爷过目。”说完,他拿出书信递过去。牛皋打开书信,见信如同见人,眼泪止不住。只见上面写道: 牛皋、施全二位贤弟及全营众将: 自从兄弟分手,飞无时不想念众位贤弟,更挂念三军弟兄!恕奈不得相见。愚兄中了奸贼之计,押在大理寺。倘若被贼人害死,望你们不要悲伤,好好镇守前敌,忠心报国,不可造次,千万不可发兵临安,免坏我忠义之名。另外,金兀朮一心吞灭中原,如有内乱,金寇就要乘机而入。故此,要谨守疆土,让黎民免遭涂炭,千万!千万! 下边落款; “愚兄岳鹏举” 牛皋一看明白了:哥哥不让反,这可怎么办呢?先拿出二百两银子谢过倪完。倪完带老婆孩子回原籍去了。 牛皋下令,满营中不管将军与军卒一律戴孝,供灵牌吊祭百人。然后找来岳家军将领一齐商量,大伙一核计,当今天子忠奸不分,保他干什么?散了吧!有亲投亲,有友投友。商议已定,找来众将及军卒和大家一说,并发给每人二十两银子做路费;还乐意当兵的,可投到其他大帅帐下。众家弟兄不得已散击。最后剩下面千八百常胜军,谁也不动弹。牛皋说:“你们怎么不动弹呢?”这些人说: “岳老爷一出世。我们就在营中听差,受老爷莫大之恩,终身难报!现在虽然遭陷害,也不会冤沉海底,早晚有露天日之时。所以我们乐意跟各位将军走,替大帅报仇,尽点儿孝心。” “难得你们如此忠义!只是我们几个人在何处安身呢?”吉青说: “先叫他们去太行金顶山吧!”牛皋说: “这么办,你带他们去金顶山;我领几个人进京城去打探打探。”吉青答应了。众人一走,牛皋领着粱兴、赵义和周青及四个当兵的,起身奔临安,哪知道才走出二十里地,从树林里出来俩人,一个是马上将,一个是步下将,高喊: “站住!”施全一看,是狄雷和傅天亮: “你们俩要干哈?” “我们跟你去。”牛皋说: “不行,狄雷好惹祸。”俩人非要跟着不可,牛皋没法儿,又带上他俩一齐奔临安。一路上不敢走大道,怕被官军认出来,因为这些人弃官进京犯法。众人一路抄小道赴临安不提。 金都燕京城? 宗弼王府 完颜宗弼跪在堂前,双掌合十祭奠,堂上桌前竟供奉着岳飞的沥泉枪。宗弼默念道:“岳元帅,自宋国靖康年间你我便开始为敌,在宋国将领中,你是我最头疼的对手。当时宋国二帝被俘,国都接连失陷,到处乱兵四起,自相残杀,而接任的赵构也是个庸主,任用过的奸臣庸将数不胜数,按理讲,灭宋并非难事,可是就因为你岳飞在,竟然撑住了宋国半壁江山。我率军六次南下,竟然未能灭宋。和你这样的忠勇仁智具备的人做一生之宿敌,可谓是人生快事,但绝非幸事。这一次为了我大金国,本王不得不用卑鄙的计谋,利用宋国昏君奸臣除掉了你,你安心上路吧,下辈子我们还做对手较量一番。” 宗弼起身后,来到书房,完颜亮、哈迷蚩、陈希真三人正在书房等候。一见宗弼都起身相迎。宗弼落座也请三人坐下,说道:“如今那康王已经杀了岳飞,人心必乱,本王想何必与他守信签约?不如趁势征伐,你们看如何?”哈迷蚩听了皱眉道:“王爷容禀,如今岳飞虽死,宋国吴氏兄弟,刘锜,韩世忠等将才还在;而我大金军十余年来六次南下,折损兵将也多,粘罕大王上月也去世了,还有完颜娄室、金弹子,完颜昌等勇将不是病故便是战死;如今我军攻占的原辽,汉,蒙古等地到处狼烟后防不稳,需要好好整治;臣以为不如趁和谈好好巩固后方,歇兵养马几年,再讨伐宋国不迟。”完颜亮亦道:“军师言之有理, 何况我国与宋国刚刚议和,两国之间信义为重,若真能一鼓作气攻灭宋国也罢了,若无把握,不如先和谈,好好治理后方几年再南下不迟,何况水战非我军之利,这几年也需准备船只训练水军。” 宗弼沉吟片刻,又看着希真道:“道长以为如何?”希真道:“宋主所以杀岳飞,一则是急于求和安享太平,二则宋国素来重文轻武,不愿藩镇节度使拥兵自重,如今杀了岳飞,张韩刘各位大将都交了兵权,再等数年,宋军战力更是下降。如今若急于进攻,反而重新让宋国主战派得势。”宗弼点头笑道:“也罢,既然他们杀了岳飞,我们也要示信于人,那个老皇帝棺椁就送回宋国,靖康小皇帝今后就扣在燕京,让他吃喝好一点,留着要挟赵构。赵构的生母韦氏曾被发往上京洗衣院,后来又被我王兄粘罕要了去,既然王兄也归天了,那赵构又多次和我们要这老太婆,顺水人情就还了他吧。”几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 宗弼又对陈希真说道:“道子先生这一番暗中护送完颜亮小王爷,又施法夺取岳飞兵刃,功劳不浅;还请道子先生休推辛劳,再去一下临安看看宋廷动向。”陈希真遵命而去。 谁知陈希真这一去,可是有分教? 入云龙三战陈希真? 扫地僧戏弄秦奸相 ------------ 第十三章 韦太后难见忠臣面 岳公子巧遇柜中缘 绍兴十二年三月? 燕京郊外 昔日的宋钦宗赵恒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紧紧抓着靖康皇后(韦贤妃)的车子含泪恳求道:“太后有幸南归,见到九哥,一定告诉他把我要回去,我回去了什么也不图,就做个太乙宫主人,一心修道就知足了,无论如何把我赎回去,我要死在故土呀。”车上韦氏连连哭泣答应,赵恒只是不舍得放开车子反复哭喊这几句,倒是护送的金兵不耐烦了,过来喝一声松手!赵恒连忙撒手撤了回去。 不日到了宋金边境,奉命迎接太后的使节李文升与金人做了对接,迎得太后。等车驾出了金人视线,竟命所有人上马狂奔五十余里,看到并无金人追来,这才下马跪拜太后,请罪道:“太后恕臣万死,臣是奉了万岁旨意,唯恐金人反悔,故此刚才一路狂奔,太后无恙吧?”韦太后忙命李文升起身,叹道:“有劳李大人了,老身在北国十余年,苦辣心酸也尝了些,这点颠簸算的什么?”可是此言一出,太后不由痛哭起来,随着太后回来的几个宫女也忍不住在车上失声痛哭,好一会太后才拭泪问道:“下一站是哪里?”李文升道:“下一站圣驾先去建康府休息一日,三日后就可以到临安了。”太后问道:“建康府里有没有韩世忠和岳飞二位将军?哀家想见见他们。”李文升一惊,含糊道:“太后在北国也知道韩,岳二位将军?”太后道:“在北国哀家和陛下备受欺凌,后来平日里听金国士卒说起韩世忠和岳飞两人打仗厉害,每次他二人打了胜仗, 那些金人便对我们客气了几分,如今回到故土,哀家想和两位将军当面道谢呢。”李文升听罢不由一阵心酸,哽咽不知如何回答…… 瓜州城外 单说二公子岳雷,自从家里逃出来,一口气跑出一百多里地,见没人追赶,才敢停下脚步,坐在一颗大树下,边休息边想主意:我上哪儿去呢?去宁夏找宗留守?不行!我不去!一家子全完了,我自己跑到那儿有什么意思?还是到京城点探听我父兄的消息,再看看我娘他们被押到京城,怎样发落。想到这儿他问明道路,奔临安而来。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这天,来到瓜洲城外.岳雷一看天色将晚,想先到城里住一夜,明天再过江。等到了城门洞前,见那城门旁边挤着不少人,正在看什么,岳雷止住脚步站在人群的后面跷脚看,见一张大纸的上边画有一员小将,穿白带素,手拿银枪。岳雷一看愣了:画的这人,怎么有点儿象我?仔细一看,下边有告示: 今有叛臣岳飞之次子岳雷,拒捕殴差,逃亡在外,有抓住者,赏白银千两;报信者,赏银五百两;知情不举者,与犯人同罪。下写年月日。 岳雷一看,吓了一跳:画影图形抓我,我还值钱了呢?这都是老贼秦桧出的坏道儿!我得赶快躲开。岳雷掉头就走,心怦怦直跳。心想:被差人看见就糟了,今夜得连夜离开这是非之地。想到这,他不敢进城了。岳雷离开城门洞直奔江边,江边停着条渔船,船上有俩人正在喝酒吃鱼,岳雷到近前高喊: “船家哥哥!清把我渡过对岸!” 那船家走出舱来,定睛一看,满面堆下笑来道:“客人请坐了,我上去叫我伙计来讲船钱。”岳雷便跳上船,进舱坐下,那船家上岸飞跑去了。岳雷正坐在船中,等一会,只见船家后边跟了两个人,一同上船来道:“我的伙计就来了。这两个客人也要过江的,带他一带也好。”岳雷道:“这个何妨。不知二位过江到何处去公干?”二人流泪道:“我二人要往临安去上坟的。”岳雷听了“上坟”两字,打动他的心事,便问:“二位远途到临安,不知上何人之坟?”二人道:“我看兄是外路人,谅说也不妨。我们要去上岳飞元帅之坟的。”岳雷毕竟年幼,听了不知不觉就哭将起来,问道:“二位与先父有何相与?敢劳前去上坟?实不相瞒,小弟即是岳雷。二公要去,同行正好。”二人道:“你既是岳雷,我二人也不敢相瞒,乃是本州公差,奉秦太师钧旨来拿你的。”二人即在身边取出铁练,将公子锁了上岸,进城解往知州衙门里去。那知州姓王名炳文,正值升堂理事。两个公差将岳雷雇船拿住之事禀明。知州大喜道:“带进来!”两边一声吆喝,将岳雷推至堂上。知州大喝道:“你是叛臣之子,见了本州为何不跪?”岳雷道:“我乃忠臣之子,虽被奸臣害了,又不犯法,为何跪你?”知州道:“且把这厮监禁了,明日备文书起解。”左右答应,就将岳雷推入监中。 且说岳雷在牢中又悲又恨,放声大哭,大骂道:“秦桧奸臣!我父亲在牛头山保驾,朱仙镇杀退金兵,才保得这半壁江山。你将我父兄三个害死风波亭上,又将我满门抄家捉拿!今日虽被你拿住,我死后必为厉鬼,将你满门杀绝,以泄此恨!”谁知惊动了间壁一个人听得明明白白,便大喝一声:“你这现世宝!你老子倒是个好汉,怎么生出你这个脓包来?这样怕死!哭哭啼啼的来烦恼咱老子!”那禁子便道:“老爷不要理他,过了今日一晚,明日就要解往临安去的。他不晓得老爷在此,待我们去打他,不许他哭就是了。”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复姓欧阳名从善,绰号叫做“五方太岁”,惯卖私盐,带些私商勾当。只因他力大无穷,官兵不敢奈何他。又且为人率直,逢凶不怕,见善不欺。昔日渡张保过江的就是此人。因一日吃醉了酒,在街坊与人厮打,被官兵捉住,送往州里。州官将他监在狱中,那牢子奉承他,他便赏些银钱。倘若得罪了他,非打即骂。那些禁子怕他打出狱去,尽皆害怕,所以称他叫“老爷”,十分趋奉他。他倒安安稳稳坐在监房里。 那日,听得岳雷啼哭,假意发怒,便对禁子道:“今日是我生日,被这现世宝吵得我不耐烦。”就在床头取出一包银子,约有二十来两,说道:“你拿去,替我买些鸡鹅鱼肉酒曲果子进来,庆个寿,也分些众人吃吃。”禁子接了银子,到外边买了许多酒菜。收拾端正,已是下午。禁子将那些东西,搬到从善面前摆着。从善叫分派众国人,又道:“这一个现世宝,也拿些与他吃吃。”众牢子各各分派了,回到房中坐定。欧阳从善与这些牢头禁子猜拳行令,直吃到更深,大家都已吃得东倒西歪,尽皆睡着。 那岳雷被押到狱中,越想越难过,睡不着觉。过一会儿,从隔壁的牢房里传来一股酒味儿,听声音,好象是狱卒在说说笑笑,饮酒作乐。岳雷心里难受;我这边哭,他那边乐!直到三更天后,那个屋子才静下来。岳雷白天走的又困又乏,刚一合眼,稍微打个盹,就听大铁门咯登一响,铁门开了。岳雷被惊醒,睁眼观看,从外边闪进一个大汉,身强力壮,膀大腰圆,四方大脸,重眉大眼.连鬟胡子象钢针一样,扎里扎煞。此人几步来到岳雷眼前,岳雷忙问: “你是谁?干什么的?” “二公子,我救你来了,跟我走!”岳雷听了又惊又喜: “恩公,你是谁?”“我复姓欧阳,字从善,住在瓜洲城外,以打鱼为生,会些拳脚,因为奸贼当道、闭塞贤路,所以我总没有用武之处,故此流落江湖,挣点儿吃点儿,朝不饱夕,所以我恨这世道不公平,恨那些贪官污史贪赃卖法,我常和他们争吵打架。他们知道我力气大,拳脚利索,也不敢把我怎么的,绐我起个外号叫五方太岁。上次你父亲的马童张保过江,就是我送的,没想到他进京城路上就死了,岳元帅和岳云、张宪也含冤死去,可把我急死了!我爱惜岳大帅是英雄,忠孝双全;我恨奸贼秦桧陷害忠良!气得我天天喝酒,喝醉了找茬儿打架。前五天打伤了一个巡监,被押在狱中,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因我手里有钱,狱卒挺恭敬,听狱卒说,你被押在此,我急坏了,怎么能把你救出来呢?我便拿钱买来酒菜请他们吃喝,他们醉了,我才偷出钥匙救你。二少爷,我领你走!”岳雷说; “多谢恩公!此地不是讲话之处,咱们快走!”欧阳从善打开枷锁,领着岳雷住外就走。岳雷没有应手的家伙,怎么办?抬腿踹坏一张桌于,每人拧掉一象桌腿,握在手中。俩人一前一后出来,刚走几步,在一旁打瞌睡的狱卒被惊醒了,听到动静忙问: “谁?干什么的?!”欧阳从善闷声闷气回答: “我。喊什么?”边说边到近前,举起桌腿,“梆”就是一下,这个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到地上了。这边出了动静,对过的看守醒了,睁眼一看,见岳雷住的牢房门开了。吓得他高喊: “有人劫牢反狱啦!”岳雷一看不好,蹿到近前,举起桌腿给了他一下子,那人被打倒在地。 二位英雄跑出了狱门奔到大街上。街上静悄悄的,后边来追兵了。半夜三更,一喊,声传多远,半条街都听见了。两人心里怦怦直跳:抓回去没个好! 正往前走,迎面来了一哨队伍,高挑灯笼,举着火把,前边有几员骑马的将官飞奔而来,正和岳雷他们走个对面。想躲,来不及了。对面的人也发现了他俩,忽啦一下子打了包围,将二人围在当中,一人间道: “干什么的?!”欧阳从善说: “走道的。” “走道的?不对!你俩拎棒子干什么?”其中有人认出了欧阳从善,跟那人说: “他叫欧阳从善,打伤人命,蹲监坐狱,他怎么出来的?身后的是谁?”正在这时,狱中的禁卒冲过来喊。 “炸狱啦!快堵住!”前后夹攻,二人走不了啦。 迎面来的军兵正是瓜洲的守备郎兴带来的,喝问之人正是郎兴。他领着他的兄弟韩青和张云带二百名军兵去查狱,冤家路窄,正碰上岳雷。等狱卒见了郎兴,把岳雷逃跑之事一说,郎兴吓了一跳;这还了得!丢了岳雷得掉脑袋!这小子摘下大铁刀高喊; “岳雷!这场官司你打了,别让老爷费事!” 欧阳从善说: “二公子,哪有工夫和他闲磨牙?看家伙!”呜!桌子腿直奔郎兴打下来,郎兴闪身躲过,急架相还,二人打在一起。殴阳从善拳脚灵便,三转两转,咔嚓一声打在郎兴的马腿上,马一蹦哒,郎兴从马脖子前边滚到地上,欧阳从善刚要上前结果他性命,郎兴的把兄弟韩青冲上来,一抖大枪,奔欧阳从善就是一枪,欧阳从善一闪身,有人把郎兴救走了。韩青和欧阳从善战在一起。张云也想立功受赏,奔岳雷冲过来: “反贼,着枪!”奔二公子的前胸扎来,此时岳雷丁字步站立,见枪来了,越过枪尖枪挡,伸手嘣的一下,抓住枪杆,往怀里一带: “撒手!”张云觉得自己不古糊,舍不得扔,也往怀里带;岳雷单手将桌腿举起来,奔张云的头顶“呜”就砸下来?这小子低头一闪,手松了,枪到了岳雷手。岳雷把枪一掉个,奔张云“嘣”就来一枪,这招名为白蟒穿心过,红蛇绕背飞,扎抢实实惠刺来,张云没法躲开, “噗哧!”红光崩现,张云的死尸倒在马下。那韩青一走神,被欧阳从善一桌子腿打在头上,当场废命,欧阳从善拾起韩青的大枪,官兵吓得直躲,岳雷说:“ 快跑!”二人各舞兵刃,在官兵人群里横冲直撞,杀出一条血路,奔西南下去了。 后边的官军紧追不放,两人走到十字街头,欧阳从善说; “咱两分开吧!你先走!”岳雷说; “恩公先走,我来断后!”欧阳从善说: “都走!钻胡同,找地方一藏,他们找不着。”说话间,马队上来,二人无奈,只得在十字街前分手,岳雷钻胡同了。 岳雷地方不熟,乱钻一气,后边的官军分开抓人,岳雷一思,在街上跑不行,人家兜圈子四面一截,我就走不了啦,还得落入人手。不如往住家院里躲一躲。尤其是岳雷两天没吃没喝。这一跑,更是又渴又饿,想找点儿水喝,弄点儿吃的。回头看见前边有个大院,纵身上墙,往里就跳。不小心还蹬掉两块砖,岳雷也没在意,提枪就进院了。 这是个后院儿,借星月之光四处观看,院子挺大,又象花园儿,有竹林,上挂鸟笼儿.有几棵树,栽点儿花草,当中有座小楼,楼上东屋有灯光。岳雷一核计,这准是本宅主人的住处,我去要点儿吃的。他听了听,外边没动静,便登楼梯上楼到窗前,用低低的声问: “屋里有人吗?”里边没人答话。岳雷一想,可能是睡了。他推门进来,奔有亮的东屋去,进屋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屋子里收拾得挺雅致.象个书房,四白落地的粉皮墙,窝纸糊栅,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和水墨丹青,靠北墙放一张床;床帘左右撩起,东墙根下放着个大衣柜,两墙根下放着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边上放着书架;书架上面放着《左传》、《史记》等书;墙上挂着一口镇宅剑。岳雷核计,准是这家公子念书的地方。桌上放着四盘点心:槽子糕、芙蓉糕,绿豆糕和大八件;旁边放有茶壶茶碗。岳雷又渴又饿,看见吃的,惹动饥肠,饿得更厉害啦。肚于咕咯噜直响。岳雷想:我来块点心吧,等主人来了我告诉他,要多少钱给多少饯。一会儿,把这四盘儿点心全吃光了,把那壶茶水也喝个光了。 这回他觉得有力量了。岳雷刚想出去,就听楼梯上有脚步声音,有女子在说话: “丫头,茶添上没有?” “小姐,添好啦,点心也摆上啦,就等你回来。我等急了,才去接您。” “好!”岳雷一听,脑袋“嗡”的一声;这是小姐的绣楼?这可糟了!我把东西绐吃了,太不象话!这么大个小子,叫人堵住可太难看啦!我得躲躲,等他们出去时,我再出来。岳雷往屋里一撒日,看见衣柜了。这个衣柜有六尺多高,四尺多宽。岳雷一想:我进里边躲躲吧!他一拉门儿,正巧门没锁,里面挂几件衣服。他一推,把那枪往衣柜后边一塞,转身进了衣柜,把柜门关上了。柜子里边矮,岳雷见得低头弯腰,在里边忍着,听外边的动静。这时,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女子,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环。就听丫环说: “小姐,您晚上还没吃饭呢,您吃点点心吧?" “好!”小姐答应着,把斗篷解开,挂在如意钩上,坐在桌子旁边端壶倒水,嗯?壶空了;再看四个盘了,也是空的。小姐说道: “小红!这水添哪去啦?点心怎么也没拿来?”小红低头一看,愣了。“点心拿出来了呀!”打开茶壶一看,呆了: “小姐,我都准备好了,谁知道怎么都没了?啊,我明白了,大概咱这老房子屋里有耗子,点心叫耗子吃了吧?” 小姐说: “得了,别找缘由了,我不吃了。衬衣找出来没有?”丫环怕小姐怪罪,急忙说: “找出来啦?放在衣柜里,我给您拿出来!”岳雷吓坏了:倒霉,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找衣裳!一开柜子,非露馅不可!又听小姐说: “不用了,我自己拿,你睡去吧!”丫环奔西屋去了。小姐将门插上,推开楼窗,往院儿里看了看。岳雷心里着急:你罗嗦什么?快倒下,我好出去呀!正在这时,就听前院一阵嘈杂,人喊马嘶之声传来,有人敲门,当当当直响。 “开门!开门!”小姐一听,半夜有人敲门,觉得奇怪,侧耳细听,有人说; “指定是跑这个院儿了!墙上的砖都被登掉了,进去搜!没错儿!” “喂,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小心点儿!” 来的正是守备郎兴,他领着手下军兵追赶岳雷,追到这家院外,岳雷突然没了。周围一找,见后院墙上掉下两块砖,就知道是翻墙而过。有人报告郎兴: “大人,岳雷跳进那个院儿里了。” “崔志远家!” 原来这院主人姓崔名顺字志远,崔志远原来当过瓜洲知州,他有个哥哥叫崔孝崔志国,当初二圣被抓北国,崔孝也流落在北边,多亏崔孝到五国城见二圣,带回血诏,然后送给当今天子,保天子逃出金营。金兀朮在后边追赶,那崔孝为保天子,以身殉国,自杀而死。天子始终不忘崔孝救驾之恩,所以对他兄弟崔顺非常好,拨出国库帑银给他家盖了房子。前不久,崔顺得罪了秦太师,才被削职为民。但是这崔老爷可厉害啦,别看丢了官,成了老百姓,寻常人可不敢惹! 想到此郎兴也打个冷颤。心想:“惹不起,得躲着点儿;但岳雷进他家了,到嘴的肥肉不能吐出呀!”这一犹豫功夫可拖长了,岳雷已经藏到衣柜里了。等他们转到前边敲门,工夫不大,门开了个缝,有个老家人一探头,看见外边站那么多人,吓了一跳: “各位差官大人,到这有事吗?”郎兴说: “请和崔太人说一声,就说守备郎兴求见,因为有人劫牢反狱,犯人逃了出来,跳进府里,想进府抓人。” “等会儿吧!”家人进去,时间不长,从里面走出一位老者,五十多岁,细高身材,文质彬彬,正是员外崔顺崔志远。 他看见郎兴,从心里儿烦;但是还得罪不起,他有兵权,能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呀!崔志远说: “更深露冷,怎么到这啦?”郎兴说; “崔大人,打搅您了,我来抓犯人,怕贼人搅闹房宅,惊了崔大人!担当不起呀!”崔志远本不想让他搜,又一想郎兴肯定不能答应,反倒多费唇舌,本来自己就和秦桧有仇,他再搬弄是非,就更不好了。他爱怎么搜就怎么搜吧!反正我问心无愧!“守备大人,你敢断定贼人跳进府了吗?” “敢断定,手下的弟兄都看见啦!” “好吧!你只管搜。可有一样,你们都进去可不行,因为府里东西放得零散,人多手杂,要有手脚不老实的把东西捎带走了,我找谁去?所以都进去不行。”郎兴心想:若不按他的话办,等我们一出府,他讹上找怎么办?不如照他们道儿走,免得另生是非。想到这,郎兴说: “崔大人,我带十名军卒进府行不?” “不行!要进,你自己进,我府上有人给你带道儿帮忙,别人都不行。”郎兴为难了,不进去不死心,自己进去又有点儿害怕!他怕真碰上岳雷,自己不是对手,便回身告诉军士们:“你们在门口听着点儿,里边有动静,快进去给我打接应!” “哎,放心吧!大人!我们盯着呢!”这帮人嘴是这么说,心里的活:不让进府更好,若真碰上岳雷就够呛!郎兴进府搜人,家人全起来了,上房、下房、厅房、东西配房,书房、厨房、茅房,全搜到了。没搜出人。来到花园,围绕花园转了一圈儿,也没有。 郎兴抬头有见了当中的这座小楼,问: “崔大人,谁在那楼里住呀?” “乃我的小女玉莲。” “崔大人,此楼可以搜搜吗?”崔志远不乐意,女儿的绣楼岂容别人进去?郎兴这一问,又不好说不行,连忙说; “我得问问我女儿来生人没有,如果没人,就算罢了。” “好,我在这儿等着回信!”老头迈步上楼,来到窗外: “玉莲,睡没睡?"崔小姐没睡,因听外面有动静,又见父亲问话,忙将门打开: “爹,什么事?”崔志远把搜府之事说了一遍,姑娘很聪明,一听说进来人了,忽然想起方才茶水和点心全没之事。心想,是不是在这屋里呢?如果在这屋里搜出人来,我这人丢不起。想到这儿,姑娘害怕啦:“爹,我这屋没进来人。您老人家告诉守备大人,就说不用他来搜,我自己看看,有事告诉他。” 再说姑娘,将门插好,环视屋内:这屋里能不能有人呢?柜里的岳雷又着急,又憋得慌,汗珠子直滚,他两手紧抓柜门,怕被打开,越急越觉得不得劲儿,脚下一动, “嘎叭”一声,柜子的底板被踩坏了。姑娘一惊,柜里有人!她伸手拉柜门,岳雷在里边也拉着。姑娘连拉三下,没拉开,她以为锁上了呢,便拿出钥匙拧了拧,一看没锁,还没开开,姑娘就明白了:里边有人拽着呢!我何不这么这么这么办?想到这儿,这姑娘怕外边念叨说: “死丫头!柜子也不知是怎么锁的,干打也打不开!咳,不开了,睡觉!”岳雷在里边一听,放心了,松手擦擦汗。哪知道,这姑娘嘴里这么念叨?却伸手偷偷地摘下了镇宅宝剑,然后轻步接近衣柜,突然将柜门拉开!岳雷一惊: “啊!”他刚往外蹿,小姐喝逍: “胆大狂徒,哪儿去?看剑!"崔玉莲举剑就砍,吓得岳雷一擎她的手腕子,低声说: “小姐息怒.容我把下情说明,杀剐存留,任凭你手!”说完,岳雷从里边出来了。姑娘借灯光一看,眼前站立的少年,二十不到,虽然衣着不整身上还有血迹,却仪表堂堂,透着一身英雄气概。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藏入我的柜内?”岳雷两红耳赤,不好意崽报名,怕绐父亲丢人,心想:别说名姓了,今天的事是我的错,说好话吧! “小姐,我乃遇难之人,被抓入瓜洲监牢,多亏朋友相助,救我出狱。不想后边有追兵,追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已越墙而过,误入小姐的闺房,又饥又渴,吃了点心喝了水,因被堵在屋里,故无脸面见小姐,才藏入柜内。我不是坏人,请小姐宽恕,放我逃走!”说完,眼泪都要下来了。 “你身犯何罪,蹲监坐狱?” “我一家被秦桧所害。” “你姓什么叫什么?”姑娘苦苦逼问,岳雷没法儿,只得实说: “我家原住相州汤阴县,父岳飞字鹏举,母亲李氏,我排行在二叫岳雷。” “你是岳雷?” “正是。只因奸贼秦桧投敌卖国,陷害忠良,我父兄屈死在风波亭,我一家又被抄。我只身逃避在外,怎奈官府画了影图形,追得无处安身,因此误入闰房。望小姐念我一家被害,将我放走。我岳雷决不忘小姐的大恩大德!”姑娘一听是岳家之后,非常同情。她父亲常提起岳元帅的名字。岳飞领兵带队和北国打仗,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宋朝擎天玉柱,也听说秦桧害死岳飞,今天听岳雷一说,姑娘也很难过。 正在这阵儿,楼梯噔噔噔响得急促。就听崔顺喊: “玉莲,守备大人一定要到楼上搜查,你准备准备!”姑娘一听,吓得颜色更变。这要是把岳雷搜出来,自己名誉事小,二公子岳雷也就活不了啦!我家落个窝藏犯人之名,也得被抄,这可怎么办?岳雷说; “我冲出去,和他们以死相拼!”玉莲说; “不行!外边堵上了。你出去,寡不敌众,以卵击石,非落入虎口不可!你快藏在柜里,我去对付官差。”说着,推岳雷进柜里,将宝剑挂到墙上,将门儿关好。姑娘稳稳心神,站在门口。崔顺进屋说: “女儿,守备大人非要进来搜查不可。” “爹,这屋没人,用不着搜。再说女儿的闺房怎怎能叫他们出出入入?”正说话呢,郎兴上来了,借屋里灯光,上下打量着玉莲,见玉莲花容月貌,明明不想进屋,他也得搭咕几句: “小姐,请了!”崔顺说: “女儿,这是守备郎大人。”玉莲说: “大人可好?” “好,好!小姐,犯人逃至花园儿不见了,怕是偷入了绣楼。如果我们一走,赋人出来,惊着小姐可怎么办?我进去看看。”玉莲强作锁静: “大人,我一直没离开屉子,进来人能看不见吗?” “贼人诡计多端,腿脚轻便!你乃是个弱小女子,他就是进来,你也看不见。”他在这儿直蘑菇,崔顺烦了:“玉莲,就叫他搜搜。”意思是快打发他走就得了。老头不知道柜中有人呀!那岳雷在里边,心都快蹦出来了,如果进来,叫他看见可怎么办? 这时郎兴见崔顺答应了,他也不管姑娘乐意不乐意,愣闯了进来,姑娘吓得将身紧靠墙壁,都动弹不了啦!崔顺在门口站着。郎兴先到西屋看了看,犄角儿旮旯儿全找个遍,没有;又到东屋搜,屋子里一目了然,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床下,他用刀把床帘撩起来,伸大刀一攉拢,知道什么也没有,郎兴有点儿失望了:没有人?怪事!崔玉莲把脸一沉:“守备大人,我这是闺房,大人血口喷人,说我藏人,这要传出去,叫我怎么作人啊?——爹呀,他是寒碜女儿呢!我不活了!”姑娘一哭,郎兴傻啦,吓得慌忙出去。崔顺连忙劝说: “女儿,别哭别哭,我找他们评理去!”说完,老头儿气呼呼地追郎兴去了。姑娘一看都出去了,她也不哭了,偷偷出来,扒门缝看,见人都下楼了,连忙把门插上,想把岳雷放出米,叫他逃走,她刚一拉拒门儿,房门被拍得啪啪直响: “开门!开门!” “谁?”玉莲惊慌失措地问。 “我,是郎兴!快开门!”郎兴又回来了。 “你为何去而复返?”“二次搜查!”姑娘从东屋出来,站在房门问: “你已经搜完了,为啥又来捣乱?” “刚才没搜到。再搜一次,快开门!” 原来郎兴刚才下楼走着,越核计越觉着不对劲儿,小姐变颜变色的,屋里准有事儿!可是哪都搜到,却没有人……哎呀!那个柜子没搜……不行!我得回去!就这样,他二次返回,上楼敲门: “小姐,快开门,快开开!”姑娘就是不开。越不开,郎兴越生疑,料想岳雷准在这屋里, “当!”一脚将门踹开,姑娘被吓得瘫那块儿了。这小子进星先奔衣柜,到近前用手一拉,柜门儿开了,姑娘把眼一捂,心说:完了!再看郎兴,望着衣柜里边,两眼发直。怎么柜里边没人儿!郎兴大失所望,满以为这里边有人,可事实却相反。怎么就没人呢?能不能是在我下楼的工夫他钻到床底下?他用大刀在床下一划拉,仍觉没啥东西。站娘也纳闷;人哪儿去了呢?但她一看没搜着,来精神了; “守备大人,你诚心欺负我家软弱,屡次三番闹我的绣楼。来人呀!”姑娘这一喊,郎兴害怕了,吓得他扭头就跑。 这时,崔顺带领家人站在院里骂; “郎兴,你不是人!屡次三番出出入入的,你安的什么心?你我找地方评理去!家人,把他绐我轰出去!”郎兴吓得更是抱头鼠窜。 崔玉莲扒楼窗看得明白,见郎兴真的走了,这才关上窗户,把里屋门插好,往屋里看了看说: “岳公子,你在哪儿呢?”那岳雷一撩床帘,从床底下钻出来了。原来,郎兴二次搜绣搂,岳雷就知道不好,非搜衣柜不可,得搬搬家。他知道床下搜完了,便出了衣柜钻到床下。等郎兴用大刀划拉床下时,岳雷已用仙人贴画的功夫,双手紧抓床板,将身子悬起来贴在床板上,所以铁刀没碰着他;如果郎兴往上挑刀,岳雷也就完了。崔小姐一看二公子安然无事,挺高兴。岳雷说: “小姐!你跟我受惊了!”姑娘说: “二公子,不用客气,如果不是闹这件事,你我也无缘见面,我敬佩岳家满门,精忠报国,忠孝双全。纵然担点儿风险?我也高兴。”岳雷说: “请问,小姐贵姓大名?”姑娘将姓名家世从头说了一遍。 “二公子,你这是想上哪去呢?” “我要进京城找秦桧替父报仇,天色不早,我要走了。多谢你救命之恩,将来我岳雷若能洗清冤枉,必报此恩!”说完,深深一鞠。 这一行礼,闹得始娘大红脸。岳雷往外走,姑娘很觉舍不得,好象还有话没说完,但又没法儿留岳雷。岳雷一拉门门,推开门,刚往外走,门口站着一人,一步就抢进来了。岳雷吃了一惊,连连后退。姑娘一瞧,是自己父亲,羞得满面通红,张口结舌,怕父亲说出别的,只得低头不语。崔顺说: “二公子,我在窗外偷听多时,怪不得郎兴不走,在这转来转去,原米你真在我女儿房中。玉莲,这太危险啦!你怎么不早说,若早告诉为父,我也不能叫他搜呀!这要是从我家搜出去,二公子落入虎口,岂不作孽吗?”姑娘和岳雷一听,知老头没有恶意;岳雷连忙跪倒: “老伯父,多亏令千金救我一命!”崔顺说: “起来吧!” “多谢老人家,我要告辞了。” “就这么走哇?” “伯父还有什么事?” “岳雷,我可不是讹你,玉莲留你在房中,将来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没有不透风的墙,让别人谈论,说三道四,我这老脸往哪儿放?” “老人家,我实在对不住小姐。” “用不着!这么办吧!将玉莲终身许给公子为妻,你看如何?”岳雷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吓坏了:父仇没报,怎么能答应亲事?姑娘一听,倒是满心欢喜,但有点儿抹不开,急忙出屋,躲在门外偷听。岳雷说:“伯父大人,令嫒乃千金小姐,我是国家罪犯,上无栖身片瓦,下无立锥之寸地,一家子生死不知,父仇没报,怎能应亲?一来叫人耻笑,二来我此番进京找秦桧报父仇,生死不定,如有个马高蹬低,岂不误了小姐的青春!”崔顺听了这话,更欣赏岳雷了:这小伙子有出息!不愧是岳飞之子。深明大义!你看人家说的话,句句占理。就冲这样儿,我姑娘非给他不可“二公子,我女儿给你,也不耽误你报杀父之仇。现在是定亲,不是完婚,先有这么回事。等你家洗清冤枉,报了父仇再成亲,我姑娘等你就是了。” “老人家,儿女亲事,父母做主,我怎好自作主张?” “这话倒也对。可你父母不在,就自己做主呗!况且你藏在我女儿楼内,你就不替女孩儿家想想?如果此事你不应,我女儿怎么给人家?外人再有闲话,她只可一死。救了你,没了我女儿,老夫怎么活呀!”岳雷一听这话,没词儿了,只得说道: “老人家,如此说来,我高攀了。岳父在上,受小婿一拜!”崔顺乐的胡子都要撅起来啦: “贤婿免礼免礼!女儿,你也进来吧!给他弄点儿吃的。”姑娘在外边听得真真儿的,从心里往外高兴,一听父亲叫自己,急忙走进来,叫起丫环做吃的。翁婿二人就在绣楼上边吃边谈。崔顺说:“孩子,你到京城干什么去?”岳雷说: “一来打听全家消息,二来找秦桧去报杀父之仇。” “孩子,你一个人不行!人单势孤,弄不好有危险。” “请您放心,我到临安见机行事。等我从临安回来,定然来看您老!” “早早回来,免得我挂念!玉莲,为岳公子打点两套衣服,准备点儿银子。”崔玉莲点头答应。 转眼之间,天交四更了。岳雷说: “趁天没亮,我得走!白天怕给官差认出来。”崔顺说: “我不多留。玉莲,你送送。”老头说完,在前边走,小夫妻在后边跟随,崔顺说; “我到前边看看有没有人,没人时你再出去。”岳雷点头。一看崔顺走远了,崔玉莲说: “将军此去,不定何时归来,一路保重。”岳雷说; “我知道了。等我把事情办完,一定来看你。”这时崔顺回来一摆手; “岳雷快走,外边没人!”岳雷提枪背包袱出了大门,大门关上了。 岳雷抬头望望星斗,辨认一下方向,撒腿就走,他刚想拐胡同,就听背后,噔噔噔,脚步声音响,猛回头一看,从树后和墙角蹿出几条黑影,直奔自己而来,岳雷知道是抓自己的,磨头就跑,迎面也来了一伙人,堵住道路,有人高喊; “抓住他,别叫他跑了!”来的正是郎兴,还有他手下的打手,他们在外边等半宿了。因为郎兴到绣楼没拽出岳雷,姑娘一喊一哭,把这小子吓得跑出大门。但他还不死心,便亲自带人在门口堵着。只要岳雷一出崔府,就跑不了。 岳雷打里边一出来,郎兴就看见了,大喊一声; “上去,抓住他。”四下埋伏好的兵丁都冲出来要抓岳雷,岳雷一看腹背受敌,急忙抖枪,遮前挡后,拚命了!郎兴高喊:“反叛岳雷,赶快放下大枪,饶尔不死,不然让你当场废命!”岳雷只顾拚杀。虽然武艺不错,但是架不住人多势众,眼看要不行,光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道旁树上有人高喊; “二公子,不要担惊,少要害怕,我来救你!”话到人到,从树上跳下一个大汉,要解救岳雷.不知二公子能否脱险,下回接着说。 ------------ 第十四章? 梁红玉仗义出手? 岳孝娥含恨归天 二公子岳雷在崔顺的门前被困,眼睁睁性命难保,突然从树上跳下一条大汉,手里拎着一条大铁枪,冲进人群,手持大枪东扎西挑,打得官兵哭爹喊娘,四散奔逃。这个人来到岳雷近前说: “二公子,随我来!”说完,他在前面开道,岳雷在后边跟随。一前一后,蹿进树林,到林里站住脚,岳雷一看,那人正是自己的恩人欧阳从善。 这时候,郎兴领人马追到树林,光在林子边吵吵,不敢进来,不知道树林里有多少人,怕被暗算。岳雷问欧元从善: “恩公,出监之后,你去哪啦?”欧阳从善说: “别提了!咱俩在十字街分手,我想把官兵引走,没想到那帮小子更贼,谁也不追我。我跑出了五六里地回头一看,一个人也没有。我知道不好,准知是追你去了。我赶紧回头找你,整找了半宿!后来转到这个地方,见有官兵在这转悠?我就藏到那棵树上,暗中观看。方才太困啦,刚打个盹;就那阵儿,见你被围起来,把我惊醒,才来救你。”“恩公,两次救命,恩重不言谢,我岳雷将来一定报答!”“别客气了,你我患难之交,我还要帮助你抓秦桧,替岳元帅报仇呢!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不可久留,快走!” “咱们往哪儿去?” “快出城!”二人拐弯磨角,来到城墙边,城门还关着呢! 这时,远处传来马队的声音,二人顺着城墙的马道上了城,见城上没有军兵把守,来到垛口边上,欧元从善从腰里解下一条绳子,二人缒城而出,暂且不提。 再说冯忠、冯孝,解了岳家家属,到了临安,安顿驿中,即来报知秦桧。秦桧正在想如何处置把岳家一门人口。其时韩元帅正同了夫人梁红玉进京朝见了高宗,尚未回镇。家将来报知此事,梁夫人就请韩元帅速去阻住队伍,不许看押校尉动手。自己忙忙的披挂上马,带领了二十名女将跟随,一直竟至相府,不等通报,直至大堂下马。守门官见来得凶,慌忙通报。王氏出来接进私衙,见礼坐下。梁夫人道:“快请丞相相见,本帅有话问他!”王氏见梁夫人怒容满面,披挂而来,谅来有些儿尴尬,假意问道:“夫君奉旨进宫去,尚未回来。不知夫人有何见教?”梁夫人道:“非为别事,只因岳元帅一事,人人生愤,个个不平。闻得今日又要将他家属斩首,所以本帅亲自前来,同丞相进宫去,与圣上讲话。”王氏道:“我家相公正为着此事,入宫保奏去了,谅必就回,请夫人少待片时。”一面吩咐丫环送上茶来,一面暗暗叫女使,到书房去通知秦桧,叫他只可如此如此。秦桧也惧怕梁夫人,只得连忙假意打从外边进来,见了梁夫人。梁夫人大怒道:“秦丞相!你将‘莫须有’三字,屈杀了岳家父子三人还自不甘,又要把他一家赶尽杀绝,是何缘故?本帅与你到圣上面前讲讲去。”秦桧连忙陪笑道:“夫人请息怒!本是圣上传旨,要斩岳氏一门。下官连忙入朝,在圣上面前再三保奏,方蒙圣恩免死,流发云南为民了。”梁夫人道:“如此说来,倒亏你了。”也不作别,竟在大堂上了马,一直出府去了。 秦桧心中方把这块石头放下。王氏道:“相公,难道真个把岳家一门都免死了么?倘他们后来报仇,怎么处!”秦桧道:“这梁红玉是个女中豪杰,再也惹他不得。倘若行凶起来,我两人的性命先不保了!我如今将机就计,将他们充发云南,想当年岳飞在教军场枪挑小梁王,我只消写一封书来送与柴王,就在那边把他一门尽行结果,有何难哉!何况杀岳飞抄岳府本来就是圣上的意思,我又何苦结仇太深?”王氏赞道:“相公此计甚妙!”不言夫妻计定。 却说梁夫人出了相府,来至驿中,与岳夫人见礼坐下,叙了一会寒温。梁夫人道:“秦贼欲害夫人一门性命,贱妾得知,到奸贼府中要扭他去面圣,所以免死,发在云南安置。夫人且请安心住下,待妾明日进朝见驾,一定保留不去。”岳夫人听了,慌忙拜谢道:“多感夫人盛情!但先夫、小儿既已尽忠报国,妾又安敢违抗圣旨?况奸臣在朝,终生他变,不如远去,再图别计。但有一件大事,要求夫人保留妾等耽延一月,然后起身,乃莫大之恩也!”梁夫人道:“却为何事?”岳夫人道:“别无牵挂,只是先夫小儿辈既已身亡,不知尸骨在于何处?欲待寻着了安葬入土,方得如愿。”梁夫人道:“这个不难!待妾在此相伴夫人住在驿中,解差也不敢来催促起身。” 岳夫人连连谢了,此刻岳家人是“犯人”,不让出驿馆的大门,里里外外只有韩世忠、粱红玉帮着忙活。粱红玉出去,功夫不大,回来了: “白跑一趟,谁也不知道!当初邢狱官倪完带家眷回原籍了,其他的禁卒也全换了。”李夫人听了,又着急了,眼泪在眼圈里含着。粱红玉说: “弟妹,急也没有用,慢慢找。元帅归天,乃是腊月除夕之事,所以无人知道。不如写一招纸贴在驿门首,如有人知得尸首下落前来报信者,谢银一百两;收藏者,谢银三百两。出了赏格,必有下落。”岳夫人道:“如此也好,但是屈了夫人,如何做得!”梁夫人道:“这又何妨?”随即写了招纸,叫人贴了。梁夫人当夜就陪伴岳夫人歇在驿中。说得投机,两个就结为姊妹。梁夫人年长为姊,岳夫人为妹。 过得一夜,那王能、李直已写了一张,贴在招纸旁边。早有驿卒出来开门,见了就来与岳夫人讨赏,驿卒道:“小人适才开门,看见门上贴着一张报条,小人揭得在此,请夫人观看。”岳夫人接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欲觅忠臣骨,螺蛳壳内寻。”夫人流泪道:“我先夫为国为民,死后还有人来嘲笑。”梁夫人道:“报条上写得明白,决非奸人嘲笑,必是仗义之人见元帅尽忠,故将尸骨藏在什么螺蛳壳内,贤妹可差人寻访寻访。” 正说话,梁红玉带的女兵进来了: “夫人,外边来了一位员外,说是找您有事,驿馆的人不让进,正好叫我们看见了,怎办?”粱夫人说: “我看看去!”。 梁红玉到外边一看,来的这个人穿的挺豪华,白脸黑胡,正和驿卒吵嚷。她走上前问道: “什么事?”当兵的急忙过来说: “那个人要进去找您,因为这里押着岳家满门,所以没让进。”粱红玉把眼一瞪: “放进来!” “是。”当兵的冲着门外之人一招手: “快请进来吧!”那个人也不客气,往里就走:秦桧派来的打手暗中看的真真的,心说:这是准呀?好大胆子,等我出去告诉相爷,非抄他家不可!这个人跟在梁红玉身后进了大厅。 梁红玉把他带进里屋,引见给李夫人。进来的这个人连忙施礼: “元帅夫人,草民有礼!”李夫人欠身离座: “员外,我担待不起,请问贵姓大名?” “我姓李,单字名直,在本城里开个买宴。” “李员外,到这有事?” “我来送信。我有个好朋友名叫倪完,原是狱官;还有个拜弟叫王能,我们非常敬佩岳老爷。最恨秦桧,陷害干国忠良。怎奈我们是平民百姓,救不了大帅,只能暗中活动。自从岳元帅进狱之后,我和王能经常到狱中看望他,我们大家写好了万民表保奏大帅。万民表递上击,石沉大海,音信皆无。后来才知道万民表落到了秦桧手中,秦桧又加害保奏之人刘允升。多亏秦桧的家人何立送信,才知秦桧夫妻订计,抄拿岳家满门,我们便请假老道周三畏给你全家送信,大概信送晚了,致使你们被抓入京城。今日要把你全家处斩,我们才得信儿,都为你们一家落泪。又多亏粱夫人保奏,方才脱过死难。我今天到此特来相告,岳元帅和公子岳云张宪于腊月二十九日归天,被勒死在风波亭,当时有倪完给我送信。我怎忍心叫忠良超暴尸荒野?我叫家人把尸作偷偷运出,装上棺椁,悄悄地埋在西湖边的螺丝壳堆里,等有一天岳元帅的冤枉被洗清,可将棺椁取出,入土为安,故此前来送信。”李夫人一听,又惊又喜: “恩公,请受我一拜!” “不敢当!” “我丈夫屈死,我们正为找不着尸首犯愁,恩公大仁大义,我感恩非浅!”说完,叫来岳霖,岳震: “给恩公磕头!”李直看到俩孩子,稍感安慰:“岳家还有后代!”又说: “只是怕老贼秦桧破坏,从中阻拦。”梁红玉说; “有我和韩元帅在,他不敢拦!李员外,你帮出个主意,把这几个人安葬在什么地方好呢?”李直说:“我家有个坟地,在西湖边上的栖霞岭下,风水很好。本来我要把祖坟迁到那里,现在岳大帅没茔地,如不嫌弃,可把岳元帅几人安葬在栖霞岭拿下。”岳夫人和梁红玉都挺感激,拿出钱要买这块墓地,李直说啥也不要,情愿奉送,表示敬意。 第二天,李直领道,由梁红玉陪伴李夫人,全家老少全跟着来到西湖边上,西湖边上的螺丝壳堆积如山,多亏李直领着,要不然真不好找。李直找到了标记,把螺丝壳扒开,露出岳飞、岳云、张宪三人的棺材,一家人个个辛酸落泪,哭得死去活来。岳家家丁在栖霞岭下打好墓穴,将几口棺材依次安葬,又把买来的香、蜡、纸,餜,干鲜果品,供在坟前,烧纸化钱。顿时,纸灰四起,哭成一片。三百多人趴在坟前哭完岳飞哭岳云,哭完岳云哭张宪。李氏夫人的嗓子都哭哑了,岳霖、岳震、张国祥哭得两眼通红!梁红玉心似刀扎;孝娥小蛆手脚冰冷,脸色发青!洪氏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都哭差了声!只哭得天上的飞鸟哀叫;只哭得湖里的游鱼伤情;只哭得老天阴沉沉;只哭得大地起悲风! 正在这时,远处跑来几十匹马,马上之人全是青衣红帽当差的,手拿着公文。为首的俩小子是刑部大堂的都头,一个叫孙仁,一个叫尚德,因他俩太坏,人送外号叫损阴、丧德!这次秦桧派他俩押解老岳家去云南。俩小子来到坟前跳下马来,拿出公文: “哎?列位别哭了!秦丞相钧旨,不许你们在京城逗留,叫你们今天就起身奔云南。走吧!”众人一听,更难过了;刚把灵柩入土,就逼走?众人谁也不动就是哭。后来李夫人发话,大家才跟着走,不多时进了临安城,孙仁这小子押着众人,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他一扭脸,看见孝娥小姐,这小子乐了。孝娥虽哭得跟泪人一样,但姑娘长得俊美,别有一番的姿色;头上黑黑的青丝,粉白的脸儿,亚赛二月初开的梨花;杨柳细膜,一身白色孝服,更显得好看。孙仁这小子凑近孝娥面前,把眼睛一眯缝: “大姑娘,别哭了!挺好看的小模样都哭丑啦!笑一笑,少一少;愁一愁,白了头嘛。人死就死了,哭也不能活,擦擦眼泪跟我走吧!”说着伸手拉姑娘。孝娥小姐早气坏了,无名大火撞到顶梁,较足力气照着这小子“啪”就是一个大嘴巴,打的这个脆呀!当时把这小子的后槽牙打活动了,还把舌头垫破了,嘴角流出血来,气得问道: “你打谁?” 孝娥有一身好武艺,脾气还好,平时总不高声观话。今天可真急眼了: “畜牲!你老实点儿,小心你的狗头!”孙仁开始有点儿害怕,后来一想,你是犯人,我是解差,你能把我怎么的?再看姑娘孝娥柳眉倒坚,杏眼圆睁,站在他的眼前。孙仁这小子手捂嘴巴乐了: “大姑娘你打我,打得好,不疼,我不生气!再来一下?哼?你也别装蒜了!不是当初你爹当大帅那阵儿,你是千金小姐的时候了!现在你是犯人,我是老爷,你得听我的!路上好好侍候老爷,有你的便宜!”说完又拉姑娘,姑娘听这话,气得差点儿昏过去,心说:我是个女儿,不能为父兄报仇,受此屈辱,在世何为?千休万休,不如死休!国祥将军,元帅给你我定了终身,恕我先走了。”回头见路旁有一口大井,姑娘早就看见道旁有口水井,手攥着张国祥给她的亮银瓶,飞步上前,罗裙蒙面投井自尽。后人因念其品德高尚,行举贞常,抱瓶而死,都称她为“银瓶小姐”,以表其贞烈。后来岳飞冤案昭雪,有人在“银瓶井”上修了一座“孝女亭”,如今在杭州市法院街,古迹尚存。 当时孙仁一看,吓傻了: “救人!”话音没落,张国祥赶来照他的后脑勺“当”就一铁锹,这小子身子一晃, 倒下了,国祥“当”又一锹,把这小子的脑袋劈成两半儿,没的说是断气了。 尚德一看孙仁被砍死了,当时把刀拉了出来: “你们要反?敢杀解差!”张国祥大怒,要挥铁锹连他一起杀了,岳安等家人死劲抱着劝着,这时候梁红玉过来问: “怎么回事?”岳安太哭:“小姐被这小子逼得投井啦!”梁红玉:“哎呀!”一声,赶紧叫人打捞。等捞上来一看,孝娥小姐早就断气了。因为井水浅,井底有石头,大头冲下一头砸到井底的石头上,当时废命!李夫人光顾哭女儿了;尚德还想不依不饶,可看张国祥那疯劲还真有点怕。梁红玉说: “孙仁逼死岳门女眷,罪有应得,这场官司找找秦桧去打!你不乐意,要你狗命!”尚德一看,梁红玉真火了,孝娥又死了,不敢深究,怕事闹大,忙说: “既然梁夫人承担此事,那就好说。请岳家人快起身吧!”梁红玉说: “不忙!”又派人抬来两口棺材,把烈女孝娥安葬在栖霞岭;另口薄皮棺材,装上孙仁,送进乱坟岗子,刨坑埋起来了。梁红玉也不敢再留李夫人,怕秦桧又生奸计继续害人,嘱咐李夫人路上小心,又告诉众解差,路上不许难为岳家人,谁难为岳家人,回来算帐,解差答应。 岳家人回驿馆收拾东西。梁红玉去太理寺找万俟卨,说明孙仁、尚德欺侮岳家的事,万俟卨见事情惹大了,没敢怪罪,并把尚德换回来,另派四个解官前去解送,这四个人是姜涛、沈明、陈启和马龙,大理寺的老人儿,是拜盟把兄弟,都是当初周三畏提拔的,对岳飞被害之事很同情,尤其是姜涛跟着周三畏有点儿亲戚。这个人拳脚挺好,心眼儿也不错。就这样,梁红玉和韩世忠也不放心,怕路上出事,又派了四个得力的家将护送岳家老小。 梁夫人送回驿中,已见那四个解官、二十四名解差催促起身。岳夫人就检点行李,择于明日起身。梁夫人亲送出城,岳夫人再三辞谢,只得洒泪而别。梁夫人自回公寓,岳夫人一家自上路去。这里秦桧又差冯忠带领三百名兵卒,守住在岳坟近处巡察,如有来祭扫者,即时拿下。一面行下文书,四处捉拿岳雷;一面又差冯孝前往汤阴,抄没岳元帅家产,不提。 却说那秦桧见岳飞父子被除掉,朝廷议和成功,岳家老小被发配云南,可算了了心事,十分高兴。这一日上朝,轿子刚出相府,忽然有人来报说一个道人拦路。秦桧暗暗惊疑,命人把那道士带上来。吴化带众武师守在轿门边,但见一位道长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倒也精神,见了秦桧稽首笑道:“无量天尊,天下皆知相爷文状元出身,贫道写了首好诗献与相爷,若能识得,高枕无忧。”吴化大怒道:“什么杂毛道人,休得无礼。”秦桧却见那道士倒也淡定,微笑并无惧色。便命把诗呈上。 展开却是 秋月春风似水流,等闲白了少年头。功名富贵今何在?好汉英雄共一丘! 对酒当歌须慷慨,逢场作乐任优游。今生不做猢狲王,且向樽前一醉()。 秦桧看了,忽想起年轻时家里穷困,在村子私塾教书,里面儿童顽劣,自己曾叹道:若得水田三百亩,今生不做猢狲王。 此事只有自己知道,这道人如何写出这句?便问道:“道长的诗姑且不论,这最后一字没有,诗不全,如何识得?”道长笑道:“若等施全,性命堪危。”秦桧不悦,命车驾起行上朝。 后面有何事发生,我等下回自知。 ------------ 第十五章 众安桥施全刺贼 关帝庙地藏降妖 却说秦桧问道士此诗为何不全,道士笑嘻嘻道:“若见施全面,相国命已危!”吴化大怒道:“敢诅咒相爷!”左右欲拿下,秦桧止住,道:“疯癫之士,本相不计较了。”命放了那老道。起轿上朝。等走出一段,秦桧命吴化派人悄悄跟着那老道,看看究竟什么来历。 那秦桧一路上朝,正在疑想:“这老道究竟什么来历!”看看进了钱塘门,来至众安桥,那前面护卫的坐下马忽然惊跳起来。轿夫怕马撞到轿子,连忙退后几步。秦桧命停轿,忽然一大汉见秦桧出来,挺起利刃,望秦桧一刀搠来。秦桧吓得急忙后退,后背磕在轿杆头上。钻心的疼。正危急间,那大汉忽然手臂一阵酸麻,举手不起。两旁家将拨出腰刀,将刺客砍倒,吴化夺了他手中之刀,一齐上前捉住,带回相府来。 且说秦桧吃这一惊不小,回至府中,喘息未定,命左右押过刺客来到面前,喝问道:“你是何人?擅敢大胆行刺本相?是何人唆使?说出来,吾便饶你。”那汉负伤浑身鲜血,大骂道:“你这欺君卖国、谗害忠良的奸贼!天下人谁不欲食汝之肉,岂独我一人!我乃堂堂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岳元帅麾下大将施全便是。今日特来将你碎尸万段,以报岳元帅之仇。不道你这奸贼命不该绝!少不得有日运退之时,看你这奸贼躲到那里去?”秦桧被施全千奸贼、万奸贼的骂,气得做不得声。随叫拿进大理寺狱中,明日押赴云阳市斩首。次日施全从容就义而死。 那施全为何在这里?却是众义士一直在临安筹划救出岳飞等人,却想不出道路,后来刘允升被暗杀,虞允文回四川寻找王贵。忽然年结之际,得到岳帅死讯,众英雄无不伏地痛哭,施全大哭道:“岳元帅,你用朝廷拨来的八百兵,血战十余年,大破拐子马;八日收洞庭,救驾牛头山;练兵三十万,饿死不扰民;身为节度使,夫人穿布衣。到头来这昏君奸臣年都不让你过完,天理何在?天日何在!” 再过几日牛皋等人来到临安,众人不免又抱头痛哭一场,施全已下决心徇死,先和众英雄商议,许贯忠和燕青去联络韩世忠两口,保住岳家满门;牛皋带众兄弟回太行山据守;自己说要寻找岳爷三人尸身留了下来。实际一直潜伏临安城打探。日夜思量与岳爷报仇。别了牛皋之后,已经知道岳家老小无恙,又搞清了秦桧上朝线路,这一日在客房内摆放上岳飞灵位,哭奠了一番。打听得秦桧上朝,必由众安桥经过,他便躲在桥下。饲机行刺。 后人有诗赞之曰: 壮烈忠义士,求仁竟不难。春秋称豫让,宋代有施全。 怒气江河决,雄风星斗寒。云阳甘就戮,千古史斑斑。 且说这日秦桧退入私衙,神思恍惚,背后被撞伤。心里又憋闷,伤竟多日不好。王夫人好生闷闷不悦。高宗听说,特派御医诊治,也无疗效。一日晚上秦桧忽听家人说那日的疯道人又在府门口求见,秦桧想起那日道人提醒自己施全行刺之事,忙令人唤入,也不让王氏回避。秦桧躺在床上见了道长,拱手谢道:“多谢仙长那日提醒本相行刺之危,敢问仙居何处?秦某定派人金塑神像,光大庙宇。”那道士笑道:“贫道姓陈,名希真是也。奉大金四王爷之命来报复秦相。”秦桧这才明白。笑问道:“那施全的确凶猛,但冲来半路上忽然瘫软,想必是仙长做法。”陈希真笑道:“班门弄斧的小技,让相爷见笑了。” 列位看官,要晓得施全在百万军中打仗的一员勇将,那几个家将哪里是他的对手,反被他拿住?却因陈希真暗中施法掣肘不肯叫他刺死了秦桧,坏了宗弼的野心,所以犹如有人阴中扯住他的两臂,施全举不起手来,任他拿住。 秦桧大喜,命人取金银相赠,希真哪里肯收,秦桧夫妇致意再三,希真方受了些。又谈到秦桧背痛,希真开了些药方,说月底再服便可痊愈。又议论了宋金两国形势。希真见秦桧困乏。便告辞出来。此刻天已经擦黑。 且说希真手中拿着金银包裹,离了相府,正在小巷穿行,忽觉身后有人,猛回头看到一名道士稽首道:“无量天尊,兖州一别,弹指又是数年了。”希真心中大惊,暗想公孙胜竟来得这般快,也不回话,便把手中金银包裹抖开,立刻化作数道金银光芒向公孙胜射来。自己则立刻遁去。公孙胜一声笑,那拂尘掸落光芒,紧跟希真。希真停下正是众安桥一侧,公孙胜站在桥另一侧道:“陈道子,众雷将散妖都已经伏诛改过,只有阁下一人还在残害忠良,前两番三味真火之劫你都逃了,可知凡事不过三。”希真取出乾元镜笑道:“贫道宝镜已经修好,安知是谁事不过三?”说罢持镜大喝一声疾,镜中金光飞起直奔公孙胜,公孙用拂尘一挡,拂尘竟被烧焦,公孙弃了拂尘,身边起五色祥云蔽体,摘下身后松纹剑,也喝一声疾,但见希真身旁烈焰四起,两人战了多时,希真渐渐式微。 忽然只听半空有人朗声大笑,公孙一抬头,心中大惊,但见忽来道人身躯遮天蔽日,正弯腰俯瞰自己。再看看周围,哪里是什么众安桥。才知中了他计,原来希真去秦府有意引诱公孙胜来,果然把公孙引导众安桥,桥的一侧铺好了忽来道人的宝物留仙图,从公孙上桥那刻起便进了留仙图。任你法力高强,上了图便是上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听图外人摆布,只需图外人把图一抖,图中之人立刻化为飞灰。忽来道人笑道:“公孙先生好手段,贫道故用留仙图留客,既如此请先生先把小徒放了,我再和先生详谈如何?”公孙胜不言语,反而加紧咒禁,但见三味真火冲天而起,那希真宝镜碎裂,大叫一声,浑身起火。忽来道人惊怒,忙伸手拉出希真,细一看陈希真被烧掉两魂六魄,竟只剩一魂一魄。忽来把希真魂魄装入袋中,对公孙喝道:“我不伤你,你反而伤我徒弟?”手中拿起一乾坤笔,在画上一挥,顿时现出几条火龙,围住公孙胜, 公孙胜把松纹剑画个圈挡住火焰。忽来道人见公孙一时不能拿下,笑道:“道长真不好请。”便想抖落此图,让公孙胜化为飞灰。 忽然间只听一阵怪笑,眼前一个人影晃过,公孙胜看看周围目瞪口呆,哪里是众安桥,分明是临安城外关帝庙前。原来公孙胜和希真斗法多时都在图上,忽来道人携了图带他们来这里。公孙面前就是那疯和尚,也不知何时夺了忽来道人手中的图和笔,忽来一样惊得目瞪口呆。只听那和尚笑道:“哎呦呦,贫僧正要大解,这纸来得及时,这笔却没啥用,贫僧不识字,只能用来挠虱子。收了道长两件礼物,贫僧只好把帽子送了。”说罢摘下僧帽扔去。在忽来眼中,那破烂僧帽简直大如宇宙,根本没法接,无可挡。于是被扣在帽子底下。那疯和尚捡起帽子一看,忽来道人变得如蟋蟀大小躲在帽中。公孙胜在旁喝道:“你这妖道,身为汉人却助番邦,专一用法力阴谋残害忠义之士,如今报应到了!”忽来道人大叫道:“世上只有强弱哪来是非?那是非都是人们凭利害编出来的,比如在岳鹏举而言是精忠报国,在金兀术而言何尝不是为女真鞠躬尽瘁?至于法力智谋,你们不用法力智谋能捉住我吗?自古成者王侯败者为贼,要杀就杀不必废话!” 疯僧沉吟一下道:“如此,今日废了你法力但留着你的才华,六百年后宋朝早没了,你尽管把今日的事编成书,看看老百姓如何评价你。若大多百姓真觉得你的书好,即可恢复你的法力。若是你的书被百姓嫌弃,到时和尚还要找你理论。”说罢对帽子里念句口诀,忽来惨叫一声昏倒。疯僧便把僧帽戴在头上。旁边公孙胜稽首谢过大师救命之恩,问道:“神僧前两次阻止我诛灭陈希真,是为了引出这个魔头么?”疯僧笑而不答,道:“如今陈希真也算有了下落。”说罢,把希真的一魂一魄放下了。 绍兴十二年 三月? 嵩山 陈希真又成了破破烂烂的老疯子,一边走一边哭叫女儿回来。走到半山腰,已经哭得累了,坐在石头上歇息。忽见一个女孩跑来,笑道:“老爷爷你回来了?”希真定睛一看又是那个女孩,如今已经八九岁,更像丽卿了。不由哽咽说不出话来。女孩笑道:“老爷爷不认识我了吧?这是你给我的玩意。”掏出那发亮的鸡子大小的石头。希真不由泪下道:“爷爷认得你呀,你不是叫刘丽卿吗?这是我女儿小时的玩具。”小丽卿笑道:“那你的女儿呢?”希真泪眼模糊道:“都是爷爷不好,老想让她当公主,她烦了,骑马跑了,不回来了。”小丽卿笑道:“就是呀,当公主有什么好呀?我姑姑说这里是天下最美的地方,老爷爷你住下吧,每天陪我讲故事好不好?”希真笑道:“爷爷岁数大了,上不到顶上了,就住半山腰,你想爷爷就下山来找我玩好不好?”小丽卿鼓掌道:“好呀,好呀。” 山上寺庙里 慧娘在屏风前静静看着一老一少对话,也不由拭泪了。对左右叹道:“那个野心勃勃,阴险狡诈的陈希真被三味真火烧死了,剩下这个爱女儿的老头子。善哉,善哉。” 预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十六章 柴娘娘大义释私仇 王统制自尽赎己过 且说岳太夫人一门家眷,跟着四个解官、二十四名解差,一路往云南进发。一日,已到南宁地方。那南宁当初宋朝却叫做“南宁州”,就是柴王的封疆。自从柴桂在东京教场中被岳爷挑死,他的儿子柴排福就荫袭了梁王封号,镇守南宁。因得了秦桧的书信,晓得岳氏一门到云南必由此经过,叫他报杀父之仇,那柴排福就领兵出铁炉关,在那巴龙山上把住,差人一路探听消息。那日,岳夫人一行到了巴龙山下,见一派荒凉地面,又无宿店,只得打下营寨,埋锅造饭。那探子连忙报上巴龙山。 柴排福听报,就上马提刀,带了人马飞奔下山,直至营前,大声喊道:“岳家人谁来见我!”这边家将慌忙进来通报,岳夫人好不惊慌。张国祥道:“太夫人放心,待小人去问他。”岳夫人道:“须要小心!”张国祥遂提棍出营,但见那小柴王头戴双凤翅紫金盔,身穿锁子狻猊甲;外罩一件大红镶龙袍,腰间束一条闪龙黄金带;坐下一匹白玉嘶风马,手抡金背大砍刀。年纪只得十五六岁,生得来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张国祥把手中浑铁棍一摆道:“这位将军,到来何干?”柴排福道:“岳飞与孤家有杀父之仇,今日狭路相逢,要报昔日武场之恨!你们一门男女,休想要再活一个。你是他家何人,敢来问我?”国祥道:“我乃昔日岳帅帐下统制张国祥是也!我家元帅被奸臣陷害,已死于非命,又将家眷充发云南。就有仇怨,也可释了!望小王爷放一条路,让我们过去罢!”柴王道:“胡说!杀父之仇如何肯罢?你既姓张,不是岳家亲丁,快把岳家一门送出,孤家便饶你。不然,也难逃一命!”张国祥大怒道:“你这狗头!我老爷好好对你说,你不肯听我。不要走,吃我一棍!”便抡起浑铁棍打来,柴王举刀来迎。一个刀如恶龙奔海,一个棍似猛虎离山,刀来棍格,棍去刀迎,来来往往,战了百十来个回合。国祥的棍,只望下三路打;柴王的刀,在马上望下砍,十分费力。两人又战了几合,看看日已沉西,柴王喝道:“天色已晚,孤家要去用饭了,明日来取你的命罢!”国祥道:“且饶你多活一宵。”柴王回马上山。国祥回身进寨,夫人便问道:“却与何人交战这一日?”国祥道:“是柴桂之子。因当年先大老爷在武场中,将他的父亲挑死,如今他袭了王位,要报前仇。小人与他战了一日,未分胜负,约定明日再定输赢。”岳夫人听了,十分悲切。 到了次日,柴王领了人马,又到营前讨战。张国祥带了家将出营,也不答话,交手就战。正是棋逢敌手,又战了百十合。柴王把手一招,三百人马一齐上来捉张国祥。这里众家将亦各上前敌住,混杀一场。张国祥一棍,正打着柴王坐的马腿上,那马跳将起来,把柴王掀在地下。国祥正待举棍打来,幸得柴王人多,抢得快,败回上山。柴王坐下喘息定了,便吩咐众军士小心牢守:“待孤家回府去,多点人马,出关拿他。”众军得令,守定铁炉关,不与交战。 柴王飞骑进关,回转王府。来至后殿,老娘娘正坐在殿中,便问:“我儿,你两日出关,与何人交战,今日才回?”柴王道:“母亲!昔日父王在东京抢夺状元,却被岳飞挑死,至今尚未报仇。不意天网恢恢,岳飞被朝廷处死,将他一门老小流徙云南。孩儿蒙秦丞相书来,叫孩儿将他一门杀尽,以报父王之仇。如今已到关外,孩儿与他战了两日,未分胜败。因此回来多点人马出关,明日务要擒他!”那柴娘娘听了,惊道:“我儿,不可听信他人言语,公报私仇!”柴王道:“母亲差矣!岳家与孩儿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便是公报私仇又怎样!”正说间,有人来报柴进到了,柴氏母子急忙请入,原来柴进在云南十余载,辅助小柴王,把封地治理的民安国乐,母子都很念他的情。只见柴进带了宣赞进来,原来那小柴王刀法正是宣赞传授,柴王忙请叔公和师傅坐,柴进与柴娘娘,柴王见礼毕。问起岳家之事,便道:“王娘,小王爷在上,老夫正是为岳家之事来的,紧赶慢赶竟晚了一日,幸亏没闹出事来。”柴王道:“叔公不知,刚才母亲正劝我不要受他人挑拨,公报私仇;秦桧来信没怀好意是真,但那岳飞害的我自幼连父亲面都没见到,今日岂能放过他家?” 娘娘道:“吾儿当初年幼,不知其细。你父亲乃一家藩王,为何去大就小,反去抢夺状元?这件事你叔公最为清楚。”柴进便把当年梁王年轻,血气方刚,一心为柴家出头,去开封比武的事说了,接着道:“那时你父亲刚刚遇到我,我劝他不要去,他不肯听,但我要知道后来之事,便死拖活拽也不能让他去的。你父死后,多年来我们派人各处打探,已经全明白了。当时那考官正是有名的奸臣张邦昌,他为榨取贿赂,从中挑拨离间,告诉你父王说岳飞贿赂了考官宗泽,一心要夺状元,又私下派人威胁岳飞把状元让给你父王。所以你父王和岳飞校场上越斗越愤毫不留情,双方定下生死文书,结果刀枪无眼伤了你父。”柴王娘听到这里落泪道:“若不是当年你父去夺状元时,为娘已经身怀有孕,只怕柴家已经绝后;我儿要以你父王为鉴,千万别再逞一时血勇,惹出大祸。”柴王听了,低头不语。 柴进又道:“小王爷可知,即便当年你父夺了状元,恐怕祸事更大吗?”小柴王惊道:“这又为何?”柴进道:“宋帝黄袍加身才有今日宋室江山,凡是后代宋主一则忌讳大将兵权过重,你看岳飞如此战功,竟被害死;二则宋室对我柴家人表面厚待,实则提防。你父亲当初竟为了虚名偏偏去考什么最招忌讳的武状元,岂不是惹祸之道?当年他真中了状元,弄不好连这份云南家业都保不住呢。小王爷我且问你,岳元帅的名声你听来端的如何?”小柴王道:“岳飞名声确实不错,战功很多,而且军纪严明。”柴进道:“可又来,那昏君奸臣害死岳飞,但顾忌着岳帅声望不敢灭门,送哪不好故意送到云南来?还特意写信与你?你若当真杀了岳家满门,那朝廷必然把这恶名推到你头上,而杀岳将军的民怨也转到你头上,事情闹大,轻则朝廷追夺你的藩王,重则义士复仇,小王爷弄不好有血光之灾。而且你若杀害一门忠良之后,岂不骂名万代?再说那秦桧是哪家的孝子贤孙?上赶着为柴家报仇?他安的什么心?请小王爷细想。”小柴王听罢不由一身冷汗,低声骂道:“好个秦桧,不怪人家说他是豺狼心肠!不是叔公和母亲提醒,险些吞了他诱饵。”娘娘道:“我儿既然明白,明日可请岳夫人进关,与我相见。”柴王道:“谨依慈命。”当晚无话。 次日,柴王出关,单人独骑,来至营前,对家将道:“孤家奉娘娘之命,特来请岳夫人到府中相会。”家将进来禀知夫人。众人齐道:“太太不可听他!那奸王因两日战张爷不下,设计来骗太太。太太若去,必受其害!”太太道:“我此来乃奉旨的,拚却一死,以成先夫之名罢了!”众家将那里肯放岳夫人出去。正在议论纷纷,忽见有人来报道:“柴老娘娘亲自驾车来到,特来报知。”岳夫人听了,慌忙出营。一众家将跟着张国祥,左右扶着岳夫人出营来。恰好柴王扶着柴娘娘下车,岳夫人连忙跪下,口称:“罪妇李氏,不知娘娘驾临,未得远迎,望乞恕罪!”柴娘娘慌忙双手扶起道:“小儿误听奸臣之言,惊犯夫人,特命他来迎请到敝府请罪!恐夫人见疑,为此亲自来迎。就请同行,切勿推却!”岳夫人道:“既蒙恩德,不记前仇,已属万幸,焉敢有屈凤驾来临?罪难言尽!”柴娘娘道:“你们忠义之门,休如此说。”就挽了岳夫人的手,一同上车。又令柴王同各位公子、男妇人等,一齐拔营进关。 来到王府,柴进、柴王同众公子在前殿相见。柴娘娘自同岳太太进后殿见礼,分宾主坐下。柴娘娘、柴进将秦桧写书来叫柴王报仇之事细说了一遍,岳夫人再三称谢。柴娘娘又问:“岳元帅如何被奸臣陷害?”岳夫人将受屈之事细说一番。柴娘娘听了,也不觉心酸叹息。不一时,筵席摆完了,请岳夫人入席。柴进、柴王另同各位小爷,另在百花亭饮宴。柴娘娘饮酒中间,与岳夫人说得投机,便道:“妾身久慕夫人阃范,天幸相逢,欲与结为姊妹,不知允否?”岳夫人道:“娘娘乃金枝玉叶,罪妇怎敢仰攀!”柴娘娘道:“夫人何出此言?”随叫侍女们去摆起香案来,两人对天结拜。柴娘娘年长为姊,岳夫人为妹。又唤柴王来拜了姨母。众小爷亦各来拜了柴娘娘。重新入席饮酒,直至更深方散。打扫寝室,送岳夫人婆媳安歇。众家将解官等,自有那柴王的家将们料理他们,在外厢安置。 到了次日,柴王来禀岳夫人道:“姨母往云南去,必定要由三关经过。镇南关总兵名黑虎、平南关总兵巴云、尽南关总兵石山,俱受秦桧嘱托,要谋害姨母。况一路上高山峻岭,甚是难走。姨母不如且住在这里,待侄儿将些金银买嘱解官,叫地方官起个回文,进京复命便了。”岳夫人道:“多蒙贤侄盛情,感激非小!但先夫、小儿既已尽忠,老身何敢偷生背旨!凭着三关谋害,老身死后,也好相见先夫于九泉之下也!”柴娘娘道:“既是贤妹立意要去,待愚姊亲自送你到云南便了。”岳夫人道:“妾身身犯国法,理所当然,怎敢劳贤姊长途跋涉?决难从命。”柴娘娘道:“贤妹不知,此去三关,有愚姊相送,方保无虞。不然,徒死于奸臣之手,亦所不甘!”柴王道:“母亲若去,孩儿情愿一同到彼。看看那里民情风俗,也不枉了在此封藩立国。”柴娘娘大喜道:“如此更妙了!你可即去端整。”柴王领命,把藩国内政尽委托叔公柴进,自己来到殿上齐集众将,吩咐各去分头紧守关隘。一面准备车马,点齐家将。 到次日,一齐往云南进发。一路上早行夜宿,非止一日。那三关总兵虽接了秦桧来书欲要谋害,无奈柴王母子亲自护送,怎敢动手?一路平安。直到了云南。岳夫人又整备盘费,打发韩元帅差送来的四名家将。修书一封,备细将一路情形禀知,致谢韩元帅、梁夫人的恩德。那家将辞别了,自回京口而去。那柴王在衙中,倒也清闲无事,日日同众小爷。张英,带了家将,各处打围顽耍。 一日,众人抬了许多漳狸鹿免回来。岳夫人同着柴娘娘正在后堂闲话,只见那众小爷欣欣得意。岳夫人不觉坠下泪来,好生伤感。柴娘娘道:“小儿辈正在寻乐,贤妹为何悲伤起来?”岳夫人道:“这些小子只知憨顽作乐,全不想二哥往宁夏避难,音信全无,不知存亡死活,叫我怎不伤心!”岳霆听了,便道:“母亲何必愁烦,待孩儿前往宁夏去探个信息回来便了。”岳夫人道:“你这点小小年纪,路程遥远,倘被奸臣拿住,又起风波,如何是好!”柴王接着道:“姨母放心,三弟并无图形,谁人认得?若说怕人盘问,待侄儿给一纸护身批文与他,说是往宁夏公干,一路关津便无事了。”岳夫人道:“如此甚妙。”三公子便去收拾行李。到次日,辞别太太并柴老娘娘和众小弟兄。岳夫人吩咐:“若见了二哥,便同他到此地来,免我记念。一路须当小心!凡事忍耐,不可与人争竞。”三公子领命,拜别起身,离了云南,进了三关,望宁夏而来。尚有许多后事,暂且按下慢表。 绍兴十二年十二月? 太行山 燕青知道了施全死讯,派史进,史斌兄弟带了施全尸首回太行山找牛皋,并留下协守。此刻牛皋等人在太行山已经聚拢三千余人。重新修整了营寨。得知施全死讯,大家灵堂祭奠,痛哭一场。史进道:“燕头领让我带信来说,眼下最紧是找到岳府下落。还有招纳岳家军旧部。”牛皋道:“我日日派人打听,听说岳家已经到了云南,那小梁王后人倒是不错,颇为关照。只是侄儿岳雷下落不明呢。说道旧部,王佐先生却在我这里。”说罢请出王佐和史进相见,大家共保山寨不提。 牛皋在山腰修了个衣冠冢,上面供奉着岳飞、张显、汤怀的牌位,只因他和王贵与这三人是从小玩大的,自己没事便来此喝酒与墓碑说话。 这一日山下冒雪来了一人,正是王贵,他见四下无人,给供桌上摆了酒食点心,好好打扫了下。扑通跪在墓碑前,痛哭道:“大哥,我来晚了,我被调到四川,是虞允文先生告诉我你走了,我昼夜兼程来的。小弟来迟了,来迟了。”说罢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 清明节,岳飞又带着小伙伴来给周老师扫墓。天快黑了,哥几个收拾东西下山往家走,路上行人稀少,前边路过一片乱草蓬棵,此地名叫乱草岗。突然,从大石头后头蹿出一个人,站在道上,两手叉腰,高喊:“哎,站住,小子们有钱没?拿出来!”岳飞他们乐了,怎么还有劫道的?这地方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们哥几个跟周侗学艺,谁敢劫?仔细一看,劫道的这个黑小子,比自己高半拳,长得又粗叉壮,这张小脸漆黑漆黑的。两道重眉,一对大豹子服,鼓鼻梁儿.菱角海口,头上高挽牛心发纂,上身敞着怀,没系扣,下身是半截短裤,光着脚片儿,小拳头攥攥着,腮帮子鼓鼓着。岳飞乐了:“你劫道也不睁眼睛看看,我们是谁?” “不管是谁!” “我们没钱。” “没钱不行。”王贵急了,上去就是一拳,黑小予也不躲,正打在胸口上,黑小子笑了:“打这下子,算什么?就象跳蚤蹦一下一样,不疼,还解刺挠呢!”王贵二次进招,黑小子一把抓住王贵的手腕子,往怀里一带: “你给我过来吧!”叭,给摔出去五六尺,王贵疼的直掉眼泪;“你敢打人?”汤怀和张显不干了,“好小于,你敢打我兄弟。”一边一个,往上就扑,这个拦腰,那个拽胳膊.黑小子哈哈一乐:“爷爷不怕,你们把我摔倒算你们能耐,摔吧,摔吧!”两个人左扭右扭,怎么也摔不倒.黑小子往那一站,脚底下象生根一样:“你们摔不倒我呀,我可要摔你们了!”说完身于一晃就要摔,汤怀、张显赶紧闪开,没让摔。这小子力大无穷,一摔准倒。岳飞一看,这黑小子行啊。又冲又横,又硬又愣,外带不要命,皮糙肉厚,力气挺大,打几下不在乎,我过去试试:“喂,朋友!你是哪儿的?挺大个子,长着两只手,为什么不学好,专门劫道呢?”黑小子被问住了:“我不想劫道。肚子饿没吃的。” “没吃的就忍着点儿,小伙子饿一顿两顿算什么?”“我饿行啊,还有我娘呢,饿死娘叫不孝,我劫钱给我娘花。”“你娘在哪儿呢?”“在那边等着呢。” “干脆.去把你娘接来.到我们家去吃饭。” “不干,我不认识你.凭什么去你家吃饭。反正,我把你打趴下,你给我钱咱就拉倒。”岳飞一核计,这黑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我跟他试试: “好,你给我打趴下。哎,我要把你打趴下呢?” “我就算输呗!" “那不行,你得管我叫好听的。” “叫什么?” “管我叫大哥。” “嘿嘿,你管我叫大爷!” 岳飞说:“你胡说八道!我把你打趴下,你服不服?” “打趴下我就服.我听你的!管你叫大哥,你可得给我养活娘!”岳飞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我把你打趴下啦,还得给你养活娘? “你先伸手吧!”黑小于“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腆腆肚子,冲上来就是一拳。这招叫窝心炮,岳飞一看是笨招,不用看,不象个正经的练家,不过,可有冲劲儿。岳飞一闪身,躲过拳去,左手一叨他的手腕子,接住脉门寸关尺,右手一捋他的胳膊,顺手牵羊往怀里一带,啪,就把黑小子扔出去了。黑小子站不住脚,登……扑通,趴下啦。 “哎哟,娘呀。真厉害!你真摔呀?” “咱俩比输赢呢,怎么不真摔呀?你输了,趴地下管我叫大哥。”黑小子说: “这回不算。我没小心,你就把我摔倒了,重来!” “你不服?” “不服!” “好,再来。”“再来,咱俩摔摔跤!” “你伸手吧!”!岳飞站那,等他进招儿。黑小子往前一蹿,嘭!抓住岳飞的双肩, 像钢钩一样,岳飞就觉得肉都疼。这黑小子有把笨力气!岳飞全身一运劲,来个霸王抖甲,身子一晃.把黑小子抖松手了,用脚尖勾住他的左脚跟,抬下一推前胸,黑小子扑通又来了个坐墩儿,岳飞还设使劲昵!“哎呀,好厉害!这回还不算!”黑小子爬起来往上就扑,一伸手就把岳飞搂住了!岳飞抓住黑小子手腕子,一个苏秦背剑,扑腾,又把他摔趴下了。“哎呀,真摔呀!这招还不算!”又上来啦,象狗熊一样,一连气摔了有十几个跟头,黑小子不起来了,趴那不动弹。 岳飞说: “起来再摔。" ”不起来了。” “怎么?” “起来还得趴下,干脆趴在这省事儿,” 岳飞哈哈一乐:“小伙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哪儿的人?”黑小子说:“我姓牛,名叫牛皋,字叫伯远,家在汝州鲁山。家里闹灾荒,活不下去,出来找人来了。”“找谁?”“周侗。”岳飞一愣: “找他干什么?” “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是个武官儿,临死告诉我娘,叫我长大了.跟陕西周侗学艺。一打听,说周侗到这边来了!我就背我老娘来到这个地方,钱都花光了,我老娘饿了一天,没办法,找才想劫道,弄儿个钱,好给老娘买点吃的。” “噢,原来如此。周侗已经不在了。” “怎么了?” “他老人家去年故去的,今天我们是给老人家上坟去了,刚回来就碰上你劫道。” “你是谁?怎么认识周侗的?” 王贵说:“这是岳飞,我们的大师兄,我们都是周侗的徒弟。愿意学不?愿意学跟我岳大哥学,他这武艺够你学一辈子的。” “好,岳大哥,我给你磕头了。”岳飞赶紧扶起牛皋。汤怀见牛皋憨厚老实,对岳飞说:“大哥,咱们哥几个拜把兄弟吧。” 岳飞点头同意,这小哥几个捧土为炉,插草为香,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一论年庚,岳飞十五,牛皋十四,汤怀十三,张显十二,王贵十二,王贵比张显的生日小。 王贵见哥几个都跪下了,正要跟着跪,忽然小哥几个都不见了,墓碑前就是自己孤零零跪着。知道刚才昏倒了,是梦到了少年事,不由心酸泪落,愧悔交加,大哭道:“大哥,我对不住你,你从前教导小弟,说哥几个里我最爱耍小聪明,当知道小事毁人的道理,大哥你早把小弟看穿了,看透了。那年小弟奉命去张俊那,大哥等于是把藕塘关大捷送他,他也高兴,赏了小弟一千两银子,开始我吃惊,不肯要,他说你不要就给老百姓,不许驳我张大帅面子。就进后堂了。大哥啊,小弟从没见过这么多赏钱,一路上看他张家军将领个个花钱如流水,那张府修的比得上皇宫,心里便有了不平。和大哥你出生入死好几年了,身边攒不到多少银子。我要是想那些弟兄们一样哪天一松手,家里人如何照料呢?于是小弟就把一半钱给了路上的百姓,正好我在安徽有个亲戚,就把五百两托他买了田,说好他照顾田地,每年获利平分。谁想张俊这老狐狸,从那起就给我下了套。”王贵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用拳捶地,悔恨至极。又哭道:“去年,小弟又去张府,张俊花言巧语挑拨我,小弟不上他当,他便拿这事要挟我,还说这也是为了大哥好,皇帝要你的兵权,猜忌你,你不放手早晚被害。他说只要我检举你克扣军粮,这点小错让你落职,交出兵权告老还乡,就把我调到四川,等事情过了,回来后我可以不认账,也没处去查。小弟一时糊涂,听了他的鬼话,我哪里知道这帮昏君奸臣狠如蛇蝎,竟把你和侄儿害死,竟把张宪兄弟害死,连年也不让你们过呀。” 正说着,王贵只觉后心一痛,竟被狠狠踢到墓碑上,撞得头昏眼花。回头一看,背后竟站着牛皋。一年多不见,牛皋竟像老了十岁,头发胡须白了不少。王贵一声不吭,对着牛皋跪下了。牛皋只气得浑身颤抖,说话不出,半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王贵,咱们哥五个是结拜弟兄,我知道你供状的事,可我从来没相信过,这世上除了你,但凡有第二个人和我说是你污蔑大哥,我非活打杀他不可,今日我竟亲口听你说了。既然如此,你滚吧,守着你那几亩地去安度晚年。可有一样,我若又在大哥坟前见到你,或听你叫岳元帅大哥,我就亲手杀了你,你不是我们兄弟,滚吧!”牛皋声音不高,可王贵觉得每个字都像铁棍戳在自己心上,他哭喊道:“牛哥,我知道自己不配再当你是兄弟,我这次来……”牛皋怒吼道:“滚!”王贵失魂落魄的走了。 牛皋把王贵供的酒食,一掌全拂下供桌,把自己的酒食放了上去,正要对墓碑说话,忽听背后噗通一声,回头看时,王贵已经自刎,倒在地上。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十七章 五小义夜拜岳王坟 众英雄议劫秦相府 太行山半山腰,牛皋坐在墓碑前,墓碑上写着岳飞,张显,汤怀,王贵的名字。牛皋喝了口酒,对墓碑道:“岳大哥,张显,汤怀,我把王贵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带来了,要打要骂随你们发落吧。你,你们一个个的啊,可好奸猾,丢下我都先走了,欺负我牛皋没读书没你们聪明是不是?你们一个个都先走了,留着我哭你们是不是?”牛皋说着,抱住脸哭了一会,喝口酒又道:“其实死,老牛也没啥舍不得的,那酸读书人不是说什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吗?老牛可现在可算明白这句话意思了,不过还要两件事,两件事做完了,老牛就来找你们。一是找到岳雷侄儿的下落,二是当年我牛皋在藕塘关不是当了回新郎吗?后来听说还真有儿子了,我给起名叫牛通,这么多年忙着杀金兵没见过他,他娘来信说这小子比我还混,我这当丈夫的,老婆儿子一眼没看就走了,说不过去了。嘿嘿,你们等我把这两件事了了,就来找你们。” 临安 秦相府 秦桧正在书房养病呢。打从秦桧在众安桥遇刺。后背撞了一下,虽上了药,但不能马上好。另外他连惊带吓,有些精神忧惚。此刻万侯卨、罗汝楫和王炳武等一帮亲信都来看他,正说着抄岳家财产的事,士兵只抄出了一百多贯钱财,剩下的东西除了几千卷书籍外,只有三千多匹麻布和丝绢,五千多斛米麦,而这些东西加起来不过值九百余贯钱而已。秦桧几个人这个丧气,秦桧问:“这怎么可能啊?一个节度使一年光俸禄就一万贯,就说他岳飞清廉,那俸禄都哪去了?”狗腿子王俊上前道:“小的详细问过了,那岳飞平时总喜欢把自己的钱赏给有功将士,还购买军装粮食,所以剩的不多。”“嗨,你个岳鹏举,你说你为官半生你图个什么?”原来那王俊远在张俊手下,污蔑岳飞后,干脆又回到秦桧府中办事。秦桧一扬手,几个货告辞退下了。 秦桧趴在床上,腰上敷着陈希真留下的药,对王氏道:“陈道长的药还算不错,只是这几日都不见他回来,这药方没法换了。”王氏道:“那陈道长是有法术的人,谅他不至于有何意外,相爷再宽心等待几日。倒是别忘了,过几日可是岳飞父子的周年,他的墓就在栖霞山。”秦桧道:“我记得此事呢,可恨那柴王不但不去报仇,反而护送岳家到云南,沿途官员都不好下手。岳雷也是潜逃至今未获。我和吴化说了,岳飞墓地旁边多排人手,如有人扫墓,务必生擒。”王氏又道:“你别只盯着老岳家,那韩家和岳家走的火热,可是个后患。”秦桧摇头道:“最近皇太后还朝,路上要见韩世忠和岳飞,后来才知岳飞已经死了。听说回来后在宫中埋怨了皇上,并一心念佛不再出宫。圣上岂能最近再杀韩世忠?这事先放着吧。” 绍兴十八年岁末? 岳飞遇害七周年 各位看官,那岳雷自从柜中缘订亲后跑哪去了,咱们是长话短说,他这七年逃亡没少认识英雄好汉,欧阳从善在路上失散暂不必说了,还有那梁山百胜将韩涛的儿子韩起龙,女儿韩起凤,这一对儿女男的举止潇洒,玉树临风;女的亭亭玉立,英姿飒爽,真是一对玉人;再有那岳飞帐下统制诸葛英之子诸葛锦,一身小道士打扮,却能掐会算,智谋过人;岳雷也得知母亲一家在云南得到柴家关照的信,放了心。转眼七年过去,看看赶上岳元帅周年,岳雷想爹爹坟前的警戒应该松多了,几位兄弟不放心,陪着岳雷来祭奠岳帅,路上又遇到了牛皋说的傻儿子牛通,那牛通今年十五岁了,果然牛皋一次也没回过家。这一番大家可谓英雄聚会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一起来到临安。 到了临安外头,诸葛锦让别人留在城外,自己一身道士打扮进城探听。回来后,诸葛锦便道:“小弟在岳帅墓周围走了走,没见到可疑之人。又故意多在附近逗留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跟来。”牛通听了,便道:“我们扫完墓,就去秦府把那些狗奴杀个干净如何!”诸葛锦道:“不必莽撞!我们明晚先上坟,然后只消如此如此,万无一失。”众人大喜,各人准备。店小二端上夜膳,众人饱食一顿。 五位小将奔栖霞岭而来,到了岭下,看清楚了,岳飞坟就理在山坡上,周围没有住户。离此不远,有座庙叫昭庆寺,昭庆寺里有个和尚是秦桧的好朋友,法名叫慧灵,外号叫铁臂金刚。这凶僧惯使一条方便连环铲!十分厉害,与秦桧的家奴年年专等抓上坟的岳家人。另有冯忠、冯孝带三百人守在坟的周围。秦桧又从临安把式场请来两人,一个是李龙,一个是李虎,帮着抓人。不过埋伏了七年了,一个人也没抓着,冯忠不在意了.认为没人敢来,便领着三百人撒到庙里,留两个看坟的,暗中监视。就在这工夫,五小将来到了栖霞岭岳坟前。岳雷心细,在四周转了转,见这块儿除了山.就是树,没什么动静,又见看坟小房里边没人,然后找来韩氏兄妹、牛通和诸葛锦,大家齐到岳飞的坟前。 岳坟之上已长满了荒草,四周松树环抱。月光下认得出头一个是岳飞坟,垃前有石头供桌:稍靠下边点儿,是张保王横之墓;再下有两座坟头,左边岳云.右边张宪。另有一座孤坟,是“银瓶”小姐之墓。每个坟前都有石碑。韩氏弟妹拿出供品放在各坟的供桌之上,把香点着,插在坟上,又将烧纸点着。 只霎时间:纸灰飞化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 那岳雷一头扑在岳飞坟上,放声大哭: “爹爹呀!您可知您这苦命的儿子来到坟前?老人家您死得太冤!可叹您枉为领兵元帅没得善终,空有满堂儿女,临死没见一面;可叹您,领兵带队冲杀多年,精忠保国,最后还被秦桧老贼害死在风波亭上;您死之后,全家被抄,东零西散;母亲和弟弟们,充军发配到云南;不孝子逃亡在外,四处漂流,被画影图形,成了到处挨抓的罪犯!我今天冒险上坟,不知何年何月再到坟前?何人能知道爹爹凌云志,何时圣上明辨忠奸?爹爹呀,孩儿我一定给您报仇雪恨,不杀泰桧老贼我就不是岳家好儿男!我一定活捉秦老奸贼,带到您的坟前把亡灵祭奠!”岳雷哭完父亲,哭哥哥岳云、张宪;哭完王横张保,又哭姐姐孝娥。只哭得嗓子嘶哑,眼睛都干!几乎昏倒在坟前,那诸葛锦、韩氏兄妹在一旁烧着纸,泪如雨下。 牛通受不了啦,咧开大嘴哭起来了: “大爷呀大爷!想死我啦!我爹也不知哪去了,怎么还不来呀?等我抓住秦桧,非把他杀了、剁了、剐了、锉了、拉了、磨了、用筛子筛了、用箩过了不可!”喊完,他站了起来,原来牛通那的风俗都是出丧要放鞭炮。往怀里一摸,里边有不少小鞭儿、麻雷子和二蹋脚,本来是诸葛锦让他买来预备到秦府捣乱用的,他拿出来往火堆里一扔,顿时,噼啦啪啦叮当地响起来,夜静更深传出特别远,把请葛锦吓坏了: “牛通,别放鞭!我让兄弟们买花炮是烧秦桧府的,你这不等于给人送信吗?” “哎呀,你早说呀!放完了。” “真糟糕,咱们快走,一会儿官兵到了。”这时岳雷已昏倒在坟前,韩起龙拖起岳雷喊; “兄弟!兄弟!”这下坏了官兵上来了。 原来,冯忠、冯孝在昭庆寺睡得挺香,鞭炮一响,从梦中惊醒,急忙披挂上马,带三百御林兵冲出庙来。铁臂金刚慧灵也起来去取方便连环铲。马队非常快,从四周围兜了上来,将五员小将围在当中,再想跑跑不了啦!冯忠高喊:“什么人上坟?”牛通嘴痛快: “二公子岳雷!”此时岳雷明白过来,站起身一看,是官兵。岳雷心中晴想:来的正好!我从学艺下山以来,还没试试我的能为。他忙问: “对面来将什么人?” “我乃冯忠。” “啊!”岳雷抬头看见冯忠、冯孝,真是怒从心头起,悲向胆边生;这俩小子把我爹骗入京城,又是这俩小子抄我的家,今天冤家路窄,狄路相逢,你别想走了!这才叫要解心头恨,亲手杀仇人。纵身往前闯,要替父报仇雪恨。冯忠要与岳雷交战,身后有人喊道:“待我拿他!”原来是秦桧请来看坟的李龙,要在众人面前,显示显示自己的武艺:冯忠说: “多加小心!”“不劳嘱咐!”李龙来到岳雷眼前也不通名,抡拳就打,岳雷接架相还,战在一起。岳雷报仇心切,拚命了!没有几个照面,一个黑虎掏心拳打在李龙的前胸,李龙倒进十几步,扑通栽倒在地。李虎一看李龙败了, “噌”地声蹿过来,岳雷急忙迎战,没打几下,一脚踢在李虎的小腹上,李虎“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岳雷连胜二阵,可把冯忠气坏了,高喊:“岳雷,休要张狂,少要撒野,待某家擒你!”说罢,冯忠摆刀战岳雷。岳雷亮宝剑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起。岳雷为给父亲报仇,浑身是胆,下了狠手了。冯忠使了个脑后摘巾,抡刀奔岳雷砍来,岳雷急忙缩颈藏头,躲过这刀,反手一剑,这招叫白鹤亮翅, “噗!”正削在冯忠的脖子上,骨碌,人头落地。 “啊!”一旁气恼了冯孝,看来我单打独斗也难取胜, “来呀,弟兄们,上!”那冯孝在马上传令.叫官军一拥齐上抓二公子岳雷。眼看岳雷吃亏,韩起龙、韩起凤急忙摆宝剑迎战。牛通没有家伙,拔下一棵小树.把树枝树叶掰下去,拿着树干迎敌。冯孝摆刀战牛通。军兵围上岳雷和韩起龙,韩起风.岳雷宝剑一挥,象砍瓜切菜一样,宝剑全砍卷刃了,官兵不战自溃。好容易杀出重围,迎面蹿出一个胖大和尚,紫脸膛,大秃头,手摆方便连环铲,挡住岳雷的去路: “岳雷休走,看铲!”铲头象把小铁锹一样劈下来,岳雷不敢用宝剑迎,因为铲的份量太重,怕把宝剑崩飞了。躲过这铲,跟身进步,接架相还。岳雷躲着铁铲打,这下可吃亏了,因为岳雷没骑马没带枪,枪和马留在王家店房了。没马没枪,岳雷得减一半能为。这个凶僧正是昭庆寺的慧灵,他是步下将,别看长的胖,武功却好;身轻如燕,施展八绝;猫审,狗闪、免滚.鹰翻、猴上树、虎登山、蟒翻身,龙探爪。围着岳雷滴溜溜直转。那岳雷再有能为也不行,三转两转,宝剑碰在铲头上, “当啷!”剑就飞了。岳雷赤手空拳;更不行了。慧灵一看高兴,暗中加劲;岳雷一看不好。拉个败势往外蹿,没想到官军把绷腿绳准备好了,“啪!”绷腿绳一起,正兜在岳雷的腿上,岳雷一见不好,往上一蹿,上去十几个官兵拿套索往岳雷头顶上一套,岳雷低头躲过,脚刚沾地,第二道绷腿绳又起来了。上下夹攻,岳雷站立不稳,扑通!摔倒在地,挠钩一搭肩头,全抓进肉里头了,岳雷疼得直咧嘴,有人上来,四马倒拴蹄给捆上了,然后往马背上一担,慧灵告诉军兵把岳雷先押走,又转身来战牛通。慧灵拍下冯孝,告诉: “岳雷已经抓住了,火速押进临安见相爷,我来抓这个人。” 冯孝点头,把岳雷往马鞍上一放,心里这个美呀,别看我哥哥死了,把岳雷抓住,秦丞相一定见喜,一千两银子就算到手啦!吩咐官兵回营,奔城里而来,走到湖塘边上.岳雷心里打主意,要叫他拿回城里,可就完了,我得想法逃跑。那冯孝在马上洋洋得意,正巧,前边来到一裸大树下,因为树枝茂盛,走到这,得低头钻过去。岳雷心生一计:双脚往树枝上一钩,用了一蹬,一下子把冯孝甩到湖里,岳雷掉落马下。官兵过来又把岳雷抓住,有的人去救冯孝,岸上灯笼火把照如白昼,打捞冯孝。冯孝这小子也该死,不会水,连个狗刨儿也不会,就会坛子凫,灌大肚儿,好半天,才把他捞上岸,肚子溜圆,脸色紫青,官兵们把他披在一块大石上,往外空水,抢救半天,没用!断气啦!官兵们傻了。抬着冯孝的死尸,押着岳雷奔城里。 岳雷被抓,韩起龙、韩起风、牛通和诸葛锦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天黑杀乱了。被官军围上,各自为战,谁也见不着谁。就这样,二公子身落虎口。天光大亮,城早开了,来往行人不断。官兵不敢停留,直接奔相府,到相府已经日出三竿。秦桧一看把死冯孝抬回来了,大吃一惊,一问经过,方知道五小上坟,冯忠战死,冯孝淹死。不管怎样,抓住了岳雷,心中大喜,叫人把岳雷押在后边的水牢里。又叫官兵给冯忠、冯孝买棺材安葬不提。 再说,这岳飞周年到了,还有一批英雄前来祭奠,正是那梁山好汉燕青,带着董芳、阮良、花逢春、阮桂英、樊成几位梁山后人,他们先去当年阮小七,张横,张顺的墓前祭拜,又奔临安而来。离城还有六七里地,燕青带缰绳拦住大伙: “别这么去,这么到临安,不知虚实,进城里容易出事,先在树林歇歇,从长计较。”大家说: “对呀!”几个人进树林都下了马,刚要坐下,就听林里边有人喊: “二哥呀,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先走了,我可要上吊了,我要死啦!怎么谁也不救我呀?”燕青等人一听这番话,觉得挺有意思:别人寻死怕人知道,这位大声吵吵,他也不是真心死呀? 几位好汉闻声寻找,见里边有个小孩儿,十五六岁,一脑袋黄头发,黄脸膛,身上有血,手扒绳套正吵吵呢。燕青想过去劝劝,阮良说: “咱自己事都管不过来,还管这闲事?”燕青说: “他必有为难之事,咱们问问。哎!上吊的,别死呀,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啦?”上吊的一听,把绳子解了下来: “冲你这一劝,我不死了!”“你为什么要死呀?” “我二哥叫秦桧抓走了,我救不了他,我和他一块儿去如呗!” “你二哥是准?说出来,我们也许能帮帮忙。” “我二哥……我不说!” “你不说,我们没法帮忙了?” “告诉你们,能帮忙吗?”“好办就帮哩!”“你们是哪儿来的?” “我们是从朱仙镇来。” “朱仙镇的?打听个人,你们知道吗?”“谁呀?"“有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岳飞的兄弟、二爷牛皋?”董芳一听他说牛皋,乐了: “知道!不是那个牛二法官、牛大饭桶吗?”听这句话,上吊小伙子急了:“你敢骂我爹?我整死你!”燕青一愣: “谁是你爹?” “说漏了。那就告诉你吧!牛皋乃是我爹。我叫牛通,外号金毛太岁!” “啊!你是二爷的儿子?孩子,长这么大了!” “你们是谁?”燕青把大家介绍一遍,牛通一听,哭了: “燕青叔叔,我二哥岳雷上坟被抓。等我看见,他走出老远了,追也没追上。我救不了他,才来上吊。” “你们一共几个人?” “昨晚上打乱套了,还有诸葛锦,韩起龙和韩起凤三个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正说着,那仨人也来到了近前。其实,这仨人早就在树林里呆着呢,牛通假上吊,仨人看得真真的,因为生气没过来救他。昨晚坟前一战,打得谁也找不着谁,最后见官兵越杀越多,才逃往后山。人家这哥仨聚齐了,唯独岳雷和牛通没到。等天亮到城外一转悠,在树林里发现了牛通。他们见牛通自己瞎得得,都生气:都赖那牛通胡放鞭炮,岳雷才被抓。所以叫他着着急,牛通真要上吊,仨人早进来了。等听见燕青他们一报名,仨人又惊又喜,连忙过来施礼,互相引荐。然岳众人到林子深处席地而坐,商量如何救人。眼下,岳雷被秦桧的人抓去,不知生死,需要马上到京城打探,怕二人的性命难保。小神仙诸葛锦说: “可先到秦桧家打听二人押在哪里,然后再设法救人,有机会把秦贼的脑捎走。”燕青道:? “但这个信不好打听,必须有个与秦桧相近、能说上话的、沾点儿官气的人问问才行。”“这些人根本问不出米,谁能办这事呢?”诸葛锦接着说; “朝中官员,多半胆小如鼠!我们到谁家,都能把他们吓死。原来和岳大帅有点儿交情的,也惧怕秦桧的权势,因为办这件事有掉头之罪。现在能豁出命为咱们办事之人,只有一家还行。”众人问; “谁家?”“宗泽老元帅家。” “宗泽早故去了?”“他几子宗芳身为留守,镇守西川。虽然宗留守一家走了,但府里还有家人。如果二公子命大,老宗家当有人肯出头帮忙!如果没人管,再另想主意。”大伙一齐赞成诸葛锦的主意。别看人家年龄不大,道眼可挺多!“那么谁去老宗家好呢?”诺葛锦说: “我去。”牛通说: “我保驾!” “我不带你!” “不带也跟着。你前边走,我后边追。” “实在要去也行,可得听我的!” “行!”诸葛锦又嘱咐众人,就在树林中等候回音。 俩人到林外上了马,打马如飞奔城里而来。到里边一打听,有人告诉了宗留守府住处,俩人走至门前一看,大门关着,萧条冷落,哪象当初啊!诸葛景上前叫门,半天才出来个家人: “什么事?” “请问,宗劳大人在家吗?” “他老人家在西川,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从朱仙镇来的。”家人一听是前敌来的,忙说; “里边有请。”把俩人让到里边,关上大门,家人小声说: “宗大人和少爷全在家,刚回来三天。因为不认识您,刚才撒谎了,多原谅。” “没说的。”家人领着二人走进了大厅。 宗芳镇守西川,岳飞被害之事他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最近借着有公干进京打听准信儿。回来三天了,谁也说不太明白。正这时,家人领着一道一俗走了进来,小哥俩到里边跪倒磕头:“宗大人一向可好?”宗芳说: “二位请起,你们是谁呀?”俩人一报名,宗芳乐坏了,一手拉着一个: “二位贤侄都长这么大了!”他又拽来儿子宗良,给二人介绍。诸葛景把岳家被害、朱仙镇众将的事况说了一遍。宗芳要给二人准备饭菜,诸葛锦不让: “宗太人,我们有事求您,不知您能否帮忙?” “贤侄,我能做到的即可。” “现在岳元帅的次子岳雷被秦桧抓去了,生死不知。我们求您到秦府打听一下,人在什么地方,我们好救走。” 宗芳听完,半天没言语,反复核计;不帮忙,怎对得起屈死的岳飞?帮忙,就有灭门之罪,闹不好脑袋得掉。犹豫之际,他儿子宗良说话了: “爹呀!您早就要替岳大帅报仇,怎么到了节骨眼儿时却害怕了呢!” “胡说!哪个是害怕?我是考虑得周到些。”诸葛锦说: “大人,我们可不勉强。”牛通说话了: “听说老宗家和老岳家有交情,这点儿事怕什么?干呗!”宗芳说:“闹完,咱们往哪去?”渚葛锦道: “打出京城,到金顶太行山占山去!”宗芳一咬牙,一跺脚; “我这留守官儿也就到头了!帮助你们救人拿秦桧!这么办,等天色将晚,我以拜府送礼送礼为名去见秦桧,你们改扮成家人的模样和我一起进秦府,到里边若得手,就把秦贼抓住,有了秦桧,就不愁救不出岳雷了。”牛通听了,拍手称快: “太好啦!”诸葛锦说:“您先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用大车先拉出城。等报了仇,救完人,马上奔金顶山。”宗芳说: “如果一打起来,城门关上怎么走?”诸葛景说: “可派董芳守城门,花逢春两口守十字街口打接应;再叫樊成在相府门前看守马匹兵刃。余者跟您一起进府。”宗芳点头说: “好!”:立即命人到城外林内找来众位荚雄。 这才要救岳雷、抓秦桧,大闹秦相府,群雄战临安! 我们后文再说 ------------ 第十八章 宗方智斗秦相府 牛通力举千斤闸 却说留守宗芳设计以拜府为名,把众位英雄领进秦桧的相府,去救岳雷。诸葛锦和牛通大喜,从城外把燕青等人接进留守衙门,众人一一见过宗芳。宗芳又详细地问了岳飞被害的事,等大伙说到岳飞于风波亭归天、张保、王横、刘允升、施全被害死时,宗芳掉下了眼泪: “今天晚上我便豁出性命,领各位抓秦桧、救岳雷!”又怕出漏洞,被秦桧识破,宗芳叫大家把事儿想周全。诸葛锦说: “对,我们要防万一。谁都能去,就是牛通不能去。太容易闯祸。”牛通说:“我非去不可!被认出来就打呗!”“你光知道打。这台戏若唱砸了,岂不白染一水。而且说不上有多少人搭上性命!” “我不管!反正我是去呀!”谁拦也不好使。又怕他去了胡来,最后诸葛锦出个主意:“这么办,你要去,我们把你装在送礼的大木盒里,抬你进去!“噢!拿我送礼呀?我不干!把我憋死了呢?” “盒底下扎几个窟窿,憋不着。” “那我也不干!” “你不干就别去!”牛通一看没法,答应了: “行吧,可得早点把我放出来呀?”“你放心,到府里一打起来,我们若不放你,你自己出来。”“好了!” 诸葛景又嘱咐樊成,到相府门外看住各位的马匹兵刃.不可丢失。一旦打起来,立即把马匹兵刃送到。岳雷的马和枪,也由诸葛锦给带出来了。又叫花逢春两口在十字街头接应;叫董芳守在北城门,一旦打起,阻挡官兵关城门。凭两柄枪守住城门;让阮良帮助老宗家出城。余者,韩起龙、韩起凤、诸葛锦和燕青扮做家人,随宗芳进府。一切布置完毕。 宗劳带着宗良及四个家将,抬着四盒礼品奔相府,四个大抬盒,俩人抬一个;最后那个盒沉个大,里边装的是牛通。转眼间来到秦桧府门,宗芳下马,递上门帖: “门上的管家辛苦了。这是我的门帖,要求见秦太师。我从西川带回点儿土产孝敬太师。”说完,将礼单一递。家人见是宗芳,不敢怠慢,往里边送信。 秦桧一听宗芳来了,不由一惊:“他到我这干什么?我们平日常无来往,孩生日、娘满月、婚丧嫁娶,谁也不走动,今天风是从哪刮的?这老岳家和老宗家三辈相交特近,大概是为岳雷而来。宗芳,你保老岳家,我就要你命!”秦桧转念又一想:“不行!宗芳跟他父亲宗泽一样,在文武官员中很受尊敬,有口皆碑。不大好惹。”所以秦桧有点拿不定主意,问王氏怎么办?王氏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来你就见见。官儿不打送礼的。至于办事可得两说着,他有来言,你有去语。见机行事。” 秦桧点头下床,重换一套衣裳,由万俟卨、罗汝楫搀着走到前厅,家人往外传话: “相爷有请。”宗芳领着儿子宗良和众人进府。一进门.这爷俩也害怕:一旦认出来众将,命就没了。宗芳回头看看诸葛锦,见他坦然自若,还放点儿心。将礼品抬进去,一直来到厅房,宗芳领宗良进了前厅,见秦桧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宗芳道: “老太师一向可好?宗芳有礼了。”“宗留守,老夫染病在身,没能迎接.多多见谅。” “太师太客气了。这次从西川回临安没什么东西可孝敬,带一些土产物品表表心意.请太师过目。”礼单献上!秦桧一看,上边写的都是奇珍异宝、世上罕有的东西!秦桧心里高兴,嘴里说: “宗留守,叫你破费啦!本相家中什么也不缺,以后千万不要如此。把提盘抬下去吧!”过来几个家丁要帮抬提盒,韩起凤一瞪眼: “别动!里面都是玉器,你抬坏了呢?”家丁吓一跳,往旁边一闪,宗芳带来这几个人把提盘抬到外地,放在西厢房的窗前。管家秦福按礼单过了数目,叫送到库里。装牛通的那个抬盒没让动,说是这盒贵重东西一会儿面交丞相,家丁也没敢说什么。便把诸葛锦等人让到偏房里,摆上一桌酒菜叫他们吃喝。众人坐在屋里,心在厅房外,耳朵听外边动静。 屋里之人连吃带喝,牛通在窗前听得真真的,心里这个急呀!你们都吃上了,不管我呀?怎还不把我放出去呢?这里怪难受的。不行!我得出去溜边溜达。牛通刚想动,忽然见抬盘盖开了个缝,从上边掉进来不少吃的,接着缝又合上了。“噢,送吃的了!” “吃吧!别动。”牛通一听,说话的声音象诸葛锦,心里核计:还是我这个哥哥疼我。有吃的,咱再蹲一会儿。 谙葛锦给牛通送完吃的,奔厅房走去,想看看宗芳在里边谈得怎么样。刚走几步,教师爷吴化领仨人过来说:“哎!看什么?回去!相府不许乱走!”诸葛锦没法,又回来了。 再说大厅里。秦柱对宗芳存有戒心,因此再三追问:“宗留守,您到这还有点儿事吗?”宗芳说; “有点儿,我想求秦太师在万岁面前美言,并要在京城多盘桓几天,有些税租没齐,我从西川至此太不容易。另外,回去想带些粮草枪刀器械,因为西川连年欠收,库里太空。”秦桧点头,捋着胡子核计;怪不得往我家进东西,为的是要东西,请长假,但只要不是为老岳家的事,就可以。 “好吧。宗太人,我和万岁说说,成不成两说。” “多进美言吧!另外我听人说您的闲话,说岳飞的事情跟太师有关?” “啊……你在西川不知道,那岳鹏举近年来,上欺天子,下压群僚,克扣军粮,私通北国,有谋反之意,竟敢顶撞天子,犯了死罪。经大理寺审问,他已招供。万岁传旨,将他处死。”宗芳父子心里骂道:“老贼,这些罪全是你的!你反把罪名硬安在岳飞身上。”“秦太师.听您今日之言,方知一切。只因外面传言,说岳飞丧在太师之手,故此我来打听打听。现在可满城风雨呀!” “嗯?谁这么说?告诉本相,我要上本参他!” “都这么说。我听说岳家满门押到云南去了?" “啊,对,对!” “二公子岳雷也去了?” “他也去了。” “我听说他给岳飞上坟来的?”秦接一愣,心说宗芳为什么打听这件事呢?难道还是为救岳雷而来?如果是这样,我叫你进府容易出府难! 想到这,他用眼角扫了身旁心腹家人一下,这人立即明白了;这是叫我找人来。这小子出去,工夫不大,王炳武进来了。秦桧忙给引见,王炳武冲宗芳一抱拳:“哪阵香风把留守大人刮到这儿来了?好久没见啦!” “王大人一向可好?” “都好。”秦桧连忙让坐; “王大人请坐。”王炳武挨着秦桧的桌旁坐下了。宗良一看,暗暗着急,本来自己站在父亲的身后,离秦桧不远,一旦打起来,蹿过去,砍秦桧晴袋不费吹灰之力。他一坐下,正好挡上了。爹呀,快点儿呀!还东扯西扯干什么?其实宗芳比他儿子还急呢!王炳武说: “宗大人到这儿还有事吗?” “求太师办点儿事,另外打听打听老岳家的事。” “我这个人嘴直,你们老宗家和老岳家关系至厚,是不是要保奏岳家呢?”“王太人,这话不对,谁都有个仨亲俩厚,我和岳家好是不假,但是他造反了,我们老宗家也不能跟他一样啊?” “这话有理。看来宗大人还挺明白。” “不过昨天晚上,我偶得一梦,梦见岳云找我,说他二弟岳雷要进京上坟,念其旧情,求我关照。我被惊醒,故今天顺便打听一下,是否有人上坟?”秦桧听了,半信半疑:岳飞父子难道真的有灵有验? “宗留守,你说的一点儿不假,岳雷上坟被我手下人抓住了。” “这么说,现在押在府内?”秦桧没言语。宗芳接着说: “可不可叫我看看岳雷?因为岳云昨夜托梦,我若不看看,诚恐岳飞闹我宅子。”秦桧倒是半信半疑:“宗芳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呢?他是来救岳雷的?那是以卵击石,一共才带八个家人、一个宗良,能出得去吗?我这还有王炳武、徐成和看家护院的,不如叫他见见面。借这个机会再试试宗芳对岳家的心意如何,如果他敢救岳雷,就把他也抓住。”想到这儿,秦侩忙说: “宗留守,老夫叫岳雷与你见上一面就是。来人,把岳雷带上来。” “是!”家奴应声,到后院的水牢里去捉岳雷。 岳雷在坟前被抓之后,军兵把他带到相府,偏赶上秦侩没在家,岳雷被押在后院的水牢里,这个地方是秦桧私设的牢房,外边有个大铁门,里边四周围都是高台,当中砌着水池子。中间有儿根柱子,柱子上边有吊环,里边水深齐胸。犯人被推进去,将头发打开,吊在上边铁环之中,然后锁在柱子上。下半身泡在水里,只能站着,不能坐下。等泡了半天,两腿便不听使唤,叫你跑也跑不了。岳雷被押在水牢里,心甲难过,正思前想后。突然,铁门一响,从外面闯进来十几个恶奴,解下岳雷,重新捆上,往外就架。这些人架着岳雷直奔前厅,正路过西厢房窗户下方才放大抬盒那地方。这阵儿天已经黑了,牛通在抬盒里实在憋不住了,里边站不起来坐不下,他把盒盖推开,用手支起三寸多宽的缝儿,往外看热闹。府里来往的家人不少,可是准也没注意大抬盘里的牛通。牛通正看着呢,忽然瞧见打后院往前厅来伙人.中间架着一个人。牛通瞪眼紧瞅.等到了近前一看:哎呀!这不是我二哥岳雷吗?这回可得救出二哥!牛通把盒盖一推, “啪嚓!”盒盖掉在地上,把恶奴们吓一跳。还没等他们看清楚.牛通已从里边站起来: “二哥呀!我来救你来啦!”喊完,他急忙跳出抬盒,扑上前,去救岳雷。 这下可把秦府的打手吓坏了。没等弄清怎么回事呢,牛通将大扁担一抡,倒下好几个,剩下的全跑了,把岳雷给扔下了。牛通连忙过来: “二哥呀!我们救你来啦!” “好兄弟!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宗大人把我们带进来的。” “快给我解绑!”“怎么解呀?”牛通没带刀,要是带刀,一断绳子就完了,现解扣可就慢了。这时,秦府的恶奴冲了上来: “哎!这不是那个黄毛小子吗?抓住他!”这个拿刀砍,那个用枪扎,牛通不敢解绳子了,连忙操起扁担横划拉,一边打一边喊:“屋里的!怎么还不出来?快来呀!” 屋里人不是不出来,是出不来,外边一有动静,屋里的韩起龙、韩起凤、诸葛锦.燕青和四名宗方家将就开始操兵刃,刚要出去,门口被人堵上了。堵门的正是教师爷吴化,这小子早就带人看着呢。外边一乱。他怕里边人出来,故此堵门高喊: “屋里的!不许动!谁要动一动,要谁的脑袋!”燕青说: “你是谁?快闪开!可知道岳元帅下下将官的厉害!”说完,上去一剑砍去,要夺门而出。那吴化摆刀相迎。吴化怎是燕青对手?三招五势,被燕青一剑扎在后腰上,倒在门旁。吴化一趴下,恶奴们一乱,借这个机会,大伙全蹿出来了。他们到窗前一瞧,可热闹了;牛通被围在当中,抡条扁担瞎划拉,忙活不开了,身上带两处伤,全仗皮粗肉厚没怎么的。岳雷急得直跺脚,绑绳没解开,帮不上忙。串锣直响,府里的打手、家奴及院公越集越多。诺葛锦说: “咱们一部分人救牛通,再分出俩人到厅房看看宗大人。”燕青和韩起凤应声而去,奔大厅救宗芳父子,谁曾想过不去了。王炳武带着军兵从周围扑了过来。 此时大厅里也乱了。牛通跳出抬盒救岳雷,早有人给秦桧送信。秦桧一听翻了,站起来问宗芳;“宋留守,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宗芳摸不清外边是什么回事,所以不敢直截了当地回答。宗良憋不住了: “老贼!明人不做暗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父亲把朱仙镇的众将带进你家,特来救岳雷!你听,外边打起来了,你如果识时边务放我们出去,有你的便宜。不然,把你家翻个个儿!”宗芳见儿子全说了,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也亮出宝剑:“秦桧!你放不放岳雷吧!” “宗芳!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私通反叛!别忘了,可有灭门之罪!”宗芳说, “我没什么可怕的!怕也就不来了!"这时,王炳武亮出宝剑,奔宗芳劈去,宗良也亮出宝剑,帮助爹爹战王炳武。那万俟卨、罗汝揖吓得钻桌子底下了,秦桧还壮着胆子在这里挺着。厅房里桌子翻了,椅子倒了。那宗良可勇猛,三打两打,一剑削上王炳武的帽子,纵身往厅房窜,门口堵的人虽多,也挡不住他。宗良冲出门回头一看,他爹还在屋里打着,被王炳武拖住了。宗良无奈,又杀回去救宗芳。到厅里冲宗芳喊:“爹爹快走!”宗芳转身往外杀,厅里挤满了差人,一拥齐上。宗良杀了个三出三入,也没救出他父亲,急得他汗珠直藏。正在着急之际,大厅门口乱了,从外边杀进来俩人,正是燕青和韩起凤,两口宝剑上下翻飞,杀得守兵喊爹喊娘。二人冲进厅房,直奔王炳武,王炳武人单势孤怎敌得住?燕青照准王炳武一剑砍去,王炳武一时躲闪不及,被砍在肩上,这小子疼得急忙跳出圈外。燕青高喊: “快冲出去!”他在前边开道,宗芳、宗良居中,周青断后。燕青边杀边喊:“我们是岳飞手下大将,为杀奸贼秦桧而来!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要命的闪条道路,如果哪个敢拦,我的宝剑可没长眼睛!”当兵的多数往旁边闪,准知道拦也拦不住,白送死。王炳武捂着肩头在后边高喊: “往上冲!抓住贼人有功,赏白银千两!”等这几位出了大厅不太远时,瞧见西边冲出一伙人,正是牛通、诸葛锦、韩起龙和岳雷,他们把岳雷的绑绳解开,驾着岳雷往外跑。因为岳雷的双腿在水牢泡得不好使了,跑不动,所以得有人架着走。 在这同时,管家秦福叫家人关大门,众人着急了。门要关上,就不好出去,所以他们拚命地跑,想把门抢下来。岳雷怕累赘大家: “别管我!你们往外冲。我能出去!”韩起龙、韩起凤说: “你能行吗?” “行!我的腿好点儿了。”从一个死尸身旁拣起一条枪,做防身武器。韩氏兄妹一看岳雷还行,也去帮夺府门。 里边一吵吵,樊成在府外听见了,但他不敢动。因为这些人的马匹兵刃都在这儿拴着,怕丢了,所以他寸步不离。他一看要关府门,可着急了,抡起枪跑上台阶,用肩膀一扛,门开了,关大门的家奴捧倒好几个。几枪就把他们捅死了。樊成喊: “哎!快出来上马!”大伙一看,乐坏了。诸葛锦他们紧护着宗芳,怕宗大人出闪错。人家老宗家为我们,命都豁出去了,再有了闪错,多对不住人哪!众人一齐出府外,各自上马。有了马匹兵刃,都放心了,一齐奔十字街。 秦府早派人给镇京大帅和五城兵马司送信。众人刚走不远,正碰上巡逻的队伍,两下交手,把镇京巡逻队伍打散。诸葛锦说; “快走!奔北门。”刚到十字街,就听三声炮响,眼前一哨队伍拦住去路。高挑灯笼火把,照如白昼,眼前队伍足有一千人,象人墙一样地挡住。最前边是弓箭手,个个张弓搭箭,高喊: “别跑啦!再跑,开弓放箭啦!”众人勒马观瞧:对面来了六七个将官。前边一匹马,马上之人长得挺凶,身高顶丈,膀大腰粗,面似蓝靛;脑门上有一块红痣,颔下一块黑痣;左边一块牛皮癣,右边一块钱癣;当中酒糟鼻子,赤眉金眼,大耳无轮;才留的一部短胡须,扎里扎煞。头戴绿缎扎巾,迎门上红绒球,后边双飘帽带,绿缎色箭袖抱,皮挺带勒腰;红中衣,薄底矮邦靴子,闪披一件绿缎色大氅。胯下一匹铁枣青鬃马,手中一口锯齿飞镰刀。往当中一立,象半堵墙一般,横住去路。这个人把大刀一摆; “反赋,别走了!速速服绑!”众人一看,都有点儿被他吓住了,也不知道这人的能为有多大。他人高马大,大刀象门板一样,韩起龙催马来到近前: “什么人?敢拦住小爷的去路?” “你不认识?我乃秦太师之内侄花刀将王大鹏!” 韩起龙就是一愣,因为他听岳雷说过,这厮挺厉害。 王大鹏是棋盘山的山大王,秦桧老婆王氏的娘家侄。和金国镇国禅师普风学过武艺。韩起龙催马赶到前面,从得胜钩上摘下三亭刀: “姓王的,州有州官,府有府兵,用你个山大王抓我们?闪开!” “你是谁?敢挡我王大鹏!” “七宝镇韩起龙,看刀!”韩起龙拍马抡刀蹿到近前,力劈华山,搂头就剁。王大鹏举起大刀往外相迎。两口刀碰在一起, “当啷!”震得韩起龙差点儿把刀扔了,刀杆给震热了。韩起龙一看,凭力气自己不行,我得使招数战他。三亭刀躲飞镰刀,三转两转,两刀又碰在一起,韩起龙的兵刃就飞了,吓得他打马就跑。王大鹏哈哈大笑: “就这两下子,还想上阵?还哪个过来!”韩起凤见哥哥败了,一抖枪“噗楞”奔王大鹏划来。王大鹏一点儿不在意,用大刀往外一封,将枪磕出去,抡刀便砍。韩起凤一低头,忙用兵刃往外磕, “噎!”把刀给崩出去了,王大鹏趁机上前要结果韩起凤的性命,牛通冲了上来,举起大棒,奔着王大鹏就是一棒。王大鹏赶紧接架相还。二人马打盘旋,战有十几个回合,牛通上去战王大鹏,凭力气,二人相抵;凭招数,王大鹏比牛通可强多了。打有十多个同合,牛通败下来了。 正在为难之时,只听王大鹏身后一阵马挂銮铃响,后边的军卒乱了。紧跟着闯过来两员将,一个凛凛少年骑银鬃马,手持长枪,背后背一张弓;一个却是位豆蔻少女,红色披风,手持双剑,两人高嘁,“都给我闪开!”两匹马闯入,竟杀出一条人胡同,冲到当中。诸葛景低低告诉身边的人: “咱们快过去吧。在这叫人围上,人越聚越多,怕走不了。”众人点头,一拥齐上,奔官军冲过去,一阵呐喊,声震大地,冷不防地杀向官军队伍。官军没防备,放箭也来不及了。众位英雄冲开队伍,往北门跑。诸葛景冲在最后边,花逢春两口见众人已冲过十字街时。他虚点一枪,拉个败势,拨马就走。花刀将王大鹏气坏了: “弟兄们,追!”眼看追到北门,就要追上了,那花逢春回头一箭,王大鹏身边一人一声不吭落在马下,众人一看,正是那秦府来送信的王俊,这一箭穿了他咽喉。王大鹏等看如此好箭法,心中都是一寒,不由放慢了速度。 那董芳守在北门,一看来了追兵,举起双枪,几下子打散了城门口守军。又迎上去和王大鹏激战,十余合不分胜负,这时,城头军兵已接到王炳武的命令:关城门落千斤闸。诸葛锦一看要关城门,心想:城门关上不糟了吗?怎么办?他急忙喊道: “牛通!别叫他们关门!”牛通一看关上城门大伙就出不去了。撒脚奔城门跑: “别关别关!”当兵的不听他那套,仍推城门。牛通把棍子抡圆了,噼哧噗哧,把十多个冲上来关门的军兵全打趴下了。守城的千总高喊: “快落千斤闸!”城头军兵急忙摇辅辘把, “吱哑哑”千斤闸由上至下地下来了。这叫死闸,要是闸一落下来.一个也别想跑:因为岳雷,燕青及花逢春两口还没上来,所以韩起龙兄妹和宗芳父子他们都在城里等着。谁也没提前冲出城门。闸要下来了,怎么办?那牛通扯起粗嗓子高嘁: “哎!别落!别落!”自然城上没人听,牛通急了,“噌!”一个箭步抢到近前,伸出双手, “嘭!”托住千斤闸的下沿,较足力,往上一使劲,愣把闸板给举上去了。城上城下的兵将全惊呆了:这人得有多大力气?此刻.后队花逢春、董芳也跟了上来,燕青不敢怠慢,催促众人: “快走!快走!”牛通不敢说话,憋着气,瞪起眼睛瞅着众将,那意崽是:快点儿走!众将赶紧冲出了城门。牛通刚要撒手,燕青忙喊: “别松手!董芳还没到呢!”他回到城里去找,此时.牛通的胳膊哆嗦了,因为时间挺长,他有些受不了啦。花逢春急忙高喊: “快出来!”众人连忙出来,要换下牛通。正这时王大鹏和董芳一边打一边来了,一看牛通力托千斤闸,大吃一昧:这小子真有把笨力气!他催马抡刀冲到近前高喊: “大胆反贼!看刀!”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 第十九章 救岳家双雄小出手 投太行群雄大聚义 却说众英雄被那王大鹏死死缠住,那王大鹏确实刀法了得,他一口大刀上下翻飞,紧紧缠住没出城的董芳,董芳不出城,牛通便不敢放闸;一面不时的把刀往托闸的牛通身上招呼,董芳又急忙把枪架住掩护牛通,无法出城。而牛通力气快耗尽了,两条胳膊直哆嗦,燕青在城外看得紧急,一袖弩便向王大鹏甩去,王大鹏忽见一弩飞来,算他机灵,急忙一闪,那弩擦着耳边飞了过去。就这一下,董芳得了空,把马一带,跳出了城门,同时一声大喝:“落闸!”,牛通急忙松手往外撒身,千斤闸唰就下来了, “咔嚓!”落在地上。正好把牛通关在城外,将王大鹏隔在门里,王大鹏狠狠一刀砍下,还是慢了,砍在千斤闸板上,火花四射胳膊震得生疼, “啊!……”没砍着人,还落了死闸。再把千斤闸绞起来可费劲了。城外的英雄一看追兵没出来,这是好机会,天助人愿,快走吧!他们一口气跑出三十里地,来到一片树林,阮良带着宗方一家老小等在这里,大家正好停住脚步歇口气,查点人数。 诸葛锦忽然发愁道:“不好了,城里官兵打开闸必然派骑兵追来,我们这一行不说岳公子受伤,还有宗大人家眷不能骑马,赶着马车肯定跑不过他们。”燕青道:“不妨事,前面不远处有座桥,我先带能厮杀的兄弟们把住桥抵抗一阵,拖到天黑再撤,那时你们已经走远了。”大家计议停当,诸葛锦没啥武艺,便带着岳雷,牛通,阮良宗方父子和宗府家眷先行,燕青带了韩氏兄妹,樊成,董芳,花逢春两口在桥头迎击官军。 燕青等人等了半个时辰,但见一股烟尘从临安方向赶来,正是那王大鹏、王炳武带了三千骑兵追来,身边还多了一人,正是上次擒住岳雷的凶僧慧灵。花逢春不慌不忙,看看骑兵近了,一箭射去,顿时一员偏将落马,花逢春便连发七箭,箭不虚发。但官军人太多,须臾赶到桥头,和众英雄混战在一处。那董芳武艺最高,单枪顶住王大鹏;樊成和王炳文厮杀;燕青带其余兄弟挡住凶僧慧灵、官军众偏将和士兵。好一场混战,从黄昏杀到日落,桥头到处官兵人马尸体,几位英雄也又饥又累,有些顶不住了。其中那樊成算计道:“认真不得了,此刻万分危急,可用法术带大家遁逃。”无奈被王炳文一口大刀缠住不得脱身做法。 正这时,桥后闪出两位蒙面人。一个白衣骑马,手中一口长剑。一个黑衣步行,手中一把铁尺。也杀入官军队伍,那白衣人剑法精妙,每出一剑,必有敌手倒下;那黑衣人逼近王炳文,慧灵手持方便铲挡住去路,那黑衣人待到慧灵一铲打来,不躲不闪,直到铲子离天灵还有一掌远近,忽然移形换位,慧灵没有防备一铲打空,不由向前一个趔趄,那黑衣人一铁尺打得慧灵的脑袋像个烂西瓜,身子像个土豆麻袋般的瘫倒。王炳文素知慧灵厉害,见黑衣人竟一合杀了慧灵,吓得一拨马没命的逃了。就这当口樊成腾出空,念动口诀,顿时平地起一阵黑风刮向官军方向,飞沙走石弄得官军眼都无法睁开。王大鹏知不是头,也带残兵没命的跑了。 这两人摘了蒙面巾,对燕青等点头微笑,燕青细看,又惊又喜,白衣人是许贯忠而黑衣人竟是武松!忙把他俩介绍给几位梁山后人,几个小辈推金山倒玉柱跪下,许,武二人慌忙扶起。燕青把事情一说,许贯忠道:“今日我去寺中拜访武二哥,后听僧人说岳家后人大战北门,猜的是你们,特来相助。”武松道:“你等去投奔太行山也好,记住了一定要兵马在手,既不受金人挑拨,也不受官府招安之计。”众人连连记了。大家互道珍重而别。 燕青带众人快马加鞭,一日的功夫赶上了诸葛锦前队。大家听燕青说武松,许贯忠也来相助,个个叫好,渚葛锦说: “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依找之见,我们赶奔金顶凤凰山找牛二叔去,到那以后,再商量报仇的事情。”大家一听这个主意好,都赞成,出了树林,把马匹买齐了,赶奔金顶凤凰山。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这一天因为贪路,又不敢走阳关大道,错过了村庄镇店,走进了荒山野岭,这一日牛通一看天快黑了,还找不到吃饭的地方,着急了: “饿啦!走不动了!”韩起龙说: “谁不饿?忍耐一会儿吧!” “没法忍耐了,眼睛直冒金花,肠子跟肚子直打架!”岳雷一听心里着急,他此刻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心说得想点办法,饿坏了大家可不好办。忙说: “弟兄们,你们慢慢走着,我到前边看看去,找着人家住户我再回头喊你们,咱们顺着这条山路,不见不散。”大家说: “好吧!”牛通说: “二哥呀,找着吃的可快回来喊我呀!” “那一定了,不给别人,也得先叫你吃饱!”说完,岳雷打马如飞,奔前边下去了。 但见前面一片密林,岳雷心中愁道:“这树林里哪来的人家可以借粮?”正愁间,但见树林中闪出一队人马,那打头将领手持一对大锤,喝道:“你是何人!敢偷看我们营寨?”岳雷一看那队伍,不是金兵也不是宋军,肯定是绿林人马,便笑道:“不敢,只是经过,打扰各位大王了。”那人却道:“别来这套!你把兵器交了,下马。我有话问你!”岳雷笑道:“我倒想交兵器,这兵器不答应。”那人大怒:“那我这锤可是更不答应!”说罢策马奔来,对着岳雷便砸,两位英雄大战二十合,彼此心里都道:“这厮气力够大。”正这时,听一人喊道:“都是自己人,快住手!”,两人一看正是樊成。那使锤的喊道:“樊兄弟,可是好久不见你了。”原来他就是狄雷,和樊成,关玲昔日在金龙阵合战金兀术。后来和牛皋上了太行山,这几天奉命来临安附近打听岳雷消息。樊成哈哈大笑,把双方身份一说,狄雷急忙下拜给岳雷赔不是,岳雷连忙扶起。这时岳雷后队到了,狄雷一看,合着好多人都认识,一听牛通,更高兴了,说牛二叔经常想念儿子呀。狄雷让随军士卒拿出干粮,大家饱餐一顿,狄雷前队带路,一起回了太行山。另外差了个机灵的喽啰快马加鞭先去报信。 这日进了山脚下。刚走不远,就听山里响了九声大炮,只见三道寨门全开了。打里边挑出一对灯旗来,杏黄旗红火焰,上书“替天行道”、 “除暴安良”;旗下的兵卒分成长枪手、短刀手和藤牌手;藤牌手左手持藤牌,右手擎钩镰枪,后面的喽兵各擎十八般兵刃。正中寨门开处,闪出一股喽兵,高挑绛紫色大旗,黄火焰、白月光,上书顶天立地大将军,当中斗大的牛字,前边有四位英雄开道:吉青,史进,史斌,史英德;再就是军师王佐,最后头涌出一位山大王。此人身高顶丈,头戴乌金盔,斗大的皂缨,飘洒脑后;身挂乌金甲,护心镜大似冰盘,绊甲丝绦九股拧成,飞虎战裙遮住大红中衣.虎头战靴牢踏镫内。往脸上看,面似镔铁,扫帚眉毛斜入天苍额角;狮子鼻、火盆口,连鬓络腮胡子亚赛钢针一样,压耳豪毛好象两管抓笔,拧着劲儿地朝上长;胯下青鬃马,鹿皮囊吼斜插一对四棱镔铁锏。真有百步的威风,万丈的煞气!岳雷一看:哎呀!这不是我二叔牛皋吗!因为他小时候见过,故此还能辨认出来。岳雷慌忙过来磕头: “二叔!一向可好?可想死小侄了!”牛皋说: “哎,你是谁家的?” “我是老岳家的!” “你是老几呀?” “我是老二呀!我叫岳雷。” “对,对对!我这记性不好哇。想起来了!唉!自从你爹死后哇,可苦了我啦,我呀还算命大呢,心宽敞,活过来了!看见你,我心里不好受哇!当年我们师兄弟五个,现在就剩下我老哥一个了;施全也没了。这么大的山寨、这么多的人马,我操不了的心哪!吃不好、睡不好的。你来了可太好啦!我已经派人去云南接你娘去了。”这爷俩手拉着手,谈起来谈完没了。牛通在一旁急得嘣嘣直蹦啊: “哎呀?这大概是我黑爹!象我爹!哎呀——怎么不理我昵?l” 牛通长这么大呀,头次见着他爹,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叫。岳雷一激动也忘给引见了。牛通实在憋不住了,跑到牛皋的身后,扑通跪下了: “啊……爹呀!我给你磕头啦!”牛皋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回身一看:呀?还跪着一位呢!他急用手来搀: “哎!哎!小老弟,起来!起来!你是准呀?”大家一听,憋不住地乐:这辈儿是怎么论的呢?牛通说: “爹呀!我是你儿子,这么远来找你,你怎么不理我呢?猴拉稀坏肠子,你不要我娘啦?”牛皋叫他给说愣了: “你是谁呀?”岳雷也笑了: “二叔!他是您儿子牛通啊?l” “牛通?别忙,我想想……牛通?对!对!我是有个儿子叫牛通!哦,你就是啊?来来来!叫爹看看!”说完,用手搬过牛通的脑袋,左看,右看; “妈的,不象我呀!”他嘴是这么说,眼泪可掉下来了,这叫父子天性啊!看到这么大的儿子,也感到内疚:孩子这么大啦,自己也没回去看看,把夫人戚赛玉扔得够苦的。这也是金狗和老贼秦侩害的!不叫他害死我岳大哥,我哪能再当山大王呢! “儿啊!唉!爹对不住你呀!长这么大,也没穿着我一条布丝儿、吃我一口东西;这回到这儿,爹供你!哎,你娘好哇?” “啊,我娘就盼你回去呢?” “好!杀完秦桧,我就回家!” 等爷俩哭完了,岳雷忙给牛皋和王佐等人引见众家弟兄。然后进入了山寨的大厅。老一辈的,看着岳雷这帮小将高兴啊!尤其是牛皋、王佐、史进、吉青他们,乐得眼泪哗哗直流。当初梁山好汉和岳家将,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出息了,这叫后继有人!排摆桌案,准备酒席,开杯畅饮:欢庆团圆。所差的是岳大帅之仇没报,老贼秦桧还逍遥法外。牛皋说: “岳雷这一来呀,我可算歇歇心啦!叫岳雷呀,统领山上的军兵,加紧训练人马,养精蓄锐,打临安!抓秦桧哟!”岳雷说: “二叔哇.还是您领兵吧。我岁数小,不能胜任。” “咳!孩子!我哪够帅才?当初我尽听我岳大哥的;大哥没了,我这是对付着干!你来了,这回把人全交给你!”岳雷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王佐出个主意:山寨的事还是归牛皋管;岳雷负责训练军兵。宗芳、诸葛锦等人帮着出谋划策。 现在力量可大了,战将几十员,精兵好几万:高挑岳家军的大旗,又在四乡八寨贴出出师表。出师表上边写明:岳家军举旗兴兵,讨伐奸贼秦桧,替大帅岳飞报仇!收复失地;洗雪困耻,直捣黄龙。出师表一贴出,周围的老百姓纷纷投军,有志男儿个个参战。 在后面喜事一个接一个;四公子岳震保护着母亲,三嫂柴玉香来到金顶凤凰山。此时岳震也定亲了。临来时,李夫人到南宁州去看望柴娘娘。那柴排福从中为媒,把苗王的女儿云霞公主许给了岳震,这次随着李氏贤人来副了金顶凤凰山。牛皋带着众人把李氏接到山上,全山大庆贺。过不几天欧阳从善护送崔顺和崔玉莲小姐也到了山上。前者,崔玉莲为救岳雷脱险,受到连累。崔顺家里被抄,押监入狱,多亏欧阳从善砸牢反狱救出崔顺。并把父女二人带到深山之中,隐姓埋名,过了这些年,这次听说岳雷在金顶山招兵,闻讯赶到。 岳雷谢过欧阳从善,又领崔玉莲见过母亲,李氏见二儿媳妇不但人长得好,又很贤慧,当初救过自己儿子的命,十分喜欢,谢过崔顺。又找来牛皋,商量给小夫妻们完婚。 岳家军挑起大旗之后,军纪森严,深得人心。有的富户,痛恨金兵,同情岳家遭遇的,纷纷送粮草、送钱财。岳家军一下子壮大到六万人。兵精粮足,士气正旺。 各位看官牢记话头,从此岳家后人暂时落脚太行山了。后边如何,下回分集。 ------------ 第二十章 灵隐寺疯僧戏奸佞 燕京城宗弼思征伐 且说秦桧夫妻那日来到灵隐寺中进香,住持众僧迎接进寺。来到大殿上,先拜了佛。吩咐诸僧并一众家人回避了,然后暗暗祷告:“第一枝香,保佑自身夫妻长享富贵,百年偕老。第二枝香,保佑岳家父子早早超生,不来缠扰。第三枝香,凡有冤家,一齐消灭。”祝拜已毕,便唤住持上殿引道,同了王氏到各处随喜游玩。处处玩罢,末后到了方丈前,但见壁上有诗一首,墨迹未干。秦桧细看,只见上边写道: 缚虎容易纵虎难,东窗毒计胜连环。哀哉彼妇施长舌,使我伤心肝胆寒! 秦桧吃了一惊,心中想道:“这第一句,是我与夫人当年在东窗下灰中所写,并无一人知觉,如何却写在此处?甚是奇怪!”便问住持:“这壁上的诗,是何人写的?”住持道:“太师爷在此拜佛,凡有过客游僧,并不敢容留一人,想是旧时写的。”秦桧道:“墨迹未干,岂是写久的?”住持想了想道:“是了!本寺近日来了一个疯僧,最喜东涂西抹,想必是他写的。”秦桧道:“你去叫他出来,待我问他。”住持禀道:“这是疯僧,终日痴痴癫癫,恐怕得罪了太师爷,不当稳便。”秦桧道:“不妨!他既有病,我不计较他便了。” 住持领命,就出了方丈,来至香积厨下,叫道:“疯僧!你终日里东涂西抹,今日秦丞相见了,唤你去问哩!”疯僧道:“我正要去见他。”住持道:“须要小心,不是当要的!”疯僧也不言语,往前便走。 住持同到方丈来禀道:“疯僧唤到了。”秦桧见那疯僧垢面蓬头,鹑衣百结,口嘴歪斜,手瘸足跌,浑身污秽,便笑道:“你这僧人: 蓬头不拜梁王忏,垢面何能诵佛经?受戒如来偏破戒,疯癫也不像为僧!”疯僧听了,便道:“我面貌虽丑,心地却是善良,不似你佛口蛇心。”秦桧道:“我问你,这壁上诗句是你写的么?”疯憎道:“难道你做得,我写不得么?”秦桧道:“为何‘胆’字甚小?”疯僧道:“胆小出了家,胆大终要弄出事来。”秦桧道:“你手中拿着这扫帚何用?”疯僧道:“要他扫灭奸邪。——秦桧道:“那一只手内是什么?”疯僧道:“是个火筒。”秦桧道:“既是火筒,就该放在厨下,拿在手中做甚?”疯僧道:“这火筒节节生枝,能吹得狼烟四起,实是放他不得。”秦桧道:“都是胡说!且问你这病几时起的?”疯僧道:“在西湖上,见了‘卖蜡丸’的时节,就得了胡言乱语的病。”王氏接口问道:“何不请个医生来医治好了?”疯僧道:“不瞒夫人说,因在东窗下‘伤凉’,没有了‘药家附子’,所以医不得。”王氏道:“此僧疯癫,言语支吾,问他做甚?叫他去罢!”疯僧道:“三个都被你去了,那在我一个?”秦桧道:“你有法名么?” 疯僧道:“有,有,有!” 吾名叶守一,终日藏香积。不怕泄天机,是非多说出。” 秦桧与王氏二人听了,心中惊疑不定。秦桧又问疯僧:“看你这般行径,哪能做诗。实是何人做了,叫你写的?若与我说明了,我即给付度牒与你披剃何如?”疯僧道:“你替得我,我却替不得你。”秦桧没了奈何,便叫住持:“可赏他两个馒头,叫他去罢。”住持随叫侍者取出两个馒头,递与疯僧。疯僧把馒头双手拍开,将馅都倾在地下。秦桧道:“你不吃就罢,怎么把馅都倾掉了?”疯僧道:“别人吃你馅,僧人却不吃你陷。”秦桧见疯僧句句讥刺,心中大怒。给教头吴化使个眼色,那吴化喝道:“放肆!”一脚狠狠踢向疯僧后背,疯僧晃了晃,嬉笑自若,却听秦相大叫一声,往前一个趔趄,众人连忙扶住。那秦桧正是哑巴吃黄连,他明白吴化那脚明明踢在自己背上,又正是当年施全行刺时,自己撞伤之处。只痛的龇牙咧嘴。 王氏不知怎好,便叫:“疯僧,可去西廊下吃斋,休在丞相面前乱话!”众僧恐惧,一齐向前,把疯僧推向西廊。疯僧连叫:“慢推着!慢推着!夫人叫我西廊下去吃斋,他却要向东窗下去饲饭哩!”众增一直把疯行者推去。秦桧命左右打道回府,众僧一齐跪送,尚都是捏着一把汗,暗暗的将疯行者看守,恐怕他逃走了,秦丞相来要人不是当耍的。 却说秦桧回府,后背仍然疼痛不已,过不得几日,生出一个发背来,十分沉重。心中恨透了那疯僧,却明白这和尚有神通招惹不得,只得自己先忍了。高宗传旨命太医院看治不提。 绍兴十八年? 燕京金都城? 宗弼王府 宗弼在书房呆呆看着陈丽卿留下的那片袍服,嘴里喃喃自语:“卿妹,灭掉辽国时我三十都不到,那时和你夸口说三年内灭宋,然后还要灭掉吐蕃和大理,大金一统后带你去海外玩,人生真若白驹过隙,如今我五十寿辰刚过,连宋朝还没灭掉。大金国一代不如一代,不趁着岳飞死了进军,就怕没机会了。汉人说诸葛亮为了汉朝六出北伐,我完颜宗弼这次是七次南征了,也算对得国家了。” 人报完颜亮求见,宗弼收起了袍服,请完颜亮进来,两人落座后,宗弼道:“亮儿,哈迷蚩军师前年病故了, 这次你来做大军参谋,觉得胜算如何?”完颜亮道:“论宋国军力,最强三支,便是岳飞,张俊,韩世忠。宋主和我国和谈后,自作聪明杀了岳飞,又解除了张俊,韩世忠兵权。又故意打乱编制,弄得兵不识将,我若攻宋,即便宋主重新启用张,韩,怕也是短期内没有什么起色。至于吴氏兄弟困守四川,刘锜带兵很少,至多两万,挡不住我们大军。刘光世年老昏聩,听说去年也交了兵权告老还乡了;论部署,宋主命他最信任的杨存中带重兵守卫临安,别的地方布置的很马虎,我们这次直击江淮楚州一带。宋国必然防范不及。论兵力,这次我军三十万,对外称五十万,如王叔所言兵在精不在众,这三十万都是作战多年的精锐。还有我金国猛将连心善儿,粘力罕、西云小妹等加上国师普风亲自上阵,胜算很大。”宗弼大喜,完颜亮又道:“不过,太行山史斌虽被剿灭,六七年前又有牛皋、岳雷带兵扎寨,贼势较过往嚣张。我军如南下,后路要当心这厮。”宗弼道:“这却好办,那宋主杀了岳飞,牛皋是岳飞结拜兄弟,岳雷是岳飞之子,他们如何还愿助宋?选个舌辩之士说服他们,只要保持中立就好。另外,可命粘力罕带兵十万截住后路,他们便是想背后插刀也是不能。”完颜亮称善,两人只等金主下旨。 话说岳雷、牛皋在金顶风凰山上招兵买马,聚草屯粮。这天军兵报信,说山下来了朝中的钦差,叫牛皋、岳雷接旨。牛皋问:“什么圣旨?钦差是谁?”军兵说:“是朝中大学士李文升。”牛皋把眼一瞪: “把他抓住宰啦!圣旨撕了!叫当兵的都滚!”诸葛锦说: “别呀牛叔。这李文升还算个清廉的官员,而且还不知道朝廷有什么事儿。不妨叫他进来,您问问,要见机行事;我们躲在屏风后边听着。有事儿,我们再出来!” “好吧!来呀!把钦差官给我押上米!”众将在屏风后边偷偷乐啊;钦差是奉皇帝之命来的,如朕亲临,二爷真敢干! 功夫不大,从外边带进一个文职官员,四十八九岁,头戴乌纱,身穿蟒袍,腰横玉带。吓的浑身直哆嗦!别看是大学士,到了金顶凤凰山,得听人家的。两旁边的军兵说:“跪下!跪下!”这位钦差壮着胆子; “哎呀牛将军!我乃奉万岁旨意而来。现有圣旨在此,不能下跪。”牛皋把眼珠子一瞪: “哎!你少拿皇帝吓唬人!他算老几呀?老子还要宰他,给我大哥报仇呢!!”牛通在屏风后边乐了;“哎呀,还是我黑爹行啊,敢干!”钦差随: “二爷,你不要难为下官。我是率旨而来。” “嗯!好吧!我听说你这个人还不象秦桧那么恶。有话就说!别啰嗦!”弄得李文升哭不得笑不得: “二爷,这有圣旨。” “拿出来!我看看!”李文升把圣旨往上一递,牛皋打开看了半天,一个字也不认识。 “写的什么玩艺儿!看不明白!你说吧!” “二爷,万岁命我到金顶山招安众将,免去岳家军造反的罪过,叫岳雷等人进京面君,挂帅扫北!" “唔?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文升说: “有情报说金兀术野心不死,在金国日夜操练人马,近日又要兴兵犯境,圣上很着急,恨当初不该带杀岳元帅,到今天无人领兵抗金,秦丞相生了搭背疮,病倒在床,不能上朝。韩世忠等忠良保奏岳家军出征抗金,皇帝才派我来传旨,免去岳家军造反的罪过,请大家归顺朝廷,并且封岳雷为扫北元帅,继承父业,抵抗金兵,迎请二帝返朝。这可是大事,望众家英雄火速下山!请牛将军速速接旨。” 牛皋道:“接你娘的鸟旨!这个昏君,当初在牛头山的时节,我等同岳大哥如何救他,立下这许多的功劳。反听了奸臣之言,将我岳大哥害了,又把他一门流往云南。这昏君想是又要来害我们了!”李文升道:“敢是将军知道兀术又犯中原,必定惧怕,故此不受招安么?”牛皋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我牛皋岂是怕兀术的?用不着受你招安,待我自己前去杀退了兀术,再回太行山便了。”吩咐左右把李文升一行轰了出去。 宗方、诸葛锦,王佐,岳雷等人从屏风后转出来,王佐道:“牛将军做的没错,这朝廷的意思是杀岳帅他后悔了,但秦桧陷害忠良也没错,我们造反有错,替他打仗去就不追究了,这不是耍小孩子吗?”众人都说是,岳雷道:“我父兄和几位将军死得这么惨,如今陷害我父兄和众将军的几个狗官,还身居显位,逍遥法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能挂帅吗?要我领兵退敌行,可得抓住秦桧,替我父报仇;把万俟卨、罗汝楫、王氏这些乱臣贼妇处死,到那时,拨云见日、忠奸分明,我就挂帅兴兵。”众人都点头,宗方道:“贤侄,理是正理,但朝廷的事要一点点来,如今金兵犯境,我等若不出兵正中了兀术的下怀,不如借着出兵和朝廷谈条件,让它自己抓了奸臣,给岳帅平反,另外不可以再犯糊涂,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可派人速速去临安打探虚实”众人听了都说好。便派出精细喽啰一路往临安打探。 一月不到,人报那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牛皋、岳雷等忙传他上堂,不料那人看上去气急败坏,上了聚义厅跪地喊道:“寨主,大事不好,金兵攻破楚州,杨国夫人梁红玉阵亡!”众将一听几乎惊倒! 欲知此事虚实,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二十一章 梁夫人玉碎楚州 岳公子兵出太行 绍兴十八年 八月? 楚州 数月前便有情报送到临安,说金兀术背约毁盟,大杀金国主和派,日夜操练人马直击淮安,得到消息宋高宗赵构慌了神,忙派已经在家赋闲七年的韩世忠夫妇率水陆大军来楚州准备抗敌。 韩世忠被任命为武宁安化军节度使,驻扎在楚州。梁红玉随韩世忠率领将士以淮水为界,在旧城之外又筑新城,以抗击金兵。由于连年战乱的浩劫,楚州经过六七年的回复仍然是一片废墟,遍地荆榛,军民食无粮,居无屋,生活非常困难。那赵构又有祖宗传下的秘诀,为了防止大将拥兵自重,把军士们调来调去,让带兵大将和士卒两不相熟,韩世忠看当年黄天荡洞庭湖的旧部十不剩一,临时拼凑的各地军兵良莠不齐,训练起来也很棘手。 韩世忠和梁红玉拿出朝廷多年来的赏赐用以填补军需,赈济百姓。亲自率领当地军民披荆棘以立军府,并且与士卒一起劳动。梁红玉虽贵为诰命杨国夫人,却也不辞辛苦,亲自织薄,住在和士兵一样简陋的屋中,韩氏两口与军民同甘共苦,艰苦创业。梁红玉还招募当地贫苦妇女,组建了一支“娘子军”,配合韩世忠的部队,经过他们夫妻二人半年的苦心经营,楚州逐渐恢复了生机,又成为一方重镇。虽然兵仅三万,而金人已经不敢小视。 这一日,韩世忠与梁夫人在帅府商议军情,韩世忠道:“听说那秦桧老贼只推背痛,不出来管事;那张俊也是朝廷再三催促,才慢慢腾腾进军,一味拖延。杨存中六万精兵只管保着临安,吴氏兄弟守在四川动弹不得,刘锜将军手中只有两万人马也被金兵阻隔,刘光世年老病重也指望不得,金兀术人马不日便到,你我手中只有三万兵,如何抵挡?若是太行山牛皋、岳雷再观望成败,此番真的危矣。”梁夫人道:“听说上月钦差去太行山招安,已经被牛皋逐出。但也怨不得岳家,朝廷意思一不惩治奸臣,二不平反岳帅,只让岳雷他们立功赎罪,岳家真的答应,不等于承认岳帅有罪吗?”韩世忠叹道:“是则是,但如今只有太行山人马能在金人背后插一刀,若他们出兵,全局可活;反之,这番临安都危险了。”梁红玉道:“相公,我看这样,我带一万人马在城外守寨子,你和两个还在在城内保住楚州,如果金兵围我你便杀出来,如金兵攻城,我就出寨时时袭扰他们。可以相互呼应。”“如此,夫人多加小心”夫妻二人分兵驻守不提。 淮河北 金兵宗弼大帐 完颜亮问先锋郦琼为何不速速渡河,郦琼道对岸是梁红玉镇守,自己曾在山阳和梁红玉多次作战不利,不敢大意渡河。完颜亮知道郦琼不是胆小之人,听他这样说倒也没有责备。对宗弼道:“梁氏虽是女流,作战向来勇猛,不可大意,我等可以先把营寨安稳再商议渡河之策,倒是那刘锜带兵两万,骗过连心善儿,直奔宿迁来支援。”宗弼一惊道:“刘锜这厮深通兵法,不在岳飞之下,好在他不得宋主信任,只有两万兵,可命山狮驼再带五万兵马挡住他,待我破了韩世忠夫妇,再来对付。”完颜亮又道:“主帅要破梁红玉,末将倒有一计,那梁红玉韩世忠也不过三万人,对抗我数十万大军自然心虚,一心想找我军破绽,如此诱她出来不难……”如此这般说出一计,宗弼和众将听了都称妙。 绍兴十八年农历八月二十六号 梁红玉带着三千精兵追杀着郦琼,她挥动双刀和娘子军冲在最前面。宋军将士士气被她激发,人人舍命冲锋。眼看郦琼败军跑远,梁夫人正吩咐大家班师回营,远远竟看见不少金兵推着车辆而来,一见梁红玉队伍,顿时惊乱,不少人丢了车辆掉头便派便跑。梁夫人心想:“这金兵战力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竟然这样军纪散漫。看样子我是碰上了他们运粮的队伍,不如顺手烧了他们粮草,要不然三万人对他们几十万终不是办法。”拿定主意,梁红玉下了军令,带三千人马直冲向粮车。 那些守车金兵也不如何抵抗,一哄而散,宋军离得车进了,有的来报:“主将,那车辆麻袋里装的不是粮食,都是土。”梁红玉吃了一惊,觉出上当。这是只听四面炮响,方才郦琼又带兵杀回来,四面八方被金兵金将围的严严实实,梁红玉高叫一声:“大家不要慌乱,一起随我往大营方向杀!”可是金兵太多,四面乱箭齐发梁红玉人马死伤不少,只得退回到那些车辆旁。眼看大营方向烟火四起,梁红玉心想坏了,不但韩世忠救不了自己,就连大营都未必保得住,她心里默求神灵,保佑丈夫孩子只管守住楚州城,不要杀出来救自己了。 这是队伍中有人惊叫,“铁浮屠!”,梁夫人看四面,果然是金兵铁浮屠骑兵围了上来,想当年这铁浮屠被岳飞、刘锜所破,如今趁着宋国一味偏安军力下降,人家又当宝贝祭了出来。梁红玉咬牙上马,对士兵们喊道:“各位!为国家马革裹尸,是为军者分内之事!岳飞岳元帅便是我等表率,今日我梁红玉去和金兵拼命,有愿意同去的尽管来!”众军士一听,奋勇冲天,无论有伤无伤都站起来直冲铁浮屠…… 宗弼和众将在远远山坡上,见梁红玉重围之中死战不屈,都心中钦佩,却惹怒那金国女将西云小妹,站出来对宗弼拱手道:“这梁氏真是猖狂,我倒要会会她,请主帅恩准。”宗弼点头,那西云也使双刀,纵上马背直奔战阵而去…… 黄昏,淮水边上,梁红玉身边只剩百余战士,大多负伤。她自己腹部被西云在乱军中刺了一刀。女兵帮她用汗巾裹住伤口。她知道金兵不会容自己趁夜突围,最后的时刻到了。果然金兵吹起胡笳,铁浮屠整齐列阵,忽然阵势一开,西云小妹骑马过来,在一箭之地停住。她看到梁红玉,马上一拱手说道:“梁夫人听好,我家宗弼主帅说夫人果然忠勇,我等钦佩,如果夫人肯降,我主帅指天发誓绝不杀害,定然对夫人待之以礼。待两国战毕仍礼送夫人归国。与你丈夫孩子团聚,请夫人三思。” 梁红玉忍住腹部剧痛,朗声笑道:“回告你家主帅,既然知我忠勇,何又提投降二字?今日便是我梁红玉杀敌报国之日也!”等西云小妹回阵,梁红玉率百余战士直冲金阵,对方箭如雨下,猬集甲上。梁红玉血透重甲,冲入敌阵复斩十数人,力尽落马而死。身边百余战士无一人降。是时也,夕阳如血,淮水悲鸣。 西云小妹带兵在战场收了梁红玉尸体,把她盔甲军械等遗物带回来给宗弼过目,宗弼看了感叹不已,忽然见到半块手帕,上面写着:“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完颜亮道:“这是宋国女词人李清照写的,听说韩氏夫妇把一块手帕割做两半,分别保存,互勉保国。下半应是写着: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字样。”宗弼长叹道:“听说梁夫人起身教坊,竟有这等人品。找副棺椁把她尸身放在里面,就留在这里,韩世忠来了让他收葬吧。” 临安? 宋皇宫 赵构在书房御案,下笔写诏:“杨国夫人梁氏,忠心为国多年,功劳卓著,日前阵亡殉国,朕不胜震悼,赐银帛五百匹两。并遣御史张九成前往韩世忠军前吊唁。” 写罢诏书,赵构疲惫的坐在龙椅上,他想静一静,却根本安静不下来。当初得知韩世忠当面质问秦桧岳飞何罪,梁红玉带兵闯秦桧相府,自己很不高兴,后来梁红玉求见,自己没有见她。她是想告诉朕岳飞杀错了吗? 杀了岳飞换来的一纸合约,得到了了七年太平。如今几十万金兵大军压境,秦桧称病不出,再求和看来是不行了;无论他怎么软硬兼施,张俊也跟死狗一般踢一脚挪一步,赵构这才明白什么叫拖延观望,按兵不动;刘光世本来就昏聩,这下又年老多病没法再用了;刘锜兵少被金兵挡住,吴氏兄弟被困在四川;如今梁红玉阵亡,韩世忠独力难支,如果韩世忠再挡不住,就只剩杨存中六万人马了,能挡住金兵吗?如果弃了临安,又要去哪里安身? 韦太后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儿啊,你把母亲接出了火坑,但你杀了岳飞求和。母亲身上的耻辱再也洗不掉了,金国皇帝害死你父王,荼毒中原百姓,你却上表称侄,自认属国。为娘当不了这样的太后,今后每日青灯下侍奉菩萨就是了,每日我都会求菩萨恕罪,饶恕为娘的罪过,饶恕你的罪过……” 金国皇帝盛气凌人的诏书在赵构耳边回响:“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有八年于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涎诱尔衷,封奏狎主,愿身列于藩辅。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 金兀术那嚣张的声音在赵构耳边回响:“要不是你的臣子们跪在本王膝前哀求,本王会让你以淮河为界?每年称臣入贡就完了?真要懂事,赶紧把岳飞给我杀了!” 赵构惊惶的睁看眼,这次实在无兵可用了,杀了岳飞后,岳家军虽没有哗变造反,但岳飞的部将们自杀的,辞职的,又投绿林的,下落不明的,几乎一夜之间不动如山的岳家军化为乌有。他前些日子厚着脸皮写了恕罪诏书招安太行牛皋、岳雷,钦差反被赶出。 终于,被自己强行掩埋的那份对岳飞昔日救驾的遥远的感激之情,被自己强行遗忘的那份在牛头山上对岳飞的欣赏和信任,又都在心田淡淡地涌了上来……“臣以为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议。”岳飞曾经令他反感头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慢慢的,又想起了在牛头山给自己疗病的皇甫端,那晚皇甫端对他说的话:“林冲本是朝廷八十万禁军教头……只被奸臣害的家破人亡,有国难投。他岂能无一点怨气?可是他为了保住陛下逃脱,六十高龄大战那金兀术,回城为保海盐军民自刎而亡。陛下说他是忠是奸?那个张邦昌倒是整天记吃不记打的恭顺样?陛下说他是忠是奸?” “父皇!”赵构的思绪被打断,睁眼一看原来太子赵杳进到书房来了,“父皇龙体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父皇没有事,只是目前局势危矣,前几日派钦差去太行山招安牛皋,却让人家把钦差赶下山了,这下怎好?”“父皇容禀,如今境内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用了,只有太行山岳飞余部可以牵制金兵南下,解救危局。儿臣的意思……”“但说无妨,你说什么父皇都不怪罪。”“儿臣的意思,先派稳重之人安抚岳雷和牛皋,答应他们打退金兵后,便重审岳元帅的案子。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收拾人心。” 赵构长时间的沉默,半响叹道:“这几年敢和父皇说真话的臣子少了,难得皇儿你。”“父皇,儿臣平日也怕父皇生气,但今日形势实在太危险了。”赵构道:“父皇懂了,明日起就由你来监国,父皇身体抱病,需要静养。这几年父皇失德的事甚多,你心里明白,慢慢来吧。”赵构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绍兴十八年? 农历十月? 太行山下 岳夫人带着岳雷、岳霖、岳震、岳霆及太行山众将都等在山下,众人都穿着白色丧服,远远韩世忠臂戴黑纱,骑马到了,见众人急忙下马,岳夫人带岳家儿孙一起下跪请罪,韩世忠慌忙扶住岳雷道:“岳夫人这是何故?”岳雷哭道:“小侄特向伯父请罪,几月前朝廷来旨意招安,让我等袭击金兵,小侄私心一味顾念父仇未报,不愿出兵,若是早早出兵,怎么会害得婶娘阵亡?”岳夫人也痛哭道:“昔日临安城,不是梁夫人仗义闯秦府,岳家几百口早就弃市问斩了,不是梁夫人,先夫又如何能早早下葬?如今我岳家竟成了负义之人,今后我去地下有何颜面见到姐姐?”韩世忠也泪眼模糊,慌忙把岳雷等一个个扶起道:“嫂夫人谬矣,害死岳帅和荆室的是那金兀术,是那奸贼秦桧。与岳家何干?快快请起来!”牛皋、王佐、宗方等见状也赶紧一个个帮忙扶起,都上山去。众人一路安慰。 到了山上聚义厅,正摆放着梁夫人灵位,众人依次上前祭奠,岳夫人和岳家人祭奠梁夫人时又想起当日一路发配的苦难,索性哭得血泪交迸,众英雄无不陪眼泪。韩世忠本来极力克制,也不免泪如雨下。 祭奠毕,岳夫人见商议军事,便退入后堂,岳雷等请韩世忠落座后,牛皋开口道:“韩元帅,不瞒你说,老牛和众将本是心寒了,不愿再为那昏君出力,谁想梁夫人竟……唉!老牛听说了脸都红啊,到头来我等胸怀还不如令夫人这样的巾帼英雄。我们和侄儿岳雷商量了,招安也好,出兵也罢,不看僧面看佛面。都听韩元帅的,只有一样,等杀了那金兀术,我们还回太行山,和朝廷各过各的日子。”岳雷和众人都附和。韩世忠拱手谢了,说道:“朝廷昏聩,我韩世忠岂能不知?岳帅死后,我和秦贼争吵,秦贼要害我,还是内人出主意让我求皇帝赐田产,自污保身,圣上方对我放心,谁想……” 韩世忠哽住,接着说道:“老夫命两个犬子守关,冒险来到这里,是想和各位说一句话,刚才牛将军说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朝廷是僧面的话,我韩世忠可不是佛面,佛面是我大宋百姓,其实如果今日形势如三国曹魏灭蜀,晋国吞吴那样改朝换代,我等都已经为国尽心尽力,无愧于心,可以撒手不管了。偏偏这金国,靖康后这么多年还是虎狼之性,若它灭宋,绝非只是改朝换代,我汉人怕是都要成为奴隶,成为猪羊尽其宰割。若江南,两川都成了金人所有,各位太行山寨再坚固,也成了一叶孤岛能守到何时?”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韩世忠又道:“岳雷侄儿挂帅出征,本身也就是在天下人面前为岳帅正名,侄儿继承父志,抗击金兵,挂帅出征,此一去真要是活捉金兀朮,才不愧岳门之后。望侄儿先平外患,后报家仇!当年你父亲去临安,岂能真的不知危险?就是为国粉身,以全大局。如今贤侄先公后私,他若有知,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岳雷听罢下拜道:“就尊伯父之命!” 于是众人择定良辰吉日,登台拜帅。众人给岳雷贺喜,岳雷道: “现在朝廷命我挂帅扫北,望大家齐心台力,共抗金兵!”三军无不欢呼雀跃! 此番扫北,岳雷为兵马大元帅,诸葛锦为军师,牛皋为监军,岳霖和岳震为前部先锋官,樊成为解粮官。韩世忠和刘錡两人又给拨来粮草器械,山寨挑选精兵五万出征。留下王佐和欧阳从善等几员老将镇守高山,保护岳家军的家眷。 欲知岳雷出征后事如何,我们下回分解 ------------ 第二十二章 擒兀术牛皋笑死 遭万口张俊果报 太行山? 岳飞兄弟墓 牛皋跪在墓碑前,敬了酒,咧着大嘴笑道:“各位兄弟,老牛说的两件事都办好啦,岳雷侄儿找到了,出息着呢,也成了天下兵马大将军,不比大哥你差。我儿子牛通也找到了,跟着岳雷他们混,也出息啦,一个月前把他娘也接到山寨了。嘿嘿大半年了,老牛没来找你们,你们肯定骂老牛不守信用吧?可不是啊,那个金兀术老实了几年又来了,如今要和金兀术决战,侄儿他们太年轻啦,老牛带带他们,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那金兀术跑了的。然后回来,老牛就来找你们,哥几个天天一起喝酒,绝对不耍赖,哈哈哈。” 绍兴十九年元月? 黄河南岸渡口 金兀术大营 大金国太师,令三省事,都元帅,扫南大将军完颜宗弼正在帐中一筹莫展,自岳雷以岳家军名义从太行山出兵后,局势立刻逆转,百姓们和散落在各地的绿林英豪纷纷投军,很快岳雷部下五万竟扩充到二十万之多,而且由于在宗弼大军后路,威胁很大。宗弼先后派万夫莫敌的粘得力,山狮驼,西云小妹带兵抵挡,三人竟先后被斩杀。幸而国师普风自告奋勇带兵抵挡,才暂时挡住了岳雷攻势。 而这一边的宋军也因此士气大振,刘锜绕过金兵和韩世忠汇合在一起,加上各地援军也是越来越壮大,冷艳山上的梁山旧部也出兵相助。几个月来金兀术已经是腹背受敌,节节败退。从淮河退到了黄河岸边。今日岳雷竟派军使来下战书,宗弼批示三日后决战。军使走后,完颜亮入帐商议对策。完颜亮问道:“王叔为何派人在岸边收集船只,是要明着越岳雷决战,暗中准备渡河撤军吗?”宗弼笑道:“怎么会?若那么干,只怕又是一场黄天荡之战了。我已经打听到岳雷大军驻在盘龙岭,我说三日后决战,实际今晚便去夜袭。击破岳雷主力或有机会。如果不能击破,河岸北边我们的水师也会过来接应。” 完颜亮道:“如此,进可攻退可守,只是这次伐宋又功亏一篑了。”宗弼笑道:“怎么不是,而且对我而言,怕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亮儿你明日你守大营,把住渡口,若是王叔战况不利,不必来接应。”“王叔!”“亮儿,我女真勇士对生死有何看不开,王叔老了,你还年轻,再等二十年都不晚,有了机会一定要灭掉宋国。” 盘龙岭? 宋军主帅帐 岳雷在帅椅上打盹,诸葛锦暗暗示意军士们不得打扰,他心疼的看着岳雷,才不到半年,岳雷那年轻的面庞就憔悴了许多,岳帅英年早逝,很多兵法韬略,临敌经验没有留下,只能他们用血的代价摸索,几个月血战下来,虽然连连告捷,但欧阳从善、吉青等很多将领都牺牲了。岳雷年纪轻轻居然有一次急得吐血。诸葛锦当然理解主帅肩上的压力。突然,岳雷一个哆嗦,竟自己醒了,埋怨诸葛锦道:“怎么让我睡了,明日就要决战呢。”诸葛锦笑道:“主帅真是把宗弼琢磨透了,就知道他不会逃,也不会老老实实三日后决战。放心吧,众将都按你的要求准备了。”“那妖孽国师普风怎么办?‘’“公孙先生说届时定来相助。” 次日清晨,盘龙岭 金兵偷袭失败,大败溃逃,岳雷将人马分成五队,从当中往四外杀。韩起龙、韩起凤、张国祥和岳霖等人带兵往东杀;董芳、徐晟领兵往北杀;狄雷、史进、史斌带兵奔西杀;诸葛锦和牛皋带着人奔南杀;岳雷,岳震、牛通几人,在中间寻敌撕杀。四队大兵分头杀出,势如风卷残云,金国兵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拚命地跑哇!可是他门逃不出去,因为山口小,人太多。人挤马踩,互相撞击,死伤无数。且有少数金兵登山跑掉。部将们慌忙告诉金兀朮: “国师被一个疯和尚打跑了,咱们哪,也撤吧!”六国三川各国的小郎主一看不好,便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往外闯,怎奈被岳雷搬来的救兵截住,又是一阵的截杀,堵住了三道山口。这些败兵只得在山坳里转来转去。金兀朮屡进中原,他明白:仗打到这种程度,赢不了啦!不由得仰天长叹: “哎!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哪!”金兀朮还是那句老话。突然,一匹战马由远而近飞舞而来,眨眼间来到金兀朮近前: “嗨!金兀朮!你还认识我吗?”金兀朮扭头一看。正是董芳,当年在牛头山挑伤自己耳朵的那个。 金兀朮一看不好,拨马就跑;董芳随后就追。国师安铎瞧见:急忙拦住,二人打在一块儿。此时,金兀朮身边还有尤可荣、连心善儿、乌柏鹿等几员猛将,他们刚走不远,忽听有人高减: “金兀朮!哪儿走?某家到了!”金兀朮一瞧。来将正是将军岳震。金兀朮已经知道驼龙阵是岳震破的,并亲跟看见吊斗被他砍倒,在阵里救人。深知他的厉害!不敢迎战,忙叫连心善儿出战。岳震便和连心善儿打在了一起。金兀朮圈马刚走不远,从旁边杀来个双戟将施德,摆戟来刺金兀朮,却被金将尤可荣敌住。金兀朮一看:完喽!我这是被圈上啦?哎呀,这使如何是好?!他回头一瞧啊,只剩下乌柏鹿和哈密蚩了,余者各自逃命。金兀朮一咬牙: “来!跟我奔山口!”他也在这里转懵了。 还没等到山口呢,金兀朮就看见一个黑大个子,手擎一双镔铁压油睡,迎面跑来,高声喊喝: “哎--!金母猪哪儿去啊?看锤--!”谁呀?狄雷!更惹不起了!金兀朮拨马有回来了,完颜亮和乌柏鹿在后跟着。那狄雷撒开两腿追上来了,蹿到乌柏鹿马前, “啪!”就是一锤,把马腿砸折了,这匹马扑通一声,就卧在那块儿了;狄雷一进身子又是一锤,结果了乌柏鹿的性命。 “金母猪呢?哪去啦?!”再找,金兀朮没了。 此时的完颜宗弼,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他连急带怕,跑得通身是汗,就觉得胳膊发酸腿发软,头脑发胀心惶惶。完颜亮也跑丢了。金兀朮后悔啦;唉:我一心想谋夺宋朝花花世界,没想到如此损兵折将!怕的是,孤王性命难保哇:他又一想:不行,这不能算败,还得调兵!对!想到这儿,金兀朮冲着四处逃窜的金兵金将高喊: “众位弟兄,孤王在此!”话音未落,背后来了一员大将,高声喊喝: “哈哈!金兀朮!喂!老朋友!咱俩又碰上喽!”金兀朮回头一看,见一员大将乌金盔乌金甲,腑下乌骓马,手中一双镔铁锏,乃是二爷牛皋。就看二爷牛皋边跑边喊: “金兀朮哇,你死期到啦!快把脑袋交给我吧!”金兀朮这火就上来了: “哎!姓牛的,治服不治死,我已经败了就完了呗!何必赶尽杀绝?我就是死了,也把你带去!” “金兀朮哇,不能放你!前几次你兵进中原,把你饶过了;结果你回国后,歇歇气儿,搜罗些残兵败将又杀回来了。这回,非把你整死不可!” 金兀朮说: “咳!你有什么能为?着斧子!”举起大斧,搂头盖顶奔二爷牛皋劈来;牛皋用双锏往外嘡地一磕,趁势奔金兀朮的头部砸去。牛皋的招数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快、力气象今天这么大。金兀朮吓得一闪身,正赶上胯下马马失前蹄, “扑通!"从赤炭火龙驹上就摔下来了。牛皋见金兀朮落马了,可乐喽! “当啷!”把双锏往地下一扔,从马上往下一扑,正砸在金兀朮身上,随后把金兀朮骑在下边。此时,金兀朮身边还有不少金兵金将,他们想过来救他们的四郎主,却被岳家军兵将拦住去路,一阵截杀,尽皆败退。牛皋骑在金兀朮后背上哈哈大笑; “哈哈!金兀朮喂,你也有被俺擒住之日?”金兀朮扭头一看,牛皋骑在自己的身上,气得须发皆乍、怒目圆睁:我怎么被大饭桶给抓作了呢! “好哇--!牛皋!欺俺太甚,气死我也!哇呀……!”他就觉得心口窝一热,嗓子眼儿发咸,一张嘴“噗!”口吐鲜血,绝气身亡。牛皋还不知道呢,骑在金兀朮后背上这个乐呀!乐得颠颠的: “哎一一!你们哥四个看着,金兀朮叫我抓住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口气儿没上来,竟笑死在完颜宗弼的身上 这正是所谓“气死金兀术,笑死老牛皋!” 盘龙山这场凶杀恶战,从下午杀到天黑,又从天黑来到次天天亮。岳雷领兵又追杀一阵,见差不多了,吩咐鸣金收兵。然后,扎个临时帅帐,岳雷击鼓聚将,岳家军众将纷纷前来报功。岳震挑死连心善儿,狄雷打死乌柏鹿,军政司把众将的大小功劳全给记在功劳簿上。这时牛通哭得两眼通红上来了; “二哥呀一一!我爹抓住金兀朮啦!” “噢?押上来!” “押不上来呀!金兀朮他气死了,我爹笑死啦!” 满营众将一听说牛皋故去了,没有一个不哭的,上至元帅,下至当兵的,都掉眼泪。牛皋人缘儿好哇!不管和谁都是一样,热心肠儿,有求必应;临死还立了大功,把金兀朮给抓住了!岳雷劝慰牛通说: “兄弟呀,别难过!准备棺木,成殓尸体,高搭灵棚。一会儿,我领人吊祭去!” 又有人问:“这金兀术尸体怎么办?”“还咋办?喂野狗得了” 岳雷道:“此人和我们国恨家仇不共戴天,但他生前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对我宋国的殉国英烈陆登、李若水、杨再兴、汤怀直至去年梁夫人,都还算得上礼数不亏。也罢也给他一副好棺椁,不要斩首,送回金国去!” 简短截说。岳家军歇兵一个月,班师回朝,真是鞭敲盘镫响,齐唱凯歌还。一路之上,各州府的各文武官员是连接带送,老百姓走道欢迎。这一天,岳家军来到临安城的十里长亭。此时,赵构早已整天后堂理佛,后来的孝宗皇帝赵昚代理朝政。张九成早就进京了,将前敌之事已经说明,功劳簿已呈给孝宗过目了,灵牌也都安排好了,二帝灵柩也都葬埋起来啦。赵昚听说岳家军要入朝了,急忙命文武百官在十里长亭迎接,去的有李文升、韩世忠、黄杰、张浚,还有奸贼张俊。岳雷领人马来到十里长亭,一看满朝文武都来迎接,赶紧下马过来施礼!韩世忠紧走几步,满脸堆笑: “哎呀贤侄,辛苦了!万岁命我等特到十里长簪迎接元帅,迎接众位将军。这有三杯水酒?与将军迎风掸尘!”岳雷说: “老伯父,这可折杀小侄儿啦!我一家多亏众位大人搭救,不然焉有今日?!”说完,岳雷接过水酒祭天祭地,最后一杯酒祭岳飞大帅死去的亡灵。右军都督张俊,直往后躲,生怕岳家军众将看见他。 绍兴十九年 临安街头 那张俊待热闹过了,告辞回营,一路上马车内盘算着后面。如今岳雷赢了,主战派得势。有的是大臣弹劾秦桧。自己当年给秦桧献策,如何杀害岳飞。如何套住王贵。如今,哼哼,八年了,人证王俊,王贵都没了。自己的功劳资历在那里,朝廷怎么也得保着。岳飞想彻底平反,还得等些日子哩。 忽然听到一阵竹板声,车外路边有百姓在唱: “西子湖畔草青青,虔诚景仰岳爷陵. 河山破碎空余恨,国土沦亡倍伤情. 都只为金兵占了中原地,劫走了宋帝徽钦二宗。 有泥马渡康王高宗继了位。 那大好河山一旦坑。 岳鹏举挥师北上迎二圣, 贼秦桧里通外国他要害英雄,那奸张俊连发了金牌十二道, 好可叹汗马的功劳一旦清。 诸百姓拦大帅悲声大颂,大英雄滔滔泪下洒落了前胸。 众儿郎悲鸣惊天动地, 岳少保无奈何含悲忍泪顿足捶胸别了军民离了大营直奔都城. 真果是壮志未酬身先死, 空留下耿耿丹心照汗青。” 护送张俊的众兵丁面面相觑,唱的什么贼秦桧,奸张俊?管是不管?其实人人都知道这几日街头巷尾百姓到处唱这个。管?这附近都是岳家军,起了冲突不定谁吃亏。 不管?车里这位听见了怎么办? 忽然车里传来张俊一阵嚎叫,吓了随从们一大跳:“哈哈哈,爱唱什么唱什么!人一死!流芳百世你看不到,遗臭万年我听不见!傻瓜才在乎!哈哈哈哈。” 笑的跟哭似的。 毕竟岳飞冤案何日昭雪,我们后文解说! ------------ 终章 瓜州渡金主遭杀戮 栖霞岭民众颂英雄 宋绍兴三十一年? 十一月? 瓜州渡口 金国的水军战舰也算得上帆樯如云,首尾相接,颇有气势。可船上那些金国水军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士气消沉。去年金主完颜亮带倾国之兵六十万大军讨伐宋国,开始也称得上势如破竹,但在山东,其六百艘战舰和七万大军的庞大水师,被岳飞旧部宋将李宝以百余艘小舰、三千水勇封堵在胶西海域,于唐岛海战将其一举全歼。而完颜亮陆上号称四十万大军,又在采石之战被临危受命的书生虞允文打得惨败。 几日间便折兵数万,失去战舰无数,不得不转移到瓜州渡口,但仍然打不过长江。此刻后院起火的坏消息也不断传来,完颜雍在辽阳称帝,而西辽也发兵反叛,太行山,山东一带的宋朝义勇到处作乱。部将们纷纷请求完颜亮率军回去先平叛,不料完颜亮大怒,连续斩了几个劝谏之人,并下令三日过不得江,众将皆斩。 老将郦琼从岸上赶到,完颜亮亲信部将耶律元宜接他上船,说:“老将军来了真是太好了。”原来完颜亮对女真将领动辄鞭打斩首谩骂,对汉族将领平时倒是给些面子。耶律元宜对郦琼说明情况,若真的再硬攻对岸,怕是水军要全军覆没了。郦琼本来就是告知金主粮草已经接应不上,便点头答应劝劝完颜亮退军。 郦琼进到完颜亮龙舟船舱中,看完颜亮神色并无异样,正在坐着看书,心里便稳了些。完颜亮问他何事,郦琼便把粮草快接济不上说了一遍,完颜亮叹道:“朕十几岁便在金陵牛首山随叔父宗弼征宋,如今我已经年过不惑还不能灭宋吗?当年是岳飞坏事,岳飞被除掉还有韩世忠梁红玉,还有岳雷!朕为了南征准备了十几年,等到韩世忠、岳雷死后又准备了足足三年,一路上计划顺顺利利,哪里就冒出个文官虞允文挡住我军?苍天,你莫非戏弄朕么?”他越说越激动,拔出宝剑在船舱走来走去,郦琼见他类近疯狂,急忙劝道:“陛下宽心,三日内臣等必然拿下对岸。”不料完颜亮竟然一剑刺中郦琼腹部。郦琼挣扎了一会死去了。完颜亮喝道:“巧言令色!你们贪生怕死,渡不过长江,朕要杀!但你们敢骗朕,也一样是这个下场!”一挥手,部下收了尸体。 耶律元宜和众将听说了郦琼死因。大家又恨又怕,元宜一咬牙对大家道:“陛下看来已经是中了疯魔,丧心病狂了。再这般下去,我等不是死在沙场便是被阵前斩杀,回不得家乡了,你等听我这般这般……” 宋绍兴三十一年? 金正隆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完颜亮因残暴过甚被叛将们缢杀。时年四十岁。耶律元宜代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率军北还。完颜亮被以庶人之礼安葬。 宋绍兴三十二年? 六月? 高宗退位称太上皇,孝宗登基。七月,孝宗下诏为岳飞平反 ,追还官职 ,访其后人 加以录用。当年十月,又颁发正式文告,宣布追复岳飞“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 栖霞山岳飞墓 岳霖、岳震、岳霆跪着祭奠岳飞、岳云、孝娥和众将,岳霖刚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爹爹,今年金兵又犯我大宋,被打得大败而归,连金朝皇帝都被属下乱兵杀了。您走了二十年了,朝廷终于给您平反昭雪了您知道吗?岳家的田宅都已经赐还了,岳家人也都搬回去住了。记得您走的那年我才十二岁,这些年我们好想您和大哥,姐姐。”说罢大哭,后面的岳震,岳霆也痛哭失声。“父亲,二哥岳雷三年前也走了,他率军打败了金兀术,一点也没给您丢脸,可是他自己也连病带劳累三十六岁就走了,母亲如今岁数大了,今年身体也沉重,不能来看您,甫儿和珂儿在家里照顾她。遵照母亲的意思,二哥岳雷之后,岳家后人不再习武,我和四弟,五弟现在都是文职,今后岳家后人也不再习武,甫儿和珂儿念书都很用心……” 建康都亭驿馆 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将刘锜被家人轻轻扶着上了马车,刘锜昏昏沉沉躺在马车里,两个年轻亲兵一面赶马一面聊天。“刘爷,这几天咱们大宋两件大喜事,一件是大败金兵,完颜亮被杀了;一件是给岳元帅平反,临安老百姓高兴地放了好几天鞭炮了,城内士绅还捐钱要给岳爷立庙祭祀呢。”刘锜叹道:“第一件事算不得大喜事,只能说是个大大的侥幸,朝廷不思进取,守着金国这头饿狼过日子,还每年上供岁币喂肥它,这次它败了,过几年养肥了它还会来。第二件自然是好事,可是朝廷只是说岳帅无罪,并没有追究那些残害忠良之人。这只能叫赦罪,不能叫平反!”“元帅,您别急,事情总得一点一点来。您说如今换了新天子,会不会有渡河灭金的机会呀?”刘锜叹息道:“这个机会从岳帅被害之日,便再没有了。” 说着说着马车停住了,原来会馆到了。刘锜年老力衰,这次征伐辛苦,本在驿馆养病;这日官员告知金国杀了完颜亮,新主派使节求和,请刘锜让出驿馆,刘锜明白这是两国大事,就答应了。来到举子们考试的会馆居住。两个年轻亲兵先进了会馆院子,不一会就听到愤怒的争吵声。 “你们这帮王八蛋!伺候金国使节比伺候你爷爷还周到,我家刘元帅为了保住大宋江山,六十多岁的人患病亲征,你们就让他住在这里?”“军爷,冤枉啊,小的们今早才知道刘爷要住,没来及打扫呢。”“混账,再没人打扫,也不能堆一院子的马粪吧?”“军爷,这是举子们考试的地方,三年才用一次,平时根本没人住,真的就这样。” 两个亲兵大骂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妥,让刘帅听见怎么办?赶紧跑回来,一看车内,吓了一大跳。刘锜正在笑,笑的喘不过气来,车内都是他吐的鲜血,亲兵急了,带着哭腔喊道:“刘爷,您,您别生气,不值得。”刘锜摆摆手,笑的眼泪出来:“我哪生气了?我是让你们看看,这样的朝廷,能光复中原吗?会有北伐机会吗?哈哈哈哈,会有吗!”笑罢,一口鲜血吐出,倒下了。 时为绍兴三十二年,刘锜死后获赠开府仪同三司,朝廷赐其家属银三百两、帛三百匹。后获谥“武穆”。宋孝宗追封为吴王,加太子太保。 绍兴三十二年十月? 临安栖霞岭,新建岳飞庙 正殿岳飞像在正中十分威严,左边是岳云,右边是张宪。山门外二十米处,殿堂的对面建有施全祠,祠内塑有施全铜像,他高擎利剑,怒目圆睁。祠前三男一女四个铁铸跪像就置于施全监视之下。虽然铁人旁并没有标识姓名,但据民间传扬就是秦桧夫妇和张俊,万俟卨。 庙外香客不断,每日这里十分热闹真如同庙会一般,索性很多商贩都把店铺迁来附近。据百姓说这庙香火最灵验,凡虔诚祈求,无所不应。这天几个年轻男子正在庙外闲逛,“你说那岳飞枪法厉害,算天下第一不算?”“算不得,听说杨再兴厉害,小商河三百追十万。”“那还是高宠厉害,连挑十一辆……”说到这几个人呆住了,从庙里走出一位美貌少妇,几个男子看到顿时哄上了:“哎呦,天下第一在这呢。”“绝对的,谁说这是天下第二我抽他。”“小美娘,忙不忙?一起喝杯茶水?” 那少妇高挑个头,披着一身白纱,长得极美。冷冷看着那些人。这时她身后闪出一男子,走到她身前对无赖们说了一个字:“滚!” 那人来到众无赖面前,众无赖看他四十出头,不怒自威的样子甚是可怕,其中一个胆大的说道:“你是谁呀你?关你屁……”还未说完,他啊一身惨叫,捂着嘴蹲下了。原来少妇闪电般给了他一马鞭,鞭头正扫在他舌尖上。众无赖原本就是七分怕了,这一下赶紧搀着同伴溜了。这女子就是林冲和扈三娘的女儿林素儿,那男子正是混世魔王樊瑞之子樊成。两人已经是夫妻了。 后面又来了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笑道:“不愧是豹子头、一丈青后代,小两口都好厉害”,原来说话的便是浪子燕青,身后便是许贯忠;林素儿和樊成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上前拜见长辈。 原来这次唐州海战和采石矶大战,梁山后人阮良,阮桂英和花逢春都参加了。激战中三人都为国殉身。燕青和许贯忠便在当年阮小七,张顺,张横墓前安葬了他们骨灰。又因为清忠祖师武松也在六和寺去世了,便又来临安六和寺悼念鲁大师和武行者,巧遇了樊成和林素儿两口,四人便一起游历西湖,忽见是一个说评话的摆着一个书场,聚了许多人,坐在那里听他说评话。四人便也进场听听。 只听那说书人站起来对大家一拱手:“小可刚才说的是牛头山高宠连挑铁滑车,下一段讲得是胡梦蝶醉后吟诗游地狱的故事。”众人都叫声好。 却说那临安城内,有一个读书秀才,姓胡名迪,字梦蝶,为人正直倜傥。自从那年腊月岁底,岳爷归天之后,心中十分愤恨,常常自言自语,说道:“天地有私,鬼神不公!”手头遇着些纸头,也只写这两句,一日听说秦相寿终正寝,朝廷褒奖封号,十分荣耀。胡迪听了此信,按不住心头火起,拍案大怒,取过一张黄纸,提起笔来写道: 长脚奸臣长舌妻,忍将忠孝苦诛夷。天曹默默缘无报,地府冥冥定有私! 黄阁主和千载恨,青衣行酒两君悲。愚生若得阎罗做,定剥奸臣万劫皮! 再往下那先生说的便是胡迪激怒了阎王爷,阎王命人捉他到地府,让他看到了所谓因果报应,那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等在地狱受到油锅,挫骨,火烧,冰封等各种酷刑,来世还要变作猪狗到人间挨刀受罪,死后还要回地狱受苦,因为他们罪过大,所以轮回地狱与畜生之间永远不得超脱。而岳飞等忠臣良将在阴间都是冠冕王者,福报无尽。 胡迪这才明白自己何等浅薄,回来向阎王请罪,阎王欣赏他的狂直,命鬼卒送他还阳,胡迪一生行善,九十岁才去世。 这先生每说道那些奸臣在地府的下场,听众便鼓掌,等先生说完,众人都道好。不少人赏钱。四人对视一笑,也赏了些钱,出了场子。那先生和听众们的声音还从背后传来:“各位客官还想听什么故事?”“什么都成啊,只要是岳家将的故事。”…… 许贯忠、燕青和樊成两口在湖边拣个安静地坐了,让伙计沏茶。此时燕青年纪也高了,把冷艳山交给张国祥和徐晟来管。自己和许贯忠畅游江湖。燕青问林素儿道:“令尊令堂多年未见,贵体无恙了吧?”林素儿道:“燕叔叔放心,父亲母亲身体尚好,只是最近父亲感些风寒,母亲在家照料。他们说等秋天转凉一定来临安看看岳王庙和六和寺。” 樊成却问道:“燕叔叔,说书之人讲得自然是编的,那秦老贼七年前才死,朝廷还追赠申王,谥号“忠献”。可谓是善终。至于那奸贼张俊,万俟卨等到现在也都活着,哪有恶报了?元帅遇害才二十年,这说书的说胡迪活到九十高龄。我看呀这世道便是好人无好报,百姓看不过去,便编阴司故事安慰自己。‘’燕青笑道:“若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三皇五帝到如今,恶人早就该没有了。这个世上有的恶人如高俅,有恶报。有的恶人如秦桧,无恶报。有的善人如鲁大师,有善报。有的善人如岳鹏举,无善报。这才是真实的世道。”许贯忠却道:“妙哉,我却更喜欢这种世道,人活世间,什么结局都在等你,但做一生去做什么人你却可以选。来来,趁难得今天清闲了,我等不妨喝个酒,岂不闻古今多少事,尽在此杯中!” (全文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